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什麼奇詭的故事或者腦洞?

感覺現在腦洞板塊開的腦洞都有點老套了,有沒有什麼新奇的腦洞?
知友們,展現你們天馬行空的想像力的時空到了。
比如說,我們總是穿越到過去去改變未來,那我們能不能穿越到未來來改變現在呢?


「殭屍?刀槍不入?問問老子的重機槍答不答應!」

「鬼村?進入的人都沒出來過?那就別進去了!通信兵,請求炮火覆蓋!」

「地獄門開,百鬼夜行?發射雲爆彈!老子要把他娘的黃泉烤乾!」

「上古邪神?聽起來挺牛啊,今晚我做東,請你吃顆大伊萬!」

「華夏天氣預報與應對總局上校徐建國,代號『鍾馗』,向首長敬禮!」

《天應局》

1、

我一直很奇怪,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我明明報考的是國稅局,怎麼就被調劑到了氣象局這種清水衙門?

更讓人無法理解的是,我可是學古漢語專業的呀!

報道之後我才知道,我被分配的是掛靠在氣象局的獨立部門——「天氣預報與應對總局」,簡稱「天應局」。

入職第一天,局長老嚴盯著我的簡歷看了很久,皺著眉頭問我:「出生日期都是真的?沒改過吧?」

「報告領導,沒有改過,您可以隨時去派出所查!」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問這種問題,但我還是緊張地回答著。

老嚴突然和藹地笑了:「好好乾,加油,我看好你!對了,小唐啊,咱們局裡的人,都得起個代號,方便對外使用。既然你也信唐,以後,你就叫『三藏』吧。」

雖然心裡閃過一萬句吐槽,但面對頂頭上司,我只能微笑點頭離去。

關上老嚴辦公室門的一瞬間,我彷彿聽到他在嘟囔著什麼「陰年陰月陰日」之類的話,真是莫名其妙。

坐我隔壁的,是個小眼睛的胖子,看我從辦公室走出,笑嘻嘻地湊上來,一把摟住我的肩膀:「新來的?以後跟我混!自我介紹一下,道門第一青年才俊,龍虎山當代天師,張有道。別客氣,叫我張天師就好!」

這胖子看著快30了,中二病還沒好?我翻了個白眼,沒理會他。

旁邊一小姑娘看不下去了:「張胖子,你別丟人了,林九回茅山休個年假,你就敢自稱道門第一人?再說了,要不是你爹退休早,輪到你當張天師?」

張有道眉飛色舞的神色一下子垮了,哭喪著臉:「麻仙姑,別拆我台成嗎?當著新來的小哥,給我點面子啊!」

「阿彌陀佛,你們打情罵俏也收斂點,這裡還有出家人呢,」坐在最裡頭的中年光頭接了話,「敢問小施主代號?來自何門何派?貧僧少林釋空,代號達摩。」

這都什麼和什麼?我一臉懵逼:「你們是在玩cosplay嗎?上班時間這麼搞不合適吧?」

張有道也一臉不可置信,反問道:「你……不知道我們這兒是幹嘛的?」

「天氣預報與應對局,這不是氣象局的下屬部門嗎?」我更糊塗了。

張有道、麻仙姑和釋空對視一眼,空氣突然安靜下來。

良久,麻仙姑才慢悠悠地說:「小哥哥,你的想法呢,其實也沒錯。這天有不測風雲,但人無不應之敵。每到天陰的時候,就輪到我們天應局去解決了。」

說完,她遞給我一堆小冊子,頭上第一本封面赫然寫著《天應局入職培訓-妖鬼篇》。

我震驚地抬起頭,張有道臉上露出一副和他整體氣質完全不搭的嚴肅感:「再次介紹一下。我,張天師。」

「呃,你……你們好,我是唐……」說到這裡,我突然想起了局長剛給我起的代號,「唐……三藏。」

「這就對了嘛!」釋空,哦不,是達摩,笑著點了點頭,「歡迎加入天應局戰略後勤處。」

「三藏雖然暫時在這裡辦公,但我已經把他分到快速反應處了。」局長老嚴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我們身邊,加入了對話。

這一秒,我看到了張天師他們幾個,臉上露出了震驚中帶著同情的尷尬笑容。

下班的時候,張天師走到我身邊,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趁著老嚴不注意,小聲地說:「三藏,給自己買份保險吧。」

「什麼意思?」

「天氣預報與應對局,我們負責預報,你們,負責應對啊!」

2、

轉眼間,加入天應局已經一個禮拜,我也知道了更多信息。

比如入職培訓的三本冊子,《妖鬼篇》和《魔怪篇》已經看完,《邪靈篇》也看了快一半。

又比如,我知道了局長老嚴的代號——閻羅。

再比如,今天我正式開始接手工作。

天應局是個奇怪的地方。剛來時,我以為自己以後會每天播放天氣預報,後來我以為自己來到了傳說中的「龍組」,但現在,我覺得張天師他們幾個就是混吃等死的關係戶。

「你說你們都是修行界最頂尖的高人?」我一臉不敢相信。

「你還別不信,吶,麻仙姑,薩滿教最厲害的神婆,滿天仙佛,沒有三炷香請不下來的。達摩,少林建寺以來排名前三的天才,般若掌已經有真正達摩的九成造詣。便是道爺我,龍虎山張家十八支脈,修鍊五雷正法的天師後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你真當張天師的名號是阿貓阿狗也能繼承么?」張胖子一副義憤填膺,被我侮辱了的樣子。

「那你們怎麼都分在了戰略後勤處?怎麼不去前線降妖伏魔?」

張胖子得意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他呆立許久,才頹然一嘆:「唉,生不逢時啊。」

而我接手的第一件工作,就很好地證明了這一點。

事情本來很簡單——直隸地區的一位房地產開發商,打地基時挖出了一座元代的古墓。

本來嘛,一座古墓而已,隨便一所大學的考古系教授就能解決的事,卻因為貪婪變了味道。十幾個沒見過市面的建築工人,在包工頭的帶領下把墓室洗劫一空,甚至連墓主人嘴裡的寶珠都摳了出來,好死不死的,摳珠子時還被乾屍的牙齒割破了手指——這下好了,怨氣被血腥一激,片刻間就催生出一頭血僵,十幾號人,當場就被新鮮出爐的紅棕子打了牙祭。

更糟糕的是,開發商害怕影響樓盤銷售,硬是把消息瞞住了——然後請了白雲觀的一幫道士來做法驅邪。得,白雲牌外賣。

血僵啊,陰地孕養三百年以上的貴胄橫死之屍,滿懷不得安寧的怨恨之氣,還要吸夠足足十三名壯年男子的心頭血,才有三成概率成型的魔怪,放在古代,至少也要拼掉半個修行界才能遏制。

「天尊在上,這可是歷代張天師都得耗費壽元請祖師法旨的大麻煩啊,嘖嘖。」張胖子站在我身後看了一遍檔案,發出了幸災樂禍的猥瑣笑容。

沒錯,我入職後的第一個任務,就是解決這個麻煩。

而我唯一會的,就是電視劇里學來的「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真他娘的操蛋啊。

3、

吉普車在戒備森嚴的哨卡前停下,檢查完證件後,站崗的武警敬禮放行。

這裡本就是郊區,武警戒嚴以來,這片剛剛有點雛形的建築工地更是見不到任何普通人的身影。

我剛從車上下來,耳邊就是一串炸響:「天應局快反處直隸分部上尉李傑,代號石敢當,向您報告!」

我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回應:「我是唐炎川……呃,代號三藏,很高興見到你。」

話說完,我才看到對方的臉。這個濃眉大眼的青年,就是我這次的搭檔?

石敢當保持敬禮的姿勢不動,鏗鏘有力地繼續著:「天應局快反處直隸分部直屬小隊共計25人集結完畢,地方武警部隊兩個連隊可隨時配合,請指示!」

我很不適應這樣的情景。雖然局長跟我說過,總局到地方辦事,即使我只是新人,也對應著等同少校級別的榮譽軍銜,但眼下幾百名荷槍實彈的軍人聽我號令,還是有種不切實際的夢幻感。

但接下來,我發現我想多了。

石敢當對我雖然尊敬,但完全沒有聽取我建議的意思。他只是象徵性地向我這個名義上的「長官」彙報一下情況,而具體的行動策略,我這個一看就是文弱書生的人完全沒有發言的餘地,只能看著他一步步發號施令。或許他隨時可以解決眼下的問題,只是等著我的到來作為行動開始的信號罷了。

作戰指令下達完畢後,雖然心裡極其害怕,但局長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我跟隊前進。沒辦法,我只能離開安全的指揮中心,套上一層厚厚的防暴衣,拿著一把小口徑自衛手槍,跟著石敢當來到事發現場。

一輛全地形遙控車攜帶著三公升裝的血袋,順著被清理出的洞口往墓穴深處駛去,血漿順著吸管一縷縷在地上蔓延。顯示屏上,夜視攝像頭拍攝的墓穴內景一點點浮現在我們眼前。大概五分鐘左右,突然一道人形黑影出現在鏡頭裡,下一秒,屏幕暗了下去。

「準備!」

石敢當做了幾個手勢,直屬小隊的戰士們立刻端起了槍口,嚴陣以待。與此同時,分散包圍住墓穴的一個武警連隊,也紛紛做好了戰鬥準備。

不多時,蹣跚的腳步聲從洞口內傳來,越來越近。就在腳步聲快要到達洞口時,石敢當突然把手猛地一揮!

剎那間,四五個高爆手雷被精準地投擲到洞口處。血僵剛剛鑽出洞口,迎接他的就是一波爆炸的氣浪和鐵片。「嘩啦」一聲,洞口塌了。

「這是對付殭屍的老套路了,手雷先給它洗個澡,順便把往回鑽的洞給炸塌。」我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景,緊張地氣都喘不上,石敢當卻還有心情給我解釋。

火光漸漸消失,幾束探照燈打在血僵身上,我總算看清了它的模樣——渾身長滿血紅色的長毛,身材異常壯實,面目猙獰,正帶著一身被炸的焦黑對著我們咆哮。

石敢當嘴角微微翹起:「喲,不愧是血僵,一般粽子這時候都已經缺胳膊少腿了,它就像被開水燙了似的,沒啥大事啊。」

不待他繼續下令,早有默契的隊員們已經集體開火。7.62毫米口徑的特製穿甲彈打在血僵身上,爆起一片片火星,打得血僵連連倒退。

但幾百發子彈打出去,血僵退了好幾米,卻連彈孔都沒留下幾個。石敢當漸漸皺起了眉頭:「丫還真硬啊,像個老王八。執行B方案!」

隊員們繼續保持火力壓制,但其中幾人已經悄悄垂下槍口,換上了配備巨大燃油罐的重型噴火器。幾條火龍混雜在彈雨中纏繞上了血僵的身體,高達1500℃的高溫將血僵周圍的地面都燒得有了融化的跡象。

「差不多,也該烤軟了。」石敢當喃喃自語。

幾道雷鳴般的巨響從四面遠處傳來,幾乎在瞬間,渾身是火的血僵先是四肢被打出巨大的孔洞,接著腦門「啪」地一下,裂成了一地碎塊。無頭的身軀踉蹌了幾步,倒在了地上。

好一個石敢當!居然在四周布置了八桿反器材狙擊槍!這可是對付裝甲單位的啊!

「打掃戰場!」石敢當冷冷地下達了命令,然後拍了拍我的肩膀,「首長,收工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感到了他眼裡一絲絲的不屑。

我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張胖子會說自己生不逢時了。

4、

「三藏!」張天師突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把正對著電腦發獃的我嚇得夠嗆。

「你怎麼今天魂不守舍的?被攝了魂啦?不對啊,血僵不會這招啊。」

「呃……」我猶豫了一下,在直隸經歷的一切在腦海里浮現,終於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張胖子,咱天應局對付妖魔鬼怪,一直都這麼利索的嗎?這血僵在檔案里也算排得上號了,怎麼半小時不到就被……」

「啥?半小時?直隸分部出了多少人,誰帶的隊?」沒想到的是,張天師看起來比我還驚訝。他的大嗓門把麻仙姑和達摩也引了過來,都一臉好奇地看著我。沒辦法,我只能把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阿彌陀佛,火器威力竟已精進如斯……」達摩一臉感慨,嘆了半天氣,麻仙姑也露出驚訝的表情,回到座位半天沒有說話。

「切,一個整天念經的老頑固,一個就知道化妝自拍的大腐女,什麼都不懂。」張天師卻似乎鬆了一口氣。看我迷茫的樣子,笑著向我解釋起來。

「要說這天下修行人,本來都不怎麼看得起凡夫俗子,君不見三國時期,先輩左慈略施小術,就視曹操萬軍於無物?可沒想到近百年來,軍事力量日新月異,大家也就不得不向現實低頭了。導火索是啥來著?哦對了,是剛建國那會兒,龍虎山仗著雷法高深,不承認新政府,還在道觀里藏了敵黨一個避難的將軍。結果?兩個炮兵團開過來,山頭都轟矮了半截!」

「龍虎山?」我愣了,這不就是張天師一脈的道場嗎?

