如何評價周星馳張國榮梁朝偉周潤發等香港演員的表演風格?


周星馳是一個——天才;奇才;鬼才;怪才——亦或者,他是個人。

而或許對於周星馳自己,他一直是一個普通人。

周星馳的表演風格,公認的是集無厘頭喜劇的大成,更開創了無可取代的周氏無厘頭風格。舉重若輕的表情,時而無故一本正經時而微妙的眼神,還有冷幽默的台詞功底,主要用劇情和語言逗人發笑,與西式喜劇涇渭分明,形成獨一無二的華語喜劇形式。在這樣的意義上,周星馳是與卓別林一樣足以被載入史冊的人物。我習慣於認定周星馳是現代中國的解構大師。看似樸素的故事背後可能是沉重的現實,嬉笑怒罵可能包裹著人性最單純的悲憫情懷。

看盡周星馳的作品,我最喜歡的依然是《大話西遊》與《功夫》這兩個童年回憶。《大話西遊》重新解讀西遊記,將一部佛性的巨著,解讀成一部人性的佳作。在《大話西遊》中至尊寶的慾念即是人的慾念,至尊寶與紫霞仙子的曠世情緣也只能屬於至尊寶而不是孫悟空。我曾經寫過一篇「他好像一條狗哦」,原文如下:

給你一個選擇,你願意做至尊寶,還是孫悟空?

做至尊寶,你享有一個平凡而幸福的人生,和紫霞成就一段紅塵姻緣,幸福地在一起。在一段太平盛世里安樂一世,約定三生三世。

不會有人記得他們。

讓我們紅塵作伴活得瀟瀟洒灑。

這是至尊寶。

做孫悟空,你隨已經不再嘮叨的唐僧,傻傻的八戒,流里流氣的沙僧,踏上西天取經的路途。你頭上已有緊箍咒,你無從享受凡人俗物的七情六慾,你在黃沙漫天日月星辰之下風餐露宿,在九九八十一難中悟道成佛。最後成為斗戰聖佛,與那些食齋吃素的佛陀菩薩一起,布施恩澤,享受世人的敬畏。

芸芸眾生,漫漫史話,從佛陀波瀾不驚的眼前流過去,淌過去,甚至帶不走佛陀一片衣衾上的塵埃。

千年以前,那個名叫紫霞的女孩,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成為記憶末梢上的一點疼,輕易不被提起。

上下五千年,彈指一揮間。

這是孫悟空。

所謂永生。所謂出世。所謂跳出六道輪迴。所謂不在眾生之列。

換你,你願意做至尊寶,還是孫悟空?

星爺給我們的選擇是後者。他選擇戴上金箍,選擇忘記情緣。

然而他選擇出世的同時,現世已經幫他做了另一種選擇。

孫悟空再次被月光寶盒送回原來的世界,宛如大夢一場。然後他遇到了對峙而立的至尊寶與紫霞——其實這應該算一個bug,按理來說孫悟空與至尊寶是同一個人,不可能會讓平行世界與這個世界交錯——然而他們偏偏就遇上了。或許,這是命運在檢測兩個選擇,讓兩個選擇相遇,算是兩種人生兩種世界的碰撞。

孫悟空幫助至尊寶與紫霞終於在一起,成就了這個選擇使之獲得了圓滿的結局。而另外一個選擇轉身默默離去,他還有很長很長的路,還有一個不知何時才能到來的結局。

也可能,沒有結局。悟道之路何其漫長,他還有無窮無盡的生命供他消磨。

而圓滿的至尊寶,望著遠去的孫悟空的背影,說,他好像條狗哦。

那是一個幸福的現世人對高深的苦行僧的一聲嘆息,或者還有一絲不解與不屑。他們註定是不同的人。

可笑,明明是一個人。

星爺是藉由至尊寶之口對於愛情與佛學的某種感慨與疑惑。他選擇了這個,再由另一種可能抒發不解。

孫悟空的紫霞,早在他的懷中,就已經死了。

.

孫悟空是誰?至尊寶是誰?是一個人,也可以是兩個人。這樣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緣深深淺淺,只有真正體會過的人才能夠懂得。周星馳的情感一直是讓人心碎的,不過他一直的心碎藏匿在喜劇皮膚之下,宛如受傷的小丑用油彩遮蓋自己的眼淚。周星馳當然不是小丑,他並沒有那麼浮誇,即便是像尹天仇這樣從一而終的失敗者也無法被當作一個受人鄙視的丑角。他只是個實實在在的普通人——平凡的少年有一副不錯的皮相與溫吞的氣質,放入人海會被瞬間淹沒。他正經歷著人生的辛酸苦辣,用自己的樂觀執導自己的電影。他的笑容背後往往有一層淚水,這一層淚水毫無做作與絕望的痕迹,只是生活的代價而已。

而《功夫》是周大導演的一大巔峰之作,將故事至於貧民窟卧虎藏龍之地,平添喜劇元素與劇情感,在功夫的神秘化之外,更多的則是以貧賤卑小之人的視角,觀摩江湖快意恩仇與辛酸無奈,簡而言之是折射生活折射人生。而無論是神鵰俠侶被歲月磨礪成包租公與包租婆,還是阿星習得絕世武功後開了糖果店天天追著光屁股的孩子——風流俱往矣,只剩酒色均沾的中年大叔與發福到發飆的悍婦——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金盆洗手退隱江湖。

