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用王家衛電影旁白的方式形容一個東西難吃？

12-04

我下館子的那天是愚人節，所以我一直當老闆是開玩笑，我願意讓他這個玩笑維持到我離開。從上菜的那一分鐘開始，我每秒都在用筷子撥動盤子，因為盤底很可能是最真實的東西，而最真實的東西往往最好吃。我告訴我自己，如果我把整個盤子都找遍的時候，還看不到真實，這盤菜就不能吃。

十六號，十月十六號。二零一二年十月十六號下午三點之前的一分鐘你和我在一起，因為你我會記住這一分鐘。在這一分鐘里，我們吃了最難吃的食物，這是事實，你改變不了，還好已經過去了。我以後不會再來了。

最初雲吞面上來的時候，阿may還拿著面單一直猶豫，其實我是聽說了她的喜好，才點的雲吞面。

很多人都會經過這個階段，見到相識的人先點了某種食物，便不願相同。我覺得這很幼稚，可能其他面上來後，又發現沒什麼特別。回望之下，還會覺得我這邊更好。我打算吃一口再告訴她我的觀點，但面到嘴裡的那一刻，我沉默的放下了筷子。

五分鐘後，阿may吃自己面時，她嘴角大約抽搐零點五秒，我很欣慰，還好這家店所有的面都難吃。

我知道阿may是個極其討厭浪費的人，不過她在碗里轉圈的筷子告訴我，她並沒有下定捍衛信念的決心，我決定給大家一個台階下：阿may，說句真心話。我心裡有你。我把這話告訴你也沒什麼，喜歡人不犯法。可這碗雲吞我不能再吃了。

阿may 鬆了一口氣，終放下了遊離的筷子，向我點了點頭，我也鬆了口氣。

……

十六號，十月十六號。二零一五年十月十六號下午三點之前的一分鐘，我又坐在這個位置上點了一碗雲吞面，從那之後我幾乎花了一年的時間回到這個地方，我沒有去想這家店為什麼沒有倒閉，而是專心的吃這碗面。還是和當年一樣難吃，不過這次我吃光了。我發現人如果再多一點耐心，人生也許會改變很多。要是當時我也像現在這麼有耐心，一切會不會變？她最後會不會也下定決心捍衛那碗面？捍衛我們？

我不知道，但面真的好難吃，我真的好想她。

那個女人坐在我對面，吃完第七顆餛飩後，她的淚水滴進了碗里，我猜她一定不想知道第八顆的味道。

每天放學後，我都會繞過教學樓，踩著圍牆旁邊的樹枝翻過去，然後拚命地跑向餛飩店，吃上一碗蔥香餛飩。曾經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以為自己只中意它的味道，暑假快到來的前一天，我才發現老陳這裡有兩種餛飩，一種是蔥香的，一種是蝦仁的。蔥香的賣八塊錢一碗，一碗八顆，我問他，蝦仁餛飩多少錢一碗。

「不知道。」

「你賣餛飩的，不知道自己賣的餛飩多少錢？」

「吶，沒人吃過，我怎麼知道多少錢？」

「你都沒有跟別人說過你這裡有蝦仁餛飩！」

「嗯，可是也沒有人問我這裡有沒有蝦仁餛飩。」

「好，那我現在就要點一碗蝦仁餛飩。」

「沒了。」

「都沒人點為什麼會沒了？」

「就是因為沒人點才會沒有。」

「那你寫出來幹什麼？」

「我會做蝦仁餛飩。」老陳把手裡正在洗的碗丟進了水池裡，用力的蹭了蹭胸前的圍裙，右手從口袋裡掏煙，左手從口袋裡找打火機。煙掏出來了，打火機沒找到。他遞給我一根煙，我拿出打火機點燃，他順手拿走了打火機點燃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煙霧緩緩地從鼻子里冒了出來，眼睛和白熾燈都迷失在彌散的二手煙里。

「明天，我要來吃蝦仁餛飩！你給我備著。」我咬了咬過濾嘴。

「你怎麼知道你明天要吃蝦仁餛飩？」老陳拿出一塊抹布，把煙擱置在嘴角處，一邊用力擦餐具，一邊晃著他單薄的身子。

「我不管，我明天非要吃蝦仁餛飩。」我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住剩下的半根煙，用力的嘬了一口，扔在地上，煙火明亮的刺眼，然後用力地踩熄。「這裡是五十，明天你給我準備碗蝦仁餛飩，我明天非要點。」