看到我小心翼翼的探尋目光,張天師滿不在乎地說:「放心,我不忌諱這個。山上老不死的不識時務,活該。再說了,那時候被轟死的也沒幾個好人,真正有血性的,早幾年就都死在東瀛人的槍口底下了,留在山上的,血都是冷的。」頓了頓,他又神秘一笑:「你說巧不巧,那幾年正好是旁系勢大,壓過了主家。沒有這一炸,搞不好也沒我張有道啊!」

我有些尷尬,趕忙岔開話題:「唉胖子,你剛才為啥說他們倆不懂?」

「哦,這不很簡單嗎,噴火器、狙擊槍,火力雖強,到底是單兵武器,和幾十年前差別也不大。當年龍虎山其實就是那殺給猴子們看的一隻雞,其他門派事後就都歸附政府了,後頭幾代人其實沒真正見過現代武器。我龍虎山不一樣,痛定思痛,立下新門規,要與時俱進!我這次驚訝,主要是沒想到那石敢當居然想出了這麼一個對付高等殭屍的招數……好傢夥,是個人才!」

張天師歪著腦袋想了想,補充說:「你要真感興趣,檔案里資料多的是,自己去查嘛。」

說得有理啊!我一頭鑽進了資料室,翻出來一摞泛黃的檔案。

【魔都盤龍柱事件-代號「屠龍」】、【金陵陰陽營事件-代號「菩薩淚」】、【帝都81號事件-代號「毀家紓難」】、【冰城貓臉老嫗事件-代號「三人成虎」】……

我兩眼放光,激動地翻開第一頁……「啪」一隻手拍在我肩膀上。

「胖子!你丫……」我回頭就罵,差點兒沒撞上老嚴凝固的笑臉。

「三藏,到我辦公室來一下!」老嚴黑著臉,背著手走了。

「局座,我剛才……」一進辦公室,我就忙不迭地解釋。

「你的事等會兒再說,先跟我彙報一下這次行動的情況。」老嚴說完,我才注意到,石敢當居然也在辦公室里。不僅如此,角落裡還坐著一位身穿軍服的中年男人,劍眉星目,雖然坐在角落,依然氣勢凜然,讓人無法忽視。

我向老嚴一五一十地彙報了行動過程。好不容易忍著說完,我就迫不及待地問出自己思考了一整天的問題:「局座,有石敢當這樣的大神在,我跟隊的意義是什麼?為什麼要讓我去快速反應處?我不是怕死啊!局座,國家有需要,我可以拋頭顱灑熱血,可我連手槍都不會打,專業不對口啊!不如讓我待在戰略後勤處吧!」

「專業?」老嚴呵呵地笑了,「你會畫符還是會念經?張有道麻仙姑他們,能夠根據各地上報的蛛絲馬跡,用傳承的能力分析敵人特點和種類,還能隨時充當諮詢顧問。你呢?你是學中文的,能幹嘛?查字典嗎?」

「這……」我愣了一下,不甘心地反駁,「那您就不該招我進來啊!讓我回國稅局也行啊!」

「哈哈哈……」角落裡的中年軍人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閻羅,你手下這個小年輕有點兒意思啊。」他又轉頭看了我一眼,對視的瞬間,我彷彿看到了他眼中的硝煙,「你是叫……三藏是吧?你放心,組織里不會埋沒任何一個人才,你自然有派上用場的時候,別急,快了。」

「老徐,不該說的別多說。」一直運籌帷幄的老嚴卻好像有點緊張,生硬地轉移了話題,「這位是咱們局裡的兵馬大元帥,徐建國大校。」

「上校,是上校,你忘了,我上禮拜剛被降的職。」中年軍人對我伸出了手,「小夥子,我是徐建國,代號鍾馗,現在嘛是快反處的處長。哈哈哈你別緊張,你是直接對閻羅負責,和我沒有上下級關係。」

我趕緊彎腰去握鍾馗的手,結果差點沒叫出聲來——這位叔叔手勁兒可真大啊!

「對了,石敢當上次任務表現突出,我已經把他調到總局了,你們是老相識,又都是剛來總局的新人,多親近親近!」

「明白!」石敢當還是那麼雷厲風行,昂首敬禮後,和我一起退出了辦公室。

關上門,我躊躇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八卦之火:「這鐘馗大佬,因為什麼事被降職了?」

「哦,你說這個啊,」石敢當滿不在乎地回道,「前段時間西北有個精絕古城,復活了一個邪神叫什麼女王的,鍾馗老大動用局裡特權,給人餵了一顆戰術核彈,影響太大所以被處分了。」

說完,石敢當兩肋生風地走了,留下我在原地凌亂。

5、

我真傻,真的。

從一開始我就不應該來天應局。

不到一禮拜的時間,我才剛把那些檔案看了個開頭,就苦命地被老嚴又安排了活兒。

和上次相比,這回的陣仗倒是小了許多。

會議室里,我和戴著眼鏡的英俊青年默默對視著,一個圓臉妹子坐在一邊,單手托腮望著我們。好一場「鴛鴛相抱何時了,鴦在一旁看熱鬧」的畫面……

「咳咳……」終於還是我定力稍差一籌,先開了口:「這次的任務,就我們三個解決?」我指指青年,指指自己,又指指圓臉妹子。

「當然不是,」青年的話讓我先鬆了一口氣,又瞬間提了起來,「阿月是我朋友,私人名義來幫忙的,所以嚴格來講,只有我們倆。」

「什麼?!」我的嗓門一下子大了起來,「這次可是鬧鬼!是鬼啊!上次對付個殭屍都出動了兩個連隊,這次就我們倆?」

「慌什麼!」青年白了我一眼,「有我宋定伯在,區區亡魂,手到擒來。宋定伯捉鬼的故事沒聽過嗎?」

「那是小說!而且,宋定伯是你的代號,你又不是真的宋定伯!」我咆哮著噴了他一臉吐沫星子。

「好啦好啦,宋哥,別逗他了,新人嘛,沒常識而已。」妹子倒是好心,替我說話,「宋哥剛才開玩笑呢。堂堂天應局快反處,怎麼會缺人手?我們現在只是前期的偵查,等確定目標後,以你和宋哥的許可權加起來,足足可以調動半個齊魯的特警隊呢!」

「這還差不多,不然我馬上回頭,一秒也不在你們齊魯多待,」我吐槽一句,見好就收,笑嘻嘻地問,「美女怎麼稱呼啊?怎麼攙和進來的?有鬼也別怕,你三藏哥哥保護你!」

妹子「噗哧」一聲,捂住嘴角笑了:「我叫李詩月,蓬萊派弟子,這次出事的齊魯師範就是我母校,所以過來看看。」

「沒想到還是個小仙女,失敬失敬!」我順嘴撩著妹,好奇地問,「母校是什麼情況?」

這下連李詩月也受不了了,扶住額頭無語地說:「你到底是多粉嫩的新人啊?一點常識也沒有。我們修行界的人,難道就不用吃飯睡覺讀九年制義務教育了嗎?上個大學很奇怪嗎?」

我尷尬地笑著,幸好宋定伯幫解了圍:「說正事。齊魯師範半個月內死了七個人,都是學習好還顏值高的女生,甚至前天還有一名調查此案的女刑警遇害。在天應局齊魯分部駐點的嶗山派道長檢測到了很重的陰氣,應該是厲鬼無疑。只是根據調查,最近齊魯師範被學生目睹的靈異事件不止一起,我們要查出到底是什麼怪物作祟。」

李詩月也一改嬉笑,嚴肅地補充:「八名死者,四人請碟仙后死在同一個宿舍,一人午夜從被鎖住大門的教學樓頂跳下,兩人在廁所隔間窒息。至於那名女警……死於器官衰竭。根據目擊者證詞,他們看到過在廁所哭泣的白衣女子、在走廊跳舞的紅舞鞋和午夜突然亮燈的教室。」

我疑惑道:「聽起來倒是厲鬼的常用手段。可是,到底這所學校里有多少只啊?不是說厲鬼很有領地意識,同一區域內只會存在一隻嗎?」

「沒錯,這就是異常所在了。」宋定伯眯起了眼,寒光從鏡片上一閃而過,「今晚,你和阿月一起去學校探查,我在保安監控室和你們保持聯繫。」

「喂喂喂!為什麼我要去學校里探查啊!我什麼都不會啊!」我連忙大喊。

「不願意?反正阿月是女生,肯定要去當誘餌的,也不可能就她一個,總得去個爺們兒陪著。大不了我陪阿月,你在監控室。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面,我們現在並不知道厲鬼會出現在學校的哪個方位,如果它飄到了監控室……嘖嘖,阿月會道法,能保護陪她的人,可監控室的顯示器似乎並不能驅邪呀……」

「男子漢大丈夫,當然要保護女生!阿月,我陪你去!」我義正辭嚴地拍著胸脯。

分別前,似乎想到了什麼,宋定伯湊了過來,往我手裡塞了個東西,在我耳邊小聲地說:「五十名特警帶著傢伙守在校門口,有問題就按這個警報器,弟兄們馬上衝進去。三藏老大放心,你是上頭來的領導,我怎麼會坑你呢?今晚好好表現,英雄救美什麼的……嘿嘿……」

原來他這麼安排是想討好我啊,也對,他是中尉,比我低好幾級呢……仔細一想,阿月雖然臉圓了點,但一雙腿又長又直啊……咳咳……

我半信半疑地走了,卻總覺得宋定伯最後看我的目光,有些特別的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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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由於學院領導的三令五申,加上最近的各種靈異傳說,午夜的校園裡安靜地出奇。除了我和李詩月的腳步聲,就只有風吹過樹梢的陣陣呼嘯。

我有些緊張,拉了拉李詩月的衣角:「阿月,你覺得這厲鬼會在什麼地方?」

李詩月微微一笑,看了看手中的羅盤,奇道:「說來也怪,學校里居然四處都有陰氣,一時之間也沒辦法定位。我們先去宿舍樓看看吧。」

14號宿舍樓本來住滿了大二大三的女學生,這個時間本應非常熱鬧。但自從出了這一系列事情之後,樓里的學生紛紛搬了出去,僅有幾間不信邪的宿舍還亮著燈。

敲響了宿管大媽的門,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從一堆身份證件里翻出了代表警察的那張,然後我們倆以調查線索的名義走進了宿舍樓。

「就是這裡!」李詩月興奮地說,「這就是死了兩名女生的那間廁所!」說完,她把羅盤塞回包里,一臉激動地鑽了進去。

我有些犯嘀咕,一方面因為即將見鬼而略微害怕,另一方面,平生第一次進女廁所,也給我帶來了異樣的新鮮感。一咬牙,我掏出自費在淘寶上買的防狼電擊棒,也跟了進去。

午夜的女廁所,燈光昏暗,李詩月摸摸這兒摸摸那兒,一副完全不嫌髒的樣子。檢查到最後一間隔間時,突然一陣風刮過,「嘭」地一聲,廁所門被關上了。

「真倒霉。」我嘟囔了一句,打算去把門再推開,不想身後的李詩月卻叫住了我。

「別走,」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飄忽,「留下來陪我。」

「陪……陪你?」我咽了咽口水。英雄救美的劇情還沒上演,要不要進展這麼快啊,而且在這裡……環境會影響情趣的啊。

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李詩月已經帶著奇怪的笑容湊了過來,朝我伸出了一隻手。我大著膽子打算去拉,無意中往地上一瞥。

李詩月,她沒有腳!