不論是金庸還是古龍,還是古往今來大大小小的武俠小說,都喜歡追求洗凈鉛華返璞歸真的境界。不論張無忌還是傅紅雪,都是這境界下被塑造成形的人物。他們最終的歸宿並非財權而是田園,並非江山而是美人。神鵰俠侶亦是如此。周星馳的解讀只不過將這一境界用直白而市井的方式表現出來,成為令人哭笑不得的真實。往往看到這裡就會想——其實現實不過如此,就像如果泰坦尼克號沒有沉,Jack與Rose的生活也會流於世俗。流俗沒什麼不好,只不過時隔多年,還會身著布衣就粗茶淡飯對與當年風華正茂之時相似的夕陽抒發幾句感慨,再迴轉身面對一地雞毛。當然這只是周星馳電影中無數情感的一種。周星馳著重刻畫的,依然是多如繁星的普通人,是眾生百態里最樸素也最複雜的一相,與卓別林的那個拄著拐杖晃著八字步在都市中出盡洋相的小丑有那麼一點點異曲同工之妙。他們大多過著乏善可陳的生活,有一顆既市井又善良的心,做著些功成名就的俠夢,往往用盡全力卻又迎來失敗,爬起來繼續向前走。費盡心思塑造一個狂拽酷帥的高大上形象,到頭來自己溫腸百結現了原形。或許由於他自己的單純,他的愛情也無比單純,單純到沒有人忍心去破壞,除了生活。

總之周星馳演繹盡了小人物的微與善,卑小卻不猥瑣,渺小卻不自棄。而這樣的人物置身在香港這座慾望都市中,顯得異常柔和動人。

所以周星馳是將大化小之人,他的視角基本不變,從那樣一個最底層最渺小的角度觀摩香港這座城,這個世界,甚至整個歷史。周星馳以最樸素之思維與最詼諧之筆調結構華夏民族架構與五千年歷史之上的文明史觀,展開了浩浩湯湯歷史潮流中那個最無法引人注目卻又是歷史最重要組層部分的階級的圖卷——當然星爺本人並不喜歡拍格局很大的東西,他的電影通俗也接地氣,柴米油鹽醬醋茶,從古代到現代,從神話到武俠,從校園到社會,或甜蜜溫馨,或笑中帶淚。

正因如此,相比於評價周星馳的表演風格,我更願意評價他的導演風格,當一部電影真正掌握在他手裡時,他才能讓自己綻放出最絢麗的光彩。

如果周星馳是普通少年,那麼張國榮與梁朝偉,就是氣質如玉,翩翩公子。

他們演繹得很多的,也一樣是小人物,但小人物並不等於普通人,因為你不能忽略他們的俊美與優雅。

說起來張國榮與梁朝偉的戲路其實完全不同,但我喜歡將他們放在一起講。或許是由於他們的共同點之一是經王家衛三番五次調教,各自凝練出各自的憂鬱風格。張氏憂鬱與梁式憂鬱自有迷人之處,亦無高下之分。

他們倆的演繹風格,此前我已經寫了很多,現粘貼一點我之前所做的回答——


王家衛說過,醉花宜晝,醉雪宜晚。評價張國榮和梁朝偉,或許沒有人比他更合適。

王家衛的作品不多,速度近似於龜,但部部經典。這種成就不能不歸功於他的才氣與用人,也同樣要歸功於他所用之人的才華。張國榮梁朝偉對於王家衛的意義,可謂互相成全,打磨璞玉的同時,將自己的眼界提升到無與倫比的高度。

所謂醉花,張國榮有天生資質的靈氣。他的靈氣在王家衛的電影中得以怒放,並暢快無阻的修鍊。電影百般妖嬈,悠遊流轉,彷彿渾然自成一番氣魄,彷彿從膠捲流動間誕生靈魂,而張國榮是這靈魂的心臟,一旦抹去,電影只剩一副光輝皮囊,殘缺,死亡,僵冷無味,毫無力量可言。

王家衛給了他一個精心雕琢過的故事。那些精美的零碎的,宛如藝術品的台詞與念白,那些有意無意的嘈雜喧囂以及長時間的留白,組成一曲高山流水兩兩相和。花把芳華吐給天空讓風飄搖帶走。張國榮的表演是外方式的,邊緣化的,在王家衛所創造的那個精細的,庸碌的,平平無奇的文藝世界裡,他嬉笑怒罵,目光憂鬱而略帶傲慢,態度高傲生冷,時而瀟洒時而嫵媚,蕩漾在桃花眼中的魅氣又夾有毫不做作的天真——格格不入,美好而不切實際,明明真實卻漂亮得彷彿幻覺。這樣的人從來不需要太多戲份,光影掃過他時,他的存在就是對影片最好的詮釋——艷美而虛假的真實。

其實張國榮一直以一種矛盾而痛苦的美存在於王家衛的映畫世界裡。貴族般清潤高貴的氣質使他以超現實的姿態存在於王家衛細小而平凡的故事中。現實的麻木可憎註定扼殺他的美,而電影卻因這飄忽的無法確幸的美而活成一個傳說。不論是瘋狂的阿飛,還是浪漫輕佻的何寶榮,都是註定無法保全,無法生存,註定被拋棄的人。而也正是由於這變幻多姿的演技,使張國榮成為他的電影里的絕對主角,他的光芒無人可以掩蓋。

