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髮師有江湖嗎?
李建軍,原名李發濕。
因為生下來的時候,頭髮是濕的。
但這也沒什麼特別,由於羊水的關係,每個人生下來頭髮都是濕的。
那為什麼別人不叫李發濕?
我也不知道,你去問別人吧。
李建軍的第一個客人是張乃霞。
那天張乃霞來到理髮店,問:你叫什麼?
李建軍:李發濕。
張乃霞:知道你是理髮師,我問你姓名。
李建軍:李發濕。
張乃霞:你媽逼。
李建軍:不是李麻痹,是李發濕。
考慮到名字不方便,於是改名李建軍。
幾天後,他又見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客人:張乃霞。
他對她說:我叫李建軍。
張乃霞:我怎麼記得你叫李發濕?
人生的錯位大概就是,當你下定決心做出改變,別人卻已經習慣舊的你。
別人理髮用剪子,李建軍理髮用刀片。
別人是剪髮,他是削髮。
他的座右銘:再丑我削你。
意思是,一個人再丑,也能通過李建軍削頭髮而變得好看一點。
大概是每個技藝精湛的手藝人,都喜歡玩裝備。
李建軍有一個密碼箱,裡面都是他的理髮刀具,特殊合金定製,價值不菲。
李建軍無論幹什麼都隨身拎著密碼箱,像華爾街的交易員。
張乃霞:為什麼你不用剪子?
李建軍:剪子不上檔次。
張乃霞:怎麼說。
李建軍:正如你聽說過小李飛刀,但沒聽說過小李飛剪。
張乃霞:這還不夠說服我。
李建軍:如果把武俠里的刀替換成剪子,會怎樣?
比如你讀武俠小說時,讀到如下句子:
「一個人,一把剪子,傅紅雪的目的只有一個:復仇。」
「有剪子就有人,有人就有剪子,剪子在人在,剪子亡人亡。」
「看剪子!」
「剪子光一閃。閃電也沒有他的剪子光這麼凌厲。每個人都看到了這一閃剪子光,卻沒有人看見他的剪子。」
聽完,張乃霞笑得鼻涕都出來了,晶瑩剔透,一如她的笑容。
李建軍也不嫌臟,用手抹去了她的鼻涕。
做完造型,張乃霞問:今天的定型效果這麼好,用的什麼髮膠?
李建軍:你的鼻涕。
刀劍,是江湖最厲害的兩大武器,可說排名並列第一。
其實刀的排名略勝一籌,因為刀字在前,劍字在後。
李建軍靠刀謀生。
他曾對張乃霞說:無論你給我什麼刀,我都能給你削頭髮。
於是張乃霞拿出一把螺絲刀。
李建軍說你有神經病嗎?
自此,他似乎愛上了張乃霞,一個神經病girl.
為什麼一個女孩在包里會掏出一把螺絲刀?
他喜歡這個謎一般的女子。
張乃霞似乎也喜歡李建軍,
因為她每天都來理髮。
也幸虧李建軍是理髮師,如果李建軍是火葬場管理員,她可能會每天都來火葬。
張乃霞每天來理髮店,對李建軍說:幫我修一修。
李建軍:昨天剛修過。
張乃霞:今天又長了一毫米,我嫌長。
李建軍:剪掉一毫米?
張乃霞:對。
李建軍拿出刀片,刷刷割掉一毫米。
一個月修30次,,髮型沒有任何變化。
李建軍:你剪完頭髮跟沒剪似的,沒有任何變化。為什麼要每天來?
張乃霞:只有每天變化,才能看起來每天沒有變化。懂嗎?
李建軍:懂了,你就是想睡我。
張乃霞:是。
當夜,他們去酒店開房睡了。
第二天一早,張乃霞還在睡,李建軍悄悄離開。
他走進一條無人的小巷,拿出張乃霞的錢包,掏出裡面的身份證,打了個神秘電話:幫我查個人,她叫張乃霞…
隨後離開巷子。
走了幾步,發覺不對。
今天手提箱的重量不對。
他趕緊打開箱子,發現裡面的刀具全都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鐵塊。
李建軍趕緊返回酒店,發現張乃霞已經離開。
手機響,李建軍接到電話,電話那頭說:查無此人。
李建軍是個小偷。
當年考公務員失敗,才當上了小偷。
之所以考試失敗,是因為申論只得11分。
但是李建軍跟那些開鎖偷盜的不一樣,李建軍不會開鎖,只會貼身偷。
貼身偷的這種賊,江湖上叫文雀。
從你身邊走過,出刀,劃開你的包或者衣服,贓物到手。
一氣呵成。
一個專業盜賊團伙,有很多角色。
文雀這個角色一般不偷錢,只負責竊取別人隨身攜帶的關鍵證件或者文書或者鑰匙。
有了這些關鍵物品,其他搭檔再潛入犯罪現場,由開鎖師負責開鎖。
開鎖師,江湖上叫啄木鳥。
李建軍的箱子里原本有18種合金刀片,專門用來劃破各種材質。
皮衣、雪紡、羊毛衫、帆布,不同的材質,需要不同的刀片。
這些刀片很貴。全國能做出這種刀片的師傅,不到三個。
現在,李建軍的刀片全被偷了,取而代之的是鐵塊。
「張乃霞?」李建軍開始思考。
什麼樣的女孩子包里會隨身攜帶螺絲刀?
要麼是神經病girl,要麼就是啄木鳥,也就是開鎖師。
張乃霞是開鎖師。
大意了。
李建軍一般不睡女孩,做文雀這一行,你永遠不知道你的枕邊人是什麼身份。
但是他愛上了張乃霞,破例睡了一次。
原打算偷走他的證件去調查她的身份,沒想到自己的刀片卻被偷了。
為什麼會愛上張乃霞,李建軍不知道。
或許是因為那天她笑出了鼻涕,
李建軍不會講笑話,他很孤獨,從來沒把誰逗笑過。
所以就愛上了這個被他逗笑的女孩。
回眸一笑千古恨。
丟刀本來就是大事。
更大的事是,明天李建軍有重大任務,要用刀。
李建軍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組織。
他想在明天之前,把刀找回來。
可是,去哪裡找?
說曹操,張乃霞就到。
張乃霞打來電話:刀在我這裡。
李建軍:給我。
張乃霞:我們團隊缺一隻文雀。今晚你幫我們做一單,刀就還給你。
李建軍:為什麼找我。
張乃霞:我們只用最頂尖的高手。
李建軍:如果我拒絕呢。
張乃霞:我把刀寄給警察,上面有你的指紋。
李建軍:詐我。我的刀只要進箱,必定不留指紋。
張乃霞:酒店的杯子上有你的指紋,我複製了下來,貼在了刀上。
李建軍:操你。
張乃霞:昨晚已經操過了。
李建軍:我考慮一下。
這一行有規矩。你在這個團隊做事,就不能去私自去別的團隊接活。
因為接私活的收益是你一個人,風險卻是所有夥伴承擔,萬一自己被抓,可能整個團隊都被挖出來。
丟刀影響第二天的任務是大錯,接私活也是大錯。
很難權衡。
李建軍第一次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嘀嘀嘀!大街上,司機狂按喇叭。李建軍這才離開了這個十字路口。
李建軍決定賭一把。
他給張乃霞電話:我接。時間地點人物給我。
張乃霞:已經發到你手機。
李建軍:目標穿什麼衣服?
張乃霞:牛仔衣。
李建軍:那要用4號刀片。你得把刀片給我送過來。
張乃霞:在你襯衣口袋。
李建軍一摸,果然在自己口袋,
這盤棋,張乃霞領先了很多步,昨晚張乃霞偷刀片時,已經留下了4號刀片。
李建軍:劃破點是什麼位置?
張乃霞:右前胸,第四根肋骨與第三根肋骨之間,劃半寸。
李建軍:贓物是什麼?
張乃霞:不該問的不要問。
李建軍:力道?
張乃霞:5牛頓。
李建軍:這個力道會見血。你害我。
張乃霞;我有一千種方法害你,但不是這種。你照做就是。
晚八點。
李建軍來到火車站,找到了目標人物:毛子尖。
他袖子里藏著刀片,與毛子尖擦肩而過。
沒人看得清他是怎麼出手的,只是擦肩之後,毛子尖牛仔衣的右前胸破了個半寸的洞。
三秒之後,毛子尖被一群人按倒在地,押進了一輛車。
李建軍始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張乃霞也從此人間消失。
只是第二天聽說火車站抓了一個人體炸彈的恐怖分子。
之所以沒炸,是因為人體炸彈的導線斷了。
李建軍一身冷汗,如果他知道昨天劃的是一根炸彈的導線,自己的手還會不會那麼穩?
第三天,李建軍被抓,因為警察收到了滿是李建軍指紋的刀片。
李建軍被起訴一系列盜竊大案,在監獄候審。
有人來看他。
是張乃霞。
李建軍:你媽逼。
張乃霞:鑒於你過去犯下的那些案子,現在你有三種可能,一是審判後被判死刑,二是運氣好被判無期。
李建軍:三是什麼。
張乃霞:給你全新的身份,加入我們反恐組。
李建軍遲疑片刻,緩緩問出一個問題:要考申論嗎?
謝邀,有人說,彼得老師還是出門了。
數十年來,江湖上從沒有人敢悖逆理髮六十的規矩,登哪山,拜哪門,你吃這碗飯,就得先給自己立這個檻。
可一年前彼得在人煙稀少的南街開了店,不僅刀工奇高,且只開價十元。故而人人都勸他去北街,那裡才是帶刀人的江湖,理髮師的聖地,是所有紅男綠女的風月場。
彼得老師拒絕了一年,但今天他還是出門了。他來時身無分毫,去時一把剪刀,他的兩袖清風,腳步輕鬆。
有人忽然發現今天的北街不一樣,帶著揪心的殺氣。滿街的理髮師都出了門,甚至連煙花聖手劉小謙,一寸法師葉小白都被驚動。他們腰間的剪刀電推鋒芒畢露,但這一切壓不住他們冰冷眼眸中的那絲畏懼。
他們翹首而望,在南方,一個男人如青龍入水,輕鬆分開了人潮,他立定在北街街口,笑笑說:我來了。
煙花聖手說:你不該來的。
彼得老師說:可我還是來了。
一寸法師搖搖頭:千百年以來,北街理髮六十元的規矩,沒有人破得了。你要來,就要安分,要低頭,你要守這裡的規矩。
彼得老師笑了笑:可我理髮十塊錢的規矩,也沒有人破得了。
滿街的理髮師霎時目若寒冰,腰間錚錚作響,他們知道,這個理髮只要十塊的南街高手,不僅來了,還要讓北街來聽他的規矩。
風吹過,煙花聖手一擺手:既然如此,十字路口,咱們過過手。
煙花聖手之所以叫煙花聖手,是因為他燙過的頭髮,都如煙花般絢爛。
奼紫嫣紅,黃旗綠蓋,無論你是東村殺馬特,還是西鎮非主流,都要在煙花聖手的店裡走一遭,才算入了門。
他隨手喚來一位少女,十字路口列座,搬來器材。捲髮棒似五郎八卦棍虎虎生風,染料如暴雨梨花針無聲灑落,繼而頭髮被燙髮機籠罩,像被妥善珍藏的少女心事。
甚至,他還將一本美妝雜誌放進了少女手中。這舉動立時擊中無數女孩的心房:原來站在髮廊頂端的男人,煙花聖手,竟這般溫柔!
她們不由大喊:你就像煙花的神秘,那麼神秘,頭髮隨你若即若離!
不多時,燙髮完成,少女走出來,看其發間藍色星光閃爍,如紫薇華蓋,孤寂超然,人們不由驚呼:東村殺馬特族長的位置,怕是岌岌可危了。
彼得卻只是笑笑。
他面前的少女不過平白無奇,他手中的剪刀已有歲月痕迹,人們不由想:他如何來燙?他怎敢來燙?
少女膽怯問:這樣對你不公平。
彼得自信說:燙沒有公不公平,只有願不願意。
話音剛落,他剪刀繚亂,如雷似電,正在人們思考彼得如何憑剪刀燙髮時,卻看他忽然將頭髮一縷縷握在手中急速抖動!
人群中,一位浸淫理髮行當已久的中年男人不禁失聲:他竟然想靠手速的超快抖動,使頭髮達成燙出波浪卷的效果!可..
路人問:可什麼?
中年男人說:可...這樣的卷,造型太過單一,未免索然無味...
還未說完,一片死寂。
只見場中彼得抓著手中的一縷縷頭髮,深呼一口氣,竟然不再站在原地,而是開始帶著頭髮,以難辨蹤跡的速度左右跳躍抖動!
秘技·反覆橫跳!
中年男人臉色蒼白:居然是那用來滅火的神技?古人常說殊途同歸,誠不欺我...誠不欺我!
彼得停下了,一切歸為寂寥。此時的少女頭髮漆黑如墨,項間之下,散著極具生命力的三千捲髮,它們隨風安靜擺動,撩撥著在場每一位少年的心。
好多人第一次見到這種燙髮。它既有成熟之風韻,亦有青春之倉促。待幾天後,頭髮會自然恢復原樣。短短几天就讓一位少女體驗成熟回歸青春,手法高超,意境更妙。
更重要的是,不傷頭髮。
反觀梨花燙,芭比燙,離子燙,卻是頭髮中的所有燦爛,終要以燃燒生命來償還。
無物哪裡結同心,煙花易散不堪剪。
煙花聖手臉色蒼白:我輸了。
一寸法師說:我沒。
她走入場中,一位衣著寒酸,發如雜草的男人同時站出。換做以往,這樣的潦倒男人全無踏入一寸法師店中的資格與勇氣。
可這天,是過手,是擂台,是免費的。
試問,哪個男人不想讓一寸法師剪一次頭?
一寸法師是女人,是個很漂亮的長髮女人。但她只剪男人短髮,分毫精細,全部一樣。有人測量一寸法師剪過的頭髮,每部分該一寸一寸,該半寸半寸,全部達到了恐怖的同步!
她是舞動在髮絲間的魔術師,是跳躍在刀刃上的數學家,她,是板寸男人的神。
神笑了,人們只能看見她的笑容,卻看不見她的刀。倘若傅紅雪再世,也要在這種能剪斷虛空的刀法下,羞愧自盡。
一分四十八秒,潦倒男人便重獲新生。
兩邊剃光,如鏡面光滑,頭頂根根黑髮整齊,如利劍般插入雲霄。完美地闡述了問世間是否此山最高,反正老子最他嗎高的霸氣。
人們在充斥王霸之氣的男人髮型下,噤若寒蟬。
這時彼得老師出手了,他找的,是一位短髮男學生。
可他剪得不快。
其實每個男人都可以做到很快,但每個男人最愛的,還是慢。
彼得似乎要將學生的頭髮一根根打理一般,他目若鷹隼,刀,卻像姑娘縫補心愛男人衣裳時的手中針。
這一剪,他足足剪了半個小時。
在眾人均已不耐之際,他終於剪完了。男學生站了起來,便再沒有人發出一聲抱怨。
如果有生之年能見到這樣完美的毛寸,再等十年又有何妨?
男學生的毛寸頭並不耀眼,也不整齊,可那根根黑髮,卻如璀璨銀河,每一根都有它恰到妙處的閃光點,匯在一起,就自然而然成為了人群中最完美的那一個。
大道至簡,返璞歸真,千萬剪刀,告訴你,聚是一團火,散是滿天星。
方才的中年男人嘆息說:終於有人讓一寸法師明白自己的短處了。
一寸法師,刀刀精確,可多年來,剪的都是同一款髮型,一模一樣,熟能生巧,怎能不快?倘若多幾個在煙花聖手店裡染過發的男人,再去一寸法師剪過後,站在一起,就是成人版的七彩葫蘆娃。
一寸法師說:是我輸了,但北街還未輸。
人群中傳來很年輕的聲音說:是。
他站出來,眉清目秀,赫然是傳說中的萬里留香楊玉橙。
萬里留香,不留香,只留客。他不是北街最會剪頭髮的人,但他是剪頭髮中最會說話的人。他的一字千金,偏偏還有很多少女前赴後繼。
天底下沒有人再有這樣的本事。
萬里留香的聲音溫柔:彼得老師,你說這是何必?你來這裡,最繁華的北街,最熱鬧的江湖,都等著你,你收六十,沒有人會說你什麼。
彼得還是搖搖頭,他說:你忘了,多年前,我被你父親以「窮小子還敢來這裡剪頭」的理由趕出店,就在這裡,北街,就在你們理髮師聯合加價,連政府都無可奈何的那段年月,搞得只有我們這座城市理髮成了奢侈消費。你忘了,百姓都忘了,可我忘不了剪髮只要十元的日子。
萬里留香有些愣住,又笑說:可我們成功了。
彼得說:是,所以才有我苦練功夫,只為今天。我今天來,是清君側。你們是側,君,是老百姓。
出手吧。
萬里留香冷笑一聲,大手一揮,無數少女爭先恐後前來,他只是隨便找了一個。
女人的頭髮分明是剛剛剪過,趨近完美,可萬里留香毫不在意,他手中剪刀漫不經心,嘴上溫柔說著:小花,你今天真香,用的是什麼牌子的香水?
人們倒吸一口冷氣,萬里留香日日接待上百客人,竟仍能清楚記得每個人的名字?這已不僅僅是素質的差距!
小花登時臉紅,說:不能說牌子,說出來這篇回答就成了廣告,有人會罵我寫軟文。
萬里留香笑笑說:小花,我可真是看不透你呀,像你這樣機靈古怪的女孩,真不知哪個男人才有娶你的福分。
小花唯唯諾諾,臉通紅的,不說話了。
萬里留香嘴角微笑,又貼近耳邊輕聲說:過會兒偷偷告訴我,看看...會不會比辦我家的卡實惠。
小花有些急了:當..當然不會了!
同行們沉默了,輕而易舉辦卡的事情,果然只有萬里留香做得到。原來荒煙蔓草的年頭,就連理髮都很看臉。
萬里留香自信微笑,風月場縱橫十數年,好多心思他明白得很。好聽的話他說得更好聽,不好聽的話,也會在溫柔的聲線下,變成幽默的代名詞。
空氣中飄蕩著暗戀的氣息,梔子花像是開了好幾十年,原來萬里留香剪的不是頭髮,是少女心事。
小花的髮型雖未怎樣改變,卻像收穫了最美好的財富,比如一張會員卡。
可眾所周知,南街的彼得,不帥,也不辦卡。他怎麼贏?