收錢，開櫃，鎖櫃，一氣呵成，老陳沒說話，點了點頭。

第二天，下了課，翻過圍牆，這一次，我撞見了班主任，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

「成都，你怎麼在這裡？」她死死的抓住我的胳膊。

我無話可說，畢竟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在這裡，稀里糊塗，以至於我都忘記問她，為什麼她也在這裡。

「你餓不餓？」我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了這樣一句話。

「餓了，你想吃什麼？」她的眼神里少了平日里在教室與我對峙的嚴肅，反而一種從未見過的溫柔打動著我的內心。

「餛飩，走，我帶你去一家我喜歡的店！」

「嗯，我要吃蝦仁餛飩！」她笑著對我說，兩顆小虎牙露了出來，顯得分外尖銳，似乎能撕破所有的尷尬和期待的疑問。

我拉著她的手，踏著圍牆外的爛路飛奔到店裡。

店沒開門。老陳沒開張。

我不知道是老陳沒有買到蝦仁，還是他已經攢夠了錢，離開這裡去尋找曾經遺失過得她，總之，後來的一個月里，我再也沒見過他。

「下次吧！」她拉了拉我的手。

一個月後她帶著我跑到了旁邊街上的一家餛飩店，我點了一碗蔥香餛飩，她點了一碗蝦仁餛飩。我數了數，一共八顆。

那個女人坐在我對面，吃完第七顆餛飩後，她的淚水滴進了碗里，我猜她一定不想知道第八顆的味道。

我賣餛飩，因為我真的喜歡洗碗。

那天把她最愛吃的蝦仁餛飩做砸了，她罰我洗碗。我的手剛觸及到水裡的時候，內心裡有個人告訴我說：「嘿，小子，你在洗她吃過了的碗。」我不知道為什麼會一陣激動與興奮，雙手剛剛觸及到她吃過的碗，我閉上眼睛，全部是擁抱她的樣子。

我放肆地將雙手在水裡搖擺，觸摸光滑的洗潔劑和瓷碗，時間就像一盤轉不停的老唱片機，我跟著這無聲的旋律，雙手起起伏伏，它們很乖，你輕輕擦拭的時候一動不動，有時候又很調皮，你用力捏一下，就悄悄溜走了，更讓我在意的是，它們都很脆弱，一個不小心就會摔碎，等你去撿殘渣的時候，一個不小心還會扎傷手。

一個星期的時間，手上的傷口也許就會痊癒，可是碗卻永遠不會重圓。

從那以後，我每次洗碗都會很仔細。每天都會有一個不是混學生的混學生跑來吃餛飩，他總是頭也不抬的點一份蔥香餛飩，剛好，我這裡也只有蔥香餛飩。

「成都，今天吃什麼？」我一邊問，一邊把調料和蔥香餛飩往碗里扔。

「蔥香餛飩。」他的眼神散落在店裡的各處，牆角里正在爬動的蟑螂，凳子下安靜躺著的包裝袋。

十五分鐘後，他吃完餛飩看著牆上的價格表，他發現了蝦仁餛飩，問我為什麼沒有，我說沒人點所以就沒有，可是沒告訴他，她從那次以後就不愛吃蝦仁餛飩了，我也就沒做過了。

他留下了五十塊錢，告訴我，他明天一定會來點一份蝦仁餛飩。我收下錢，看著他離開，低頭，又碎了一個碗。這一次是碎在水池裡，它碰著了別的碗，或許是我洗的時候用力了些。

第二天，我收拾了店，離開了這裡。這個人真的很奇怪，明明沒吃過的餛飩卻非要嘗嘗，連廚師都告訴他不一定有，他還是要吃。我也很奇怪，明明自己開的是餛飩店，卻偏偏喜歡上了洗碗。