所以張國榮風華絕代。他是王家衛藍調色繫上一抹紅,絢麗得刺目,艷美得令人流淚。而張國榮對於王家衛的意義,或許在於那飛蛾撲火的愛,與求而不得的人。

世界繞他旋轉,最後死亡。

梁朝偉則大不相同。

成為梁朝偉的粉絲是因為《無間道》。那個時候梁朝偉的眼神已經出神入化。而若非王家衛,梁朝偉的一雙電眼也無從煉成。

花向天生長,雪則下落,沉澱,一片白茫茫。所以醉雪宜晚,他沒有那麼鮮妍明麗的色調,卻無處不在。夜幕之下他沉靜優雅,你身處在那個世界中,而他就是整個世界。

相比起大人物,梁朝偉更適合演小人物,那種角色明明平凡無奇,庸碌無為,不過茫茫人海中被淹沒的一員的小人物,卻因為梁朝偉的眼睛變得憂鬱多情,風流倜儻。像他本人一樣,在王家衛的電影里,他很靜,靜到極處以致讓人動心。這種安靜很真實,宛如繁華落幕後的寂寥,燈火闌珊處身影暗淡的人。他往往在不知不覺中潛入人的心底,在靈魂深處慢慢撓動人的癢處,使人的眼眶漸漸潮濕。

而當他的眼睛看著你的時候,是他最美的時候。他的眼睛無法說清是什麼顏色,是一層又一層的,從深到淺,看盡他眼中彷彿走過了一億光年。世間所有顏色調和在一起成為黑色,他瞳仁里的黑色太深沉,太複雜,複雜如另一個世界的禮物。

所以梁朝偉一直是內斂的。他將故事藏匿心底偶爾在雙眸中映出一番旋轉的光影。王家衛偏愛梁朝偉,因為他既是影片的一部分又是影片的所有。他的一切安靜細膩又動人心魄,他是電影的骨架,血肉,生命。他似乎如此平凡,他的人生似乎如此瑣碎而無奈——然而你又無法否認他的俊美,無法否認他或許淡然的優雅與冷漠的溫柔。和張國榮的艷麗相比他多麼素凈,多麼仿若觸手可及,前者的夢幻反襯出後者異常真實的安寧。然而他始終隔著一層,無法揮發火熱的感情,完美的又如同假人。

林青霞說梁朝偉是完美無缺,張國榮是神來之筆。對於王家衛的意義,他們演繹了兩種人,兩種王家衛鍾愛至極的人,也應該是兩種統統求而不可得的人——一個是夢境最浪漫的形態,一個是最近乎於完美的現實。

也因此《花樣年華》和《阿飛正傳》完全不相同。前者是清淡而優雅的無奈,後者是帶有糜艷色彩的絕望。

至於張國榮與梁朝偉的對手戲——我只能說,天作之合。

梁朝偉在屎尿屁電影里表現出相當的喜劇天賦。我記得我看完《玻璃樽》後緩了很久才看得了《2046》,因為面對著周慕雲滿屏幕的都是阿拔的臉兒在晃,是不是還要遐想一下阿拔在我面前掀衣服的動作……

相比於那個憂鬱小生,我更中意的是《流氓醫生》里那般偉仔風流倜儻的樣子。若非了解他我可能會以為現實生活中的他是陳永仁或者小魚兒,萬料不到他竟更像黎耀輝——是否能想像我腦補一個少年公子般的男人洗手作羹湯攬袖煨茶香的場景時我有多嫉妒劉嘉玲?(雖然嘉玲說他是甩手掌柜啊哈哈哈哈。。。)

梁朝偉是戲比人精彩的人,不似張國榮那般台上台下皆百般熱鬧。現實中他安靜不愛說話,帶著些謝絕式的憂鬱,可能正是因此他入戲難齣戲也難,一旦入戲就仿若另一個人格覺醒,這個人格豐富,深沉,優雅,浪漫,可以融入任何一段歷史,可以成為任何人心口的一粒硃砂痣。

張國榮也是硃砂痣,但他更類似於疤痕,最鮮艷最疼痛也最痴纏的火灼的痕迹。他永遠有那樣神秘迷人的魅力可以令人愛上。這兩個人都長得相當漂亮。按理說有此美貌無需如此演技,有此演技無需如此美貌。

順便複製粘貼一副為自己鍾愛的天作之合所做的小作——

布宜諾斯艾利斯的陽光是讓人心悸的。它顯得濃烈也顯得涼薄,讓這個城市顏色蒼白的牆與路變得非常杜可風。綠色漩渦牆紙一直帶有溫度,不是太陽直白的熱度,也許更類似於人的體溫。耳朵貼在那些優柔的漩渦上面,能聽見綿長的呼吸,以及這個城市憂鬱的心跳。留聲機在放鴿子歌,溫雅的男聲用詠嘆調唱著一段沒有字面含義的歌詞,心跳與節奏一起天荒地老的存在著。
Ah——ya——ya——ya——ya——