他只是沉默地向人群中,一直在逼逼的那個中年男人揮了揮手。
前文已表,中年男人曾經浸淫理髮場多年。而如今歸隱,即非封刀,亦非斷手,是他禿了。
人至中年的悲哀無處訴說,人人都誤會他是技藝不精。他失落,他潦倒,他一個禿子,憑什麼再給人家剪頭?
可今天,彼得向他揮了揮手。
光頭能不能再給別人剪頭?不重要了,今天有人給光頭剪頭。
彼得說:前輩,你知道嗎,理髮,只是自己與剪刀的一場戰爭。
彼得動手了,左手按在虛空,右手剪刀輕舞。他什麼都沒剪,似乎又將什麼都剪去。
一剪刀,剪少年懵懂;二剪刀,剪中年落寞;三剪刀,剪去人間流言蜚語,盼你脫髮再生豪氣。
咔嚓咔嚓,中年人恍惚了,他說:忽然想起唐僧的一句話。有過痛苦,方知眾生之苦;有過執著,才能放下執著;有過牽掛,了無牽掛。你說是嗎。
彼得笑笑說:這是文章說的。況且你並沒失去愛你的舒淇,你只是脫髮,你還有刀。剪刀。
中年男人哈哈大笑,他說:是。
咔嚓咔嚓,那柄剪刀在虛空中,咔嚓咔嚓,竟似剪出了音符,風吹過,似乎隨風在唱,歌聲嘹亮:在世間,自有山比此山更高...
場中有人流下熱淚,這不是情話,也不是辦卡,他們看到那個年輕人,是在真正的,無報酬地幫助中年人走出困境。
剪得斷人間愁緒,理得清紅塵痴語,這樣的理髮師,才有能力來當北街的神。
你說是嗎。
萬里留香手中剪刀掉落在地,他低下頭,失神說:是我輸了。
人們開始說:彼得老師,您來北街吧,這裡是最繁華的街巷,你來這裡,會有更多的客人,會賺更多的錢。
彼得搖搖頭,他環顧四周說:我不是來搶地盤的。繁華的地方那麼多,哪裡容不下一把剪刀。來這裡,只是希望同行們初心不改,十塊還是六十塊,只能靠實力來說話。剪頭髮沒有大道小道,只有一條道:認真剪。
人們依舊苦苦挽留,包括理髮師在內,他們紛紛說這裡熱鬧熱鬧好熱鬧,你應該留在這裡,你為什麼不留在這裡?
他們心裡明白,只要彼得老師在,北街只會有更多人的慕名而來。
彼得老師卻只是搖頭笑笑,毅然轉身離去。
他就那麼走了,他來時身無分毫,去時一把剪刀,他的兩袖清風,腳步輕鬆。
可中年人跟著他走了。人們知道在不久的將來,定有一個光頭理髮師重出江湖。
接著,捲髮的少女走了,毛寸的學生走了。
越來越多的人,匯聚成一股浪潮,跟著那個年輕人走了。
理髮師們站在原地,這裡依舊是北街,是最繁華的街巷,最熱鬧的江湖,可他們看著彼得的背影,終於明白,這個男人雖然離去了,卻帶走了好多東西。
因為只要有這座無法跨越的大山在,從此之後,無論是南街北街,理髮的,只能是十塊。
很多年以後,有人回憶起彼得那一戰,恍惚說,那一瞬間,他就像是一尊持刀的佛陀。
彼時再無理髮師敢漫天開價,他們人人手中有刀,心中有尺,斬斷虛榮浮誇,丈量男女黑髮,時常有客人問起那個男人的下落,卻已無人知曉。
有人說,他已剪破虛空,橫濟苦海,成了世間所有理髮師的信仰。
繁華的地方那麼多,哪裡容不下一把剪刀?
你們明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可江湖與城邦那麼大,卻只有剪刀在喧嘩。
-完-李大爺今年六十歲了,紅星理髮店的老師傅。
很可惜,在半年以前,他的最後一個學徒也跟他說再見了。
『『師傅,我知道您老人家手藝好。可是這年頭,手藝人可不能只會手藝啊。跟著您,我出不了頭!』』徒弟給師傅跪下來磕了個頭,回頭就收拾行李走人了。師傅是好師傅,人善心好手藝公道,可人總得吃飯不是。守著巷口這三十平的小破店面,一不融資,二不廣告,三不特殊服務,啥時候才能熬出頭啊。這搞美容美髮的,也得有個理髮師思維不是。
李大爺擺了擺手,不埋怨他。現在的理髮界,小年輕,理個髮要擺造型,要顯酷。上了年紀的要氣派,要顯嫩。這些東西,單靠理髮手藝夠嗎?
別人怎麼樣,李大爺管不著。祖上傳下來的話,李大爺是記得清清楚楚,咱們雖然是手藝人,可也要記得講究啊。現在這理髮店男不男女不女的,綠不綠紅不紅的,拿個電推子都能裝門面,還算是手藝人嗎?
得,李大爺一輩子就是個講究人。一絲不苟,有條不紊。雖然幾十年打著光棍,可誰見了都得比個大拇指,老頭子乾淨闊利。左鄰右舍的喜歡,李大爺還能有口飯吃。但現在這情況啊,小年輕是很少來嘍。
『『祖師爺保佑。』』掩上了門,點上了香,李大爺也得拜拜祖師爺。拜誰?拜關帝老爺,關帝爺一把刀修的乾坤寥廓。這剃頭師傅,不也是靠一把頭嗎?修的人身,也修得己心。
『『啪。。』』門響了,有人在敲門。李大爺聽的純粹,敲門聲是前五後六,前慢後快,是個同行。關帝爺過五關斬六將,剃頭匠敲門前五後六這是暗號。
『『是你!』』李大爺吃了一驚,一身貴氣黑頭髮,這不是自己的前妻韓梅梅嗎?
『『你怎麼來了?』』李大爺揉揉眼,請她往裡坐。
『『這麼多年了,沒想到你還住在這裡。』』韓梅梅進門打量了一下,嘆了口氣。
『『人老了,就更挪不動地方了。』』李大爺擺了擺手,給韓梅梅搬了個凳子。
『『不瞞你說,當初咱們結婚的時候,就是這種木墩凳子,坐著咯的難受。坐了很長時間的沙發,再坐坐這種木墩子倒還是享受了。』』韓梅梅笑了笑,畢竟也老了,眼前皺紋藏不住啊。
『『得,年輕時候的事就不說了。你每次給我打電話,我都記著呢,還勞煩你挂念著我身體。』』李大爺強裝作若無其事。
『『我知道你怨我,怪我一氣之下去了南方就不回來。』』
『『可現在這社會,不還得跟著潮流走。人靠衣裝馬靠鞍,連理髮的都得五彩繽紛。前些年給你寄火車票,後來給你寄飛機票,你都不來。這次你就別和我吵了,一起去東莞,怎麼樣?』』
『『行,去了也好,去了也能見見我的二月二。』』李大爺嘆了口氣,有些事看不明白也得明白啊。守了三十年,是為了師傅的情誼。想了她三十年,是因為還是放不下。
二月二,龍抬頭,是剃頭匠正宗開張的大日子。李大爺的剃刀就叫二月二,刀長六寸三厘,重一斤八兩,閃閃發光,那是祖輩傳下來的寶貝。
韓梅梅從小好強,東莞引領全國理髮潮流,她的店,就要開在東莞,開出名堂。
東莞市十佳美容美髮機構,省美髮協會常務機構,果然是好大的鋪面,兩千平,三層樓,李韓髮型設計。
『『董事長。』』『『董事長。』』
『『師公好。』』氣派是有的,可是怎麼人看起來都有點像霜打的茄子,灰頭土臉的呢?李大爺把疑問壓在心底。
過了了七八天,韓梅梅還是沒讓他見到二月二,李大爺就坐不住了。
『『說吧,到底是咋回事,你們這一個個的打不起精神。。』』李大爺逮住了個小學徒,劈頭蓋臉。小學徒經不住事,兜不住了。市裡三年一舉辦理髮師大賽,一直蟬聯的韓梅梅這次輸了,連鎮店之寶百年老刀二月二都給帶走了。
『『哎。』』李大爺嘆了口氣,弄丟了二月二,怎麼跟死去的祖師爺交代。
月光如水,李大爺打開行李箱,九把傢伙一個個擺好,修頭的,修鬍鬚的。
『『你非要去嗎?』』韓梅梅攔住了他,以前是我把勝負看得太重了,心思都花在精研手藝上了,沒了包袱才明白什麼最重要。
『『你畢竟是我婆娘,我畢竟是你男人。你拿了我的刀,我不在乎。別人動了二月二,不行。。』』李大爺昂首挺胸的離開了,像頭上了年紀的獅子。韓梅梅熱淚盈眶,彷彿年少時候自己看著李大爺一早上剃了幾十次頭,才給自己買了兩串冰糖葫蘆。
東亞髮型設計,這店開在黃金路段,泊的名車可以開個博覽會,連裝修都處處古色古香,氣派十足。進門是西裝革履,唇紅齒白的服務生,沙揚娜拉搞的李大爺以為進了鬼子村。
『『什麼?上門邀戰?』』店裡的髮型師們和客人差點笑出聲來。金師傅的手藝,那可是絕無僅有,這糟老頭子湊什麼熱鬧。
『『看清楚這個人沒有,她是我媳婦,我今天來,是替我媳婦討回我們家傳的剃頭刀的!』』李大爺遞過一張名片,穿著小西服,背著手,就站在大廳裡面。
噗嗤,大廳里小聲一片,不管是理髮師還是顧客們,都笑作一團,韓老闆的老公就這打扮?一個員工急急忙忙的跑到了樓上vip區,去叫老闆。
『『這個好像就是韓老闆她男人。。』』服務生緊急走了過來,剛才韓梅梅親自打來了電話,她馬上到。沒人笑的出來了,有生之年第一次見理髮的來踢館。
這下子,事態嚴重了,是接還是不接。
『『老人家,你一把年紀了,怎麼脾氣還這般大呢。』』老闆還是個老外,大臉盤的韓國人,富態態的,就像現在韓劇裡面的闊大叔。
『『一句話,敢不敢。』』李大爺目光逼人,看著金老闆。
『『請。。』』
這下子算是滿場沸騰了,李大爺挑戰金老闆,這可是個大新聞。
『『承讓,我們韓國人一貫尊奉孝道,長者優先,我就獻醜了。』』金老闆脫去衣服,露出富有力感的胳膊,先給李大爺洗洗頭。
『『好傢夥,是個老把勢。』』李大爺瞧見金老闆的右手,那兩個夾刀片的手指特別長,得天獨厚,是個好材料。
那洗頭的水中,還有著高麗參的草藥味道,沁人心脾。雕蟲小技,李大爺撇了撇嘴。可金老闆的手勢時而輕柔,時而霸道,洗的李大爺疲態盡掃,是不得不服這棒子有兩下子。
泡沫散盡,電推在手。銀白色的電推子在金老闆手裡滑了幾個圓,又穩穩噹噹的被他抓牢。
『『蹭,蹭,蹭。。』』先推後染,手勢飛快,金老闆剃髮就如同藝術表演,步法如飛。旁邊的助理將小推車放下,上面放著金老闆的各式理髮工具,電動的,手動的,木製的,鐵制的。
『『起。』』李大爺就只看到金老闆將染髮劑平穩在手上推開,一次一點,要抹勻李大爺的白髮。別人都是大包干一次用完,可金老闆要一次一根的抹黑,真是火種取栗,藝高人膽大。他的速度是如此之快,讓李大爺都暗地驚嘆。
早聽說高麗是美容美髮大國,理髮師的競爭空前激烈。早在幾十年前有一個理髮師別出心裁,據說此人學過空手柔道,手上的功夫特別厲害,又結合醫學理論,獨創空手流洗剪吹名噪一時。後來他飛去了好萊塢,就再也沒有聽說過這門絕技。莫非此人,就是空手流洗剪吹的傳人。
金老闆不驕不躁,運指如飛,若沒有絕佳的體力和手法,常人是萬萬享受不到這種染髮工藝的。
電吹風嗡嗡作響,金老闆的每一次吹拂都恰到好處,先大風後小風,力到為止,好似春風沐雨。
『好啊。』』『『好。』』『『金師傅神技啊。』』掌聲入雷,大廳里不管是造型師,還是客人,都看的眼花繚亂,暗自稱奇,這簡直就是藝術嗎。
『『承讓。』』金老闆滿頭大汗的擦過手,給李大爺抱了個拳。
『『請。』』李大爺也做個手勢,解開西裝,上上下下九把刀都被他背在背上。
李大爺輕輕的按著金老闆的腦袋,力道溫和,金老闆都快要睡過去了。唯獨按著眉心,耳上的時候,有點吃力,可能老人家真的是老了吧。
『『嘿。。』』一把剃頭刀被拋向了半空,亮晶晶的刀身明的嚇人,眾人大驚失色,唯獨金老闆紋絲不動。李大爺那塊手上有老繭,他剛才看的門清,這種手藝的大師傅,你認慫就是你輸。
『『好。。』』李大爺叫個好,反手剃頭刀在拋物線的中間被握在了手心。這一招,叫關帝運刀,說起來,也好長時間沒用過了。『
剃頭刀,剃鬚刀,掛鼻須的刀。刀刀在手,運用如飛。
『『pia』』『『pia』』『『pia』』李大爺枯瘦的手,滿是勁道,一捏一剃。剃頭刀的刀身奇特,李大爺最後給金老闆掏了兩下耳朵,保他六根清凈。
收刀,停手,李大爺的絲瓜瓤子擦靜金老闆身上的頭髮渣,一根也不留。
『『好。』』金老闆帶頭鼓起了掌,大廳里也是此起彼伏的掌聲。
更讓大家期待的是,這一場,究竟誰會贏。
『『大爺,美歸美。你那一套技術,不一定能贏吧!我的空手流每一次染髮,再加上獨到的按摩,中藥滋潤,要比您老的運刀厲害吧。』』金老闆微微一笑,高手間的較量,勝負自在心中。老頭子給自己洗頭太用力,自己就不說了,老人家把握不住勁道,也自然。
『『你走兩步,走兩步就行。』』李大爺負手而立,彷彿絕世高人。
金老闆起身一步一步,等到了第三步他終於忍不住了,全身哆嗦,就像是電流擊過,從未有過的舒坦。
『『我輸了。。』』金老闆低下了頭,心服口服。洗頭按摩是第一次發勁,可笑自己還以為是老頭子年紀大了,下手粗笨。剃頭髮力是第二次,理完打理是第三次。人身上有幾處穴位,會刺激人身磁場,要時時按捏,金老闆自信也能按到。可是像李大爺這樣,不動聲色,力中有力的連環手法,他是自愧不如。
『『年輕人,技術發展是好事,不過也不能忘了老傳統啊,不能懈怠。』』李大爺苦口婆心的說道,金老闆一個勁的點頭。
『『幸會幸會!』』李大爺拿起二月二,轉身離開。大家目送他離去,離別擁堵的人群,像看著一位英雄。人群中的韓梅梅,早已熱淚盈眶,心緒不定。
『『洗剪吹不配叫理髮!』』李大爺對韓梅梅燦爛一笑,暈倒在了她懷裡,用力過度。
王建國是柳鎮唯一的理髮師,他的小店就開在我家樓下的街對面,黝黑的招牌木板上,書著「建國理髮店」五個燙金楷體大字,端端正正的高掛門前,看著格外有年代感,每當我在家百無聊賴時,就會倚靠在陽台觀察理髮店進進出出的人群,他們留著各式各樣的髮型走進小店,十幾分鐘後又頂著幾近相同的小平頭從裡面走出來。我喜歡靠在陽台俯瞰眾人,這時常會讓我產生一種類似於「孤獨、惆悵、空虛且無人理解的虛無縹緲的小資情懷,不時發出幾句類似於人生不易,時光如白駒過隙的感嘆」隨著這些情緒而來的還有那麼一絲絲優越感,畢竟這是都市文青才能有的感情,是樓下這些居住在城鄉結合部的人始終都無法理解的情懷,等到情緒漸濃時,我就從柜子里拿出自己珍藏了許久的雀巢速溶咖啡,泡上一杯,細細品味小鎮的孤獨,只是自從上個月把最後一點存貨喝完後,我現在只能趁家裡沒人,泡一兩杯板藍根充數,雖說顏色都一樣,可這多多少少有些露怯。
「你知道,我為什麼只給別人剃小平頭嗎?」在一片煙霧中,王建國的眼神顯得格外迷離。
「不知道。」我摸摸剛剃完還有些扎手的腦袋,搖搖頭說。
「當年我的師傅認真的教過我許多新潮的髮型,可是到最後我發現…」說到這裡王建國頓了頓,用力的抽了口煙,我想他一定是發現了什麼了不起的事情,急忙向前湊上一步問道:「你發現什麼。」
「我發現,這些髮型都太難掌握,到頭來我只學會了剃平頭。」
「建國師傅,麻煩下次有什麼話你一次說完。」就在我抱怨之際,店門忽然被人猛地推開,一股寒風順勢而入,我不禁打個哆嗦,將身上的衣服裹緊。
「王建國,我找你找得好苦哇。」隨寒風一併進門的,是道尖利的女聲,我扭頭順著聲音望去,是位打扮妖嬈濃妝艷抹,頂著一頭雜色的中年婦女,緊跟在她身後的,是三個年紀和我相仿的青年,雖然長相各異,打扮卻不盡相同,尖頭皮鞋,滿是鉚釘的緊身褲,洗的有些發黃的白襯衫外是韓式收腰小西服,一紅一黃一綠,湊到一起宛如行走中的紅綠燈,再向上看,腦袋頂著的是在陽光下散發耀眼光芒的的黃髮,看著眼前的三位豪傑,讓我不禁的想起《倚天屠龍記》里瞎了眼的金毛獅王謝遜,說到謝遜,就不得不提趙敏,論趙敏,我只服張敏版,賈靜雯都只能排第二,一襲白衣,輕搖紙扇,將「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演繹的淋漓盡致,說起這君子世無雙,我又想起…
「盧素芬,我隱居此地十多年,沒想到到還是被你給找到了。」王建國的話語打斷了我流暢的思路,我把頭轉向他,一言不發。
「別叫我盧素芬,你不配,老娘現在叫盧森堡。」曾經的盧素芬冷冷的回應道。
「素…森堡,你說你這又何苦。」王建國的口氣忽然軟了下來。
「你問我何苦?」盧素芬冷笑一聲,忽然情緒激動的控訴道:「王建國,我父親當年沒有一絲一毫的保留,手把手教了你整整三年,就是希望你能繼承他的衣缽,有朝一日把「盧式美髮」發揚光大,可你是怎麼對他的?一句話沒說就不辭而別,一走就是十年,你還有沒有良心,你對得起我父親,對得起我?你就連,就連我們家的阿花你都對不起。」
「那個,我問一下,阿花,是誰啊?」我小心翼翼的插話道。
「阿花是我們家的老母雞。」盧素芬沒好氣道。
「這關母雞什麼事。」我有些不解。
「我們家阿花下的蛋,有一顆算一顆,都給王建國這個王八蛋吃了。」盧素芬指著王建國罵道。