一個月後，我出現在了旁邊的街上，繼續開著我的餛飩店。

我賣餛飩，因為我真的很喜歡洗碗。

「那天說來也怪，我記得我吃的是一碗蔥香餛飩，可是最後一顆我吐出了蝦皮。」

我不知道這個女人為什麼會哭，又為什麼吃到最後一顆餛飩時停了下來，我想我不適合在這樣的場合里出現，莫名尷尬。

那天，她讓我去找她，我還記得那天天氣預報有雨，可是出門的時候，陽光卻很刺眼，我穿上了雨靴卻又忘記了帶傘。

進門後，她讓我坐下，然後端給了我一杯茶，我把茶杯端在鼻子下，輕輕的嗅了嗅。

「這茶怎麼樣？」

「吶，這水是昨晚燒的吧？」我抿了一口。

她笑了笑不做聲。直到我看見她挽起左側的頭髮到耳後時，她的眼睛裡有血絲，很紅。

「我買了點餛飩，你想吃嗎？」她拿出一包速凍餛飩，剪刀剪開的時候，一不小心劃傷到了手，我沖了過去，血珠從指腹上流了出來，一顆滾圓的血珠。我把手指放進了嘴裡，兩隻手渾身上下找創可貼，接著熟練的給她包上。

「讓我來吧。」

「做的不好吃，可是要受罰的啊！」她用手指點了點我的額頭。

我見過老陳做餛飩，先把水煮開，把餛飩丟進去，在碗里提前備好作料，起鍋。

可是這一次，我倒了點剛才給我端上來的茶。

「你喜歡什麼口味的？」

「蝦仁的吧。」

「我喜歡蔥香的。」

吃到一半的時候，我去了趟廁所。

「哇，你怎麼這麼快就吃完了？也不等等我！」

「吶，這餛飩被你煮的那麼難吃，讓我邊吃邊罵你？罰你吃完了洗碗！」

吞完最後一顆餛飩後，我去廚房洗碗。

回去的路上雨下的好大，真的好大。整條街的人都在跑，只有我穿著雨靴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動，我看不清前面的路，但是我知道回家的方向。

走到街角的時候，遇見了一個賣傘的阿婆，她向我招手，我過去跟她買了一把傘。說了你都不相信，我剛把傘打開，雨就停了。

突然想起來，天氣預報的是雷陣雨。

那天我在思考，遇見了雷陣雨，傘會不會很失望。

從那以後，那把傘跟了我很多年。

我以為那把傘在我身邊我就不會遇見雨，沒想到後來下了雨，那把傘剛好在我身邊。

後來我遇見了老陳。

「有一次，我去一個朋友家吃餛飩。」

「嗯，什麼口味的？」

「你知道我的，我只吃蔥香餛飩的。」

「今天我準備了點蝦仁餛飩。」

「你又不知道我今天會來，怎麼會準備蝦仁餛飩？」

「可是我剛好準備了蝦仁餛飩，你吃不吃？」

「正好我今天不想吃蝦仁的，你給我做一碗蔥香的吧。」

「嗯。」

「那天說來也怪，我記得我吃的是一碗蔥香餛飩，可是最後一顆我吐出了蝦皮。」

別太在意那麼多，雨下了整整一天，那把傘也許開心了整整一天。

我記不清楚什麼時候拿到的這把傘，但是我記得我把它弄丟的那天一定下著雨。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出入經常帶著這把傘，有時候會用力的想一想，腦海里全是濕漉漉的回憶。

那天雨下的很大，還颳起了風，我記得不是周末，我壓低了身子在雨中前行。突然刮來了一陣風，這把傘就飄走了，我看著它在空中翻著跟頭，又旋轉著，很快樂，等我想去追的時候，已經不知道它飄到了哪裡。

渾身濕漉漉的打開店門，我知道，今天一定不會有人來吃餛飩，可是這些碗一天不洗就會臟。

差不多到了晚上的時候，雨停了，成都打著一把傘來到店裡。

「你這把傘和我的那把很像！你是不是撿了我的？」

「我冒著雨跑來你店裡吃餛飩，你還想搶我的傘？」

「你先說這把傘是不是撿的？」

「我不知道，我找那個阿婆買的，她是不是撿的我就不知道了。」

「一定是。」

「別太在意那麼多，雨下了整整一天，那把傘也許開心了整整一天。」

原來，我姓陳，不姓成，該死的南方口音。

「請出示你的身份證。」警察攔住了我。

「陳都先生，請您跟我們走一趟，您的家人正在找您！」

我依依不捨得從店裡離開，店裡沒有人，我一直在等老陳，不知道他回來的時候，發現我不在店裡，會不會很難過。

哦，對了，今天我才知道。

原來，我姓陳，不姓成，該死的南方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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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了有興趣的，要不一起聊聊王家衛？