我嚇了一跳,再抬頭一看,李詩月的眼睛裡流出血來,依然帶著詭異的笑容。我轉身就跑,但她也飄在我身後,悠悠的聲音不斷傳來:「不要走,留下來陪我……」

不知道為什麼,幾米遠的門口怎麼都跑不到,身後的李詩月卻越來越近。我一咬牙,回過頭掏出電擊棒,打算給她一個狠的。這大概也是這款電擊棒第一次被男生用來對付美女吧。

然後,我被李詩月的一個側踢KO了。

等等,側踢?她不是沒有腿嗎?

「三藏!你是不是有病?怎麼沖我來了!」李詩月叉著腰,氣不打一處來。

「你……你臉上的血呢?」我小心地和她保持距離,不敢靠近。

「血?」李詩月歪著腦袋想了想,「你剛才不會是中招了吧?」

我確認了一下,現在的李詩月有腿有腳,也有影子,這才把剛才看到的告訴了她。

「不對勁!」李詩月嚴肅起來,「我剛才檢查的時候已經布下了陣法,它卻還能對你下手,而且居然完全瞞過了我的感應,恐怕不是普通的小鬼。」

她的眼裡突然冒出了興奮的光:「第一次歷練就捉到條大魚!等我降服了它,師妹們肯定都會崇拜我的,宋大哥肯定也會對我刮目相看!」

「要不我們先撤,多喊幾個人再來?」我小聲建議。

「怕什麼?」李詩月白了我一眼,「鬼物是最容易處理的異類了,沒辦法對人造成物理傷害,又容易被能量攻擊破壞形體,連你手裡的電擊棒也能傷害到它們,一對二我都不怕,安啦安啦。」

話音剛落,廁所外面突然響起了敲門聲。我沖李詩月做出「噓」的手勢,低頭往下方門縫看去。

一雙紅舞鞋。

李詩月的臉色也突然變了:「陰氣好重!至少有四個來源!」

我們被包圍了。

7、

李詩月咬牙切齒,在手裡扣著一顆五彩的圓石,散發著淡淡的毫光,緊張地戒備著。

「這是……法寶?」我第一次看見修行人施法,一時間連被鬼物包圍的恐懼感都消除了不少。

李詩月頭也沒回地說:「小說看多了吧?哪裡來這麼多法寶,這是丹爐里疏火用的琉璃石,當暗器用的。」

「暗器?你不會法術嗎?什麼御劍飛行之類的,來個大招轟出去啊!」

「能不能別又把小說當現實啊?真能飛天遁地,還輪到凡人主宰人間?再說了,我蓬萊主修丹鼎術,會一門飛石法防身,已經很不容易了。」

得了,這姑娘靠不住。我嘆口氣,高舉警報器,中二地大喊:「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

然後,警報器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怎麼回事?三藏,阿月,你們遇到危險了嗎?」

我愣了半秒,咬牙切齒地說:「宋!定!伯!你不是說這是警報器嗎!」

伴隨著尖嘯聲,一個白衣長發的鬼影從窗戶口爬了進來,敲門聲也越來越急促。李詩月一記飛石,把窗口的鬼影打得一個踉蹌。說來也怪,我扔過去的碎磚直接穿過了鬼影的身子,但李詩月扔出的琉璃石就能打得鬼影一陣波動。

攻擊的喘息間,李詩月一把搶過我手裡的警報器,大喊:「宋大哥,情況不對勁,不知道為什麼,我只是簡單的偵查就引來了好幾個鬼物,我最多還能頂五分鐘!」

「明白,我們馬上就到。」

李詩月沖我喊:「拿上你的電擊棒,對著大門!」

木門是絕緣的呀!我有些不解,但還是聽從專業人士的建議,掏出電擊棒,緊貼大門按下了按鈕。

電弧一閃而過,敲門聲突然頓了一下,停了大概兩秒,才繼續響起。

有效!我連忙一下下地電著大門,李詩月則守著兩扇窗戶,不時打下一隻奇怪的鬼影。

突然,李詩月大喊一聲:「不好!琉璃石用完了!」

話音剛落,我手裡的電擊棒咔嚓一下,沒電了。

我倆面面相覷,心裡閃過同一個念頭:完了。

「快跳!」樓下傳來一陣呼喝,似乎是宋定伯的聲音。

我還沒反應過來,李詩月已經一把將我拉到了窗邊。她咬著牙掐了個指訣,一掌把窗邊的鬼影打散,臉色蒼白地把我從窗口推了下去。

我尖叫著,手舞足蹈地直墜下了四樓——然後掉在了厚實的氣墊中,幾隻手伸過來,拉起了我。

回過神,宋定伯站在氣墊邊上,一把將隨我之後跳下的李詩月攔腰抱起,緊張地上下檢查著。李詩月羞紅著臉,一言不發。四周,黑壓壓一片身穿制服的特警,面不改色,彷彿看不到這狗糧似的。

沒多久,樓上廁所的燈光熄滅了。宋定伯臉色鎮定,扶著李詩月站好,從容對特警們下令:「做好準備,可能有敵人!」

我湊到李詩月邊上:「你們倆?」

「我和宋大哥……指腹為婚。」李詩月低著頭,聲若蚊蠅。

好你個宋定伯,原來從一開始就在算計我!

黑霧籠罩過來,校園裡的路燈突然暗了下去,雖然沒有熄滅,但只能勉力發出微弱的光,即使是特警們手中的強光手電筒,此時似乎也被黑暗吞噬了。滲人的女子哭聲從宿舍樓傳來,越來越近。

「照明彈!」

幾發閃亮的光源被發射出來,掛在周圍的樹梢和樓頂,橙色的光芒把四周照地宛如白晝。本來將光芒吞噬的黑霧,在大範圍照明彈面前,像個面對一群壯漢的柔弱小受一樣無力。

「煙霧彈!」

加入特製染色劑的紅色煙霧在前方空地上瀰漫,不多時,紅霧中突然模糊地出現了幾個人形,本來應該無形無影的存在,卻在紅霧中翻騰出隱約的身形。

「鋁熱彈!」

彈頭爆開,大片金屬粉揮灑在霧氣中,釋放出大量的熱量,紅霧瞬間化為一片火海,幾具模糊的人影也變成了燃燒的火炬。

宋定伯摘下眼鏡擦了擦,又重新戴上,露出了陽光燦爛的微笑:「我宋定伯,職業捉鬼。」

8、

火星漸漸熄滅,來襲的厲鬼們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傷害,但對行動力卻影響不大。它們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好像不太願意主動往前湊了。

宋定伯朝我努了努嘴:「三藏,到你發揮作用的時候了,往前站站。」

什麼意思?和我有什麼關係?我下意識地往前走了幾步,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這小子憑什麼指揮我?我軍銜比他高兩級啊!

沒等我回頭懟宋定伯,前面的幾隻厲鬼卻好像受了什麼刺激,一下子丟掉了猶豫,飛快地躥了過來。

「電擊!」

十幾名特警向前一步,舉起了手裡的防爆網槍,子彈一出槍口,就展開成了一張大網。十幾張帶著強電流的金屬網徑直穿過了厲鬼的魂體,它們閃爍了幾下,慢慢消散於空氣中。

李詩月走過來驚喜地拍拍我的肩:「哇三藏,原來你這麼厲害啊,這手召鬼術,比茅山的師兄們也不差呀!」

我顧不上回答她,指了指還沒有完全消散的霧氣,問宋定伯:「這就沒了?鋁熱劑加電網,就搞定了?」

「哦,其實電網就夠了,加鋁熱彈是為了暖和暖和——齊魯的晚上寒氣太重了。」

「那些……是厲鬼?它們的法力呢?」

「白天的時候 ,我已經在這四周布滿了強磁場干擾器,它們維持自身穩定已經很不容易了,更不可能再讓我們產生幻覺。你沒發現自己的手機已經沒信號了嗎?不然我為什麼要給你通訊器?至於剩下的附身嘛,也得他們先衝到跟前才行啊。」

「是這樣啊,」我點了點頭,然後話風一轉,咬牙切齒地問,「按你的意思,早就布好了陷阱,其實我是被當做誘餌用的是嗎?」

「三藏長官的話,我怎麼聽不懂呢?」宋定伯狡黠一笑,「我是在三藏長官的指點下布下埋伏,長官又身先士卒親自誘敵深入,這才英明神武一舉破敵,我們這些下屬,都是托您的福啊。」

我有些猶豫,要不要順勢接過這個功勞?可是被擺了一道,好不爽啊。

突然,一側的樹梢上傳來輕微的爆炸聲。我嚇了一跳,又是什麼情況?

宋定伯總是自信的臉也終於嚴肅起來:「干擾器炸了,有大功率磁場源在靠近。」

李詩月也適時地發出了驚呼:「我的羅盤在亂轉!」

特警們已經舉起了各式槍械,緊張地戒備著。

不遠處的操場方向,有什麼東西正在靠近。

宋定伯黑著臉問我:「三藏,你知道什麼情況下,厲鬼才會不在意地盤,混雜居住在同一片區域嗎?」

「按照《妖鬼篇》的記載,應該是……在類似酆都這種鬼蜮?」我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沒錯。我原來以為,這裡新出現了一塊聚陰地,所以才會存在好幾隻厲鬼。現在看來,我還是算錯了。」他指了指操場。

隨著距離的縮短,已經能夠看清,那是一名穿著紅色紗衣的女子,體態婀娜,容貌艷麗,舉著一把小紅傘緩緩地飄近。

「這聚陰地出現最多不過半年,哪裡養得起磁場反應這麼大的鬼王?」宋定伯一字一頓地說,「這是一隻牧羊犬啊!」

我瞬間明白了。也就是說,這一切都是人為的。

有人在養鬼!

「怎麼辦?」李詩月急了起來,「這隻鬼至少有百年修為,我連一秒都撐不住!」

「宋科,」特警隊長湊了過來,面色凝重,「看起來不好對付啊,兄弟們這次是在市區出任務,除了手槍,就帶了幾挺微沖。您是專業的,給句話,是打還是撤?」

「特種裝備呢?」

「鋁熱彈還有三顆,電網還有二十發,干擾器……剛才全爆了。」

「我這兒……還有根電擊棒,你們要是有電池換上,也能用。」我弱弱地插了一句。

「兄弟們,」宋定伯沉聲道,「子彈對鬼物沒有作用,靠這麼點兒電網和鋁熱彈,打,我們毫無勝算。」

「但是!」他突然大吼起來,「這裡是學校,大晚上的至少還有幾千學生。我們招惹出了鬼王,現在慫了,這些學生仔一個也跑不了!我們能撤嗎?」

「不能!」回答異乎尋常的整齊。

「阿月,」宋定伯轉過頭給她一個溫柔的笑,「今天,可能要連累你了。」

「和宋大哥在,我就不怕。」李詩月也笑了,沒有一絲慌亂與害怕。

算我倒霉吧,我嘆了口氣,都是爺們兒,這時候我能慫嗎?百十來斤,看來今天得交代了。

我張開雙手,在周圍人看傻子一樣的目光中發泄似得大喊:「來吧!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已經離我們不到二十米的紅傘女鬼,突然嫵媚地笑了。

然後化為一道流光,鑽入了我的身體,再無聲息。

本來做好拚命準備的所有人,都傻了。

9、

「陰魂附體!戒備!」宋定伯反應過來,大聲下令。

幾十桿長短槍支齊刷刷地對準了我,只待一個開火信號,就能把我打成篩子。

我嚇得面無人色,顫抖著說:「宋定伯,你可別胡來,我是三藏啊!阿月,你勸勸你宋大哥!」

宋定伯死死地盯著我,好像要用目光把我鑽透,但看我神志清醒,一時之間也不敢下令開槍。他轉過頭,湊到李詩月耳邊:「阿月,剛才我已經把這些特警的血氣激勵了起來,我沒記錯的話,你們蓬萊有一門術法叫做『借東風』,你現在引這些氣血,放個大招試試三藏。」

李詩月點點頭,掐著指訣念念有詞,看起來就是一般的道士念經,但我卻恍惚間看到有一縷縷細煙從特警們頭頂向李詩月飄去。我以前好像沒看見過這些啊,可能我身上真的有什麼不對勁。