「那我還給你家買了一隻大公雞你怎麼不說。」沉默了許久的王建國終於忍不住開口反駁道。
「少廢話,今天我來,就是要給我父親討個說法,盧家的規矩你是知道的,尬剪,要是你贏了,我走人,再不打擾,要是你輸了,店面歸我,你乖乖和我回家,給爹磕三個頭,再和我成親。」盧素芬一副沒得商量的口吻說道。
「既然你如此決絕,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亮傢伙吧。」王建國抽完最後一口煙,將煙頭扔在地上,抬腳將其擰滅,站起身大手一揮,聲如洪鐘道一聲:「請」
「Tony,上座。」盧素芬扭頭撇了身後的小獅子一眼,下令道,身穿紅色西裝的小獅子,一步三扭的走到椅子前坐下,抬起嘴巴輕輕地吹了一下擋住眼睛的劉海。
「原來這個就是Tony。」我暗暗想道。
「上來。」王建國沖我頭一揚道。
「我?」我指著自己問道。
「對啊。」
「我、我不去,我剛剪完,不去不去。」我連連擺手。
「一包雀巢咖啡。」王建國開出條件。
我陷入猶豫
「再加一罐立頓紅茶。」王建國不動聲色的加碼。
雖然這樣說顯得很沒見識,但我還是開口道:「立頓是啥。」
「文青必備茶,賽過吸大麻。」
「成交。」我屁顛屁顛的跑到Tony旁邊的椅子坐下來。
「你,你確定要剪這個頭髮,這已經是沒什麼可發揮的平頭。」盧素芬看著我,有些疑惑。
「開始吧。」王建國淡淡的說。
「好,到時候輸了可別說我占你便宜。」盧素芬一聲冷笑,左手執梳,右手持剪,透過眼前的鏡子,
我看到Tony的黃髮在剪刀飛舞中如殘柳敗絮般不斷落下,再看建國,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只聽得
剪刀刷刷作響,我的頭上卻沒有一點感覺,建國莫不是在空剪,我心生疑慮卻不敢亂動。生怕破壞了王建國的進度。
「要是坐的不舒服,可以動一下。」這廂王建國似乎能感應到我的想法般,脫口而出道。
「我可以動嗎?」我有些驚詫道。
「可以啊。」建國還是一副優哉游哉的樣子。
得到他的許可後,我把頭轉向Tony,此時他的頭髮像被狗啃過一般參差不齊,我要是他,一定很難過,不過沒準Tony現在就是很難過,只是在強顏歡笑而已。我又抬頭看看正在他腦袋上施工的盧素芬,此時的她前所未有的認真,兩眼死死盯著Tony毫無美感的黃毛,手中的剪刀上下翻飛,越來越快,快到我已看不清楚,她到底哪只手在剪,哪只手在梳。
「好手藝。」我不禁脫口感嘆道。
「齊活。」幾分鐘後,盧素芬停下手裡的剪刀,幾乎就在同時,王建國也完成了自己的作品。
「王建國,你輸定了。」盧素芬看了我一眼,得意道。透過眼前的鏡子,我覺得素芬說的沒錯,因為我的頭髮,和之前相比幾乎沒任何區別,他果然只是裝裝樣子在空剪,這孫子,就是想故意輸掉比賽,把素芬娶回家,王建國呀王建國,沒想到你看著一臉正氣,也是滿肚子的雞鳴狗盜,我心裡憤憤的想。
「你先講。」王建國仍舊一臉笑意,看來他已經做好了跟盧素芬回家磕頭的準備。
「關於Tony的髮型,我最初的設計理念是這樣的,額前的留髮,我用近乎C型的弧度,做出一個漩渦型劉海,頭頂則運用家傳的盧式手法,削薄的同時,使其盡量蓬鬆,與劉海完美相接,發尾我斜拉一條,由短到長,嚴肅中不失活潑,優雅裡帶有俏皮,至於鬢角,用髮膠固定,讓它豎直垂下,直達雙肩,陽剛之中更帶一絲嫵媚,怎麼樣,認輸吧?」盧素芬說完抬起頭,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別急啊,我還沒說呢。」王建國微微一笑道。
「你還說啥,剪了跟沒剪一樣,趕緊跟著人家素芬回家結婚吧。」我有些氣憤的說道。
「我叫盧森堡。」素芬糾正道。
「好的素芬。」我說。
「誰說沒有變化,素芬你來看。」建國說著話蹲下來,指著地上的碎發,對湊過來的盧素芬說:「我把他的頭髮,剪短了整整一毫米,記住是每一根,每一根都剪短了一毫米。」
「這,這。」盧素芬向後一個踉蹌,搖著頭說道。
「不信,你可以自己來檢查,若是從他腦袋上找出一根和其他頭髮長短不一的髮絲,就算我輸。」王建國摸著我的腦袋說道。
「不、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騙我。」盧素芬顫抖的起身,三步並作兩步的跨步上前,雙手按住我的腦袋,不停地摩挲查看。
「快住手,我要癢死了。」我發出絕望的號叫。
「怎麼樣,找到了嗎?」王建國點起支煙問道。
「怎、怎麼會這樣。」盧素芬抬起頭,眼神里滿滿是懷疑與不解。
「這就是我一直追求的境界,大音希聲,大象無形,真正的美不在於精雕細琢,而是無限的接近自然,很久之前,我就發現師傅過分的追求外在的形象,而忽略了向內的探索,我曾向他建言多次,甚至以變賣阿花作為威脅,可他老人家就是固執己見,我不得已,只好離開,臨走之前,還特地留下一本《美的歷程》希望他老人家有所頓悟,不曾想毫無用處,你剪得這個髮型,往好了說,是匠氣十足,缺乏靈性,往差了說,簡直就是什麼JB東西。」隨著建國最後的一聲呵斥,盧素芬像失了魂般倒退幾步,後面兩個小獅子急忙上前攙扶,才勉強站穩。
「不、這不可能,你在剪頭髮的時候,他還左右亂動過,你是怎麼…」盧素芬指著我問出心中的疑問。
「無她,唯手熟爾。」建國噴口煙,雲淡風輕的說,這句話像是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盧素芬的驕傲。
「是、是我輸了,按照盧家的規矩,我這把剪刀歸你,從此遠離美容美髮的江湖。」盧素芬走上前,伸出顫抖的雙手,將自己的剪刀遞上。
「拿回去吧,不過是一場切磋而已,何必堵上自己的前途,我剪頭髮,只是因為喜歡,至於輸贏,不過是場雲煙,一吹就散,回去吧,代我向師傅問聲好,就說徒弟這些年,一直都惦記著他老人家,去吧。」王建國揮揮手,將頭撇到一邊,盧素芬看著他的背影,咬咬牙,噙住快要掉下的眼淚,一轉身,帶著三個小獅子走出門外,我透過玻璃門,看到她站在街對面不舍的回頭凝望許久,才又轉過身,快步消失在一片霧霾之中。
「王師傅,素芬姐剛才哭了。」待他們走遠之後,我小心的對王建國說。
「算了,終究是一段孽緣,走吧,走了好,了無牽掛,落個清靜。」等王建國回過頭時,我才注意到,他的眼睛不知何時,也變得通紅。
「那、那我也走了。」感覺到空氣中瀰漫著一絲尷尬的我道了別,匆匆轉身,就在要推門離去時,身後傳來王建國的聲音:「你知道,今天我能贏她,除了自己技高一籌外,還有其他什麼原因嗎?」
我停下來,笑了笑說:「因為我長得帥啊,理髮不就是一門讓丑的人更丑,帥的人更帥的手藝,區區小Tony,怎麼比得上我柳鎮吳彥祖,盧素芬哪裡是輸在技藝,分明是敗給了Tony啊。」
「哈哈哈哈,不愧是柳鎮吳彥祖,看的通透。」王建國發出爽朗的笑聲。
「好說,記著我的雀巢,還有立頓紅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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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知乎寫過不少回答,陸陸續續也收回一萬多個贊,但是在這麼多贊同里,最讓我開心的,是這篇小說下幾十個贊,真的,這些贊足夠我高興一個星期甚至更長的時間,這是第一次我不需要通過與你或他有相同的立場而被認可,是第一次,我憑著自己寫的的故事被大家喜歡。
下面這些是我在知乎認真寫過的小說,首先,我賭上柳鎮吳彥祖的身份和大家說,我真不是為了推銷自己,要是為推銷,我早就往自己回答下四處貼公眾號二維碼去了,畢竟我玩公眾號還是13年,那些四處像貼皇榜一樣貼自個公眾號的做法還沒流行起來,主要是我也覺得沒勁,我來知乎,就是想找些志同道合的有意思的人,聊聊小說,談談生活,要是順便交幾個朋友更是求之不得,您要是怕我也是想靠貼答案起家,然後四處接軟文,您大可只看小說,不關注,不贊同都成,只要看完您樂意,留下句感想就成。
我是真愛寫小說,這麼舔著臉也不為別的,就一個念頭,想自己寫的東西能別大家看到,我在這裡謝謝你們每一個人。
你錯過了哪些異性對你的暗示? 你的哪些暗示沒有被異性理解? - 墨夏的回答
你知道什麼很甜的故事? - 墨夏的回答
假如西遊記里孫悟空和唐僧性格顛倒一下會是什麼樣? - 墨夏的回答
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為什麼會悲傷? - 墨夏的回答
中國舊社會,職業分三教九流。
縫衣補鞋,剃頭修腳,屬下九流之技。
如今時過境遷,這些祖傳的手藝,有的被時代淹沒,有的則搖身一變,成了吃香的寶貝。
謝師傅獨佔兩門絕技。
謝師傅早年是個遠近聞名的裁縫,針線活兒手段無出其右。可惜在機器化普及的今天,此項技能幾無用武之地。
好在謝師傅還有另一項絕活——剃頭,一把剃刀,一把長剪,每一下下去,都見真功夫。
謝師傅靠著這項手藝,在北京北城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找他親自上門理髮的達官顯貴數不勝數。
當官兒的,事事講究討個彩兒,這頭上的大事,都喜歡找個穩當牢靠的人來做。
這一年,謝師傅經一位有頭有臉的人物介紹,來邱城監獄給高級犯人剃頭。
邱城監獄,位於北京城正北端,據說裡面關的全是折了身家的曾經名聲顯赫的高官。
謝師傅似乎很喜歡這個新差事兒。
謝師傅說:剃頭有時候像剃度,剃刀下去,頭髮落下,或許能懺悔心中的罪業。
這些被拘禁的前政府官員,以前都是一呼百應的諸侯,如今落了難,卻是眾生百態,不盡相同。有雄心不死者,也有焉頭耷腦認命的。
柴局長是這其中比較特別的一位。
當然,「局長」這個詞已經是他進這邱城監獄前的稱謂了,據說他曾官居國家體育總局要職,分管著最肥美也是最招罵的項目——中國足球。
謝師傅初見柴局長,感覺此人不凡。
他的臉上,不驕不躁,不悲不喜。
柴局長:來了?
謝師傅:來了。
柴局長:剃吧。
謝師傅:好說。
謝師傅操控著他純熟的手藝,毫不怠慢。
柴局長沒有一個字的廢話,對著鏡子,眼睛瞪得溜圓。
謝師傅:不眯會?
柴局長:不眯。
謝師傅:精力真好。
柴局長:是怕死。
謝師傅:怎麼?
柴局長:你看,這整個房間都是軟包的,想死都死不了。
謝師傅:這倒是。
柴局長:可是你手裡卻拿著一把剃刀,你說我怕不怕?
謝師傅:柴局長活得仔細。
柴局長:早年造了不少孽,註定惶恐一輩子。
謝師傅:有根白髮,拔是不拔?
柴局長:白的不是時候,得拔。
謝師傅:那您忍著點疼。
柴局長:不礙事。
白髮連根拔起,柴局長輕「啊」一下,很疼,謝師傅給他揉了揉腦袋。
很快,頭髮剃完,平整精緻,真是好手藝。
柴局長微笑地點了下頭,算是表示滿意。
謝師傅收拾傢伙,默默離開,隱隱感覺身後柴局長的目光逼人。
一個月後,謝師傅又來。
柴局長還是老樣子,面無表情,喜怒不形於色。
柴局長:來了?
謝師傅:來了。
柴局長:剃吧。
謝師傅:好說。
半途,柴局長說要喝水。
謝師傅掏出了一包龍井。
謝師傅:今年的新茶?嘗嘗?
柴局長:不了。
謝師傅:不喜歡?
柴局長:喜歡,但是不敢喝。
謝師傅:怎麼?
柴局長:外面帶進來的東西,不安全。
謝師傅:柴局長活得仔細。
柴局長:是膽小。
謝師傅:有根白髮,拔是不拔。
柴局長:白髮討厭,還是得拔。
謝師傅:那您忍著點疼。
柴局長:不礙事。
白髮拔起,乾淨利落,柴局長又輕「啊」了一聲,那一瞬間,鑽心的疼。
謝師傅麻利兒地收拾東西,轉身便走,在他背後,柴局長目光如炬。
就這樣過了一年。
每次謝師傅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柴局長始終不多言一句,如大海般深沉寂寞。
大概只有拔白頭髮的時候,柴局長會「啊」一聲,像是發泄對歲月無情的不滿。
到了年關,謝師傅第十二次來給柴局長剃頭。
這次,謝師傅覺得柴局長有點不一樣,具體是哪裡,又說不上來。
柴局長:來了?
謝師傅:來了。
柴局長:剃吧。
謝師傅:好說。
柴局長:今天是我最後一次找你理髮了,十天後我出獄。
謝師傅心中一凜,掏出剃刀。
剃到一半,謝師傅頭頂冒汗,欲言又止。
柴局長盯著謝師傅,忽然一笑。
柴局長:你緊張了。
謝師傅:有點熱。
柴局長:你是謝俊輝的父親。
謝師傅眼神一亮,反倒放鬆下來。
謝師傅:您好眼力。
柴局長:謝俊輝很像你。
謝師傅:兒子像老子,天經地義。
柴局長:他是塊踢球的好材料。
謝師傅:您抬舉。
柴局長:的確,是我橫加干預,害了他的大好前途。
謝師傅:哼。
柴局長:你膽子很大,混進這裡,處心積慮害我。
謝師傅:只許你害別人,不許別人害你?
柴局長:可惜了你的手藝。
謝師傅:好手藝,可以侍人,也可以殺人。
柴局長:你等了一年,終是害不了我,因為我與生俱來的警惕。
謝師傅:您自有您的報應。
柴局長:我還有白頭髮嗎?
謝師傅:有,拔嗎?
柴局長:拔,拔了白髮,重新做人。
謝師傅:那您忍著點疼。
柴局長:我忍。你拔得真疼,別人拔沒這麼疼,因為你心中帶著怨念,這是你最後一次給我拔白頭髮了,希望拔完,你能把怨念放下。
謝師傅下手。
柴局長大叫一聲,感受到徹骨的疼。
十天後,柴局長出獄。
謝俊輝大罵老天無眼,謝師傅默不作聲。
又過一月余,除夕夜。
柴局長忽然頭痛欲裂,翻江倒海。
自那以後,柴局長飽受頭疼病折磨,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謝俊輝:報應啊,報應。
謝師傅:哪來的報應,報復而已。
謝俊輝:你在邱城呆了一年,不也無計可施?
謝師傅:我有。
謝俊輝:哦?
謝師傅:我每個月為他拔白頭髮,一共拔了十二次。
謝俊輝:就這?也不怕丟人。
謝師傅:每拔一次,我便悄悄在他頭頂扎入一根又細又薄的銀針,我速度極快,手法極准,他只當是我拔白頭髮拔得狠。
謝師傅:針線活兒的本事罷了。
謝俊輝:差點忘了你曾經是個好裁縫。
謝師傅:藝多不壓身。
謝俊輝,還真像你說的。
謝師傅:什麼?
謝俊輝:好手藝,可以侍人,也可以殺人。
青龍偃月刀
——韓少功
何爹剃頭幾十年,是個遠近有名的剃匠師傅。無奈村裡的腦袋越越少,包括好多腦袋打工去了,好多腦袋移居山外了,好多腦袋入土了,算一下,生計越越難以維持他說起碼要九百個腦袋,才夠保證他基本的收入。這還沒有算那些一頭紅髮或一頭綠髮的腦袋。何爹不願趨時,說年青人要染頭髮,五顏六色地染下,狗不像狗,貓不像貓,還算是個人?他不是不會染,是不願意染。師傅沒教給他的,他絕對不做。結果,好些年青人店裡看一眼,發現這裡不能焗油和染髮,更不能做負離子和爆炸式,就打道去了鎮上。
何爹的生意一天天更見冷清。我去找他剪頭的時候,在幾間房裡尋了個遍,才發現他在竹床上睡覺。
今天是初八,估算著你是該了。他高興地打開爐門,樂滋滋地倒一盆熱水,大張旗鼓進入第一道程序:洗臉清頭。
我這個頭是要帶到國外去的,你留心一點剃。我提醒他。
放心,放心!建伢子要到阿聯酋去煮飯,不也是要出國?他也是我剃的。
洗完臉,發現停了電。不過不要緊,他的老式推剪和剃刀都不用電這又勾起了他對新式美髮的不滿和不屑:你說,他們到底是人剃頭呢,還是電剃頭呢?只曉得操一把電剪,一個吹筒,兩個月就出了師,就開得店,那也算剃頭?更好笑的是,眼下婆娘們也當剃匠,把男人的腦殼盤撥去,耍球不是耍球,和面不是和面,成何體統?男人的頭,女子的腰,只能看,不能撓。這句老話都不記得了么?