第三次修改，感謝四川的大學生同學們把它拍成了電影。也收到了其它朋友們發來的關於拍微電影的邀請，如果有機會的話，大家可以先把劇本給我看下嗎？想了解一下劇本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感謝啦

我聽別人說有一種廚師，他從來不吃東西，他只能一直在做菜，做累了就在鍋旁邊睡，他一生只會吃一次自己做的食物，那一次就是他死的時候。

在我40歲之前，未曾見過什麼是真正的「難以下咽」。就像做羹，講究火候，火候不到，眾口難調，火候過了，事情就焦。可在我面前的無論是什麼樣的羹，我都能吃個精光。所以我爹常說，像我這種人，唱戲能成名角，出家能成高僧，因為我不挑。什麼好吃的難吃的，到了嘴裡，最後不都是一個樣？這麼多年，我吃遍了東西南北，飲盡了苦辣酸甜，沒有我吃不下的東西。

直到我來到了你的店，吃到了你做的這份便當，我才明白什麼是「難以下咽」，謝謝你。往後的路，你真是一步一擂台，珍重。

我是一個沒有味覺的人，在這一點上，我的舌頭從來都不會騙我。這一天，我來到她曾經最愛吃的路邊攤，點了一份她最常點的普通拉麵，她不愛吃米飯，因為會有胃酸。
她常說這家店的面其實不是十分好吃，但是多年下來，已經習慣了。我覺得做人就應該隨心所欲，不好吃就要換一家店，遷就太多，反而啰嗦。不知道她是不是理解了我的話，不久之後，她就人間蒸發了。
我很久沒有見到她，這讓我很不適應，今天路過這家店，我鬼使神差的進來點了一份普通拉麵，一份汽水，一顆滷蛋，坐在靠窗的位置。
她之前都是這樣的，以至於我對夥計說照舊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
面上來以後，我嘗了一口，我不知道什麼叫做好吃，什麼叫做難吃，但是這一刻，我心裡的感覺告訴我，我很難過。
我的舌頭就像是一個封閉而又自負的人，無論是珍饈美味還是殘羹冷炙都來者不拒，我突然覺得那是不對的，於是吃完這份面的那一刻我決定去找她，並且告訴她，習慣這個東西，真的很啰嗦。

魚香肉絲君啊，你也失戀了？唉，學誰不好，幹嘛要學我！也不打扮的好看點，前幾天見你你還是黃的，怎麼今天變黑了？還有這味道。。。幾天沒洗澡了？最近看你一天比一天瘦，肉也越來越少，沒必要這麼糟蹋自己吧。把自己搞成這樣，難怪沒有別的顧客肯點你嘛。算啦，不多說了。反正你也不要再自暴自棄啦，他們雖然不再點你了，但你還要見其它人的啊。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什麼東西上面都有個日期，秋刀魚會過期，肉罐頭會過期，連保鮮紙都會過期，我開始懷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是不會過期的？所以我很想知道，在這盤韭菜炒雞蛋後，老闆會上什麼，也許我會發現，老闆上的其他菜，同樣沒什麼特別，回望之下，可能會覺得韭菜炒雞蛋更好。我試著嘗了一口，一直以為韭菜炒蛋和其他菜不一樣，原來難吃的時候，所以菜的味道都一樣。

從小我就懂得保護自己，我知道要想不被人拒絕，最好的方法是拒絕別人。於是我開始拒絕吃這道過期的菜，老闆黯然神傷，他告訴我，有些人是離開之後，嘗遍珍饈奇味，才會發現過期的韭菜炒蛋是自己的最愛。

我望著這道韭菜炒蛋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麼和生活中無法失去的東西說再見，所以我沒有說再見就離開了。