「敕!」李詩月一聲嬌喝,震得我眼冒金光,頭暈目眩,好一陣子才回過神。

「別怕,這是正常反應。你要是被附體了,絕對不止暈一下而已。」看我有些緊張,李詩月輕聲安撫我。

「奇怪,難道真沒什麼問題?」宋定伯也糊塗了,「那紅傘女鬼去哪兒了?」

「女鬼就在他體內!趁其尚未靈肉合一,速行雷霆手段!否則悔之晚矣!」突然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厲喝,大家往聲音來源看去,一道身著道袍的人影飛躍而來,足尖在樹梢輕輕一點,便躍出四五米,幾個起落間就來到眾人面前。

我的老天,傳說中的輕功?修行界人士我好歹也見了好幾號,據說還都是各門派翹楚,但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級別的高人,一下子激動起來。

宋定伯並未掉以輕心,將手一揮,幾名特警立刻調轉槍口對準來人,這才發問:「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這是個面容剛毅,約莫四十歲的中年道士,留著淡淡的胡茬,單手持桃木劍背在身後,顯示自己毫無惡意,打了個稽首,這才說道:「貧道茅山林九,見過諸位。可是天應局宋定伯宋科長當面?」

宋定伯皺了皺眉頭,還沒說話,李詩月已經亮起了星星眼:「天吶!你就是道門第一人,三茅真君林九霄?我是蓬萊派首席弟子李詩月,是你的鐵杆迷妹呀!」林九微微一笑,並未接話。

「什麼道門第一人,修行界幾個不甘心的牛鼻子吹捧起來的罷了,真要有那麼厲害還要我們快速反應處幹嘛?」宋定伯有些吃味,卻渾然不覺自己也把李詩月罵了進去,「你是後勤處的,不在總局待著,來齊魯做什麼?」

「無量天尊,貧道心血來潮行走天下,今日路過齊魯,忽感陰氣逼人,這才前來一探。」他話鋒一轉,「此人已被陰魂附體,所幸被貧道及時發現,此刻下手,尚可亡羊補牢!」

我本來剛想起這人,麻仙姑似乎提過,也是天應局成員,前端時間休了年假,所以沒能見到。可今天第一次見面,他居然一門心思想幹掉我!

一方是道門第一人,一方是總部來的少校特派員,特警們把猶豫的目光投向宋定伯。

「兩個人都拷上帶走!送回總部,翻不了天!」

10、

「體溫36.5℃,無異常!」

「心電圖無異常!」

「核磁成像無異常!」

「血液檢測無異常!」

………

「心理測試無異常!」

連續好幾天,我在十幾號荷槍實彈的軍警押送下,做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檢查,但進入體內的女鬼去依然不見蹤影。

「奇怪了啊,連陰氣濃度都恢復了,」張天師圍著我嘖嘖稱奇,「三藏,你不會偷偷練了什麼邪門法術,把這鬼給煉化了吧?」

「你才練了邪術呢!你全家都練了葵花寶典!」我嘴上毫不吃虧,立刻就懟了回去。

「行了,既然檢查沒問題,那就繼續觀察好了。其他一切照舊。」老嚴大手一揮,表示不再計較這點。

林九已經回到局裡,就坐在我斜對面,似乎不是很甘心,總是盯著我,好像在思考什麼。

「請問三藏在嗎?」門口突然響起了熟悉的聲音。我回頭一看,是宋定伯!

要不是他,我這次也不用受這麼多罪!我拍案而起,就要找他算賬。

「閻羅找你。」他笑眯眯的,好像吃定了我。我忍著怒氣,跟在他後面走到老嚴的辦公室。

咦?都是熟人啊。老嚴、鍾馗、石敢當,還有我和宋定伯。

「這次做得很好,基本已經把該測試的都測試完了……」裡面似乎正在聊著這次任務,但我一進門,大家都閉口不說話了。

「三藏啊,」老嚴又開了口,「宋定伯現在調到了總局,現在和你還有石敢當一起辦公,我打算近期成立一個新的部門,暫定由你們組建第一批骨幹。」

「局座,我才剛來就給我這麼重的擔子,不太合適吧……」石敢當還好說,但宋定伯我是真不感冒,和他長期共事我會瘋的。

「哦,其實是這樣,他們倆呢我很滿意,但你嘛,還要再觀察觀察。這樣吧,正好這次齊魯師範養鬼的事情還沒有結案,你和林九一塊兒去調查吧,就當最後一次考察了。」

「局座,您給我的任務是一次比一次離譜了啊,這次連快反處的同志都沒有,就讓我和後勤處的一起?」

「放心,你們只是調查,找到嫌疑人後自然有專人處理。對了,林九是專業的,你跟著好好學。別讓我失望啊!」

得了,最近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連續和兩個最討厭的人合作。我現在唯一期望的,就是林九不要在一起出任務的時候把我偷偷幹掉就行了。

………………歡迎大家在評論里討論劇情和找BUG……按照某個小哥的建議,在上次更新到的地方加了分割線……然後這個坑大概會比較長,我慢慢更,每次更新在評論區提醒大家………………



我問猴子,都成佛五百年了,你寂寞嗎?

猴子說我寂寞你媽。

我說你是斗戰勝佛,不要這麼暴躁,況且我是一頭豬,你寂寞我媽,也沒有用,生殖隔離。

猴子一個桃子扔過來塞我嘴上。

猴子開始讀經書,他讀諸行無常,一切皆苦。諸法無我,寂滅為樂。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我嘆口氣,說孫猴子,你的金箍棒多久沒拿出來過了?

猴子在水簾洞口坐成一尊佛像,沒有回答。


我知道猴子不寂寞。

有一萬隻猴子陪著他,他寂寞個勞什子。

我寂寞,我沒有另外一萬隻豬陪著我。

別別別,我也不想要一萬隻豬陪著我。

隔西遊已經五百年,面對我的九齒釘耙,我還能想起,九九八十一難結束的那天下午。

大雷音寺、光華閃耀,是立地成佛,無可救藥。

無可救藥的無聊。

這無聊已經持續了五百年。

真是豬生苦長。


照理說,我不應該這麼想。

沙悟凈那個沒腦子的,還問我,二師兄,現在萬世太平,世人研修佛法,你怎麼還不滿足呢?

我一個釘耙就扔他頭上,萬世太平有什麼好的,你個傻子。

萬世太平,人沒人性、妖沒妖性,你看看現在這些妖精,出來劫個人吃都要想著天上的神仙爸爸看著,心驚膽戰的,要麼就是收編進了佛法大隊,當個妖界眼線,無不無聊?

沙悟凈說,有聊。

我說你走吧。

沙悟凈說好的二師兄。

我說站住,我他媽叫你走你還真走了?

沙悟凈說二師兄還有啥事?

我嘆口氣,什麼都沒說。

我說我們幾個,加上那匹蠢馬,有空一起聚個餐。


二郎神說,天蓬你就是,太閑了,要不幫我管管事,捉拿兩個小妖精也是好的。

我說去你的。

我看一眼月亮,清輝散散,寒光漫漫,像一顆繞著棉花糖的珠子。

二郎神說別看了,再看多少眼都沒用。

你是凈壇使者,不是天蓬元帥。

你要立地成佛,不要兒女情長。

我說老子看個月亮,你也要跟我說大道理?

楊戩,跟你講老實話,我只是覺得,太無聊了。

你說活這麼久,卻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有什麼意思?

二郎神三隻眼睛都閉上,他說老豬,你好好讀讀佛法。

讀讀佛法,你心就清凈了。

我說我都讀了一萬遍了,這五百年我讀的佛法還不夠多?

但為何這世間佛法,都不能降我心中火?

而唯獨只有這月亮,能度我千萬世蹉跎?


我也不是沒有想過,披上當年的鎧甲,拿上我的釘耙,會一會九天神佛,上那廣寒宮去,折一朵桂花與佳人相送。

像是死也不足惜。

在這件事情上,那猴子確實是我偶像。

但現在連偶像都成了佛,你說我還有什麼鬥志?

我不能像以前那樣,說大師兄,我們去闖一闖那南天門,殺他個七進七出,好不好?

猴子肯定說,佛法無邊,八戒你還是靜靜修行。

我修你個大頭鬼。

有些人天生就是佛,有些人天生就是凡人。

我再修行一百萬年,還是一隻凡心豬。

你強求我一隻豬去當佛,跟你和我媽的生殖隔離,有什麼差別?


但是吧,想法歸想法,現實歸現實。

我要是真上南天門鬧騰一番,第一下就給楊戩這小子拿下了。我又不是孫悟空,猴子跟豬的差別,比人跟人不知道大到哪裡去了。

我不會七十二變,九齒釘耙也比不上那定海神針,那猴子法力通天,我能幹什麼?

他可以大鬧天宮,我只能大跪天宮。

這天庭和佛界,妖怪與人間,像一個個卡的剛好的精密齒輪,這世界就這麼毫無違和地完美運轉,似乎大家都不覺得無聊。

如來不無聊,玉帝不無聊,現在好了,連你個孫猴子,也說不無聊。

你說你法力通天,一人可當十萬天兵,可還不是像個普通人一樣,打坐念經?

無聊不無聊?

無聊透了。

這世界,讓佛祖的歸佛祖,玉帝的歸玉帝。

就是這麼他媽無聊得好。


我跟楊戩聊天吹水的時候,這小子跟我說,最近妖界不太平。

我說現在這妖界,一個個都老實得很,就算他爹是牛魔王的,都要給觀音當個童子,你說其他妖精還有什麼混頭,當妖的是一年不如一年好玩。

楊戩說你還真別說,這次這妖,有點本事。

這妖先襲人間,玉帝排下去的天兵天將,一個個都被吃了,一個回來的都沒有。

我心裡一驚,嘴上說這算個啥,當年你們十萬天兵,連那隻猴子也沒擋得住。

楊戩說我感覺,這次問題有點大。

我說那你怎麼不下去拿它?

他說快了。下次,應該就是我去了。

他說天蓬,說真的,冥冥之中我感覺,我這次可能有去無回。

我說哈哈哈哈二郎神,你記得到陰曹地府了幫我問候下閻王爺,看他老人家最近身體好嗎。

楊戩把三尖兩刃槍一提,寒光點點。他說天蓬,你記住,如果這世道有變,你就上廣寒宮。

一定要上廣寒宮。

我說你他媽說什麼?

楊戩已經乘雲走遠。


我聽不懂楊戩在說什麼,我也不想搞懂。

這小子,就是喜歡裝逼。

生下來非要長三隻眼睛,拿個兵器還是個啥玩意兒三尖兩刃槍,還帶條哈士奇,年輕時候還啥玩意兒劈山救母,聲勢浩大,都能評上感動天庭十大人物。

真是有趣。

這小子正經的很,也高傲得很,但這幾百年來,除了猴子,就這小子願意跟我聊聊天。

當然前提是他不能叫我豬剛鬣。

我一個不正經的豬,跟一個正經的神仙聊天,還挺好玩。

後來孫猴子跟我說,楊戩死了。

我說死猴子,你說什麼玩意兒?

這猴子渾身毛髮發出火光,他說二郎神,死了。

我說你逗我呢,當年南天門你不就是被他給擺一道,這小子法力高強,下去降個妖就能死?

猴子看著水簾洞外下著的瓢潑大雨,說這妖,不凡。

我說去你媽的,我不信。

我不信,這個長三隻眼的小子,就這麼魂飛魄散了?

我上天庭,看眾仙皆戚戚然。

太白金星說這妖怪實在是被低估了,不曾想二郎神也敵不過他,需要從長計議。

眾仙稱是。

我當下就火上三丈,我說你們這群勞什子玩意兒,當年抓猴子的時候一個個能得很,現在楊戩都死了,還不趕緊召集他媽的十萬天兵下去擒那妖怪?

玉帝瞥我一眼說,你這豬頭,無用無謀,倒是喜歡耍嘴皮子,你怎麼不自己下去擒那妖給他報仇?

我心中凜然,熱血激蕩,九齒釘耙一橫,背對眾仙,說我老豬今天,也讓你們這些太平日子過久了的神仙看一看,什麼是他媽的骨氣。

我黑衣玄冠金甲加身,飛離南天門。

這一刻,我不是豬八戒,也不是什麼凈壇使者。

我是天蓬元帥。


當然飛出南天門之後,雲上凜冽的寒風吹得我的熱血有點涼。

我覺得我需要冷靜一下。

當一隻冷靜的豬。

做一隻特立獨行的豬,是有代價的,像那個特立獨行的傻子,就送了性命。

我看著這九齒釘耙,感覺並不如楊戩的三尖兩刃刀拉風。

那威力肯定也差了幾個檔次。

這五百年,我的法力跟西遊時候相比,長進甚微。

連楊戩都搞不定的妖怪,我去不是送死嗎。

楊戩啊楊戩,你能劈山,你能遛狗,我都服,你能不能不要逞能?