這個屋子有些偏仄,狹小,包括那些傢具,擺設,都是小小的,彷彿是個小小的胡桃夾子。沙發,毛毯略顯凌亂地包裹著它小小的核,使空氣都開始柔軟。它無疑是漂亮的,各種顏色隨意地揉在一起,冷調與暖調中和,艷麗,卻不刺眼。
有生命,又有點生病。
那盞很漂亮的燈放在床頭,緩緩旋轉著。它有兩層,因為旋轉,那上面的瀑布彷彿會流淌。
那是伊瓦蘇。
一對漂亮的男人陷落在明媚的色彩里,狐狸皮般火紅的毯子圍在他們相互交纏的身體上,像兩個即將被夢境淹沒的天使。他們為彼此點煙,橘黃色亮亮的火焰在暗暗的角落裡倏地跳出又倏地熄滅,像掉落下來的星辰的碎片。黎耀輝兩隻純黑的眼

何寶榮在這個世界。
太多時候黎耀輝不知道布宜諾斯艾利斯的黑夜在哪裡,或許它是一隻候鳥,或許是沿地平線踽踽而行漫漫而游隨遇而安的流浪者,總之這個城市的夜晚含著脆弱而冷淡的氣息。街上傳來貓的叫聲,夜行人走路時擊在金屬罐上細微的摩擦,使深夜好似沉默得更加絕望。夜風如手,悠揚地掀起碎花窗帘與桌布,宛如跳一曲過於浪漫的華爾茲。黎耀輝將窗帘攏住,束好,看到玻璃門外橫躺在平台與樓梯之間的何寶榮。夜色浸染下何寶榮像一塊逐漸融化的冰,看不清面目,溫柔的快要死掉。
安靜的何寶榮。

黎耀輝知道安靜的何寶榮有多難得。對於這樣一個自理能力為零長一張嘴就是為了要吃要喝要錢話癆的巨嬰,黎耀輝恨不能成為大內點穴高手。何寶榮銜著煙面對夜色紛蕪的阿根廷,腰抵在台階上,懶散如貓,面無表情,桃花眼裡只有因為淚液流轉而變幻莫測的黑暗,清透得讓人心碎。
好末世的場景。
有時候末世並不是山無陵天地合對此欲倒東南傾。有時候末世只是一個男人的眼神,空洞的,空到最深處,又包羅萬象。他在這樣一個男人的眼裡,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這或許是黎耀輝與何寶榮分分合合卻從來沒有真正分開的原因。黎耀輝是一張完美的畫紙,何寶榮是他唯一擁有的美麗顏色,他因為何寶榮而活著。
當然,有了他何寶榮才可能活著。
沒錢的日子還在繼續,被斷斷續續動不動就沒了下文的拌嘴與糖調劑著。黎耀輝坐在酒吧門邊靜靜地喝酒抽煙,漂亮而帶有幾分木訥的悲傷的大眼睛被煙霧朦朧了一點,不那麼易使人心痛。他露出回憶的神情,回憶何寶榮被打得支離破碎挪到他家門口。打開門,何寶榮比雕塑還精緻的臉,在縱橫交纏的血跡下微微歪斜著,仰起一個角度,迷離俊俏的桃花眼,像一個傲慢的得勝的挑釁。

黎耀輝知道自己敗了。
一敗塗地,只差一面投降的白旗。
黎耀輝知道惡魔長什麼樣子了。這個惡魔偏偏有天使的面孔。
何寶榮把不成樣子的手繞過他的腰,一直環到他的背上。黎耀輝承接住這個遍體鱗傷的身軀,感覺是接住了一團破碎的血肉。他不知道能把自己的手架在哪裡,不知道力氣用錯地方他會不會如龜裂的瓷娃娃般散架。這團他深愛的血肉嚶嚶啜泣著,黎耀輝聽到自己心臟也破碎的聲音。
他一聲不吭把何寶榮送到醫院。為何寶榮包紮雙手的是一位女醫生,華裔,很漂亮。她秀美的眼睛若有所思望著這兩個男人。黎耀輝閑在座椅上,垂下長睫毛,目光盯著腳下的地面,像考古專家在覓古,成為人來人往的醫院裡感覺不真實的靜止。
「等你朋友嚟嘅?」
女醫生問他。
黎耀輝抬頭,緩緩地看她一眼,沒說話。
他並沒有什麼力氣,就像何寶榮也累了一樣。何寶榮漂泊久了只想找回那個肩膀依靠一下,而他還愣愣地不知又該找哪個肩膀。
「黎耀輝。」何寶榮微微聳起眉毛,仰著青紫的臉向他張望著,輕聲細氣地說,「不如我哋由頭來過。」

黎耀輝突然覺得兩個大男人在深夜醫院走廊上互相張望著實在傻裡傻氣。可惜自己改不了。他第一次在何寶榮疲勞的臉上看到小心翼翼的祈求與不確定,他感覺他畫紙上的那一抹顏色突然黯淡了。
他很慢很慢地坐了下來,坐在何寶榮旁邊,彷彿用盡了所有決心與力氣。
回家的公車上兩人隨車的搖擺一起煙灰一樣鬆散地搖晃著,嗅著煙的香味。何寶榮把他毛茸茸的腦袋輕輕擱在黎耀輝的肩上,放鬆地舒了一口氣。黎耀輝平視前方。