2015年的11月15日9:37分，大概這顆牛奶泡芙也沒有想到會在我收拾東西時與我相遇。差點錯過，它沒有心。
我聽別人說這世界上有一種泡芙是沒有心的，它只能等待一次不期而遇，這種泡芙一輩子只能遇見別人一次，那邊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時候。
我不信，會有泡芙慘到連心都沒有。然而就在一秒前，這樣的泡芙遇見了我，現在，離我只有一公分。
有心和沒心，在等待的時候，所有的泡芙都一樣。當它等待時，以為一次遇見就是答案，可是真正遇見的時候時候，它可能又覺得其實人生並沒有所謂的答案。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我在此刻，記住了一顆沒有心的泡芙。有心就會克制，可是無心之響似乎也來的全無意義。
多年以後，我會想起這個泡芙。
消逝了的歲月，彷彿隔著一塊積著灰塵的玻璃，看得到，抓不著。
我會想起，那一公分的距離。差點錯過，它沒有心。
我不曾碰過沒有調料包的速食麵，卻在不經意間遇到一顆沒有心的泡芙。

坑爹啊！

榴槤，我心裡有過你

有人說，吃東西夠快的話，會吃不出味道。

【關於莉莉面的一切】全劇劇本

場景一

一所大學，梁朝偉穿著淡藍色的風衣，裡面是米黃色的襯衫，白褲子，他從食堂紛亂的人群中擠了出來，走向校門的方向，校門外面有數十家小攤。

梁朝偉的獨白：我在這所學校待了二十七個星期，這還是我第一次走出食堂，去外面的小攤吃飯，因為我是一個很保守的人，食堂的菜就算不那麼好吃，但是坐在那裡讓我很有安全感。今天食堂的人非常多，人一多，我和菜都會很寂寞。

片名出現，淡藍色的濃重字體，關於莉莉面的一切。

場景二

王菲一個人，留著短髮，剛好到眉毛。她穿著帶著油漬的白色圍裙，站在校門外一處小攤旁，熟練地和面，洗菜，切肉片，洗盆子放回原處，然後從餐車下面拿出新的食材。做這些事的時候她始終低著頭，臉上戴著一個小小的墨鏡。

王菲的獨白：我周圍這些人，從早上五點就出來擺攤，晚上十二點才會收攤，我不知道他們要不要睡覺，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這麼拚命，但是我不在乎，因為我做的面叫做莉莉面，大家都知道莉莉面又辣又難吃，可我還是不在乎，因為下山前師娘告訴我，幹完這一票就可以去加州，我很快就會消失，我不想惹太多麻煩。

梁朝偉站在馬路前面，紅綠燈還有三十五秒的紅燈，他眯眼看著對面的小攤，目光聚焦在王菲身上，王菲一邊做粥，一邊跟著音樂輕輕搖晃腦袋。他走到王菲的攤前。

在音樂聲中，梁朝偉探頭問道。「喂，你這裡是買面嗎？」

王菲抬頭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給我來一份面，我要一份清湯麵。」

王菲依舊沒有說話，但已經開始準備食材。

梁朝偉以為王菲沒有聽清，敲了敲餐車的玻璃。「我要一碗清湯麵。」

蹲在地上的王菲小聲說。「要不要辣椒？」

梁朝偉沒聽清，他皺起眉頭。「什麼？」

王菲快速抬頭瞥了他一眼，不耐煩地站起身，雙手在嘴邊合攏成喇叭的形狀。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要不要辣椒？」

「要一點。」梁朝偉點頭，有些放鬆地微笑。

場景三

王菲和梁朝偉坐在攤前的一個桌子前。王菲雙手平放在桌子上，腦袋抵在手背上，眼神抬過墨鏡，看著正在吃面的梁朝偉，梁朝偉吃得很香。

王菲：「有那麼好吃嗎？」

梁朝偉邊放辣椒邊說：好吃，你做的清湯麵是我最近吃過最好吃的了。」

王菲指著紅彤彤的麵條：「這還哪是清湯麵啊，明明是紅湯的。」

梁朝偉抬頭一笑，繼續低頭吃面。

梁朝偉的獨白：其實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她做的面不會好吃，但猶豫了七秒之後，我還是點了一份清湯麵，我發現，不管一碗面有多麼難吃，只要你放上足夠多的辣椒，就不會覺得難吃，那天我吃了三碗面，辣出了很多眼淚，我覺得我這輩子都沒流過這麼多眼淚。那個賣面的女孩看著我笑，我以為她這輩子都沒這麼笑過。