你都知道有去無回,還是去了,你是不是真的蠢?

我去花果山,發現猴子已經打坐入定。

坐在花果山之頂,宛若從未出生過一樣。

我說猴子,你跟我去,我們兄弟倆,聯手把那個妖給幹了。

猴子不說話。

我說孫悟空,楊戩跟你稱兄道弟上千年,他死了,魂飛魄散了,給妖吃了,你就這麼打坐,給他超度?

猴子不說話。

我說那也罷,你們都是一群懦夫,我老豬一個人去,一個人去給他報仇。

你們都他媽的立地成佛去吧。

我轉身離去,悲從中來。

我知道我沒那個勇氣。

沒有這猴子擋在我面前,我他媽的就是個廢物。

我這九齒釘耙,黑甲玄衣,都是他媽的紙糊的一樣。

我知道這滿天神佛,都在看著我笑話。

八戒啊八戒,即算這麼多年過去,你還只是一頭豬。

只是一頭蠢豬。


我乘雲去南海,想著這妖屠戮世人,觀音應當要出來管一管,幫個忙也好。

卻不料南海妖氣滔天。

整個普陀山,失去莊重的氣氛,一片慘淡。

不祥之兆。

紫竹林東倒西歪,我一眼看到,觀音身邊的小龍女被釘死在紫竹林旁崖壁之上,她的胸前赫然插著一把三尖兩刃刀。

已經斷了氣息。

整個普陀山,了無生機,連一隻活著的蒼蠅都沒有。

我到處找觀音,觀音不見蹤影。

整個普陀山,似乎只有我,與海浪的聲音。

我站在這無盡闃寂之中,感受這妖怪滔天妖氣。

它似乎,就在海底。

十一
當然我肯定是不會去海底的。

開什麼玩笑,這可是觀音菩薩啊。

平時她丟一個法寶都能解決事情,現在她菩薩入海,自身難保。

我也只能幹看著。

這件事,已經遠比我想像之中嚴重。

我能感受到,以這南海為根,妖氣正逐漸強大,四面呼應而起。

妖界四方竟隱隱在呼應這絕世巨妖。

我能感受到,天庭也一定可以。這些亂七八糟的神仙,現在都不知道慌成什麼樣了。

我腆著臉又飛回一次天庭,看到天兵天將正不斷集結。

太白金星跟我說,這妖界似乎已經揭竿而起,四處妖怪作亂,為禍人間。

比當年那妖猴,要可怕得多。

我說那觀音呢?

太白金星搖搖頭,雙手合掌,說阿彌陀佛。

九天諸佛,也將順勢鏟妖。

天兵天將,即刻準備出征。

只是苦了這凡俗人間。

都是生靈塗炭,哀鴻遍野。

十二
我與李靖哪吒父子,還有大部隊的天兵天將,一同來到南海。

畢竟我還沒見過這妖怪長啥樣。

這妖盤踞南海,捲起巨大漩渦。漩渦之中黑氣與佛光竟交融縱橫,十分奇詭。

李靖凝眉而視,說這佛光怕是從觀音而來,這怪物竟能將佛氣也為自身所用,了不得,了不得。

十萬天兵,都嚴陣以待。

突然一個瞬間,海面破開,一條黑色巨龍長著碩大雙翼,帶著如地獄之火的黑炎噴薄而出,直衝天際。

遮天蔽日,有鬼神之威。

騰空而起,竟扶搖萬里。

這黑龍居然是一條西方巨龍。

巨龍揚天吟嘯,海水似被巨大力量擊打一般,掀起海嘯,海浪衝起千丈,向眾天兵天將襲來。

李靖玲瓏寶塔祭出,哪吒混天綾迎風變作萬丈,堪堪將水勢擋下。

眾天兵天將使用法力,先鋒沖陣,對著這巨龍砍下第一波攻勢。

這巨龍額前有個圓形標記,此刻正發出慢慢清輝,玄氣縱橫,竟形成一個八卦巨陣,將先鋒的天兵天將都碾了過去。

這是道家的法力。

這巨龍的本源之力,竟然是道家之力。

這龍明明是一條西方巨龍,戰力驚人不說,從何而來不知,但其本源之力,竟然是玄氣。

我感到脊背發涼。

我忽然想到楊戩跟我說的,他說天蓬,你記住,如果這世道有變,你就上廣寒宮。

一定要上廣寒宮。

我轉身騰雲而去。

直奔廣寒宮。

十三
三十六重天,如今一片狼藉。

廣寒宮旁,月桂樹上,掛著吳剛的屍體。

廣寒宮內坐著一人,嫦娥在他懷中。

竟是玉帝。

他眉間黑氣縱橫,與玄氣清光纏繞一起,跟那惡龍一樣,詭異之極。

嫦娥說天蓬,你救我。

我九齒釘耙一展,躍進廣寒宮,說你這老不死的,是中了什麼邪。

玉帝說你這蠢豬,前線送死不成,逃回這來,還想逞什麼好漢?

可省省吧,就你這卑微法力,釘耙武器,豬頭豬腦,也想做那金甲聖衣的蓋世英雄?

我說玉帝,你真是心狠手辣,為了養那條龍,你連自己外甥都捨得搭進去。

是楊戩叫我來廣寒宮。

那龍是道家正宗玄氣所養,你他媽個天庭領袖,竟然跟惡龍勾結,禍害人間?真是白瞎了三清的眼。

玉帝笑了笑,搖搖頭說,豬剛鬣,皈依五百年了,你寂寞嗎?

我說我寂寞你媽。

玉帝說你才五百年,我呢?我歷經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十二萬九千六百年,方得玉帝之位,無極之道。

我比你活的久太多了,也比你活的無聊太多了。

你說活在這個世界上,得不到自己要的東西,又有什麼開心?

你可知道,我比你,更嚮往這不在五行之中的自由?

你可知道,我比你,更痛恨這秩序井然繁瑣的天庭?

你以為我看向著廣寒宮的次數,比你豬剛鬣看得少?

我說我管你媽,你要以這麼多人為代價換個自由,我天蓬就要拿你下來。

你又以為,這世界上,哪個凡人神仙,活的輕鬆嗎?

活的是自己所想嗎?

玉帝說可惜了,豬剛鬣,你來的太晚了。

那龍是我偶然在西天所得,自幼吸混沌玄氣,如今匯合佛道妖三家之力,就憑那十萬天兵,沒有二郎神,連個孫猴子都降不住,又怎麼擋得了這冥龍。

我說佛祖會擋你,就像當年他收那隻猴子那樣。

玉帝哈哈大笑,說豬剛鬣,你還真是天真。

這天庭倒塌,你以為那如來老兒,會不高興嗎?

當年那猴子大鬧天宮,攪得天翻地覆,若不是我去請那如來,他會理這天庭半分嗎?

這世界,佛道終不兩立,一山怎能容二虎。他巴不得看我這天庭被毀,他好將這世界佛道統一。

只是這如來老兒沒想到,這龍卻是我養的。

話音剛落,整個廣寒宮轟然倒塌,那黑色巨龍身影驀然出現在了月宮之上。

張牙舞爪,浴血咆哮。

看來那十萬天兵,竟不能擋這冥龍半步。

玉帝騰躍空中,與龍合二為一,他仙體融進龍身,這龍身上泛出點點清光,而後像恆星一樣將整個三十六重天照亮。

他說豬剛鬣,你看,我已經自由了。

這天地再不能擋我半分,便是如來老兒親自過來,也拿我沒有辦法。

嫦娥歸我,這天地也都歸我。

沒有三清與諸佛,只有我。

這三十六重天,七十二重地,唯我獨尊。

我看著他,仙不仙,妖不妖,可悲之極。

我搖搖頭。

我說玉帝,你算錯了。

十四
你算錯了。

龍體妖氣縱橫,他咆哮著說我算錯了什麼?

我說你千算萬算,也想不到為什麼二郎神要從容赴死。

因為他知道這世上,定有一個人會來,即算如來不行,三清也不行,這個人也一定會來。

這人是你命中剋星,即算你經過一千七百五十劫,他就是你的一千七百五十一劫。

這人一千年前就讓你束手無策,而到如今,也還是一樣。

他是這個世界,披著金甲聖衣的蓋世英雄。

那龍妖氣與玄氣交織,洶湧法力擊打在我身上,我倒飛出去,意識模糊。

我失去意識前的最後,看到一個頭戴紫金冠、身披黃金甲的身影。

和那一根一萬三千五百斤的金箍棒。

我默念說猴子,今天你不是什麼猴王,不是什麼斗戰勝佛。

你是齊天大聖。

十五
很多年以後,我問猴子,你成佛這麼久了,你寂寞嗎?

猴子說我寂寞你媽。

我說猴子,不能過了這麼幾百年,你還惦記著我媽,我說過了,有生殖隔離。

猴子說你他媽不閉嘴,我就惦記嫦娥去。

我說好好好,我閉嘴,你惦記誰都可以,我媽都行,但是嫦娥不行,那是我老婆。

但你能跟我說說那天你怎麼打敗玉帝的嗎?

猴子說我不說。

猴子說,諸行無常,一切皆苦。諸法無我,寂滅為樂。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我說好好好,你牛逼,你比唐三藏還牛逼。

猴子不說話了。

猴子說,新的天庭和玉帝都有了,往事就不要再提。

讓佛祖的歸佛祖,玉帝的歸玉帝。

阿彌陀佛。

還有。

猴子轉過頭來。

有空我們一起,聚個餐吧。

完。




回憶當初,猴子會答應和我一同去西遊,是聽說我有世界上最強的術。此術名為緊箍咒,一經施展,中招的人必頭痛欲裂,尿崩不止。


猴子大叫:太棒了,我就喜歡你這樣的術士。


我很抱歉沒告訴他其實我是奶媽......



我是執意要去西遊的,那時我還是個少年,看不到花花草草,只看到世間多苦厄。


我聽說西天的經書里有答案,我想把經書帶回來。


方丈說:去吧,記得和朋友們好好相處。


我直搖頭,方丈,我只想一個人去。


方丈說:朋友是你的燈。且去西遊,你以後會明白。



後來我真的下了山,遇見了一隻很能打的猴子,一隻很能吃的豬,一隻很能跑的馬,和一隻很沒用存在感的那個誰。我們組成了大唐第一男子天團:西遊五人組。


同這些社會治安隱患一起上路,實非我的本意,只是,世道兇險,如果沒有他們,我大概活不過第三集。


有時我會望著他們屁顛顛前進的背影,心裡悠悠的突然想明白一個道理:


一個人旅行,才叫旅行。四個人旅行,那他媽叫施主你好,跪下來求你賞口齋飯好不好?



臨行前,方丈說我心中有放不下。


放不下?


僧舍里的飯挺香的,我是挺放不下的。僧舍里的小貓挺可愛的,雖然經常跑我床上撒尿,我也挺放不下它們。


還有山下的漂亮姑娘。是挺放不下。



遇見姑娘那天,我在山下,拿著根棍子,桶著一坨屎。


姑娘從我身邊過,她又倒回來,問我:禿子,你為什麼要玩屎?


我說:施主。我是在和它的主人對話,問它最近耕田累不累。


姑娘說:哈哈哈神經病啊,你和肛門對話吧。



後來我和姑娘玩得熟了。她經常來山上採藥,她倒是不信佛,但她喜歡聽我給她講那些佛經里的故事。


我和她講佛祖在一顆菩提樹下成精......呸,成佛。


我講曾經有盞青燈在佛祖座下學經,聽了三千年的禪,終於開了靈智,佛祖問它,打算去做點什麼?


可它第一件事,就是點燃自己,照亮眾生。這很厲害,像狗改不了吃屎,像我們一生忙碌只為了死,若是能在路上照亮任何人,都是賺到。



禿子,禿子。你說故事的時候,我心裡暖暖的,好像被你照亮了。她這樣評價我。


我摸了摸自己的光頭,說:因為我反光啊。


哦......