我笑他太老腔老闆,勸他不必過於固守男女之防。
好吧好吧,就算男人的腦殼不金貴了,可以由婆娘們隨便撓,但理髮不用剃刀,像什麼話呢?他振振有詞地說,剃匠剃匠,關鍵是剃,是一把刀。剃匠們以前為什麼都敬奉關帝爺?就因為關大將軍的功夫也是在一把刀上,過五關,斬六將,殺顏良,誅文丑,於萬軍之陣取上將軍頭顱如探囊取物。要是剃匠手裡沒有這把刀,起碼一條,光頭就是刨不出的,三十六種刀法也派不上用場。
我領教過他的微型青龍偃月。其一是關公拖刀:刀背在顧客後頸處長長地一刮,刮出顧客麻穌穌的一陣驚悚,讓人十分享受。其二是張飛打鼓:刀口在顧客後頸上彈出一串花,同樣讓顧客特別舒服。雙龍出水也是刀法之一,意味著刀片在顧客鼻樑兩邊輕捷地鏟削。月中偷桃當然是另一刀法,意味著刀片在顧客眼皮上輕巧地刨刮。至於哪叱探海更是不可錯過的一絕:刀尖在顧客耳朵窩子里細剔,似有似無,若即若離,不僅凈毛除垢,而且讓人癢中透爽,整個耳朵頓時清新和開闊,整個面部和身體為之牽動,招嗖嗖嗖八面風。氣脈貫通和精血涌躍之際,待剃匠從容收刀,受用者一個噴嚏天昏地暗,盡吐五腑六臟之濁氣。
何師傅操一桿青龍偃月,閱人間頭顱無數,開刀,合刀,清刀,彈刀,均由手腕與兩三指頭相配合,玩出了一朵令人眼花繚亂的花。一把刀可以旋出任何一個角度,可以對付任何複雜的部位,上下左右無敵不克,橫豎內外無堅不摧,有時甚至可以閉著眼睛上陣,無需眼角餘光的照看。
一套古典絕活玩下,他只收三塊錢。
儘管廉價,儘管古典,他的顧客還是越越少。有時候,他成天只能睡覺,一天下也等不到一個腦袋,只好招手把笑花子那流浪崽叫進門,同他說說話,或者在他頭上活活手,提供免費服務。但他還是決不焗油和染髮,寧可敗走麥城也決不背漢降魏。大概是白天睡多了,他晚上反而睡不著,常常帶著笑花子去鄰居家看看電視,或者去老朋友那裡串門坐人家。從李白的床前明月光,到白居易的此恨綿綿無絕期,他詩興大發時,能背出很多古人的詩作。
三明爹一輩子只有一個髮型,就是刨光頭,每次都被何師傅刨得灰里透白,白里透青,滑溜溜地毫光四射,因此多年是何爹刀下最熟悉、最親切、最忠實的腦袋。雖然不識幾個字,三明爹卻是他背詩的最好聽眾。有一段,三明爹好久沒送腦袋了,何爹算著日子,不免起了疑心。他翻過兩個嶺去看望老朋友,發現對方久病在床,已經脫了形,奄奄一息。
他含著淚回家,取了行頭,再給對方的腦袋上刨一次,包括使完了他全部的絕活。三明爹半躺著,舒服得長長吁出一口氣:賊娘養的好過呀。兄弟,我這一輩子抓泥捧土,腳吃了虧,手吃了虧,肚子也吃了虧呵。搭伴你,就是腦殼沒有吃虧。我這個腦殼,世還是你的。
何爹含著淚說:你放心,放心。
光頭臉上帶著笑,慢慢合上了眼皮,像睡過去了。
何爹再一次張飛打鼓:刀口在光亮亮的頭皮上一彈,彈出了一串花,由強漸弱,餘音裊裊,算是最後一道工序完成。他看見三明爹眼皮輕輕跳了一下。
那一定是人生最後的極樂。
某日,皇帝下旨,號令所有理髮師到京城參加比武大會。獲勝者不僅能贏得「天下第一洗剪吹」稱號,賞黃金十萬兩,還將當眾為皇帝理髮。
所有理髮師在地區報名,經過海選,有十人獲得入京參加決賽的機會。
決賽在京城最大的演武場舉行,門票很早就被一搶而空。
而阿傑就是一個有票的幸運兒,儘管為此他排了三天三夜的隊。
「能親眼看看最頂尖的理髮技藝,縱是死又何妨呢?」阿傑告訴自己。
決賽第一項:洗。
張托尼的太極推手果然厲害,動作輕靈,手法平緩,四正四隅,若虛若實。一場頭洗下來,自己氣定神閑,呼吸不促不亂。而被洗那位,也早已經舒服到鼾聲大作。
但他因為洗得太慢超時被淘汰了。
阿傑的目光卻從一開始就停留在林小霞身上。
不僅僅是因為她是十個人唯一的女性,更重要的原因是:好看。
所以他在同一刻就擁有了上萬名情敵。
「小霞加油!小霞加油!」吶喊聲四起。
但阿傑不在乎,他的心緒跟著她的小手在別人頭髮里穿梭。
「如果能成為其中哪根頭髮絲上的發梢神經,該有多好!」阿傑情不自禁發出這樣的感嘆。
「你是發騷神經吧。」鄰座的小姑娘對他翻著白眼。
小霞和其他六人順利晉級,第二項比的是剪。
「二月春風!」看台上有人發出了驚叫。
原來,來自華山的理髮師令狐吉米居然擁有這把江湖中傳說中的神器。
任何人,不論再挑剔,只要用這把剪刀嚓嚓四下,都會滿意而歸。正所謂:「二月春風四剪刀。」
但很快看台上發出了更大的驚叫,因為林小霞居然換了一身小皮衣。
阿傑感覺頓時有一把無形的剪刀插進了自己的鼻孔。
血,噴了出來。
林小霞順利晉級三強,令狐吉米也是。
最後一項是吹。
看台上有八成觀眾看著林小霞,想歪了。
而阿傑卻很擔心,畢竟她看上去如此瘦弱,如何能用內力吹乾頭髮呢?
但比賽很快就只剩下兩個人了。
三強里另外一位,金毛獅王謝克遜,內力雄厚,一張口就吹乾了十幾個人的頭髮。可是他得意忘形,居然施展出了絕學獅吼功,當場震聾了七八個。
於是,最後的選擇權交給了觀眾。
「有一百人座位底下放有一張會員卡,請拿出來,有秩序走到台前,投給你願意辦卡的理髮師。」一個太監在台上喊道。
阿傑摸了摸,竟然真有一張黑色的卡片。
「小霞,我來啦!」
小霞的票很多,但令狐吉米也不少。
進入到最後階段,小霞還領先幾票,令狐的臉上寫滿了焦躁不安。
這時候觀眾又開始騷動,皇帝出現了。
他坐在演武場上方的寶座上,隔著帘布,正在觀看比賽進程。
人群歡呼,原來阿傑為小霞投了第五十一票。
令狐吉米臉色大變,突然拔出二月春風,使出輕功飛向皇帝的方向。
「護駕護駕!」
一群大內高手也立即騰空而起,很快將令狐制服。
「狗皇帝,二十年前你殺我父親,就因為你覺得他給你理的新髮型太丑,今天我要替他報仇!」
「哈哈哈!」皇帝掀開帘布,居然是個光頭。
「沒錯,朕最討厭你們這些理髮師,不僅公然對寡人呼來喝去,還敢把龍頭弄得跟水龍頭一樣。今天把你們叫到京城,也是想一網打盡。來人,把他們全殺了!」
天色突然暗了下來,要下暴雨了。
人群大亂,大家都急著回去收衣服。
林小霞還在獃獃站在,忽然有人拉住他的手小聲說:「快跟我跑。」
人群如同潮水一般湧出演武場,只留下皇帝的怒吼:
「關閉城門,張貼畫像,一個理髮師也別讓跑了!」
三天後,京城外。
「想不到公子有如此神技,只用區區幾剪刀,就足以瞞天過海,滿城守衛居然都認不出我。」林小霞說。
「我只是一個很失敗的理髮師。」阿傑說:「每年都會有很多客人上門打我,他們說理髮回家醜得連親媽都不認識自己。」
「哈哈哈,公子真會說笑話。」
林小霞說完,從腰裡拿出一面小鏡子,只照了一眼,就嚇得把鏡子扔了。
「卧槽,這他媽誰啊????」
「是你啊,我最美的洗剪吹女神。」阿傑說。
林小霞臉上泛起紅霞,閉上眼睛,竟情不自禁嘟起小嘴來。
阿傑楞在原地,怎麼也下不去口,半天才鼓起勇氣把嘴巴湊近小霞的耳朵:
「那個,你能自己給自己先理個髮么……」
我投資過髮廊,作為髮廊的大股東,對這個行業有過完整的市調和觀察.
理髮師是有江湖的.
首先是理髮店(髮廊)的江湖:
比如一條街上,你有若干同行(這種情況在國內很常見),那麼你的進店率,和成交率,都是要優化的.
比如理髮師的自身造型(裝X),已及話術.
怎樣一進店就讓你覺得他很牛,如何快速成交,如何毫無痕迹的說服你辦卡.燙髮,等等
這其中甚至包含觀人術,冷讀術,等等,比如,如何一眼看出你想不想燙髮(或有沒有潛在意圖),你是一個寬裕的人,還是窮人?給你推薦威娜,還是施華蔻?
舉個極端的例子,比如某髮廊的隔壁同行用湯尼蓋做培訓,堆積用的很多.這家店店長便在髮型師的培訓中加了一條:不要問客戶之前在哪理髮,只要看到(類似湯尼蓋的)堆積,你都跟他說"上次是不是在隔壁剪的?這麼糟糕".由於兩家店都的客戶比較固定和集中,據說,這個辦法命中率高達90%.
因為看到贊同高的幾個答案,毫無乾貨,而且都是在講故事
因此剪髮行業的江湖,和更深層的行業內幕,不想說了,如果有興趣,可以開新問題邀請我,我希望能在一個更嚴謹的環境下給出回答.
十三中高三二班的周星星同學最近很苦惱,爺爺不知道跟父母說了些什麼,把自己的零花錢減了一半,並且每天放學回家都要聞聞自己的手指。估計家裡人知道他抽煙的事情了,周星星也在想,自己平時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書包里一直有一隻手套,一抽煙就戴上,綠箭更是包中常備,自己只有在洗澡時候特別放鬆自己,經常發煙給為他搓澡的那個大爺,一切貌似都天衣無縫。
又是一天周六的下午,周星星準備去洗澡,臨走前,望著鏡子里的自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鬍子好像又長了,得有把自己的剃鬚刀,可氣的是,老爸周建軍平時只用電動的剃鬚刀,根本剃不幹凈。
「我要買刀。」周星星對母親說。
「你再說一遍你要幹嘛。」母親王淑麗頭也沒轉,回了兒子一句。
「我說我要有把自己的刮鬍刀,真正帶刀頭的那種,這是男士必備。」
「就給你二十塊錢,自己處理,要不你去幸福泉澡堂斜對面的那家理髮店吧,你爺爺就是一直在那理髮刮臉的,好像叫什麼獅虎理髮店,真搞不明白為什麼叫這個名字。」
「媽,那都是老頭子才去的,我要買刀自己刮。」
母親從包里翻出四十十塊錢,說道:「理髮刮臉外加洗澡搓澡,剩錢回來買瓶老陳醋,晚上吃餃子。」
周星星欲哭無淚,又不敢忤逆母親的命令,一邊走一邊盤算,理髮就得20,刮臉不知道,剩下的錢還得洗澡買東西,自己的小金庫也快撐不住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行就去找爺爺要去。
獅虎理髮店。
「真的有理髮店叫這種名字啊,不行就剪個炮頭,冷就冷點兒吧。」
一推門進去,店面不大但是很乾凈,牆上依然貼著那種八九十年代特有的髮型式樣海報,大波浪,三七分。老闆是個五十歲左右的男子,很胖,長的很喜慶,對,就是喜慶。娃哈哈娃哈哈,每個人臉上都笑開顏。沒錯,當時進入周星星腦海的就是這句歌詞,老闆的長相就是娃哈哈的樣子,只不過有點兒老。
「同學,來這找人么?」老闆一臉笑意。
「不不,我理髮,順便刮臉。」
「喲,現在像你們這些半大小子還有來我這老店的,真是難得啊,坐吧。」
穿著白大褂的老闆拿出一個白色的理髮圍布,上面能依稀聞見白貓牌漂水的味道,很乾凈,用夾子夾好,老闆沖著鏡子里的周星星說:「說吧小夥子,想怎麼剪。」
「正常剪,別太短,天冷。」
「你們年輕人都愛這麼說,可難壞我們這些老傢伙了,我就按照你這個形,縮小一號,就像用車床車零件似的,哈哈。」
周星星一頭黑線,這什麼比喻,老闆用的不是電動推子,而是一把手動推子。周星星想站起來逃走,被老闆一把按住,說道:「小夥子,別看我這工具不帶電,這可是當年咱們市鋼廠最好的鋼口做的,不比那電動的差。」
說罷,開始在周星星的頭上作業起來,左手木梳,右手推子,動作很快,但是沒有因為推子鈍產生而拽頭髮產生的疼痛感,而且推子上的機油味令周星星很安心,就像小時候在爺爺家的小倉庫里玩的時候聞到的味道一樣,也像奶奶陽台上那家縫紉機的味道。
老闆停下來,扶著周星星的頭看著鏡子,找找看哪個地方剪的不均勻,又打開了話匣子。
「小夥子,你一定很奇怪,我這麼大歲數的老頭兒怎麼還干理髮刮臉這種活兒,年輕時接父親班去了咱們市的鋼廠,也不正經工作,競和體工大隊那幫人玩,我可是乒乓球隊的主力呢。聽著迪斯科音樂,穿喇叭褲,別看叔胖,零活著呢,洪金寶見過吧,跟我特像。」
「老闆,你也是鋼廠的老人兒啊,我大爺爺叫周衛風,我爺爺叫周衛東,但是我大爺爺已經不在了,我爺爺也退休了。」
「江南一陣風,風起雲龍動。你是周建軍的兒子,那你有沒有聽你父親說過,男乒有獅虎,八臂連環弩。」
電吹風拂過頭部,說不出的舒服,吹散了滿腦的頭髮茬子,周星星說道:「獅虎理髮店,爺爺,你不會就是那位獅虎吧?」
「我叫黃維師,屬虎,打球也虎,我本來是左撇子,偏偏我就是喜歡用右手橫拍,哎,最牛的一次,廠里選拔,對面就是廠里的四大建,周建軍,李建設,陳建國,劉建坤一起向我發球,我左右手各執一拍,打的他們那叫一個屁滾尿流,所以就叫我八臂連環弩了,人老了,話多了,小夥子別見怪,來,咱換把椅子。」
周星星看了看鏡子,怎麼說呢,和別的理髮店的托尼安迪凱文各種總監各種老師不一樣,特別利索的頭髮,又轉轉頭看看鬢角,手藝真不賴啊。
只在電視上見到過這種剃頭椅子,底部有個把手,椅背可以放下來,顧客可以躺在上面,周星星躺在上面,下巴處敷著一條熱毛巾,黃維師拿出一塊新的舒膚佳香皂,放在一個搪瓷茶缸里,茶缸上赫然幾個紅字「熱烈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六十周年」,倒上熱水,然後用一個小毛刷在裡面鼓搗著,他的動作不緊不慢,帶有一種特別的節奏感,彷彿周遭的一切都靜止了,陽光照射在屋裡,光線下的灰塵也在隨著黃老闆的動作而做著不規則的運動,弄完香皂泡,黃維師打開抽屜,拿出一個小盒子,盒子上和剛才的茶缸上都印著相同的字樣,打開盒子,是一把黑色刀把的剃刀,磨刀的牛皮系在暖氣片的閥門上,磨刀完畢,黃老闆走了過來,把周星星臉上的毛巾揭下來,用小毛刷把搪瓷茶缸裡面的香皂泡均勻地塗在下巴,鬢角。
這時的周星星顯得無比緊張,黃老闆也看出來了,說道:「小夥子,當年我為了練好刮臉這門手藝,周末專門去咱們城北的光榮院去,免費為院里的老紅軍刮臉,沒有錢掙,就中午跟著那些老人們吃一口便飯,我一連去了三個月,所以,我的手藝你大可放心。」
男乒有獅虎,八臂連環弩。
周星星感覺刀鋒略過面龐,被熱毛巾泡軟的鬍子茬此時也變得溫順柔軟,刀鋒過處,再硬的鬍子茬也得低頭授首,但是又很輕柔,就像小時候躺在母親腿上邊聽故事邊被拍著睡覺,也像初中時候的女朋友剛用護髮素洗完頭髮出來跟自己在網吧約會時的那種觸感。
每到剃刀上的香皂泡太多的時候,黃老闆眼也不抬用手一刮貼著刀鋒,那香皂泡便飛進了牆角的垃圾桶里。
理髮完畢,刮臉完畢,周星星起身,用毛巾擦了擦臉,頓覺臉部順滑無比,不用照鏡子也能感覺出來,黃維師還是笑盈盈地看著自己。
「你可一點不像老周的兒子,老周像個娘們似的,身上光溜溜的連腿毛都少。我看你拿著浴筐,是要去幸福泉洗澡么,你要是看到搓澡的老戴,說自己是老周的兒子,順便提下我,估計完事了他能贈送你個全身按摩。」
周星星這時都明白了,原來爺爺還有爸爸跟搓澡的師傅還有眼前這位疑似洪金寶都認識,自己抽煙的事實也就解釋明白了。
周星星把錢包拿了出來說:「師傅,不對,老闆,也不對,黃大爺,多少錢啊?」
「什麼錢不錢的,故人之後,能管你要錢,你要是沒事就來坐坐,我那兒子一天竟打遊戲。」
周星星還是掏出了20元錢,硬往黃維師的兜里塞,心想:「這麼客氣幾下,他再不收,我還能多點兒外快。」
推搡了幾下,黃維師說:「你小夥子太熱情了,不收你錢像看不起你似的,這把我就收了,等你下回來的,我好好給你弄弄。」一邊說,一邊把錢揣在白大褂里。
劇本不對啊,熱情的大爺哪去了,推搡之後的拒絕怎麼變成了勉為其難的收錢,道行真深。
離開了理髮店,回頭望去,胖胖的老者露出了一個無比燦爛的微笑,周星星趕緊轉過頭去,走幾步便來到了幸福泉浴池。
澡堂里,水氣氤氳,老戴依舊抽著煙,看到周星星,說道:「你這小子,可是去見了黃獅虎?」
「你怎麼知道?你們都和我爺爺串通好了是不是?」
「哼哼,我是跟你爺爺有一面之緣,還不至於,看你的頭型和臉,只有黃獅虎的手才能做到,另外你臉上那股舒膚佳味兒,瞞得了誰。」
周星星無語,問道:「他怎麼不在鋼廠退休,怎麼干起剪頭了呢?」
"1983的事兒,說不清楚了,怪他倒霉,也不只他倒霉,全國好多人都倒霉,這是下一個故事了,對了,你有煙么?"