場景四

大學，三樓圖書館，金城武打了另外一個男生一拳，把他打倒在地，周圍的學生驚慌地閃開。那個男生站了起來，擦了擦臉上的血，看了一眼又向金城武一拳打來。金城武閃過，向樓下跑去。

圖書館二樓。楊采妮捧著五本書走到身為圖書管理員的梁朝偉的櫃檯前。金城武從三樓跑下來，正好撞在轉身要走的楊采妮身上。楊采妮被撞倒在地，金城武轉過身去，伸手欲扶。

畫面定格。

金城武的獨白：「其實呢，最開始入學的時候，我並不想當一個在圖書館打架的混混，我想當的是學生會長，但是競選的那天阿may甩了我，我失戀了，於是我沒有當上，那是七個星期零三天以前的事了，直到現在我都很傷心，但此刻，我看著這個被我撞在地上的女生，她長得很漂亮，我覺得我的心情好了一點。」

場景五

楊采妮和金城武坐在校門口的攤位上吃煎餃，楊采妮也開著一家煎餃店，與王菲一個在最東邊，一個在最西邊。

金城武一邊吃著煎餃一邊時不時地抬起頭，朝楊采妮微笑。楊采妮抽著煙，她嘲笑般地撇過頭去。

金城武的獨白：早就聽說過她家的煎餃很難吃，很古怪，但是我並不在意，如果一個人失了戀，那麼他就什麼都能吃下去。對了，因為我長得很帥，以前有一個導演總纏著我讓我和他拍電影，我在他的電影里，也總是吃一些古怪的東西，有時候是插著蠟燭的冰激凌，有時候是過期的鳳梨罐頭，在他的電影里我也經常失戀，我不明白像我這麼帥的人，他們為什麼總讓我失戀，我覺得一定是他們的眼光有問題，導演是，阿may也是。

場景六

金城武走了，楊采妮裹緊大衣，靠著牆角，看著穿梭的車輛，抽著一根新的煙，地上全是煙頭。風吹起她的長髮，她轉過頭去，看著最西邊忙忙碌碌，搖頭晃腦，卻沒有一個人光顧的王菲。

楊采妮的獨白：師娘在我們下山之前告訴我們，要拴住男人的心，就要拴住男人的胃，為了避免被男人愛上，或者是愛上男人，我們做的飯都很難吃。看到阿菲的那一刻我就放心了，因為我知道，雖然她的莉莉面比我的煎餃做的難吃，但是她愛上了一個男人，她就已經輸了。

已經接近凌晨，人煙散盡，王菲走到楊采妮的身旁。她扶了扶墨鏡遮住眼睛。

王菲：「阿妮，你準備什麼時候動手？」

楊采妮：「這幾天就要開始準備了，你呢，你不想殺他了？」

王菲：「我不知道，我不想殺他，但我想去加州。」

楊采妮：「可你也想留在這裡，你愛上了一個男人，你沒有想到他竟然那麼能吃辣。」

王菲：「我真的不知道，晚上也有一個男人在你這裡吃煎餃，如果你愛上了他，你還會幫師娘的忙嗎？」

楊采妮：「愛情是要碰運氣的，我的運氣很壞，我不可能這麼快就喜歡男人。」

楊采妮的臉部特寫。

楊采妮的獨白：如果他給我一張船票，或許我就會和他走，我已經受夠了。」

場景七

暮色，聖誕節下起了小雪，梁朝偉停在王菲的攤位前。王菲看到了他，但沒有停止手頭的忙碌。她在切辣椒，左手邊有一棵大白菜。

梁朝偉：「今天聖誕節你還要買面啊?」

王菲點頭。

梁朝偉：「怎麼今天切辣椒絲啊，我記得上次我吃的是辣椒末啊。」

王菲搖頭。

梁朝偉繞過攤位，站在王菲的旁邊，在大白菜旁邊蹲下。

「你這不是有青菜嗎，為什麼每次做面的時候都不放？」

王菲：「這菜沒洗啊。」

梁朝偉：「哦。」他捧起大白菜，開始自說自話。

「喂，白菜，每天都要洗澡的你知不知道，不要不講衛生啊，哇，你看看你，你這都有黃葉了，是生病了嗎，生病倒是不要洗澡，對身體不好，不過被人吃是你的任務，就算生病也要忍著，吶，人生就是這麼殘忍，你不要不服氣哦——」