黎耀輝甚至希望這條公車慢悠悠行駛的路能走一世那麼久。
一輛轎車的剎車聲打斷了黎耀輝的思緒。車門打開,鑽出一個鬼佬,轉身連拖帶哄地,將一個東方面孔的年輕男子拉出,摟摟抱抱推開酒吧的門。
一道門,喧囂與寂寞的界限。
黎耀輝面無表情灌下最後一口酒,慢條斯理站起身,揀一個空酒瓶,走進酒吧,讓門在身後吱呀合上。他看著那個鬼佬的頭,然後一瓶子砸下去。
滿室嘩然。
當被炒掉的黎耀輝下了公車時,何寶榮以他稚拙的演技製造巧遇。他拖著兩隻漢堡般的手,外罩皮夾克,晃著方步跟在黎耀輝身邊,像在迎接凱旋的將軍。沿街是一盞一盞靜靜亮著的路燈。飽和度很高的橘黃色燈光不斷地悠悠晃蕩著攀爬到何寶榮身上,又從他背後悄然滑落下去,像被遺落的過於滿溢的心情。何寶榮念念叨叨磨著嘴皮,黎耀輝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猶如沒有章法的樂曲里偶爾冒出休止符。他望著何寶榮,何寶榮正微低著頭,在明媚的燈火下他完美得令人窒息的側臉似是暗色的剪影,精緻得像個假人。覆在眼上的一頁睫毛由於濾過光線而呈現溫暖的淺金色,宛如天鵝身上最珍貴的那片的羽毛。
黎耀輝沒有心跳了。
黎耀輝莫名想起那天他與他在小小的房間里跳舞。他笨手笨腳,動不動踩到對方。何寶榮一邊鬧脾氣,一邊悉心教他,彆扭得像個孩子。電風扇嗚嗚旋轉,電視機開著,閃爍著雪花點,有些嘈雜。嘈雜中何寶榮低沉的讓人心跳加速的聲音數著節拍。他凝視何寶榮微微掀開的唇,兩片桃葉形的唇上有絲絲縷縷纏綿悱惻的唇紋。唇瓣之間露出雪白的齒與粉色的舌尖。黎耀輝垂下眼帘。

他有些自憐自惜地享受自己的沉淪。
他摟住他的腰,他梔黃色清麗的衣服很柔軟,隔著柔軟的衣物黎耀輝觸到一個比衣物更加柔軟的腰肢。他的腰如蛇般躺在他的手中。
黎耀輝探頭想去吻他。
何寶榮向後悠悠然一躲,帶著貓兒戲鼠般悠閑的戲弄。他知道黎耀輝會上鉤的,而且以他的死性子,咬住鉤就不會鬆口。
他們吻在一起。像兩條擱淺的魚的相濡以沫。

他們面對著垂下印花窗帘的窗戶,玻璃窗只露出一半,從窗外映進來布宜諾斯艾利斯的一部分,白色的天,白色的街道,白色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白色的人。
他們在這窗下。
光天化日之下,晦澀而隱匿的角落。
黎耀輝在很久很久以後才會明白何寶榮是他的一個夢,這個夢太大,大到他無法再擁有其他夢境,大到他幾乎無力承載。這個夢又太美,美到他時刻錯覺自己是觸手可及,美到他無法說服自己忘記。
然而,他畢竟是個夢。
夢容易破碎,夢容易受傷。夢容易放任自流,容易飄忽不可捉摸。
黎耀輝進飯店當洗碗工,用汗水養活自己也養活家裡那個撲街。何寶榮用兩隻漢堡手抱著蜂蜜罐如同小熊維尼,百無聊賴留守家中,看著有雪花點的電視,像條可愛得令人髮指的蠕蟲。
這個家更類似於一個巢,溫馨浪漫,然而冬日鳥雀飛走就會拋棄它被風雪壓壞。它為屋檐下的兩個雀仔庇護,也容許流浪與消失。
布宜諾斯艾利斯的風從遙遠的地方經過,敞開接受陽光的窗戶也一併接受風的盤旋。碎花窗帘與桌布掀舞的樣子美得令人顫抖。
整個房間,空無一人。
黎耀輝遇見張宛時,他尚未意識到張宛與何寶榮有什麼相似之處。其實那只是種感覺,那種孩子氣的寵溺,彷彿何寶榮年輕的時候,那副青澀的,倔強的,什麼都不懂的樣子。
嘛,這麼說感覺現在也差不多。
只不過張宛不會像何寶榮那樣失去。畢竟從未得到過,談何失去。
黎耀輝是恐懼的。他恐懼某一天何寶榮莫名其妙的消失會向他證實他的確從未擁有過何寶榮,或者說何寶榮不屑於被他擁有。
那他就一無所有。
所以儘管隱約預感到這一天,他回家發現何寶榮不知所蹤,他還是發了瘋。
木頭是不該有喜怒的,而他打破了一面鏡子。
滿手的血。血中混著亮晶晶如碎冰似的玻璃渣,美得痛楚。
憤怒消弭,剩下的是彷彿無窮無盡的疲憊與空虛。那盞漂亮的燈在床頭盈盈轉動著,伊瓦蘇大瀑布在上面無聲地流。黎耀輝記得那個時候何寶榮伏在車窗上興緻勃勃,摩擦車身的風吹碎他的一頭黑髮。
「伊瓦蘇系點樣嘅。」何寶榮在風裡問他,被風稀釋後的聲音帶著一點點失真的沙啞,「一定好壯觀嘅噃。」
「唔知。」黎耀輝老老實實地回答他。不過他也覺得那一定很壯觀。鋪天蓋地鴻龐的水從四面八方永無止境地洶湧而來,無數流水在每一分每一秒因為失重而凝成晶瑩剔透的水珠,又在每一分每一秒無數晶瑩剔透的水珠破碎。那是肅殺與夢幻並存的地方,天堂與地獄的交界。所有水在瀑布墜落的底部唱著驚心動魄的悲歌,那是自然所能給出的給世界最盛大的葬禮。
黎耀輝揚著頭顱,面對著空無一物的透明的天,像個天長地久的守望者。