「檔次下來了,喏,給你一根紅塔山。」
「等你下回拿軟玉溪來,我就給你講講黃獅虎的故事。」
周星星心裡暗罵一句:「這老鱉犢子。」
搓澡師們有江湖么?alex宋的回答
搓澡師有江湖嗎? - alex宋的回答
頂上功夫
——————發林紀實,向您展現最真實的發林,講述發林名門的興衰榮辱。波瀾壯闊、驚濤拍岸!
「唉,人家飛雲髮廊弄個造型就上千塊。我們剪一天的頭髮也沒人家掙得多啊。理髮功夫練得再好,又有什麼用?」小彭靠坐在理髮椅上,憤憤不平。
「嗨!怎麼又說這個?」旁邊圓滾滾的胖子阿常連忙止住他的話頭,「讓師傅聽見不好。」
小彭抹了抹自己的圓寸,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這是一間很有些年頭的理髮館了,梳妝鏡的邊框有些掉漆,但仍能看到雲霞飄渺、曼陀花開的精美雕刻。理髮椅上的皮質有一些歲月帶來的皺痕,但無一破損,顯然是絕品皮質、並且保養得極好。
大大小小的理髮位,以屏風隔開,錯落有致。屏風有仙女起舞、有蒼松迎客、有旭日東升、有大海無量……
不同理髮需求的客人,會在不同的理髮位上理髮。而屏風,總是要符合客人氣質的。
最最亮眼的是大門上的一塊橫匾,邊框綉龍描鳳,木質細膩名貴,橫中四個鎏金大字————頂上功夫!右下角又有四個描赤小字,火燒赤壁。
若有識貨者便能知道,這是一百年前天下第一理髮大會上最終勝者的牌匾!只有理髮水平最精湛的理髮師,才有資格擁有。當時的勝者,正是火燒赤壁派的宗師!後來因為人道變革、世間變幻,那場大會已成絕響,以後再也不會舉辦了。所以理髮師公認的天下第一,一直只在這一支流傳。
原來這個三十年前便移址於此的老字號理髮店,竟是火燒赤壁派的嫡系傳承!
這時候,一個冷硬的聲音傳來,「聽見怎麼了?不是事實嗎?」
說話者十七八歲的樣子,一身棕色風衣,搭配一頭利索的平寸,整個人看起來乾淨內斂,但側鬢的兩條青紋,還是顯出一絲桀驁來。
「進子,你怎麼能說這種話?」阿常苦口婆心,「師傅平素最疼愛你,要是知道你也這麼想……」
進子仰仰頭,表現出少年郎不可一世的驕傲,「怎樣?再打我一頓?還是又要廢了我的理髮功夫?」
「唉!」阿常一跺腳,「師傅會傷心的!」
進子側了一下腦袋,終於不再說話。
「我已經傷心了!」隨著一個渾厚低沉的聲音響起,白髮蒼蒼的老者緩步走入頂上功夫理髮店。
「耳老!」門口的護衛連忙躬身行禮。
耳老布衣芒鞋,穿戴利索,白髮堪堪落到肩部,步子很輕,卻自有一股宗師氣度。
小彭臉色一白,連忙站起身來,筆直站好。阿常也拍了拍理髮服,以求更整潔一些。就連桀驁不馴的進子,也不自覺地挺直了腰。其他的師兄弟個個如噤寒蟬,之前還嘈雜吵鬧的理髮店,瞬間就安靜下來了。
「都說話啊,怎麼不說了?」耳老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理髮館不說話,那還有人味兒了嗎?沒有人味兒,那還學什麼功夫,理什麼發!」
耳老抬高音量,怒道:「說話!」
鴉雀無聲。
耳老緩緩轉過頭,盯著小彭:「你說。」
小彭低下了頭,不敢作聲。
耳老又轉向進子:「那你來說?」
進子眼神有些慌亂,但瞬間就堅定起來,倔強地看著老人:「我說就我說!」
「咱們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個個一身好理髮功夫,可咱們師兄弟,有幾個日子過得好的?」
進子越說越激動,走了兩步,拉住一個高瘦的男子,「詹師兄!剪法都已經練成雙龍出水,一身好本事!然而他前不久才因為付不起彩禮錢被退婚!跟了他七年的女朋友,現在要相親嫁給別人了!」
「宋師弟!」進子又拉住一個帶眼鏡的瘦小男子,「他的洗髮雲手冠絕群倫,論洗髮,同輩人中誰是他的對手?可您看看他的眼鏡,框都掉了!他還買不起新的!」
進子又指了幾個人,述說他們的辛苦,然後看著耳老,眼含熱淚:「人家燙一個頭髮,就是幾百元落袋,咱們辛辛苦苦剪髮半天,所得只有十元!飛雲髮廊哪些個沒什麼手藝的小張小羅他們,個個都有小車代步!咱們呢?連個電瓶車都買不起新的!咱們過的什麼日子,咱們師兄弟過的什麼日子!這些,您都知道嗎?」
耳老的臉色陰沉下來,「日子苦了些,不要緊。丟了志氣,丟了祖宗的規矩,那這人,也就立不住了!」
「那些規矩我都聽膩了!它們過時了!」進子眼中燃著一團火,那是對師兄弟們的同情,對處境的不滿,對現狀的不平,「我就想問您,為什麼咱們不燙髮?不染髮?還有咱們剪髮的價格,為什麼不提一提?」
耳老本來氣得有些氣息不穩,這會兒竟然平靜了下來,只是表情冷得可怕,他在堂前緩緩坐下,彈了彈衣袖,這才慢慢說道:「你還有什麼意見?一併說完。」
阿常上前拉住進子,「怎麼跟師傅講話的?你這身功夫,不想要了?師門規矩,自然有它的道理。旁人整得再花里胡哨,咱們真正有理髮功夫的理髮師,即便日子再難、孤苦一人,也不能丟了志氣!」
「去他媽的祖宗規矩!去他媽的志氣!」詹師兄突然像一頭暴怒的獅子一樣站了出來,他把身上的理髮服一解,狠狠慣在地上,「我他媽媳婦都娶不起,我要他媽的什麼規矩、什麼志氣!」
宋師弟也站了出來,看向耳老:「師傅!當年進子偷偷給客人染髮,他並不是為了自己,他只想掙錢給我買一副新眼鏡!您當時就要廢了他的功夫,那時候我膽子小,不敢說話,今天我沒法子沉默了!現在物價這麼貴,咱們還不漲價,日子怎麼過?」
耳老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已經是陰沉得可怕,「還有誰有意見?」
「師傅……」
「師傅!」
又有兩名弟子小唐小強站了出來,對耳老行禮,顯然是支持進子、宋師弟、詹師兄的意見。
「好,好得很!」耳老環視一圈,「阿常、阿瑤,你們呢?」
阿瑤是個秀美的女子,理髮服倒是十分得體的顯出婀娜身姿,她看著耳老,眼中帶淚:「師傅,您對我恩重如山,可我跟進子……我不能沒有他。」阿瑤又復對耳老深深一禮,兩行珠淚已經滾滾而下。
阿常表情亦十分沉痛,但他堅定地站到了耳老身邊,「我阿常的本事,都是師傅教的,師傅怎麼說,阿常就怎麼做。阿常絕不做背信棄義之人!」
聞聽此言,進子眼神有一些波動,但很快平復下來。
宋師弟自從說完話後就一直低頭流淚,倒是詹師兄有些詫異的看了阿常一眼。
「啪、啪、啪!」一陣掌聲從門外傳來,一個壯實的中年男子隨掌聲跨門而入,「耳總門下,當真精彩,不愧是天下理髮師第一宗。」
說話的中年男子穿著西裝革履,皮鞋擦得鋥亮,系著亮金色領帶,大背頭梳得一絲不苟。臉上帶著笑,整個人卻有著極強的威勢。話雖恭敬,但怎麼聽怎麼帶著刺。
一群手下跟著他魚貫而入,理髮館裡的護衛也都聚集過來,與他們怒目而視。
耳老端坐不動,只是揮了揮手失意護衛們散開,他看著趾高氣昂的中年人,神情中有了一絲明悟、還有一絲痛心,但這都被很好的掩飾下去。他面無表情的看著中年男子,「你成總是生意人,老夫是江湖人。成總是髮廊董事長,老夫是理髮師掌門,這個『總』字,老夫擔待不起。道不同不相為謀,成總還是叫我耳老吧。」
「耳老說笑了,咱們歸根結底,也還都是理髮師嘛,一脈相承,一脈相承。」成總笑容不變,因為他從來不把面子放在利益之上,這是他這麼多年愈發風生水起的原因,也是他如今春風滿面的底氣,「我想說的是,您門下這幾個俊才,您若是容不下,我飛雲髮廊卻是求賢若渴,不知耳老可願割愛?」
飛雲髮廊一直是頂上功夫理髮館的死對頭,這些年大肆運用燙髮、染髮功夫,更是財力雄厚。如今,只差一個正統名聲了。若是頂上功夫理髮館大部門真傳弟子都轉投成總,外人必然都以為是耳老傳下的功夫不如飛雲派,名聲一失,頂上功夫恐怕再難有如今超然地位。那飛雲髮廊,只怕要從此雄霸理髮界。
「原來你們都和姓成的勾結好了,想要背叛師門!」阿常對著一眾師兄弟怒目而視,神情憤慨。
「我絕無此意!」進子看著耳老,神情激動:「師傅的決策,弟子雖然不服,但也絕不會勾結外人!」
阿瑤亦梨花帶雨:「我與進子,絕做不出勾結外人的事情來,請師傅明鑒!」
其餘幾位弟子,卻俱都沉默不語。
「事情已經如此明朗,多說些廢話有什麼用!」阿常怒喝道:「這姓成的若不是與你們勾結好,豈敢今日上門?」
一時間堂里劍拔弩張,殺氣逼人。
「請發器林吧。」耳老最終卻只是嘆息一聲。
「請發器林!」一直跟著耳老的護衛聲如洪鐘。
進子、小唐、小強、阿瑤等人一瞬間都臉色煞白。
兩個護衛從內室抬出一個三尺方圓的木盒來,此盒卻不是尋常制式,移動間隱有金鐵之聲。
盒子忽然展開,一片耀眼光華!
側剃、橫剃、半月剃,排放整齊、凜凜生寒:長剪、短剪、攬月剪,雪白鋥亮,閃爍寒光。當真是發器如林、寶華衝天!
就連強如成總,也不得不眯了眯眼睛,以避剎那光芒。
發器林既出,那就代表火燒赤壁派要收回弟子的理髮功夫,以使萬獸歸山,百鳥投林!
宋師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淚:「師傅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犯,求您老人家高抬貴手。」
小唐小強卻默默地走到成總身後,詹師兄更是獰笑一聲:「師傅!您老了,清朝民國的規矩,放到如今,還能用嗎?」說罷轉向進子:「你還不過來?當真想被廢去一身理髮功夫嗎?有成總庇護,怕這老東西作甚?咱們以後吃香的喝辣的,豈不快哉?」
耳老面上怒容一顯,已然站起身來,右手隨意一伸,一柄三寸剃刀已經在手。此剃刀狀極平常,然而竟是一柄斷刃!當年天下第一理髮大會上,對手強者如雲,火燒赤壁派的宗師剃刀都被斬斷,但宗師勇不可擋,竟以此斷刃,剃出千古難見的燎原寸頭,稱雄賽場!
所以此剃刀名為燎原,乃發界第一名器!
耳老燎原在手,氣勢勃然而生,霎時間理髮館內氣氛都凝固了下來,一股沉重的壓力無聲散開,所有人心裡都好似壓了一塊巨石,叫他們呼吸也難!耳老還未動手,對面已經氣焰全無,如斯恐怖!
當是時也!忽然間狂風大作!風起雲湧,有虎嘯山林之虛影,一閃而過。卻見成總如臨大敵,緩緩掏出身後的吹風機!卻是飛雲髮廊鎮廊之寶,虎嘯吹風機!
虎嘯一出,眾人壓力大減。但兩大高手相爭的氣場,仍然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進子搖搖頭,緩步走出,面色悲戚。
成總心中一動,在如此激烈的氣勢交鋒下,他一介小輩,竟然行動自如。當真天賦驚人,可怖之極!若由得此人發展,只怕不出十年,必然壓倒飛雲髮廊。所幸今日計已成功,必將火燒赤壁派的這個天才扼殺於搖籃間!
進子將阿瑤拉到身後,走到耳老面前,緩緩跪下,凄聲道:「想不到我自詡聰明,今日卻成了旁人的槍手。我甘受門規處置,師傅,只求您放阿瑤一馬,她是無辜的。」
阿常氣得臉都漲紅了,「一群無恥敗類,師傅放得過你,我須放不得你!」探手一柄飛雲剪在手,出手如寒星!
咔嚓一聲!進子竟然不閃不避,右手一截尾指已然落地,鮮血淋漓!
阿瑤搶身前來,抱住進子,淚如雨下。
進子卻不作一聲,只是定定地看著耳老,那眼神分明在問:「夠了嗎?」
「罷罷罷!」耳老長嘆一聲,收回燎原,「你們若要背門而出,我也不攔你們。把宗門寶器放回發器林,然後自去吧。」
「師傅!」阿常還待再言。
「夠了!」耳老冷喝一聲,「阿詹說得對,清朝民國的規矩,如今還能用嗎?我老了,老了,管不了年輕人了。」
聲音沙啞,竟有說不出的蕭索。
詹師兄宋師弟小唐小強,也感受到這份沉重,都默默地放下自己的發器,然後走到成總身後。
阿瑤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將自身與進子的剃刀放下,這才扶著進子轉身。
成總仰天大笑,聲浪沖雲。
詹師兄一群人站在成總身後,臉上如有火燒,卻強忍著尷尬。
阿常一言不發,只是默默看著進子的背影。
耳老看了進子一眼,再看了阿常一眼,緩緩轉身,那一瞬衰弱的氣息,才讓人驚覺此人是真的老了,只有他的聲音緩緩傳來,響在每個人的耳畔。
「西洋發功固然速成,見效快,可是燙髮染髮,傷頭髮啊……理髮師,當以發質為本,以美型為輔。如今為了美型,往往忽略了發質,豈不是本末倒置?或許,我真的老了吧。現在理髮界,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
音猶在耳,老人卻已消失了蹤影。老人的話語,分明滿是失落、死寂。大部分弟子背門而出,甚至包括他最疼愛的進子,這件事對老人的打擊實在太大了。是以耳老此言,已經有淡出江湖之意。
進子身形頓了頓,復又前行。
「愚昧。」成總只在嘴裡輕輕地吐出兩個字,滿意的揚長而出。
阿常若有所思,愣怔一會兒,終於長長舒了一口氣。他看著飛雲髮廊的方向,嘴角挑起了一個輕蔑的笑。若不是仗著西洋的一些左道,若不是老師傅固步自封。僅憑飛雲派的功夫,真有一擊之力?
如今的火燒赤壁派,此後將截然不同。他阿常,必將開闢理髮界的新時代!
下一任頂上功夫理髮館的館長,他已經做好迎戰老對手的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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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後。
超哥在這條街上討生活,已經八年了。
說不上腥風血雨,但也是大風大浪中走過來的。
近些年來理髮界風雲四起。飛雲髮廊一再擴展,一度勢力幾乎籠罩三省之地。
而火燒赤壁派自耳老雲遊遠去後,常師傅於危境承接大任,接連推出VIP套卡、剃刀一條龍、最帥平頭至尊發,並在央視大幅度投放廣告。如今大街小巷,無人不知一條廣告語,平頭是檢驗帥哥的唯一標準。而頂上功夫理髮館,竟能幫每個人都剃出合適的平頭!這就相當於他們能批量認證帥哥!
如今頂上功夫理髮館,不僅有染髮燙髮等項目,日進斗金,其獨門平頭剪髮,更是價格高昂,好幾萬才得一剪。達官貴人,無不趨之若鶩。聲勢已在飛雲髮廊之上!
這幾天大街小巷又在傳,剪出來的劉海,才配得上真美人。這想必又是頂上功夫理髮館的新戰略了。而飛雲髮廊,幾無還手之力。
想到近些年的風雨,超哥不由得心潮澎湃。
一個童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爹爹,為什麼我們只剪寸頭?」
想必是孩子的父親在回答,「髮型千種,寸頭最難。其實每一個人都有適合自己的寸頭,板寸、圓寸、帶青茬兒的、溜光亮兒的……不一而足。但所謂邊分三月手,寸頭十年功。寸頭也是最難練的絕活兒。現如今,越來越多的理髮師好逸惡勞,走入歧途。往往學一些速成之法,造型雖有一時之亮眼,終究還是傷發的。」
這人的聲音,清朗中聽,但又有一些歷經世事的滄桑味道。
被話語吸引,超哥循聲看去,只見是一個擔著剃髮挑子的英俊男人,他旁邊一個秀美的女子牽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兒。
這年頭,擔著剃髮挑子行走江湖的人,已經愈發稀少了,若有出現,必然都是有真功夫的。超哥心頭一凜,想不到這個男子這麼年輕就有這樣的功力。
目光再轉,卻見對方的剃髮挑子上還掛有一個長幅,上書兩行大字,不處絕境,如何火燒赤壁?無有困苦,哪得頂上功夫!
超哥心中暗驚,好大的口氣!
「那為什麼其他的理髮店都在染髮呀燙髮呀,傷害人們的發質。但他們都還生意很好呢?不是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嗎?」
「孩子,你記住。」秀美女子柔聲說道:「善報惡報,都需要實力。聰明的站著,愚蠢的,倒下。贏了的站著,輸了的,倒下。你爹娘這些年流落天涯,就是因為年輕的時候太蠢。你成天念叨著要進江湖。這,才是江湖啊。」
勝者為王、敗者寇!
超哥抽了一口煙,也不由得有些唏噓,他混了這麼多年,早已沒有了年輕時候的熱血,才明白這番話中的道理。
男孩兒使勁點點頭,「我記住了。那,我們現在去哪裡啊?」
男子微微一笑,「去拿回本該屬於我的東西。」聲音溫柔,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女子牽著男孩,笑容溫婉。
看來這是有故事的一家人,超哥不經意地一瞥,卻發現這個擔著剃髮挑子的英俊男人,右手竟然沒有尾指!