王菲做出不耐煩的表情，她微微低頭，揚起眉毛，將眼睛從墨鏡里露了出來。

「你到底要說什麼？」

梁朝偉趕緊站起身，從口袋裡拿出兩張票。

「今天聖誕節，我在公園有兩張票，吶，要不要一起去玩。」

場景八

夜色中，雪已經停了，在公園裡，梁朝偉拉著王菲在燈光反射的五顏六色的冰面上滑動，王菲蹲在地上，笑得很開心。

接著是兩個人在一起各種快樂玩耍的鏡頭。

王菲的獨白：「那天是聖誕節，我們在公園裡玩得很開心，我決定不去加州了，我要好好做麵條，然後和這個男人一起，浪跡天涯。」

場景九

同樣是聖誕節的同一時間。楊采妮一個人走在一處熱鬧的小街上，她穿過幾處店面，進入了一家酒吧，她靠在牆壁上又抽了一根煙。然後她走進酒吧最裡面的那個房間。裡面的人早有準備，她要殺的人面朝牆壁，只留下一個背影給她。一片混戰，楊采妮倒在血泊之中，刺殺並沒有成功。

楊采妮的獨白：「很小的時候，師娘問我和師姐，我們想去哪裡，師姐說她想去加州，我說我想留在山上，我以為這樣我就可以什麼都不用考慮，可事實上沒有人能為我安排一切，我想死之前，我該抱怨什麼的，可我不知道該抱怨誰，那個男人吃了我二十四個煎餃，我想如果他多吃幾次，結局是不是就會不一樣。師姐她愛上了一個男人，也許她是贏了。

場景十

金城武憤怒地走到了這個城市的黑社會聚集地，一個中年男人迎了上來，被他一拳打倒。其他幾個男人衝上來，陷入一片混戰。

金城武的獨白：我搞錯了一件事，殺阿妮的是一個殺手，可是我卻去找一堆黑社會復仇，也許這些黑社會和那個殺手，只是晚上在一起吃了一頓大排檔，現在他們就要被我打，我就要被他們打。

金城武被打倒在地上，鏡頭轉為鼻青臉腫的金城武的臉部特寫。

金城武的獨白：那天我被打的失去意識的最後零點零三秒，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我總是失戀了，因為我搞錯了事情，也許阿妮不是為了趕我走才把煎餃做的那麼難吃，也許她做的煎餃是真的一直都很難吃，也許我該主動一點，也許她就會愛上我。

阿may跟我分手那天，我去了她喜歡的那家飯店點了一盤她喜歡的菜。這盤菜大概知道我在傷心，它的味道和我的心一樣苦澀。

我去到這家館子時，燈光變了，味道變了。當waiter把菜端上桌的那刻起，我發現人心也變了。我想，味道其實是一種味覺的麻木，被情感左右著，試著從麻木的本體當中找到真實的自己。這是種病，你說。沒了你這是種絕症，我說。
個人公眾號蜷縮放映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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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天吃四頓，在吃這個東西以前，我的人生都是春天。

我花了十分鐘控制我掀桌子的慾望
可我失敗了

多年以後，我有個外號叫做吃貨。
其實任何人都可以變成吃貨，只要他試過什麼叫做好吃，我不介意其他人怎麼看我，我只是不想，他們吃的比我更開心……

我以前以為一分鐘很快就會過去，其實是可以很長的。剛剛有個人看了看手錶指著我面前的鍋包肉跟我說，他會因為那一分鐘而永遠記住我，那時候我覺得很動聽……慢慢的吃了一口菜，現在我看著時鐘，我就告訴自己，我要從這一分鐘開始忘掉這個人，忘掉這盤菜。

我曾經聽別人說過，所有難吃的菜是因為背後有一個傷心的廚師。姐姐離婚後經常一個人在家，我去看過她，她擦各種各樣的杯子然後放回原來的位置。有一次她讓我留下吃飯，才發現家裡能吃的只有面。姐姐從廚房把白水面端上來的時候，天空下起了雨。面太咸，我不知道她在裡面哭了多久。

世界上所有難吃的都是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