好像快要下雨了。
布宜諾斯艾利斯被黑夜籠罩時何寶榮回來了,然後看見伏在桌上昏昏欲睡的黎耀輝。黎耀輝不知以什麼表情面對何寶榮的失而復得,他內心有驚喜有釋然也有憤恨,所以他乾脆面無表情。
何寶榮說,我去買煙。
黎耀輝只有沉默。他用懷疑的目光盯著地板。何寶榮點了一支煙慢慢地抽起來,房間中所有明麗的色彩再次沾染上有些灰敗的氣味。
一如兩人的心情。
張宛繼續非常純真的開著玩笑。打球時黎耀輝不置一詞的火山爆髮式怒火終於使小夥子尷尬了。他望著黎耀輝在陽光下抽煙,背對著他,他只能看到被陽光鍍染的側臉的一絲弧度,那種色彩顯得很憂傷。

張宛第一次意識到黎耀輝好像身在另一個世界。
張宛曾經有過對於另外一個人的意識,一個很漂亮的女人,穿著碎花短裙在昏暗的酒吧與巷苑之間徘徊,像一個夢境的影子。隨著她憂鬱的腳步短裙一直細碎的波浪般旋轉著,她白皙的小腿之間柔軟的風,像夢境本身一樣匍匐於地向他襲來。
她獨自一人坐在火車車廂里,托腮眺望火車外的風景。火車呼嚕嚕開動著,蹣跚地越過阿根廷的山脈,宛如寂寞的浪人。

張宛聽見她在唱歌。一首西班牙語的老民謠,張宛以前沒有聽過,但她唱得很好聽。
「你叫什麼名字?」
張宛非常冒失地問她,還不拘小節的坐在她身邊。女子局促地瞟他一眼,緊緊抿著嘴,不回答他。
他舉起一個錄音器,對她說:
「你唱歌很好聽,能不能把你的聲音錄下來。」
「就一小段。」他補充。
非常自來熟。全不顧女子冷淡而尷尬的神色。
張宛喜歡布宜諾斯艾利斯早起的晨光,像是清冷中渲然而出亮色,猶如白色的夜。此刻火車窗外正是這種慢慢渲染的天光,朦朧了這個女子髮絲下迷離的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著她,也許是因為她很美,也許是因為好奇,也許是對於她聲音的執念。隔著五六步遠的距離他們與阿根廷深夜的風一起相互跟隨著,有點流放式的自由。車燈與路燈在他們身邊川流不息而過,張宛身前的女子盡在美麗的流動的光彩中。
以黑夜為幕布。
女子是知道的,她沒有回頭,只是漫無目的地逛,保持著神秘的淡漠。看到娃娃機她停下來,點起一支煙,開始磕磕哧哧地玩。她及頸的頭髮垂下,張宛看不見她的表情。

世界在移動,只有他們是靜止的。
女子坐在車上向沒有目的地的前方開去時,她還是接過了那個黑色的錄音器。她不知道應該唱什麼,於是輕輕的哼鴿子歌。她的聲音很清麗,帶著微微的冷,彷彿泉水的泠泠。
Ah——ya——ya——ya——ya——
歌聲里,全是動人心魄的哀傷。
滿街都在放鴿子歌,滿街都是動人心魄的哀傷。
她將自己的腦袋與手枕在車窗外,像在期待風把她帶走。
那是她留給張宛的最後一個印象。張宛凝神聽她唱的鴿子歌,宛如在聽從女子眼眶中生長出來的思念。
他覺得那個女子會是與黎耀輝處在一個世界的人。
他不知道黎耀輝是認識這個女子的。那天黎耀輝看到這個影子般的女人在小飯店裡踱步,短裙轉著,猶豫著,吸引人的注意。
「你有冇港紙啊?」她問黎耀輝。
黎耀輝這才知道她要打電話。
她拿著錢去撥號碼。電話似乎通了,又似乎沒有。她只是無意識地兜著圈,用腳步一遍一遍畫著一個小小的圓。
黎耀輝知道這隻個寂寞的人,在尋找自己並不寂寞的證據。兩個寂寞的人無以為伴,相互望著,互不相識,卻惺惺相惜。
他們確實是一個世界的人。
這是一片攝氏零度的土地。沒有必要感知這一切,黎耀輝逐漸失去時間的概念。
「我要走了。」
女子對他說,默默地注視著他在風裡飛動的衣角。
她讓他抱抱她,微笑著說:
「讓佢哋嫉妒一下。」
黎耀輝看見她的臉上竟有一絲俏皮。
他把她擁在懷裡。她的髮絲有很清冷的香味,似是香港的冬天。在他懷中她似乎有一瞬抽泣的哽咽,他以為是錯覺,因為他的肩頭並沒有潮濕。