一行三人,慢慢走遠,看他們行走的方向,是一個古香古色的理髮館,門前一塊大匾額,四個鎏金大字光華流轉,卻正是——頂上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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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完,感謝觀賞。
贊和評論都是最好的禮物,拱手為禮。
諸位江湖再會。
「理髮師有江湖嗎?」耳邊的吹風機把我的聲音噴得支離破碎。
「薑黃?」helen不緊不慢地瞥了眼鏡中的我「你這個年齡不適合這麼跳的顏色,我建議你~」
「江湖!我說江湖!儂搗啥漿糊啊!」
他莞爾一笑,把吹風機放入插斗,站到我身後,拉著我兩邊的發尾仔細端詳:「江湖當然有,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你怎麼對這個感興趣?」
我手舞足蹈地說:「我覺得你很有范兒啊!不像那些皮衣皮褲尖頭鞋的花架子總監們,你很有那種看遍紅塵、歸隱田園的老江湖味道誒!」
一番恬不知恥的讚美把「老江湖」捧得有點兒找不著北,他看一眼窗外的大雨,把百葉窗拉下,倒了杯白開水放我手邊。
「反正今天大雨,客人不會多的,我就給你好好說說理髮師的江湖。」
不是拿了剪刀就叫理髮,也不是做過幾年理髮就能稱為師。
在日本,有專門的理髮師大學,從色系、材料、焗燙手法到人物頭型、臉型、身形、氣質都有理論知識的考核到實際操作的培訓,這些學生畢業以後進專業髮廊,還要做兩年學徒,由師傅評定他是否有服務意識和設計能力,評定過關以後,他才能出山。
「服務意識?要跪么?」
helen目瞪口呆:「服務不是出賣色相,不是甜言蜜語,是為客戶出方案改善他的頭型或臉型上的硬傷。」
「哦~可是咱們中國不也有美髮學校么?比如東田造型之類。」
他甩甩手說:「那不一樣的,出不了國門,人家國外不認可。比如我這樣的,我和東京的朋友開玩笑說能不能去他的會所干,他說哪怕是朋友也得先干兩年學徒,不能拿客戶利益冒險。這才是真正的服務意識。」
理髮師有門派嗎?需要拜碼頭嗎?
「helen,你能從一個理髮師的手法看出他師從何派嗎?」
「如果他是沙宣出來的,我能看出來,畢竟沙宣的經典15式手法在業內很有名。」
「沙宣的學費貴嗎?」
「當然,幾萬很正常。」
「那豈不是要有一點積蓄的人,才能上得起這個學?」
helen點頭道「不止要有錢,還要有心。開理髮店賺錢的多了,但是有這心去進修的還是少數。」
「為什麼理髮店要通過給理髮師漲價的行為來限制他的發展呢?比如有個理髮師很火,哪怕他收費98,客人還是很多,然後老闆給他漲到298,他的客人明顯就少啦,是不是為了防止他單飛帶客人走呢?」
helen摸摸鼻子,羞澀地一笑說:「這事兒我也干過,但我的想法和你不同。比如我如果看到一個理髮師,他的客人排隊很長,那他這一天就只是在機械地剪頭髮,談不上用心,更談不上創作,這時候出來的東西,怎麼會有感覺呢?」
「產品和作品的區別?」
「對!如果一個理髮師只滿足於每天的客流量和提成的話,他就只能一輩子做理髮師,做不了真正的大師。」
咱們國內有大師嗎?
「有,杭州的吳偉,在國際上得過獎,是真正被國際美髮界認可的大師。」
「哇噻!那他剪次頭髮要多少錢?」
「大師哪還有時間剪髮,他得去做宣傳,去做培訓。」
「哦,就是開山立派是吧?」
「哈哈哈,算是吧!」helen起身,去調色料,又是電子秤又是攪拌機。
「用攪拌機打出來的色料更均勻。」
哦,還挺會造勢嘛,我隨口問道:「剪刀也是電動的嗎?」
helen一愣,羞澀地說:「剪刀沒有電動啦,不過要七千多塊。」
!!!!
一臉懵逼的我,有種引蛇出洞卻引出條巨龍,像中大獎似的激動
「誰信啊!不就是一把剪刀么!」
他無奈地說:「真不是訛你,德國叢林豹,這個在我們業界是非常有名的,不信你去查。」
我小心翼翼地從他手裡接過這把剪刀,小小一把卻很沉,比絲綢細膩,比珍珠光滑,這種形容不出的細滑手感讓我欲罷不能,就是以下這把。
他貌似輕鬆地站在邊上候著,我作勢要把剪刀拋給他,他緊張地大呼:「別扔!別鬧!」
他呵護備至地取過剪刀說:「越好的剪刀越脆,一摔就斷。這把老傢伙跟了我好幾年了,每年都寄回德國去保養。」
哈?我尷尬地問他:「有必要用這麼貴的嗎?剪刀而已啊!」
helen認真地說:「有啊,劃剪的手法「他邊說邊比劃一個向下滑行的動作」用一般的剪刀和用好的剪刀,完全是兩個手感,出來的效果也不一樣。」
「那所有大師都有好剪刀么?會不會有個別另類的,比如技術特別牛,不屑於用好刀的?」
他嘿嘿一笑道:「有嗎?那是他沒用過好刀吧。」
「哦!就這一把鎮店之寶嗎?小日本不是標榜自個兒匠心么?他們怎麼不出好刀?」
「當然有,我有一把富士,一把楊剪。」
「所以大師一定很寶貝自己的法器吧?」
「當然,日本有位大師,把自己結婚鑽戒上的鑽鑲到剪刀上,你說那得多寶貝?」
我又一次懵逼,果然大師的境界就是高啊。
「有沒有武俠小說里那種痴迷武器的瘋子?」
「有啊!有的理髮師一有錢就買好刀,好刀都要上萬哦。」
「那像你這個級別的,出去參觀學習的時候,還有你看得上的技術嗎?」
「當然有啦,雖然我嘴上不說,但是心裡是非常激動的。做技術的人就是這樣,你懂的。」helen略一思量:「日本是殿堂級,韓國和香港次之,上海也可以。但其實,如果只會追逐潮流模仿時尚的話,就永遠達不到日本的境界。」
理髮師還能做分析比較?還能說抄襲?
我張大嘴巴,又,又一次懵逼地看他耍帥:「每一次潮流的開端都在日本,比如梨花頭,比如各種適合亞洲人的色系,為什麼?就是因為他們把每一次剪髮的過程都看成是一次創作,如果每次都是重複勞動,那就沒有意義了,一期一會你知道么?」
我的膝蓋已碎,helen大哥,我只是隨便拍個馬屁而已,你要不要這麼敬業~太晚了,想到哪兒寫到哪兒,以上大概就是理髮師的江湖了吧。
手起刀落,如何不江湖。
做世上頭等大事,學人間頂上功夫
【多圖預警】
我叫潘彼得,人稱Peter老師。七歲拜入聯合國認證國際一級榮譽理髮師Tony老師門下,學藝十三年,出師後在獅駝鎮響噹噹髮型屋入職(現在已經離職了)。今天來跟大家深度科普一下我們髮型界的歷史以及我的經歷。
說到髮型師,在你們眼中可能是這樣的
在親戚朋友眼中可能是這樣的
在父母眼中可能是這樣的
哼,愚蠢的人類,其實我們是這樣的呀!
首席髮型師,聽起來很牛逼,但其實只要了解到髮型界的歷史,就不難想像其中的辛酸。請聽我細細道來:
1、髮型界的歷史
中國理髮界始於南北朝時期,南朝梁的貴族子弟都削髮剃面,那時的理髮業已經很發達,清朝時期,因為滿清強制下令男子一律剃頭梳辮,「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理髮行業空前發展,這時候各地就就表現出差異,形成了派別,以地區為川系、粵系、浙系、魯系、黑系五大系(注意這不是菜系注意這不是菜系注意這不是菜系),每個系別又衍生出很多門派。到了晚清時期派系空前發展,五大系又分裂出很多派系,加上洋務運動引進了西方先進的科學技術,很多派系學習了先進的經驗,但是因為處在領導地位的守舊份子覺得外國髮型界的技術不倫不類,屬於異類,開始了聲勢浩大的肅清運動,這場運動持續了10年,引起了理髮界的崩塌……
2、髮型界的派類
自肅清運動之後,理髮界分成了理髮界和髮型界兩個界類,理髮界俗稱剃頭師傅,主要佔領中低收入人群以及中老年群體,髮型界主要佔領中高收入人群以及青少年群體,二者技術雖有相似但絕不互通,也不互傳。每個界類派系都有自己的門店,而且只會聘請自己界類的學徒,所以你們看一些髮型屋的髮型師看起來都是一個鳥樣,那是因為他們都是屬於一個門派的師兄弟啊!
3、髮型界的等級
和理髮界不一樣,理髮界一般是師徒一對一學習,出師後自己開店收徒,所以等級比較簡單粗暴,我們髮型界等級相對森嚴,雖然各個門派不一樣,以我師承的髮型界粵系佛山派為例,由低到高分為學徒、三級髮型師、二級髮型師、一級髮型師、首席髮型師。每個等級看學習時間已經天賦和毅力來劃分,雖然我是跟了名師但也得從學徒做起,但我晉陞的時間比別人快了10倍,只用3個月就提升為首席造型師。但是其實門派內部的鬥爭也是堪比宮斗的,我們門派每月會舉行一次師兄弟的比賽,贏了會有積分,積分高了就可以升級,當然不止比賽,客人消費的金額也有積分,積分高了就比較容易晉級,當然也看店長的技術考核。
4、派系的生存法則
有些門派很小,但是也能除了門派內部的鬥爭,門派之間也會有鬥爭,經常會有很多門派會派出一些高手來踢館,被踢館成功有什麼後果?如果A派的店被B派踢館成功,以後這家A派開的髮型屋就必須至少招攬1個B派系的髮型師,正所謂一個蘿蔔一個坑,髮型屋招攬的髮型師是有限的,如果多了一個外派系的,本派系的職位就少一個了。然後說到具體挑戰的規則,就是挑戰者進入被挑戰的派系門店,選擇該門店的任意一位髮型師,如果能做出挑戰者心悅誠服的髮型,那麼就算挑戰成功,因此B門派選擇挑戰者會選擇越丑越好,這樣比較難做髮型。所以……你以為髮型屋那些刁難的客人真是客人嗎?其實他們是踢館!
說這麼多相信你們都了解我們髮型界的細節了,那麼我就說說我的為什麼會從響噹噹髮型屋離職吧!
從小,我就相信我是會成為髮型王的男人,因為……
憑著我的努力我很快當上了響噹噹髮型屋的首席髮型師,但是……
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天
黑系朝派居然派人來踢館,這個人外號土豪,已經連續踢了我粵系72家髮型屋了
我的師兄弟統統都被秒殺
作為首席的我義不容辭站了出來……
我:先生,你要剪怎樣的髮型?
土豪:就幫我修一修劉海就行了。
修一修劉海!不愧是成功踢館72家髮型屋的人,居然使用髮型界的忌諱,修·劉·海!
要知道,學髮型的人都會產生一個類似聖鬥士小宇宙的能量體,這種能量體能讓你對客人的頭型臉型發質瞭然於心,可以讓你剪出最適合的髮型,但是這種能量體是有副作用的,就是分不清長短。
普通人眼中的一厘米
髮型師眼中的一厘米
學藝幾十年經驗豐富的我故作鎮定,想到一個絕妙的辦法……
土豪:拿尺子出來可是作弊行為哦……
我:……我沒有(悄悄把尺子塞回褲子里)
土豪:那可以開始了么?
我:可以了……
最後我還是成功給他修完了劉海……土豪踢完館之後改了個很好聽的名字……
是的,當時就是這樣
所以我現在獅駝寺里入職
歡迎光臨,現在剃度辦卡還可以有優惠哦~
俠客有刀,刀斬骨肉,劍刺肉身;我亦有刀,刀剃靈魂,劍剪人心。
人縱然可以無人心,但刀必須要有靈魂。
俠客用刀,看的是人,刀出劍鞘,血流命殞;我用刀,看的是心,劍拔刀出,夢裡花落。
所以.....
我從不輕易拔刀
可這個世道,人心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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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已為他打開多時
店內燈火通明,少年甚是好奇,又謹慎不敢再前行半步。
「額,請問...額....我...我....想理個髮」
鏡台反射出少年的鏡像,我知道,他,來了。真實的來了。
可笑的是,有時候人們寧可相信真實的虛假,卻不相信鏡中虛擬的真實,但,他,真真切切的來了,帶著滿臉的愁容和躁動的心。
他早該來了。
....
(先開個頭,吃飯去了,回來再更,喜歡就請點個贊哦~)
初·過水:醍醐灌頂,如夢初醒
Jackson,帶這位少年去過一次水。先用0度涼冰灌頂,再用86度熱水焯發。用107號日暮途窮香波過頭道,再用208號枯木逢生收尾。記住,手法!從脊柱到顛頂的督脈不可碰,兩側膀胱經,重按輕撫,任脈以叩擊為主,注意氣血通流...
少年的眼神,從遲疑變成了驚恐。
冰太冷,水太熱,冷暖自知!我自瞭然於心。早在片頭我便說過,理髮剪的是心,剃的是魂。若沒有苦難的磨礪,人生又怎麼能變得堅強?
戰鬥吧,少年!
片刻之後,殺豬般的嚎叫響天徹地。我滿意的笑了
變·剪髮:刀渡靈魂,劍剪異心
Jackson,拿刀!少年罪孽深重,需我親自操刀。用大號超然物外刀,先砍閑思雜念,以去盜心,後剃昏庸蒙昧,以求心定神明。再用小號紅塵劍,先剪三十功名塵與土,後削八千里路雲和月
,四大皆空!!!!!!!!Jackson,看我手法!!!!!!!剃刀在我手中翻轉,三千髮絲如龍飛鳳舞,飄然如詩....
少年要緊了牙關,從驚恐變成了絕望的沉淪
為什麼是光頭?少年聲音虛弱無望
此心光明,亦復何言,他還是不懂!!
修·理髮: 柳暗花明,窮時節現!
他還是不懂!!!
我內心不安,感到這是對我技藝莫大的侮辱。
Jackson!!fuck!!!
Jackson!!他還是不懂 !!
拔光他的鬍子!!扒光他的鬍子!!Jackson!快!
語罷,便見少年歇斯底里的掙紮起來,竟下意識的使用了一招猴子摘桃。Jackson遂既捂蛋倒地。
這個少年!我暗驚
沒想到小小C城居然藏龍卧虎,果然英雄出少年!不過在下理髮多年,什麼狠角色沒有見過!!一記凌波微步,側移至少年襠下---------------必殺·終極奧義!仙人跳!!!!
少年捂菊,一聲慘叫,失去了戰鬥力,癱倒在搖椅之上。
我嘆了口氣,開始一根一根的拔他的鬍子!
少年流淚了....
終·開智:大徹大悟
隨著最後一根鬍子飄然落地,少年也流幹了淚。
我扶他至門口,揮手告別
「少年!辦卡么?」
少年無言,蹣跚著前走去。
此時已經臨近傍晚,殘陽如血。Kevin老師的理髮店
作者:靈魂廚娘
本文原載於腦洞故事板公眾號2016年7月25日
1 kevin老師
童夏走進理髮店的時候是下午一點,門外驕陽似火,曬得人渾身的脂肪都在融化,門內冷氣打得很足,卻只有一個人。
突如其來的涼意像一盆冷水兜頭潑下,澆滅了童夏心中熊熊燃燒的怒火。
她不大的眼睛一點點耷拉下來,像一隻落湯雞一樣,站在理髮店的玄關處,一隻手神經質地緊拽著門把手:「麻煩給我剪個短髮吧!」那個身著白色緊身褲,粉色T恤,頭上頂著半斤髮膠的理髮師扭著腰走了過來:「你好,我是這裡的首席髮型師,你可以叫我Kevin老師。」
童夏無力地擺擺手:「幫我把長頭髮剪掉,我要短髮。」
Kevin老師邪魅一笑,翹著蘭花指拈起一縷頭髮,讚歎道:「這麼長的頭髮,留了很多年吧!發質也好,就是很久沒打理,這麼隨意扎著太浪費了!」童夏隨便找了個椅子擺了個葛優癱:「無所謂了,反正要剪掉。」Kevin老師搬了個椅子坐在她旁邊:「話可不是這麼說的。身體髮膚,都是人的精氣神所化,可不能隨意對待。更何況,」他揚唇一笑:「女孩子突然要把留了很多年的長頭髮剪掉,多半與感情有關。」
童夏眼裡的怒火重新燃燒起來:「剪個頭髮還這麼唧唧歪歪!你不剪我換一家!」Kevin老師溫柔地按了按她的肩膀:「安啦安啦,別激動。」童夏哼了一聲,想了想外面的溫度,又實在捨不得這裡的冷氣。
Kevin老師繼續循循善誘:「你知道嗎?萬物皆有緣,我們頂級理髮師理的可不僅僅是頭髮,你的頭髮塵緣未了,我可不敢對它們隨意動刀子,真正的匠人,對事業總是有敬畏之心的。」他站起來,走到童夏對面,眯起眼睛,鄭重道:「我敬畏它們。」童夏心想這扯什麼犢子呢?剪個頭髮還唧唧歪歪的?「我的敬畏之心告訴我,你需要理的不是頭髮,而是感情,而我,可以幫你。」
Kevin老師說著,從後腰上掛著的一組剪刀中抽出一把,咔嚓空剪了一下,童夏心中莫名一松。
「因為他背著你找了女朋友,而你卻是從別人口中得知這個消息的,所以你覺得他背叛了你?」聽完童夏的故事,Kevin老師用一根食指輕輕點著下巴,若有所思道。童夏別過臉,皺眉:「也不是什麼背叛,我覺得我們一直是好哥們,他交了女朋友卻瞞著我,我覺得心裡不舒服。」「你喜歡他。」不是疑問句,是最簡單的陳述句。童夏跳了起來:「我才沒有!我們只是好哥們而已!」Kevin老師笑起來:「你就是喜歡他。」「不過,」他斜睨了童夏一眼,「也可以理解,你這樣的女孩子,不修邊幅,性格大大咧咧,用哥們關係來掩蓋你暗戀他的事實,時間長了,不僅騙過了他,連你自己都騙過了。「
童夏拍案而起:「胡扯!我沒有喜歡他!我只是氣憤他瞞著我而已!而且,那女的不就是長得好看么,又嗲又嬌的,有什麼好?」「你在嫉妒。」「我不是!我只是覺得失望,原來他和那些下半身思考的男人一樣,都只會喜歡這種沒內涵的花瓶!」Kevin聳聳肩, 不置可否,反而將手中剪刀橫到了童夏面前:「頂級髮型師的剪刀,可以剪斷一切,你願不願意,跟著我的剪刀去理順你的感情?」童夏望著那柄閃著寒光的剪刀,吞了吞口水:「不,算了,我不剪了。」Kevin邪笑了一下:「你難道真的不想知道為什麼他選擇別人而不選擇你嗎?」童夏頭也不回:「不想。」Kevin搖搖頭:「傻姑娘,你會回來的。」
2 過去
童夏一口氣跑到了小時候住的大院里,大院里的人如今都搬走了,院子里原本有一株很大的橡樹,她搬走後不久就被鋸掉了,只剩下孤單單的樹樁,愣愣地撅在院子中央。
童夏和萬陸就是在這個大院里認識的,他們之間擁有的是萬陸打架童夏遞磚頭那種堅不可摧的交情,萬陸戰鬥力強,童夏性子野,兩人一拍即合一統大院,直到倆人一起上了中學,大院里的花花草草貓貓狗狗熊孩子們才逃脫厄運。
那個時候童夏父母很忙,她天天披頭散髮像個野孩子,萬陸就自告奮勇幫她梳頭髮,粗手粗腳的,卻梳的很好,童夏一直很奇怪為什麼一個男孩子梳辮子會比她還熟練。
上了中學之後,萬陸就不幫她梳頭髮了,煞有介事地說著男女有別,他是要交一打女朋友的人,要注意形象,童夏撇撇嘴不說話,覺得心裡不舒服。估計是因為他說不給我梳頭髮了吧!童夏想,習慣就好。
萬陸並沒有交一打女朋友,他一個女朋友都沒有,童夏心想,騙子,可心裡卻暗暗高興,連自己也不知道在高興什麼。萬陸依然每天騎車載她上學,給她買最喜歡的豇豆餡兒大包子當早飯,有不懷好意的男同學調侃他們是小情侶,童夏怕萬陸介意,總是豪氣干雲地拍著萬陸肩膀義正言辭:「我們是哥們,是戰友,懂嗎?」萬陸偶爾會半開玩笑地跟她說女孩子應該好好打扮自己,童夏撇撇嘴:「我又不想交一打男朋友,打扮了幹嘛?」
高中畢業晚會上,一群荷爾蒙爆棚的少男少女喝了酒,稀里糊塗就開始哭哭笑笑互訴衷腸,萬陸和童夏坐在角落裡玩骰子,光線昏暗,酒精味熏得人腦子發懵,童夏偶爾抬頭,發現萬陸長得挺帥。哎呀不能妄想,他是哥們,是戰友,是要交一打女朋友的人,怎麼能輪到我呢?