怎麼了?這麼失落。


禿子,你呀,總是傻乎乎的。



我要走了。要我給你帶特產嗎?


結果你還是想著遠方。姑娘咬著根蘆葦,趴在窗前,安靜的望著我。而我在她窗下,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光頭。


我跑遠了,回過頭大聲說:等我回來,我把佛經里的故事都說給你聽啊。



悟空,不要猴急。西遊的某一天,我這樣說:八戒,還有你,你總不能蠢得和頭豬一樣吧。


那天那兩位畜生出離的憤怒了,他們指著我說:你少指著和尚罵禿驢。


於是我們仨集體陷入了悲傷。


那是我們西遊的第五年,我突然很想念那個罵我禿子的姑娘。


往事,我已出走了幾萬公里。她呢,如今又嫁在誰身旁?



這一日,我來到一座山下。很奇怪的,妖怪們都躺在地上,露著肚子呼呼大睡。


看來妖怪的隊伍也不好帶啊。太不專業了。


我轉頭一看,西遊五人組,除了猴子,全都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一個女人從山洞裡走了出來。


十一


她說:哈哈哈,你們都中了我的催眠術。


說著她打了個哈切。


這特么還是無差別攻擊啊。


十二


女人說:不對,你們怎麼沒事?


我雙手合十:施主,我失眠。


猴子雙手合十,說:施主,我抑鬱。


女人雙手合十:你大爺,我告辭。


十三


女人被悟空一棍打下。


她大喊:美猴王,你答應要娶我的。


孫悟空呆若木雞,他像是想起了什麼,放下了手裡的棍子,說了聲:你是小狐狸?


十四


孫悟空的初戀在五百年前。


那時他是山大王,她是山下的小狐狸。他們兩經常在山下的草地閑聊,只不過,和小狐狸聊天是件極其困難的事,也不知道這狐狸到底修鍊了哪門子的法術,每次不到三分鐘,他們就攤開肚皮呼呼大睡。


孫悟空答應要娶她。他說:等他打下天庭,他就會回來,高頭大馬的迎娶她。


五百年過去了,她一直等著這個諾言實現的那天。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白龍馬,感動的說:你終於騎著高頭大馬回來娶我了,所以,這個禿子是聘禮嗎?


十五


禿子,我不想走了。走了這麼遠的路,我累了,我想成家。猴子說。


我摸了摸猴子的腦袋,說:讓師傅喝完你的喜酒吧。


禿子,你呢?


我會繼續向西。走完我們的旅程。


那我們呢?八戒和沙僧希冀的看著我。


喝完喜酒,就都散了吧。我揮揮手。


十六


我們喝了很多酒。


猴子抱著八戒,說:豬,我會想你的。


豬說:你想歸想,啃俺是幾個意思?


我出門解手,抖了抖小兄弟,順手在旁邊一人的衣服上擦了擦。


我說:哥們,你也出來尿尿啊?


一陣耀眼的光芒差點沒亮瞎我,我眯著眼睛,模糊看見那人是觀音。


十七


觀音的身邊站著小狐狸。


觀音說:他們不該在這裡停下,我會帶走你,你們可以在西天相見。


小狐狸苦笑:我早知那是個無法相愛的地方。大士,若我不從呢?


觀音說:我不會傷害你,但我會消去悟空關於你的記憶。


十八


猴子匆匆趕出來的時候,小狐狸已經自刎了。


觀音倒在一旁,呼呼大睡。


悟空抱起小狐狸,顫抖的問:為什麼?


小狐狸的身上還穿著鮮紅的嫁衣,她艱難的摸了摸他的臉,說:猴子,不要忘記我。


十九


當我們又一次踏上西遊的時候,猴子問了我那個問題:禿子,也有人在來處等你嗎?


我想了想,目視前方,說:有啊。


那你為何要去西遊?


我沒有說話,沉默的望著前方。


不用擔心,猴子。在我實現我的理想之前。我會帶你和她相見。


二十


通天河上住著個老王八。只不過,當我們第一次這樣親切的呼喚他時。他出離的憤怒了,他抗議說:老子叫老王。


西遊五人組趴在他的背上,搖搖晃晃的過河。


大家都很開心,過了這趟河,取來經書,他們就終於能回家了。


從河面上突然飄下了幾具屍體,都長著我們的樣子。


老王說:恭喜,今世已了,可成佛了。


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二十一


滿天諸佛都上來迎接我們。


同志,你辛苦了。降龍羅漢用力握住我的手。


我連忙說:不辛苦,為我佛服務。


猴子又蹦又跳的在那大叫:小狐狸,小狐狸,你在哪,我來見你了。


斗戰勝佛,你已成佛,紅塵已斷。羅漢們開心的說:為何還要痴纏人世間的愛情?


孫悟空愣愣的呆在原地,他跪在地上,對他們說:你們把小狐狸還給我。


羅漢們只是拍手笑著。


我抬起頭,看見了金光閃爍的佛祖。


那天,我突然很想問他,佛祖,你剪世人三千發。


緣何。


不剪牽掛?


二十二


當佛是個很悠閑的職業。我們每日在天上飄來飄去。如果你樂意,大可以飄上幾千年,從此變成一張佛光四射的動態屏保。


猴子當上了斗戰勝佛,但他不鬥了,他整日都在追問:我的小狐狸在哪?


羅漢們只是拍手大笑,提醒他:斗戰勝佛,你已成佛,紅塵已斷。


終於斗戰勝佛不再追問,他獃獃的坐在那,望著同樣獃滯的師弟們。


我要來了我的經書,向佛祖請辭。


佛祖問我:玄奘,你可知什麼是佛?


我說:我不知,我只知從前有盞青燈,點燃自己,照亮眾生。這一路西行,如果不是用這個故事誆我那群白痴徒弟,大概他們早生吞活剝了我。


他說:他們如何肯信你?


我說:誆太多遍,把自己也給帶進去了。我信了,他們便信了。


他說:為何不肯放下?


我說:信得久了,便是真的。


他說:塵世苦短。


我說:然而。


二十三


我背著經書,羅漢們擋住了我。他們帶著我的白痴徒弟們。


猴子一個踉蹌,跌在我懷裡。


佛祖說:還不悟?


羅漢們說:還不悟?


我俯下身,抱住了猴子。


師傅,我好想念小狐狸啊,她到底在哪裡啊?斗戰勝佛在我懷裡,嚎啕大哭:我是誰,我是誰,師傅啊,我記不起我的名字了。


那日在通天河,漂下的本該是悟空關於小狐狸的記憶,可他選擇了忘記自己。


我回過頭,八戒,沙僧,白龍馬,他們都站在我的身後。昔日的西遊五人組,今日的成佛五人組,眼神里卻映著萬丈紅塵。我們,又何嘗不是捨棄了自己,帶著自己最珍貴的信物坐化成佛?


我摸著他的腦袋,溫柔的說:猴子,你是齊天大聖。


二十四


漫天諸佛包圍了我們。


我說:兄弟們,抄傢伙。


八戒咆哮著:把小狐狸還給我大師兄。順便把高翠蘭還給我。


沙僧咆哮著:把小狐狸還給我大師兄。順便把流沙河還給我。


白龍馬咆哮著:嗷嗷嗷——


二十五


八戒倒下了。


他們都倒在我的身邊。


我抱著八戒的腦袋,八戒的眼神已經模糊了。他望著我,說:師傅,俺其實一直想吃紅燒豬蹄,沒好意思告訴你們。


我說:下次見面,師傅請你吃吧。


他說:俺不中用,沒能幫你實現理想。沒能幫大師兄搶回小狐狸。


我說:八戒,你做得很好了。


然而八戒已經閉上了眼睛。


二十六


在我的身後,孫悟空終於站了起來。


當他再一次回憶起自己的名字的時候,就連西天也在顫抖。


他拿著金箍棒,直指滿天諸佛。


可是觀音念動了咒語,悟空重重的摔落在地上。就摔在我面前,我看見他死死咬著嘴唇,已是滿嘴鮮血。


觀音說:孫悟空,只要你一天戴著它,你就永遠在五指山下。


二十七


五指山?


我眼前豁然浮現出我和猴子第一天見面的樣子。猴子在山下,身上壓著一座高聳的山,神情獃滯的望著我。


我摸摸他的腦袋,說:小王八,你真可愛。


於是他咬牙切齒的說著要把我大卸八塊,剁了喂狗之類的話。


二十八


我們來做個交易吧,猴子。那天在山下,我對他說。我幫你從山下出來,你陪我去西天。


你為什麼要去西天?猴子獃滯的問我。


我說:照亮眾生。


二十九


猴子,八戒,沙僧,白龍馬。


你們選擇了幫我照亮眾生。可是,又有誰來照亮你們呢?


我伸出手,摘下猴子的緊箍,戴在了自己頭上。


猴子大叫,禿子,你會沒命的。


菩薩朝我伸出手:孽障啊。


來不及了,緊箍老老實實戴在我的頭上,我雙手合十,念起了緊箍咒。


好吧,猴子。難怪你會抑鬱。原來,真的很痛。


在我身後,亮起了一個人的佛光,照在我那群白痴徒兒們的身上。


三十


禿子,你不要死。禿子,你不要死。


那是誰在罵我禿子,又是誰在哭?我看到河邊蹲著一個少女,長長的黑髮,小小的身體。美得讓我想放棄漫天諸佛。


禿子,你不要死。禿子,你還沒有給我講完佛經里的故事。


我不要死,我還沒有給你講完佛經里的故事。


三十一


我猛地睜開雙眼,躺在一張床上。房間里有淡淡的藥草味,窗外是一處熟悉的院子。


一個熟悉的聲音說:禿子,你醒了?


我回過頭,她端著一碗粥,安靜的望著我。落日的日光照進房間,將她的身子勾勒出淡淡的金邊。


三十二


原來我沒有死。

那日在西天,猴子他們與諸佛鏖戰,不敵。臨死前,他們拼盡全力,將我推下了通天河。


我的屍體還在通天河上,老王幫我保管得很好,就是泡久了,有點發福。我順流而下,漂過江流,漂到了姑娘的家門口。


他們那群賤人呢?我和姑娘在河邊等了一天又一天,卻始終沒能等來他們。


三十三


很多年後,有一個和我同名的僧人從遠方回來,帶回了西天的經書。他的身邊跟著一隻猴子,一隻豬,一匹馬,和一個很沒有存在感的那個誰。


我歡天喜地的跑過去,我說:猴子,你還記得我嗎?我說:八戒,我可以帶你去吃紅燒豬蹄了。我說:沙僧,我帶你去看流沙河呀.....


他們都不說話,沉默的往前走。


三十四


我終於明白,那個僧人不是我,那也不是西遊五人組。


那是我們的金身,沒有了魂,可還死死記著照亮眾生的事情。於是他們帶著經書,一步步走回了長安。


他們歸來時長安落了雪,他們放下經書,安靜的笑了一下。在那場大雪中,就那麼慢慢閉上了眼睛。


三十五


我有時會向姑娘說起西遊的故事,我說有一隻猴子,和小狐狸搞對象;我說有一隻豬,老喜歡啃自己的蹄子;我說還有白龍馬和沙僧,平時不說話,我懷疑是不是都靠腦電波交流。


我說,我真想他們啊。


三十五


又一片雪花落進長安城。


已經不知過去了多少年。


唐皇為僧人和猴子他們立了塑像,他們帶回的經書里有世人想要的答案。於是,大雪飄落,春風拂柳,四季太平,盛世長安。


而我和姑娘成了家。我們有了一個可愛的孩子,她老了,可她還是喜歡聽我說起西遊的往事。


三十六


有天夜裡我突然聽見了猴子他們的聲音。


我聽見猴子說:翻過這座山頭,離西天又近一步了。


我聽見豬嘟嘟囔囔的說:也不知能不能化到齋飯。


我聽見小狐狸說:悟空,我去給你摘桃子呀。


我聽見沙僧說:白龍馬累了,日落前該給它找些乾淨的草料。


我聽見他們嬉笑打鬧,我聽見他們唱著開心的歌。


我連滾帶爬的跑到外面。


外面什麼都沒有。


那是他們,一定是他們。


他們在哪兒呢?