「我能聽聲音的。」酒吧桌前,張宛趴在桌子上,一雙大眼向黎耀輝望著,「你的聲音很不開心。」
黎耀輝不知作何回答。
「你不要不開心啊,有什麼事情一定要說出來,說出來會好一點。」
他用灣灣口音對著黎耀輝嘮叨著,啰嗦到黎耀輝覺得何寶榮真的與他有親緣關係,更反襯出黎耀輝的沉默寡言。黎耀輝笨拙地沖這個不知好歹的年輕人微笑了一下,他開始意識到自己的笑容原來這麼苦。
「吶,有什麼話,用這個錄下來吧。」張宛把錄音器遞過來,沉甸甸的,像個心臟似的厚重,「或者,我走開吧,你自己說。」
黎耀輝目送這個精力旺盛的靚仔混進人群中喝酒,燈光變幻里張宛的身影很美好也很遙遠,是他在絕境中觸碰不到的希望。有些人確實是不能在一個世界的,不知是誰羨慕誰更好一點,反正如果真到了那個所羨慕的世界裡,那個人指不定會發瘋。世界就是這麼可笑又可憐。
黎耀輝知道這一切都是自找的。
何寶榮還是回來過一次,翻箱倒櫃地搜自己的護照。黎耀輝麻木地注視著眼前這個人瘋狂而焦慮的舉動,聽不見他咆哮著尖叫著的話,只看到他惡狠狠的眼神。

黎耀輝突然抬頭輕蔑地笑起來,懶散如貓的那種笑。
「我唔會俾你嘅。」黎耀輝輕聲地,慵柔地說。

何寶榮第一次知道原來黎耀輝的臉上也會出現脆弱的傲慢的表情,迷人的妖嬈的,像一隻無法自保的狐。
原來人在寂寞的時候都是一樣的。
何寶榮怔怔地注視著他,良久,一股無能為力的心酸與悲憤嗆口而出。
「丟!」
他將黎耀輝打倒在地——其實該是黎耀輝懶怠還手,也懶怠站起來,任由何寶榮擦肩而過衝出門。他眯起眼很想就此睡去,可是又暴然追向他。
「何寶榮!」他吼住了他。
何寶榮站住了,偏仄臉,用餘光望著他。
「次次你要來便來,要扯便扯,我都唔講過嘢。但系嚟個系最後一次了。嚟次換我。」黎耀輝一字一頓地說。
「我走先。」
何寶榮沒聽懂。他確實是聽不懂的,如此明騷的一個人不懂得悶騷的人的心理。於是他抽身就走,沒在乎那點不安,彷彿這依然還是一場會有好結局的賭氣。
他沒有看到黎耀輝在他身後頹然地慢慢滑落到地上,閉起眼,好像幾百年不曾睡過。
鴿子歌依然在唱著。悠悠然不可斷絕。
書上說香港和布宜諾斯艾利斯在地球的兩端。黎耀輝想像在自己腳下那個倒轉的城市,繁華萬千,美得讓他嘆息。那是他所深愛的城市,他並不喜歡流浪。
可能香港與布宜諾斯艾利斯的最短距離並不需要穿越地心,因為他們都在一條叫做地平線的直線上。
黎耀輝還是去了一趟伊瓦蘇大瀑布。站在伊瓦蘇大瀑布下,他靠得很近,水霧如滂沱大雨將他淋透,分不清是否有一滴淚落。
的確很壯觀。
黎耀輝以前讀過一篇小文,說一顆距離地球100光年的恆星,在天空偏北的角落,最近才被人們發現,是北斗星邊一個小小的亮點,猶如一顆美麗的痣。實際上這顆恆星在100年前就已經死了,癱縮成一顆冰冷的中子星,而它的光一直在旅行。
也許何寶榮對於黎耀輝來講就是那顆星星。他在他的天空閃耀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只是他還用幻想維繼他的光的旅行。他忘了他們之間相距100光年,遙遠到足夠成為生死的距離。
不過,也挺好。至少夢境挺美,雖然他受不住夢醒後的物是人非。
窗帘還在飛舞著,在鴿子歌的間奏里。很漂亮,真的很漂亮。黎耀輝含笑看著這隻為他而舞的美景。
他含笑割斷了自己的手腕。