童夏嘴裡嘀咕著「不行不行」,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一點。然後她發現萬陸剛才好像說了一句什麼,沒聽清,再看他的時候,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卻沒了笑容。童夏靠著樹樁子,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站起來重新往理髮店走去。
3 剪刀
「想好了?」Kevin老師拿著修甲刀慢條斯理地修著自己的手指甲。「你說的沒錯,我喜歡他,喜歡了很多年。」童夏的聲音有些抖。「所以呢?」「你不是說要幫我嗎?」「現在不在幫嗎?」Kevin老師站起來,「第一步,幫你意識到自己的感情。」「這有什麼用?他已經有女朋友了,就算我現在追他也來不及了。」「你誤會了,我不是要幫你追他,我是要幫你理順自己的感情,結束你這三千煩惱絲的緣分。」Kevin老師笑眯眯地拿出一把造型奇特的剪刀。
「這把剪刀可以剪開時空,現在我賦予你特殊的能力,你將穿梭於你和他的過去中,好好看一眼當年沒有看清的,然後再告訴我你的決定。」
Kevin老師拿著那把剪刀,咔嚓一聲,空剪了一下。有漩渦憑空出現,童夏眼前一黑。再看清眼前景物時,發現竟是在大院里,橡樹鬱鬱蔥蔥,不知道是多少年前。
七八歲的萬陸走到童夏家門口喊:「童夏,開門!」童夏歡天喜地開了門,萬陸迫不及待地拉著她往裡走:「走,我幫你扎辮子。」
童夏想起來了,那是萬陸第一次給她扎辮子,扎了兩個小時,雖然過程艱辛,但是居然真的紮起來了,從此萬陸被她崇拜了好幾年。此時看起來,她忽然發現萬陸身上沾了不少白色的狗毛,一時好奇,便去萬陸家看了看。一隻頭上扎滿了各式小辮的京巴委委屈屈地趴在牆角,地上掉了一撮一撮的狗毛,無比凄慘……
多年之謎一朝得解,童夏不由得大笑起來。
眼前情景再換,穿著初中校服的萬陸酷酷地站在籃球架下,有個帶著黑框眼鏡的女孩羞澀地上前,遞給他一封粉色的信封,萬陸看也沒看,還給了她,女孩眼睛紅紅的,童夏看了半晌,終於恍然。這不是林菀么!原來幾年後她眼裡的「花瓶」林菀當年這麼普通啊!這樣算起來林菀喜歡萬陸也好多年了,萬陸最終選擇她也正常。
林菀追上去,倔強地拉住萬陸:「因為我不夠漂亮嗎?我知道我不太會打扮自己,但是我可以學——」萬陸打斷她:「不是,我有喜歡的人。」萬陸走出好遠,突然自言自語了一句:「或許童夏打扮一下也不錯。」「喂,童夏,你怎麼不好好打扮一下自己呢?」萬陸問頭髮胡亂扎個馬尾的童夏。「我又不想交一打男朋友,打扮了幹嘛?」童夏想衝上去給當年蠢到家的自己兩個耳光。
高中畢業晚會上,童夏一邊玩骰子一邊走神,萬陸怔怔地望著她,眼神里像飄著一叢火花,在她的身上遊走,他輕聲說:「童夏,做我女朋友吧!」幾乎同時,陷入發獃的童夏低聲嘀咕兩聲「不行不行」,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萬陸眼裡的火花一點點沉寂下去,最終無影無蹤。
原來比暗戀更扯淡的感情,叫做互相暗戀。
4 現在
「我要去告訴他我也喜歡他,我一刻也不想等了,不對,我應該好好打扮一下自己,Kevin老師——」童夏語無倫次,說不清自己心情到底是什麼滋味。Kevin冷靜地在一旁把玩著手中剪刀。「你確定?」「我確定!」
Kevin老師打了個響指,伸手將童夏摁坐在椅子上,十指如飛,飛快地幫她打理造型。兩個小時後,童夏望著鏡子裡面一頭栗色微卷長發、化著淡妝的自己有些發愣。Kevin老師滿意地笑了笑,抬手給了她一個飛吻:「去吧寶貝!去追回你的王子。」
童夏忐忑不安地站在萬陸宿舍樓下,她不敢給萬陸打電話,只能在這等,不知道等了多久,終於等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出來,童夏聽見自己的心裡彷彿有一群鴿子在撲啦啦地飛。有人比她更快,林菀握著手機笑著迎上去。「等好久了吧?」萬陸笑得溫柔。林菀搖搖頭:「沒有,剛到。」
有人拿著諸葛連弩撲哧撲哧把那群鴿子射的一個不剩。
來之前的凌雲壯志忽然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挪不開目光,也挪不動腳步。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萬陸,溫柔得不可思議,只是一瞬間,她就知道了自己的決定有多麼愚蠢。有些事,有些人,是怎麼都追不回來的。
童夏幾乎想要落荒而逃了,林菀和萬陸卻看見了她,林菀笑道:「我有點渴了,先去買點飲料,到圖書館等你。」萬陸點了點頭,目送她離開。
童夏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好久不見,」想了想又故作輕鬆道,「我今天這身怎麼樣?好看嗎?」萬陸點點頭:「好看。」「我記得很久以前,你就讓我學會打扮自己的。」萬陸卻搖搖頭:「我開玩笑的,那時候,你怎樣都好。」
因為那時候喜歡你,所以怎樣都好看。但現在,我不再喜歡你了。萬陸沒說出口的話,童夏懂。
「現在呢?」「現在也很好。」萬陸目光悠遠,彷彿透過眼前的童夏看見了過去那些時光,最後眼神閃了閃,落在剛剛買完飲料出來的林菀身上。但不是過去那種好了。童夏點點頭,努力挺直自己的背,高跟鞋硌得腳好疼,疼的眼淚都要出來了。「嗯,再見。」「再見。」
5 決定
「小姐,小姐醒醒,我可以為您做些什麼?「童夏睜開眼就看見了穿著粉色襯衣的Kevin老師,後腰上別著一組奇形怪狀的剪刀。
她揉了揉眼睛,自己居然在等待理髮的過程中睡著了,還做了那麼離奇的夢。看了一眼鏡子,她依然是隨意的扎著馬尾,素麵朝天,臉上還有幾顆剛剛爆的痘痘。
如此平凡又失敗的自己啊!
童夏擺擺手:「麻煩幫我剪個短髮。」Kevin老師邪魅一笑,翹著蘭花指拈起一縷頭髮,讚歎道:「這麼長的頭髮,留了很多年吧!發質也好,就是很久沒打理,這麼隨意扎著太浪費了!」
童夏心中狂跳,現實和夢境重合起來,她捂住胸口,難道——
Kevin老師搬了個椅子坐在她旁邊:「身體髮膚,都是人的精氣神所化,可不能隨意對待,」
他拿起手邊的宣傳冊:「我們店裡正好新推出了燙染洗護套餐,用的是法國最頂級的美髮品牌產品,對頭髮非常的好,你這個發梢有一點點乾枯,正好適合你,你要不要試一試?哦還有,我們最近店慶,做髮型只要五折,短髮的話我看這個最時尚的波波頭就很適合你,啊對了,你可以辦一張我們的年卡,現在沖一千送五百哦……」
(1)
喬焱煜是比倫時尚造型店的髮型師。
他的店位於北四環與中州大道交叉口,位於繁榮的汽修城和皮革城的中間地帶。
這裡的客人群體很豐富,有頂著獼猴桃髮型的禿頂老闆,也有酷愛毛碎和板寸的體力工人,有萬年不變飛機頭的學生,也有誰也不認識是什麼髮型卻染得五顏六色的社會青年。
多是男性。任何理髮店裡的顧客都是男性居多。
喬焱煜最喜歡的髮型是大背頭,他說梳大背頭的男人成熟,自信,看起來很有錢。可惜這一片兒沒人願意留這樣的髮型,髮油挺貴的。
每當那些頭髮五顏六色長的遮住臉的社會青年走進理髮店的時候,他都深陷一種對這個社會的青年人未來深深的憂慮感中。
喬焱煜說,一個人的頭髮是有性格的,他的髮型越惹眼,他的人生就越一無是處。
有時候這些人剪完離開,把衣服落在了店裡。喬焱煜就衝過去喊——
拿衣物啊,拿衣物!
那是他最爽的時刻。
(2)
相隔一條街的對面,在層層沙縣小吃和足療店的叢林深處,有一家勁舞剪神理髮店,是比倫時尚造型店的主要競爭對手。
喬焱煜對這家理髮店嗤之以鼻,他說,這家理髮店的名字,村,剪出來的髮型,社會。
而且他們家的理髮師,剪頭的時候愛說話——
你頭髮毛躁啊。辦個會員優惠八折哦。拿我們的生薑洗髮水回去護理護理吧。在哪上學啊。充一百送五十哦。後腦勺用不用刮下。跟你講哦我剪頭髮是墜吼的。
喬焱煜說,一個髮型師的好壞啊區別就在這裡,雕琢髮型的時候,說的話多了,就不能把全部精力放在頭髮上了。喬焱煜叫剪頭髮不叫剪,叫雕琢。
客人一來,你就問修一修還是剪短。
客人說完,你就剪,別說話,用心剪,沉默就好。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比倫時尚造型店。
(3)
葉雪晗是比倫時尚造型店的DJ。
人說,一個靈魂DJ決定了一家理髮店的品味。
喬焱煜說他當初選擇這家理髮店的原因就是葉雪晗。那天他背著包來到這個城市,隔了很遠就聽到遠處傳來的音響聲。
「轟轟烈烈的曾經相愛過,卿卿我我變成了傳說,浪漫紅塵中有你也有我,讓我唱一首愛你的歌。」
正是喬焱煜最愛的歌,喬焱煜決定進去看看。誰知道一進門就看到了坐在前台的葉雪晗。
喬焱煜心想就是它了。
他從包里拿出了藍翔美容美髮專業的畢業證書,雙手遞到了老闆手裡,說,收下我吧。
葉雪晗又白又冷,不愛說話。她的歌單里,躺著高安,鄭鈞,冷漠和六哲。這與勁舞剪神理髮店不同,他們家的DJ,愛放汪蘇瀧,徐良,的士高和捏著聲音唱歌的造作女聲,多非主流。
喬焱煜總想著等以後成了大老闆,挽著葉雪晗去交際晚會——
你好,我是銀河時尚會所的CEO喬焱煜,英文名叫ATM。
這位是我的太太。
(4)
喬焱煜沒遇到過什麼麻煩,多難剪的頭他都能給人剪滿意了。
工業區的人們是很安靜的,他們進門,洗頭,等,剪,洗頭,交錢,離開。就如同他們在流水線上做的一樣。
也有活潑的人,你給他剪頭的時候,你能感覺到那顆頭顱上頭皮的炙熱感,那說明他在思考。喬焱煜說,別看他表面上一言不發,不代表他是獃滯的,他的腦袋裡總在預演著各種可能。
可能是醞釀創業的好點子,可能是構思一部小說,可能是考慮怎麼搶一家銀行。
他們的頭髮是有靈性的,我感覺得出來。喬焱煜說,就跟你看他們的眼神一樣,是有靈性的。
遇到這樣的人,喬焱煜格外認真,他認為這些人是見市面的,一個好的髮型,會給他帶來自信。
老闆,大油頭行不行,不行,那三七分?剪完你出門記得噴啫喱水,洗頭的時候……啊,板寸?不要再考慮……好好那就板寸吧。
遇到一般的人,喬焱煜就剪得很隨意,他跟同事說,這些人你就隨便剪,盲剪,你盲剪就行。剪完讓他看,他不會介意的,剪成什麼狀態隨緣,他不介意。
這叫薛定諤剪髮法。
(5)
喬焱煜其實不願意一直干理髮師,因為終究是服務業,而且是很低端的服務業。
入行的時候,師父跟他說過,學理髮是最保險的,你看現在做什麼都能被機器替代了,剪頭髮能嗎,不能,還不是要靠人剪,入這行,你失不了業的。
喬焱煜想了半天,說,師父,理論上說,機器也是可以剪髮的,只要有足夠多類型的頭型訓練樣本,通過機器學習建立模型,不同人的頭型機器就可以很好的適應並且剪出需要的髮型,神經網路加上機械工藝在這方面還是很有發展前景的。
師父說,你啷個撒子都曉得安。
喬焱煜在理髮屆活得像個俠客,他希望以後也能像個俠客,可他總覺得,這江湖就是他一個人的江湖。
就比如,劍客執劍行走江湖,喬焱煜認為剪子就是自己的劍,身為俠客,出手要快,剪術要強,跟自己比,跟對手比,越戰越強。
可這方圓幾里,喬焱煜竟從未找到過一個認真的對手。
所以他不願一直干理髮師,他想了很久,刨去了洗車,足療師,飯店工這些工種,只有一個最合適的工作——
身披大長褂,肩扛長條凳,腰掛戧金剪,手拎白鐵壺。可以走街串巷,可以吆喝吶喊,
磨剪子咯~戧菜刀~
多江湖,多俠客。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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瀉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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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托尼老師的最後一剪。
他握著剪刀的手指忍不住興奮的微微發抖,但他很快平復了心情,穩住手指,因為手抖是髮型師的大忌。他聽到身後為他加油的洗頭小妹們緊張急促的喘息,她們都在心裡為他捏著一把勁。
這一剪下去,不成功,便成仁。
事情要從六個月前說起。天下第一發道會的邀請函輾轉來到托尼所在的小鎮,店長安東尼老師握著報名表,滿臉期待地對托尼說:「你是我們店裡的髮型創意總監,這場比賽,我要你代我們征戰。」
托尼知道,這場比賽,贏了就是天下第一,這是髮型師最高的榮譽,也是托尼老師終生的夙願。但是,這怎麼可能?這天下,叱吒風雲的造型創意總監那麼多,他又哪裡排得上號?
店長安東尼老師看出他的焦慮,拍著他的肩對他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不過還好有六個月的時間可以特訓。有一個人,我和他同樣從事理髮行業三十年,我的實力卻遠不能及他。他有著天下第一的水準,但是他很固執,不願意參加美髮比賽,我把你介紹到他那裡去學藝,一定可以成功的。「
托尼根據安東尼老師給出的地址找到了他所說的理髮店。
推開門,托尼看到這個只在牆上掛了兩面鏡子的老式理髮館,他不敢相信在這個美容美髮的時代,還有這樣質樸的理髮館在競爭中存活下來。
師父坐在理髮椅上看報紙,聽見推門聲,抬起頭來看向托尼。在看見托尼的一刻,他皺了皺眉。
「先洗後剪,還是先剪後洗?」師父合上報紙,從椅子上站起來。
「不,不,我不是來理髮的,我是來學藝的。」托尼趕緊擺手,想保住自己頭上酷炫的髮型。
「學藝?」師父想了想,才道,「我記起來了,安……安東皮叫你來的吧,他跟我打過招呼了。」
「是安東尼。」托尼道。
師父看了看托尼,道:「我和他同樣是理了三十年發,可你知道,他為什麼比不過我嗎?因為三十年中,他替人做了三千多種花里胡哨的髮型,而我卻用所有的時間,專註在剃平頭上。三十年的堅持和鑽研,讓我剃出來的平頭,可以輕鬆打敗他一時興起創造的每一種髮型。」
托尼愣了愣,不知該如何接話。
師父接著說:「既然要跟我學手藝,你就先把你那一頭的髮膠洗乾淨,讓我給你剃一個完美的平頭。」
「不!」托尼捂住腦袋止不住地後退。
他不能接受!他想起小的時候,外婆為了省錢不願帶他去理髮館,親手給他剃頭,結果害他被嘲笑,還被起了外號「癩疾頭」的事情。 這是他一生不願回憶的陰影,也是他成為髮型創意總監的原因,他要永遠保持最時尚最酷炫的髮型,他不能再重蹈覆轍!