我抬起頭,望見在不遠處,年輕的僧人和他的西遊五人組,挑著行李,在夕陽下開心的走著。


漫無邊際的黑夜裡,他們迎著他們的夕陽。


他們注意到我,回頭看了我一眼。


年輕的僧人笑了,朝我輕輕揮動手臂。


我也揮了揮手,輕聲說:且去西遊。

—end


這篇文,是聽著《see you again》寫完的。


It"s been a long day without you my friend


And I"ll tell you all about it when I see you again


—分割


我是葉小白,寫小說的壞青年,在流浪的大尾巴狼。

已出版《你的怪獸男友》。

是一本有趣的書。

講故事的公眾號:葉小白


1

「城市的北邊有一個不良學霸的集聚地,叫做衡水中學,二十年來沒有人能夠制霸它。」

職業混科學院的父親點了一根雪茄對源治說。

「源治啊,要是你能夠制霸衡中,以後我就把組織交給你」

聽完父親的話,源治暫時放下了手中還沒有證完的哥德巴赫猜想。

「那父親你也沒有成為衡中的王者嗎?」

父親笑了一笑,用他那帶著1500度眼鏡的眼睛深深的看了源治一眼。

「源治啊,制霸衡中可不是光憑著分數高就能成功的啊。」

源治回了一個哦,心裡卻不以為然。

龍源治是中國的學二代,制霸毛坦廠中學後轉學到衡中讀高三。

2

初六日驚蟄

源治搭了一根梯子到光榮牆上,光榮牆是衡中能力最強的學霸才能把名字寫上去的地方。目前最頂上的那個名字叫做芹澤雄,源治用白色噴漆將這個名字遮住了,再用黑漆塗上了他的名字。

做完了這件事,他便走向了這所學校的自習室。每個學校最強的人必定都是出在那個地方。

今天是衡中開學典禮的日子,學校領導在主席台上講話,下面新來高一的學生就弔兒郎當的拿著數學書和鋼筆在下面打草稿。

一看這個學校風氣就不行。

這一屆的新生代表長得虎頭虎腦,連眼鏡都沒戴,眼鏡之於學霸好比紋身之於黑幫。

所以看樣子就知道他不是能號令群雄的強者。

沒等他講兩句話一個梳著平頭戴赤紅色無框眼鏡的不良少年就一把將他推開,把話筒搶了過來。

「衡中是靠做題最好展現自己的舞台!但是這麼多年來一直沒人能夠得到「頂峰」的稱號!你們知道誰會制霸衡中嗎?」

他頓了頓,大喊道「就是我!」

他話音剛落,底下噓聲四起,不少人罵他死平頭。

「誰是死平頭!」他怒視下面的躁動的人群。

這時有一個戴哈利波特眼鏡的人從座位上站起來,朝他扔了一本《英語奧林匹克競賽壓軸題選》

「就是你啊。死平頭」

平頭怒不可遏,眼珠子里好像要射出火焰來,他跳下了講台,在圍觀的人群裡面搶了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擬》衝到哈利眼鏡面前就對他吼

「來啊!解析幾何!來比啊!」

他說完這句話,原本就火藥味十足的禮堂瞬間炸開了鍋。每個人都咬牙瞪眼,急的青筋凸起,和旁邊的人廝殺在了數學題目當中。

3

正在禮堂混亂不堪的時候,門衛科的張大爺火急火燎的衝進來。

他大喊「不好了!校外補習班的人來找麻煩了!」

校外補習班是中學最為忌憚的組織,傳說他們做題從來不留活口,甚是恐怖。

不良學霸和領導們一聽到這句話立馬跑到了外面,在陽台上擠作一團,屏息凝神的看著手裡拿著成袋草稿紙的補習班人員。

為首的那個人穿中山裝,留大鬍子,一把夕陽紅墨鏡更是襯託了他的江湖地位,看起來猙獰無比。

他摘掉了墨鏡,向人群發問。

「把我出的題都做出來並且公布在網上的那個芹澤,是哪個傢伙?」

他見沒人回應,便再吼聲:「給我出來!」

看台上平頭男剛才被哈利眼鏡做題做的鼻青臉腫,他疑惑的問眼鏡,「芹澤是誰啊?」

哈利眼鏡嘆了口氣,說,「高三的怪物——讓無數研究生都感嘆做題不如的人。」

補習班的人把成袋裝的草稿紙抗在肩上在學校走,邊走邊罵。在這個過程中卻意外的撞上了源治。

他們看到源治走路走的氣焰囂張,加上又沒見過芹澤長什麼樣,以為這是芹澤,便把他攔下了。

「喂!你這傢伙!」

補習班的人向源治扔出了一套《教材完全解析》,「我給你說話呢。」

源治看也沒看直接一腳將書踢飛。

「什麼?!」

「教材完全解析,人教屬火、魯科屬金、教科屬水、滬科屬土、粵科屬木,一練全解,完全不解。這教材完全解析的功夫每深一層,自身內臟便多受一層損害」

補習班的詫異無比,「這是教材完全解析的總綱,你怎麼會知道。」

源治拱手作揖,對那人說,「前輩面色紅潤,想必是練這門功夫沒練到家啊。」

為首的那人聽後立馬扔掉了一麻袋的草稿紙,低頭向源治請教。

源治想起了父親的話,也沒拒絕,兩三句之後發現這個人還算聊的到一塊,於是交了個朋友。

這個人便是《教材全解》第三十五任傳人,王前雄是也。

4

衡中教學樓的樓頂,是一個髒亂的「陣地」,牆上被各種顏色的噴漆塗上微積分的塗鴉,鐵鉤上吊著成噸的奧數競賽習題,讓人毛骨悚然。

一個戴老頑童爺爺同款眼鏡的不良學霸喝了一口六個核桃,把手上的英語專四習題往桌上一摔,打了個嗝。

「三年級還有b、c、d、e四個班的人沒有被制服,b班的薛金,c班的曲一,d班的阮德基肯德基兄弟.....以及新來的就制霸了e班的那個叫源治的傢伙。」

「源治嗎...」

不良學霸與之對話的那個人用毛筆蘸了墨水繼續做 《研究生量子化學》。

「把我的名字從光榮榜上塗改了的就是那個源治吧?」

說話的這個人便是衡水20年來最接近頂峰的學霸,百獸之王,芹澤雄!

就在這個時候,天台上突然出現兩個人。一人衝鋒衣雙肩包運動鞋,一人長鬍大眼鏡。

便是阮德基肯德基兩兄弟了。

「喂!芹澤!我們要來挑戰你!就比語文閱讀理解怎麼樣!」

芹澤聽後放下了筆,呵呵一笑。

「可以啊。」

老頑童眼鏡在最小說上選取了一篇奧林匹克語文競賽上的的閱讀題大聲朗讀了出來。

「作者所說的「那個秋天在路上看到奧特曼打怪獸,眼角不禁已經濕了」是什麼含義!」

德基兄弟撫頜而笑,說:「秋天是全文的基調,蘊含著悲涼的氣氛,奧特曼打怪獸是用超現實主義的手法寫出了作者內心空虛,希望出現一個奧特曼一樣的人將其從悲涼中拯救,而不禁落淚。」

他們說完,互相看了對方一眼,曖昧的笑了。

芹澤搖搖頭,說「你們兩個還是再做10本套卷再來和我比拼吧....」

兩兄弟大怒,「什麼!」

芹澤接著說,「這道題是2013年酒駕拘留法令頒布之後的一道閱讀理解,作者看到奧特曼打怪獸明顯是喝醉了。在路上應該是酒駕被查到,然後被銬起來進拘留所的時候在路上想的問題,眼角濕了除了悔恨的淚水還有酒後發的汗。」

德基兄弟大驚,他們瞪大了雙眼看著芹澤,想不到自己的實力和這個男人差這麼遠。

從此,德基兄弟心服口服,而芹澤也制霸了d班。

5

「目前你最大的對手是芹澤,但是他的團伙實力太強,我們幫派的學霸還不足以和他的組織對抗。」

說話這個人是源治制霸e班之後的助手 王俊凱,他說,「我們要和他的組織對抗就必須要招兵買馬。」

源治說,「那我們一個班一個班的去做題做服他們?」

俊凱搖搖頭,「c班的王者曲一無數次被芹澤做題做贏過,但是他說他不會這樣屈服。」

「看來是個難纏的人啊。」目前身為源治軍團軍師的王前雄說,「曲一有沒有什麼弱點?」

俊凱抓了抓頭,「這個.....好像他女生緣不是很好。女孩子都說他太快」

「太快?!」源治驚奇的問。

「就是講題的語速太快,她們聽不清。」

「好!」王前雄興奮的拍手,「這個弱點好!我們就抓住這個弱點給他介紹妹子。」

源治吐了一口唾沫,「怎麼給他介紹啊?」

王前雄說,「組一個英語朗讀小組,然後邀請他加入進來。」

二人點點頭,認為這個方案可行。

俊凱接著說,「而b班的王者被譽為最接近芹澤的人....他好像沒有什麼弱點。」

源治點了點頭,b班的王者看起來有點棘手啊。

6

源治聽從了王前雄的建議,成功的得到了曲一c班的人馬,從而成為衡水中學除了芹澤組實力最強的學霸聯盟。

每一次考試幾乎都是這兩個勢力的人霸佔榜單的前茅,夾在中間的b組之王薛金在中間難以出頭,在一番糾結之後便約源治在自習室見了面。

「我想加入你們。」薛金說。

「哦,可以」

「但是在這之前還有一點小事情需要做。」他淡淡的說。

言罷,源治立馬聽到無數的腳步聲涌過來。沒兩分鐘,這間自習室前前後後,窗檯大門堵滿了戴眼鏡的不良學霸。

「車輪戰嗎」源治點了一根煙。「真卑鄙呢。」

「不好意思,這是戰爭。」

薛金說完,一個拿著微粒子化學的不良學霸衝到源治面前。

「氮原子的電子排布式!」

源治大喝一聲,「1s2,2s2,2p3!」

他說完,不良學霸被這正確無誤的答案震飛出去。然而另外一個拿著數據結構的更加兇惡的學霸又沖了上來。

「申請空間的代碼!」

「malloc sizeof(int p)分號」。

這些人一來而去,儘是問些超綱題。源治雖然是學二代,也忍受不住輪番的攻擊。

「如何用格林公式求這個不規則圖形的面積。」

身負重傷的源治嘴裡已經是累的說不出話了,只用最後的意志支撐住

然而最終還是跌倒在了地上。

「這個水平,是不能打敗芹澤的。」薛金一臉輕蔑。

只見趴在地上的源治雙腿又動了一動,奮力的抬起那蒼白的臉望向薛金。

「兩.....兩邊....積分一次,取等號左右的定積分式.....代入值....」源治艱難的從地上站起。

這時不良學霸中又向他衝過來兩個人。

「洛倫茲力!」————「bvq!」

「安培力」————「左手定則!」

源治拖著疲憊的身軀一步一步的邁向了薛金。

「膽.....膽小鬼!....不敢和我比做題....」

源治說了這句話,昏了過去。

「縱使身負重傷也要堅持做題嗎!」薛金看見這個倒在地上的男人,想氣10年前教他做選詞填空的大哥——薛金星。

這個男人身上有和大哥一樣的氣質呢。

7

薛金將源治抱回了e班。

「以後,就要一起做離散數學了。」

王俊凱點了點頭。薛金加入了源治組。


自此,衡水中學的局勢由芹澤組一家獨大演變成了芹澤源治楚漢相爭。源治制霸了三年級的bce班,而芹澤制霸了整個二年級還有三年級的ad班。

兩邊的首領運籌帷幄,隨時準備著和最大的敵人進行一場決勝的較量。

......

一陣急促而不詳的電話鈴聲響起。

「曲一被一群穿橄欖鳥藍色制服的人抓走了。」

這個聲音在源治組裡響起,頓時炸開了鍋。

源治憤怒的拿起一本期末衝刺一百分,這就要去救曲一。

王前雄衝到他面前奮力的將他攔住。

「源治!去不得啊!」

「為什麼!」源治憤怒的吼到。

「你可知道,這藍色橄欖鳥制服打扮的是李陽英語輔導班的人,李陽英語輔導,衡水中學,黃岡中學是這個地區勢力相當的三大勢力!我們很可能鬥不過的啊。」

源治推開王前雄。

「可是我們的組的人被他們捉了,不可能不去的!」

說完,他就一個人走了出去。其他的人見這種情況,也只得嘆了口氣跟著他去了李陽瘋狂英語輔導基地。

8

源治組的人和李陽英語的人一見面就怒吼著做起了題來。源治組的人雖說都是身經百戰的學霸,但是李陽英語組的人畢竟是職業出身,題目都出的大相徑庭,讓源治組無從適應。

一通亂戰,雙方都是元氣大傷。可正是在這個時候,源治卻發現敵人——

根本沒有一個人穿藍色橄欖鳥制服!