血從雙手漫流出來,逐漸流滿桌面,沿桌布一滴一滴滴落下去,宛如罌粟。
何寶榮最後還是游遊盪盪回來了,如同乳燕投林。他知道自己是離不開黎耀輝的,也知道黎耀輝離不開他。所以他有膽子一次一次離開,他知道那句「不如我哋由頭嚟過」的殺傷力到底有多強,所以黎耀輝永遠會不計前嫌的原諒他。
他不去愧疚。
叼著煙,他敲門。等著黎耀輝俊美的死魚臉出現時給他一個病嬌的表情。
門開了,他愣了一下——不是黎耀輝,是一個很眼熟的女人,眼睛秀麗。何寶榮略一回憶後想了起來——是為他包紮雙手的女醫生。
「嗯,系你啊。」女醫生淡淡地說。
何寶榮有些遲疑地摘下口中的煙,覺得有什麼事情不對:「何寶榮呢?」
女醫生看了他一眼,好像有點冷笑,說:「你唔知佢已經死佐了乜。」
晴天霹靂。
何寶榮風流多情的桃花眼裡露出巨大的驚駭。他緊盯那個女醫生冷淡的哀傷的臉,目眥欲裂。
「你用唔用我的名我都唔所謂。」
「但系,何寶榮嚟三個字,就永遠都離唔開了。」
他攀扶著牆,緩緩地緩緩地蹲下,抱住頭。
走廊里,響起一個男人壓抑的嘶吼般的哭聲。
來阿根廷的那一天他們互換了護照,也互換了身份——讓我愛的人叫我的名字。
黎耀輝一直以為何寶榮是他的一個夢,他知道自己註定會沉淪,不過他或許沒有料到要絕望至為他而死。
他不知道他自己也是何寶榮的一個夢。兩個傲嬌的造夢人在一起,不把兩個夢都破碎了就不罷休。
女醫生最後還是走了,她走的時候嘴角帶著一絲憤懣的冷笑,像在嘲笑他們,又像在嘲笑自己。
很悲哀。
何寶榮打掃乾淨屋子。這個小小的巢穴第一次讓他覺得那麼空蕩,缺了很多東西似的,可是並沒有。
只是少了一個人。
燈壞了。何寶榮自己去修好。當燈又緩緩轉動起來的時候,那個伊娃蘇大瀑布又開始想一個轉動的夢一樣活了過來。何寶榮緩緩端詳著一切。然後發現那個山谷前的人。

是兩個人。
空寂的房間,空寂的走廊。最終還是那麼一個不敢不舍的哭聲,來完結一切。

最初了解周潤發是由於《英雄本色》,看完三部之後,又陸續看完了《辣手神探》《賭神》《縱橫四海》和《上海灘》,漸漸發現周潤發最適合的依然是英雄美人的故事,尤其是身披長衣手執雙槍的小馬哥,神采飛揚意氣風發,一身王霸之氣與豪俠風範。

所以周潤發很適合吳宇森,適合於那種浪漫帥雅的英雄。小馬哥是吳宇森的一個想像,不同於古代劍客的現代槍客的瀟洒至極的想像。用這想像塑造周潤發,因而成就了那個小馬哥。

時人皆言,周潤發星味太重,一出來便知是發哥,抬眸睥睨皆是小馬,風流談笑皆是許文強——我想,有如此一個活在香港電影中的男人存在也未嘗不可。他可以被稱為香港電影全盛時期的標籤,記號,代表,權威,更可以被稱作一種精神,可謂亂世巨星的精神。當年披衣可以單挑槍林彈雨,俯身可以吻上美人之唇的高大男子,使廣大觀眾心中最接近於傳說中英雄俠客的人。他可以肅穆,可以詼諧,可以揮金如土,可以落魄不減風采。可以徒手逆乾坤,可以坐擁東邊美人西邊黃河。那時只有香港才可凝鍊出的鐵血風情,在周潤發身上成為極致。俯睥眾生的氣勢往往壓倒旁人,過於光芒煥發往往使配角黯然失色。

PS.既然題主問我「等香港演員」,那我就獻醜寫寫。

梁家輝 千面魔王,七十二般變化。

異常性感,有妖氣,益老而益妖。

雙眼憂鬱迷人,氣質溫雅,以致幾乎任何一個角色都無法代入本人。

演技派,最好的詮釋。

吳鎮宇 妥妥的邪魅

善於演繹男子風情,以及瘋子的浪漫感。

可外放可內斂,個人認為演技巔峰是倪永孝,咬人的狗不叫。

此外,還要看導演。杜琪峰善於把他打造成風度翩翩邪魅狂狷長風衣大長腿的槍客,頓覺三歲成熟了……

劉德華 帥。

張曼玉 典雅,孤獨,清雅微帶冷傲,內心寂寞柔軟,一往情深,卻無法表露。

王祖賢 美而艷,仙氣與煙火氣兼具,可清可妖,可魅可帥,可謂絕世容顏。

林青霞 早年清純,自東方不敗以來愈發英氣瀟洒,男裝可為君主,女裝可使君主為裙下之臣。

張敏 氣場很強,英俊也妖嬈,相當精緻而驚艷的美人。這位演繹的張敏簡直無人能敵。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劉嘉玲 性感的同時,相當單純美好。

張柏芝 女裝美哭我,男裝帥彎我。

濃眉大眼,相當漂亮。

張晉 晉哥哥高冷,顏值夠身材好,隨意一站都是氣勢。

張學友 

(攤手)


先為我哥佔個樓


香港演員大多偏表現派,跟無線訓練班的風格有很大關係
梁在王家衛電影里體驗派
張是香港最典型的體驗派,霸王別姬里方法派


這到底算幾個問題??看題目看的眼暈。


推薦閱讀:

張國榮的家世是怎樣的?
喜歡張國榮超過十年是怎樣一種體驗?
張國榮最打動你的是什麼?
如果哥哥張國榮有微博的話會是什麼樣子?
如何評價張國榮在1987年十大勁歌金曲頒獎典禮上指責譚詠麟拿獎太多?

TAG:電影 | 張國榮 | 香港電影 | 周星馳人物 | 梁朝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