看見托尼痛苦的樣子,師父問道:「你到底想不想成為天下第一?」
托尼怔了怔,咬著牙道:「想!」
於是托尼剃平了自己染燙的無比炫酷的頭髮,留下一頭刺手的毛寸。
師父說:「從零開始,忘記你從前所學會的一切!」
於是托尼清空了頭腦,把那些陶瓷錫紙煙花離子蒸汽數碼等等的燙髮手法統統拋到腦後,每天專心為師父掃地,洗毛巾,清潔水池,採補洗髮水,甚至打磨剪刀。
師父說:「剃頭不僅要看工具,更重要的是手法,推,壓,拉,揉,抓,有足夠優秀的手法才能剃出優秀的髮型!」
於是托尼的手時刻不聽地鍛煉著,插鐵沙,揉石躒,練出一手繭子和瘡疤。
師父說:「剃出來的頭要線條柔和,契合頭型的輪廓,優秀的寸頭要做到刻意而不誇張,自然而有特色!」
於是托尼學會根據不同的發量,髮絲的粗細,柔軟程度,剔出具有針對性的,成千上百種既相似又相別的平頭。
師父的剪刀在他手裡閃閃發亮,那不是普通金屬的光澤,托尼看得出來,那是經過千錘百鍊才能散發出來的,閃耀的光澤。師父的手速很快,髮絲在他的手指縫間一綹一綹的滑落,彷彿是墜落的櫻花瓣。
師父拿推子的手很穩,手腕的筋骨有力地綳著,長期拿剪刀使他的手指有些變形了,骨節輕微的彎曲著,卻絲毫不影響他熟練的動作。
推子在客人的後頸一下一下的移動著,師父沒有移開眼神,對托尼說:「擦汗。」
托尼立刻拿起手帕,小心翼翼地在師父額頭上輕輕擦拭,像個小護士對待主刀醫生那樣,生怕打擾了他的專註。
兩個月過去,師父問他:「托……托皮,我教你的還記得多少?」托尼回答:「我叫托尼,我只記得一大半。」
四個月過去,師父問他:「托……托皮,我教你的還記得多少?」托尼回答:「我叫托尼,已經只剩一小半了。」
一轉眼,六個月的時光就這麼過去,師父問他:「托……托皮,現在呢?」托尼回答:「我叫托尼,我已經把所有的全忘記了。」師父滿意地一笑:「你可以出師了。」
就這樣,托尼總算該踏上征戰天下第一發道會的路程。
臨走之前,他站在門口,摸摸頭頂上毛刺刺的寸發,看向一如他第一天踏進門時那樣坐在理髮椅上看報紙的師父:「師父,光陰荏苒,我要走了。」
「嗯。」師父頭也不抬地回道。
報紙遮著他的臉,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托尼知道他是難過的。
報紙突然動了一動,但師父只是將它更好的遮住自己的臉,讓托尼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聲音是洒脫的笑著的,他說:「想要的我洗剪吹七件套嗎?想要的話可以全部給你,去找吧!我把所有的工具都放在那裡!去開啟大剃頭時代吧!」
托尼看向桌台上,被封裝的整整齊齊的一套工具擺在最中央,散發著經過千錘百鍊的閃耀光澤的剪刀被放在最顯眼的位置上。
「還找個屁啊。」托尼畢恭畢敬地托起這一套工具,忍不住激動的情緒,嘴裡雖是這樣說著,卻滿懷感激地看向師傅。
「大賽,一定要贏啊。」師父突然說。
「會的,我一定會成為天下第一的造型創意總監……不,天下第一的理髮師。」托尼重重地點頭,感覺眼眶有些濕潤。
現在,他站在大會的賽台上,要下他的最後一剪。
他想起自己下第一剪的時候,安東尼老師在台下驚慌地大喊:「想清楚啊,這一剪下去可就補不回來了啊!」
而當時他只是對安東尼老師報以自信的一笑。他知道,他的寸頭的全天下最完美的寸頭。
剪刀在他手裡閃閃發亮,他的手速很快,髮絲在他的指縫間一綹一綹的滑落,彷彿是墜落的櫻花瓣。他感覺到,他和剪刀的靈魂正在融合成一體,人即是刀,刀即是人。
最後一刀。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的呼出來,手指靈活的一動,兩片刀刃完整的合攏。
完成。
模特看著鏡子里自己的寸頭感動地流下了淚水,所有的評委都為之驚艷,台下掌聲經久不息。
托尼老師站在領獎台上,他是當之無愧的最強理髮師,他想起了他的外婆,心中滿是感慨。
「外婆,謝謝你為我剃的頭,謝謝你成就了今天的我。」他深深地鞠出一躬。
托尼老師不知道,師父也來了,他偷偷藏在台下人群中,親眼歷證他的成功,暗暗為他喝彩。安東尼老師在人群中發現了他,走過去道:「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在意托尼的這場比賽,還親自跑來為他加油。」
師父看看他,回道:「安……安東皮,要不是你當初執意離開理髮店,跑去開美髮院搞那些花里胡哨的東西,你也早該成為天下第一的理髮師了,現在覺得後悔了嗎?」
「我叫安東尼。」安東尼嘆一口氣:「是啊,不然我們還是老夥伴。」
「回去吧,我那裡還有一面鏡子可以留給你。」師父若有所思地望向安東尼老師。
「不了,長江後浪推前浪。「安東尼老師望向遠處獎台上的托尼老師,「留給他吧,我看,我已經到了關店的時候了。」
師父望著安東尼老師堅定的眼睛,沉吟道:「安……安東皮……」
「算了,還是叫我在理髮館的老名字吧。」安東尼老師打斷他。
「好。」師父欣慰地一笑,「王大柱。」多年以前,還在上學的時候,我愛上了一位理髮師的女兒。
愛情本身是美好的,可自愛情誕生之日起,我便與一個意想不到的江湖結緣。
當我和理髮師的女兒在教室里溫存的時候,理髮師的眼線就在窗前走來走去。這時候,我就警惕地對她說:注意點距離,你媽的眼線在外面。
她卻毫不在意,咯咯地笑著說:你媽的睫毛在外面。
我只好再解釋一遍,重申一下事情的嚴肅性。
我說的眼線,是一幫殺馬特人。
殺馬特人有一個特點:人沒到,頭髮先出現。有的扎里扎煞伸出一丈多遠,在樓道里行走的時候,發出撲簌簌的聲音,很難不引起別人注意。其實並不適合做眼線。
殺馬特眼線出現的第二天早晨,我在食堂里打飯,端著飯盒剛一擠出人群,迎面過來幾個人,二話不說給我套上了黑罩子,拖著走。
眼前一片黑暗。
再次看見光的時候,我正坐在一間黑屋裡。兩邊叉手而立兩個壯漢,正前方坐著一個婦人,背對光源,將我籠罩在她巨大的陰影里,帶給我無形的壓力。
婦人依次問了幾個問題:你叫什麼,家住哪裡,幾口人,都有誰,多大歲數,幹什麼的,遺傳病史,戀愛經歷,幾歲遺精,尺寸,進行到哪一步,下一步怎麼打算。
我都如實作了回答。
最後她問我,對理髮師是否有歧視?
我說沒有。
你熱愛這個行業嗎?
不熱愛。
為什麼?
我答不上來。
婦人低下頭,沉吟了半天,氣氛有些尷尬。此時我注意到,在她身後擺著兩根電子蠟燭,發出微弱的紅光,映照著牆上一幅男人的照片,下方三個金字:栗紅強。
最後婦人站起來,走近我,讓我看見她熟悉又慈祥的面孔。
她說:年輕人,以後離我家閨女遠一點。
說完擺了擺手,立刻有人給我套上黑罩子,拖著走。再次看見光,我已經在學校里了。
在教室里再次看見理髮師的女兒,她來找我說話,我就躲得很遠。
她說:我還能坐在你的膝蓋上看夕陽嗎?
我說:不能,你媽會讓我死的很難看。
最後一次看見她,很遠。我站在樓道上眺望學校門口,她鑽進一輛麵包車,據說開去了西安。
多年以後,聽說她繼承了家業,在鎮上經營一家小店,牆上貼著栗紅強的照片。
如今,我身在北京。常去的一家理髮店也貼著一張一模一樣的照片。
持剪的大姐面對那張照片,眼裡總是充滿虔誠,波光盈盈。
我好幾次試探性地想和她談論關於這幅照片的事情,她總是躲閃,幾緘其口。
除此之外,她態度和藹,技藝精湛,總能讓我滿意。
我原以為她不屬於那個江湖,或者早已脫離了隊伍,只是當作前塵舊事偶爾懷念。
然而,有一次,我去理髮,和她聊著天。突然我話鋒陡轉,問了一句:大姐,那個栗紅強是誰呀?
「住口!」
她態度驟變,厲聲喝止。同時,我在鏡子里看見她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面色鐵青,在我的腦袋上運剪如飛。
我頭皮一陣陣發麻,不住地叫:哎呀,您小心我的耳朵!
萬幸耳朵沒有被剪掉。
我從理髮店出來,感覺後背一陣陣發涼。
走在路上,回想著剛才那一幕。我突然發現有些異常,路人的回頭率非常高。有的人在我面前經過還裝作若無其事,卻在我身後停下來,指指點點。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腦袋,沒發現什麼不對勁。
回到家裡,用了兩面鏡子,一前一後,我照見自己的後腦勺上的頭髮凹凸不平,仔細辨認,愕然發現,那是一個字母:K。
這是什麼意思?代表著什麼呢?我嚇壞了,一整天都惴惴不安。
我開始胡思亂想。每天去理髮店的人何止千萬,為什麼幾乎所有人都對那張栗紅強的照片熟視無睹?那裡隱藏著怎樣的秘密呢?為什麼沒有人好奇,沒有人去打探一下呢?難道是我無意間打破了某種戒律,打開了通往人間秘境的入口?是我敢為天下先,成了亘古第一人?我該為萬世之王?王?K? King!!?不對,理髮師大姐的態度,顯然不把我當King。要是那樣,她不敢對我不敬,而是會立刻跪下親吻我的腳趾頭……
到了夜裡,我睡不著覺。我覺得我必須搞清楚這一切。我查遍了過往的一些同學的聯繫方式,最後終於找到了當年中學裡那位理髮師的女兒。
我撥通了她的電話,看在過去的交情,她應該會解答我的疑惑吧。
誰料想,那一通電話,其實打開了另一個世界,一個無時無刻就圍繞在我們身邊,但卻被世人忽視和遺忘的塵封已久的江湖。
她告訴我,理髮師的江湖,派別林立,紛爭不斷,血雨腥風。
在遙遠的最初,由浪漫派理髮師一統江湖。浪漫派尊安娜·加列娜(代表作《理髮師情人》)為教主。以唯美風格見長,大行其道。那時候,連三歲的孩童都會唱一支歌謠《人人都愛理髮師》。小到市井衚衕,人們見面相互問候都是「理了嗎您內」。大到廟堂之上,兩班文武排在前面的都是頂級理髮師。大事小情聚會的場所往往選在理髮館。
那是一個理髮師的全盛時代。可惜後來出了叛徒,自立門戶,才有了古典派。
古典派尊強尼·德普(代表作《理髮師陶德》、《剪刀手愛德華》)為教主。風格奇譎怪誕。擁護它的人至死不渝,反對它的人則不擇手段。於是有人暗地裡另開分支,成立了真·古典派。真·古典派尊雷·溫斯頓(代表作品《剃刀開道》)為教主,立派宗旨就是要詆毀和污染,直至徹底消滅以強尼·德普為首的古典派。以梧桐樹下掛個紙板,擺上暖壺,椅子和臉盆,手持利刃的老年禿頭男人為主要行業特點。
她說到這裡,我想起了我爸爸,在我小時候他為我剃頭,就是這副架勢。
她說,真·古典派理髮師特別危險,叫我注意。他們給人剃頭的時候,經常剃著剃著就把刀滑到脖子下面去了。非常可怕。我想起我爸爸給我剃頭的時候也有類似的情況,經常剃著剃著就突然停下來,盯著我脖子看,嘴裡一邊念叨著:幾天沒洗了,烏黑油亮,跟車軸似的。現在想起來,真是後怕。
她告訴我,起初人們只知道強尼·德普的《理髮師陶德》,卻不知道雷·溫斯頓才是正主。
所以,真·古典派人在看過《剃刀開道》之後,立刻大聲疾呼,造了反。他們積怨太深,因此做了很多不光彩的事。給整個古典派抹了黑,使得整個行業日趨蕭條,這才引得後來殺馬特派濃墨重彩地正式登上歷史舞台。期間不知道經歷了多少風雨。
說到這裡,她自顧自地感嘆起來。
接下來,她給我講了殺馬特派創始人栗紅強的傳奇經歷,人們如何敬他如神,行業內森嚴的制度,門戶之見,以及因此導致的她媽拆散了我們的愛情等等。讓我茅塞頓開。
最後,當我提起今天在理髮店裡遇到的奇怪事情時,她沉默了好久。
然後突然開口說:你逃命吧!
我嚇了一跳,問她為什麼。
她說,你遇到的是一個行業極端份子,因為你冒犯了她的信仰,她已經對你嚇了極殺令。K不是king,是kill的意思!
她的話還沒說完,我聽見了敲門聲。
我躡手躡腳走到門口,在貓眼裡看見,一個舉著鐮刀的殺馬特人。
她在電話里哭著說:你趕緊跳窗逃命吧,如果幸運的話,你或許能多活一陣子。但無論你逃到天涯海角,永遠也甩不掉舉著鐮刀的殺馬特人。
理髮師這個行業,不一般。
民間流傳呂洞賓是理髮師的祖師爺,其實不然。
呂洞賓是唐朝的,但是其實漢代時就有了理髮為職業的手工業。
今天給大家講一個理髮師的歷史的故事。
三國的時候,華佗由於治學得法,醫術迅速提高,名震遠近。
他的同鄉曹操,常患頭風病,請了很多醫生治療,都不見效。
聽說華佗醫術高明,就請他醫治,華佗只給他扎了一針,頭痛立止。
過了幾天,複發,曹操讓華佗根治,華佗答應治療,但是要做開顱手術。
曹操大怒,要幹掉華佗,旁人勸說,才決定讓華佗試一試。
這做開顱手術,得把頭髮先剃了。
這就有點尷尬了,古人認為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能損之,不然不吉利。
華佗說這是迷信,曹操決定讓他一試。
誰知剛剃了頭髮,就傳來消息說曹操的舅舅死了。
曹操大怒,認為是華佗理了他的頭髮導致的,就斬了華佗。
此時只值正月,這就是正月剃頭死舅舅的來源。
人們聽了這個故事,很感動,就把華佗當作理髮師的祖師爺。
孟德死舅舅的故事流傳越來越廣。
後世法國有一個叫做雅克的人聽說了這個故事,很感動。
就把他的兒子起名叫做孟德斯鳩。
在孟德斯鳩那個時代,理髮師很被人看重,因為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輕易動不得,所以認為每個理髮師都是因為被神授權了才能當理髮師,所以必須通過理髮教的認可才能有資格當理髮師。
其實所謂的被神授權,不過是那些理髮教掌權的人想收錢撈油水罷了。
孟德斯鳩是個很不一樣的年輕人,他想當理髮師,但是他不想向這種骯髒的現象屈服。
於是孟德斯鳩突破「神授君權」的觀點,認為人人都能當理髮師,人民應享有理髮師自由,這個舉動很快得到了人們的響應,孟德斯鳩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
孟德斯鳩侵淫理髮界多年,當時他認為理髮師又要幫顧客理髮,又要幫顧客洗頭,又要顧著收錢,顧客一多完全忙不過來。
於是孟德斯鳩提出了「三權分立」的觀點,即理髮權、洗頭權和收銀權分屬於三個不同的人,三者相互制約、權力均衡。
「三權分立說」對於1787年的《理髮師憲法》,1791年-1795年的《理髮師守則》和1792年的《如何開一個理髮店》的制定工作產生重大的影響。
孟德斯鳩的一生是一個戰士的一生,改變了傳統以來的理髮界亂象。
孟德斯鳩不收徒,但是在那天破了例。
兩個中國人,聽說了孟德斯鳩的事迹,不遠萬里漂洋過海而來拜師,孟德斯鳩很感動,就收了他們兩個做徒弟。
這兩個徒弟,一個叫做阿梅,一把剪刀又鋒利又快,後來人們叫她一剪梅,一個叫李三,又因為他的剪刀像燕子的尾巴一般又輕盈又快,人們叫他燕子李三。
兩人漂洋過海拜師學藝回來,中國本土的理髮師教派,害怕他們兩個太強,就想拉攏他們,但是所謂的拉攏,其實只是一個虛職,只是為了穩住他們罷了。
阿梅很生氣,也很膨脹,逃離了理髮師教派,並自稱齊天大剪,公然和理髮師協會宣戰。
理髮師教派的人都敗下陣來,最後請動創教祖師爺和阿梅對抗。
這個祖師爺叫徐來,長了一雙很大的耳朵,祖師爺對阿梅說:「只要你能夠在30S內剪完我的頭髮,我就認輸。」
阿梅認為這沒什麼了不起,就和他打賭了,結果阿梅20S就剪完了,阿梅:「你這老兒,還不是敗下陣來了」
三十秒過去了,祖師爺哈哈一笑,拉開自己的耳朵,原來在他的大耳朵後面還藏著頭髮,阿梅被陰了。
阿梅輸了,被罰永世不能理髮,並且和那個祖師爺簽了個合約。
燕子李三看到阿梅的下場,很害怕,決定扮豬吃老虎,不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
但是徐來有一個謀士,叫做范增的,被徐來尊稱為叔父,很忌憚李三的實力,提議讓徐來請李三吃飯,在飯局上廢了李三的雙手。
李三原本想拒絕,但是迫於無奈還是去了。
徐來突然覺得在飯局上廢掉李三很不光彩,很沒面子,就叫項伯等下出手阻止。
酒局上,有個人敬完酒,說:「徐來和李三飲酒,飯局裡沒有什麼可以用來作為娛樂的,請讓我舞匕首。」
徐來同意了。
那人拔劍起舞,酒局上另一個叫項伯也拔劍起舞,常常張開雙臂像鳥兒張開翅膀那樣用身體掩護李三,那人無法刺殺李三。
李三膽顫心驚的吃完飯,獻上一瓶好酒,走了。
飯後,徐來問李三哪去了,另一人說已經走了,留下了一瓶好酒獻給祖師爺,徐來就接受了酒,把酒遞給范增,范增接過酒,一下摔到地上,很生氣,說:「唉,徐來這小子不值得和他共謀大事,未來掌控理髮師界的一定是李三,我們都要被他廢了。」
先寫到這裡吧,另外文章里加的梗你們應該都能看得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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