「啪~啪~啪!」

掌聲從混戰之外的地方響起。

「不錯嘛!不錯嘛!」

這個人戴太陽眼鏡,皮膚被曬得黢黑,便是那個在40度天氣下去太陽底下讀英語的李陽!

源治眼中疑惑不已。

「為什麼你們沒有穿藍色橄欖鳥制服?」源治問他。

「自從輸給新東方之後,我便封印了我的戰袍,等哪一天推翻新東方的統治之後我才會重新穿上。」

「那....曲一不是你抓的?」

李陽哼了一聲。

「我們之間戰鬥,獲利最大的會是誰?」

源治組的人幡然醒悟。

芹澤!

「然而現在你們已經把我的人做題的熱血勾引起來了,」李陽說「我甚至已經阻止不了他們和你們做題了.....要是你不幫我們做一點什麼事情的話。」

「可以,你要什麼?」

李陽指了指薛金。

「我要他用python語言為我們做一個操作系統。」

源治組的人聽了倒吸一口涼氣。

那個使用者壽命不超過50歲的語言.....

薛金驚的臉冒冷汗,「可...可以....」

薛金艱難的向前走去,源治卻一把攔住了他。

「不用了,我替他,用c++給你們做兩個操作系統!」

源治說完就走到李陽面前,拿起鍵盤就要敲代碼!

千鈞一髮之際,李陽抓住了他。

「哼!你的代碼不要也罷。」

.....

源治組的人離開之後去了芹澤組,果然發現曲一就在這裡。

芹澤組的老頑童眼鏡靠超綱題擊敗了曲一,然後將他關在了這裡。芹澤雖然不知曉,但是一場決戰雙方肯定是避免不了。

源治和芹澤互相望著對方,然後做出了一個書寫衡中頂峰的決定

「那就明天早上5點,學校操場見吧。」

「可以啊。」

說完了這句話,源治組的人轉身離開了。

9

夏至 天有大雨

此時是凌晨4.35,天還在醞釀著破曉時分的光景。大雨滂沱,砸到地上濺起了層層水花。

源治雙手抄在褲兜里便出了門。

他沒帶傘,所以沒過幾秒,大雨便將源治的全身打濕了個透。曲一薛金早已等候多時,只是手裡卻還拿著草稿紙。

「扔掉它吧。今天用不上的。」

二人點點頭,隨即將紙張揉成團拋到腦後。

源治組的成員在路上集結,到最後成了一支70人的學霸部隊,慢慢接近衡中。

衡中里,另外一支部隊也集結完畢,他們都撐著一把黑色的雨傘,穿著黑色的制服。

為首的那個人便是曾經最接近頂峰的男人,百獸之王,芹澤雄。

兩邊的人隔著兩丈遠的距離對峙著。

雨越下越大,將整個衡中的建築物擊打的錯落有聲。

教學樓窗戶上有幾個人在觀望這一場決定衡中王者較量的大戰。其中就有哈利眼鏡和平頭。

「明顯是芹澤組的人優勢更大嘛。」

平頭指著人數比源治組多三分之一的芹澤組說。

哈利眼鏡搖搖頭,「戰鬥永遠是到最後才知道答案的。」

場內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濃的火藥味。

最終源治大喝一聲「牛頓第二定律!」,這場大戰終於打響了。

源治率領著組內骨幹成員先行使用物理定律殺向芹澤組側翼。

芹澤組側翼文科生偏多,理化方面的攻勢先把頭籌,有力的殺傷了芹澤組隊內的政史地學霸。

然而芹澤組畢竟還是身經百戰的學霸巨頭組,迅速就調整了陣型,將理化學霸和源治他們進行對沖。雙方的學霸立刻進入了混戰當中,紛紛使出渾身解數,就是要做題做死對方。

戰鬥進入中期,芹澤組方面人數上的優勢體現了出來,幾名鑽研了大學知識的學霸紛紛拿出大學理論三人一組對源治組進行車輪戰。

有的人扛過了拉格朗日,又倒在了高斯公式上。

就連源治也被對方的幾名骨幹成員困擾著,即使拿出科學院的題面對對方的人數優勢也占不了上風。

「畫出反-4-叔丁基氯代環己烷的椅式構象!」

老頑童眼鏡趁源治分心從背後拋出了這麼一道題。

源治一時顧不上,便被重創了一下。

好在曲一及時趕到,畫出了那個圖,才得以止住沒有讓傷勢擴大。

「頂住啊!在沒有和芹澤對抗之前我們就完蛋了怎麼可能!」

源治大吼一聲,「麥克斯韋!」

這一嗓子如擊水之石,擋住了一波猛烈的攻勢。

看台上的平頭搖搖頭,「芹澤還沒出場源治組就要輸了啊。」

哈利眼鏡不做聲。

10

一陣急促的英語朗讀聲響起。

衡中里互相拼題廝殺的不良學霸停了下來。

之見來人都是清一色的藍色橄欖鳥制服的人。

「李陽瘋狂英語!」平頭說,「他們為什麼會來。」

李陽走到源治身旁,將他扶起。

「今天我是來打敗芹澤的!」

說完,李陽瘋狂英語的人便大喊「定語從句」和芹澤組的人鬥了起來。

局勢突然就扭轉了。

雙方勢均力敵,從凌晨比拼到了黃昏。

體力不支江郎才盡的學霸紛紛倒下,直到最後還剩下做了一天題的源治和芹澤。

「屬於霸者的總決戰這才打響了呢!」看台上的哈利眼鏡說。

二人半蹲著,以疲憊而又憤恨的眼神盯著對方。天空突然一道閃電划過,伴隨著大風,向此處吹來。

「我才是衡中的王者!」

「你今天會敗在我的手下。」

二人放完狠話變開始鬥起決勝題來。

「0.1摩爾氧氣,溫度為27攝氏度,壓強1.0x10的5次方千帕,氣體經過等溫膨脹之後體積變為原來的兩倍,求氧氣所做的功,吸收的熱量和內能的變化量」

源治首先發問。

芹澤幾秒後便答「0焦,173焦和173焦。」

他回答正確,源治被重重打擊。

「在一微米波長下,主鏡直徑2.4米的哈勃望遠鏡的最小分辨角是多少?」

源治也是幾秒之後答「0.10角秒。」

這次又輪到芹澤被重重打擊。

二人你來我往,又戰了費爾馬定理,四色地圖定理,哥德巴赫猜想,狹義相對論。

「質能關係」———「e=mc平方」

「重核裂變」———「u235加快中子裂變為2個較輕的氙139和鍶95,釋放兩個中子!」

「核反應釋放的能量!」————「200MeV!」

最後兩個人都半蹲著說不出話來,顫抖著身體看著對方。

衡水黃昏的風緩緩吹過。

芹澤終於倒下了。

11

「源———————治———————!」

源治組的人竭斯底里的喊出了衡水新王的名字。

「哇——————」

源治對天長吼一聲。

這一聲吼,標誌著20年無人制霸的衡中,終於迎來了他的新頂峰。

自此之後,衡中光榮榜頂端塗著一個叫「龍源治」的名字,以至於多年之後,這座學校還有著他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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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以此文向《熱血高校》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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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我的微博

男人回家,把揀回的田螺養在魚缸里。

第二天,男人去上班。

「要是我回家時,家裡有熱騰騰的飯菜等著我,那該多好啊。」出門時男人自言自語的說。

男人走後一陣子,水缸里突然傳來一陣動靜,水漸漸漫出缸沿,一個裸身的姑娘出現在缸里。

田螺姑娘走出水缸,好奇的打量著整個屋子,然後走進廚房。

「真是一個好人。我要給他做飯,做他的妻子,」田螺姑娘說著,拿起菜刀,「做這個房子的女主人。」

「對不起,你說什麼?」一個男性的聲音在田螺姑娘耳邊響起。

田螺姑娘嚇得尖叫起來,急忙捂著身體轉過身來。

一個男子站在她身後,嘴角掛著邪魅的微笑。

「你是誰?」田螺姑娘厲聲喝問。

「你說,你想當這個房子的主人?」

「沒錯。」田螺姑娘挺了挺胸。

「你問過我了嗎?」

田螺姑娘打量著眼前的男人:「你是誰?為什麼要問你?」

「那你又是誰?」男人問。

「我?我是他命中注定的女人。」

「嘁,撿來的傢伙。」

「什麼?撿來的傢伙?我可是吸收天地精華,修成靈性的靈物。你又是個什麼東西?」

「我?我是他撿回來的沙發。」男子略帶羞澀的說。

「他天天坐我身上,我天天頂著他的屁股,現在你說你要做主人?不要臉!bitch!」

田螺姑娘一聽,放鬆了下來,鬆開了擋住身體的手:「原來是同行啊。雖然你和我都是他撿回來的,但你不可能成為主人。」

「憑什麼不行?」

「怪就怪你修鍊成了男兒身。他不可能愛上一個男人。」

「你這麼說我不同意。」又一個男人從外面走進廚房,「憑什麼他不可以愛上男人?」

田螺姑娘又嚇一跳:「你又是誰?」

「我?我是他撿回來的電視機。」電視機人說,「他沒事盯著我看兩三個小時,就算是直的,也被我掰彎了。」

「切,別扯淡,就你這模樣,能掰彎他?」又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你又是誰?」田螺姑娘已經見怪不怪了。

「我是他撿回來的內褲,他喜歡什麼我最清楚。」內褲男孩說,「他看你的時候是硬過,但那時播的是黃片。」

「別爭了,他最喜歡的肯定是我,他天天睡我。所以我才是這個房間的主人。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他撿回來的床。」又一個男人走進來。

「哼哼,牛鬼蛇神。還有誰?都進來吧。」田螺姑娘叫著。

一群男人走進來。

「我是他撿的馬桶刷。」「我是他撿的拖鞋。」「我是他撿的路由器。」「我是他撿的手機。」「我是他撿的魚缸。」……

屋子裡頓時鬧哄哄起來。

「安靜。」田螺姑娘喊道。

「在場的各位,都是垃圾,只有我能做這個房子的主人。」

「憑什麼啊?」「為什麼?」

「就因為你們都是男的,只有我是女的。」田螺姑娘清了清嗓子,接著說:「你們在這裡待了這麼久,想過給他做一頓飯嗎?」

喧鬧的房間頓時安靜了下來,男孩們面面相覷。

田螺姑娘露出得意的笑容。

「所以只有我能做主人,你們都得聽我的」

……

晚上,男人下班回家,打開門,聞到一陣飯菜的香氣。走進餐廳一看,桌上擺著一桌豐盛的飯菜,其中最香的,是一盤炒田螺。


約稿合作請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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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再來50串五花肉!」老李擦了擦嘴,招呼著老闆過來。

「我說老李,你那肚子都這麼大了,再吃還能找到對象不?」望著老李面前成堆的竹籤,我忍不住開口道。

「就是,能找到對象不?」老張一邊附和著,一邊趕緊抓起最後的兩串肉。

「說得好像你倆就有女朋友一樣。」望著眼前最後的兩串被老張拿走,老李顯然不太高興。

我和老張無言以對,羞愧的底下了頭。

「單身狗就不要互相傷害了。來來來,幹了。」

「幹了!」

「幹了!」

老李,一個耿直的少年,不僅勤奮刻苦,而且樂於助人,就是那種學生時代的完美室友形象。我和老張的研究生生涯,完全就是抱他大腿過來的。比如:

「老李,下周該交大作業了!「

「嗯,一會兒我發你郵箱。」

「老李,上課幫我點個到。」

「好的。」

「老李,明早的考試……」

「你明天坐我後面就好了,放心吧。「

「太好了,全靠你了啊!」

「嗯。對了,我今天想吃烤豬蹄。「

「……我明白了。「

而我的另一個室友老張,則是典型的宿舍毒瘤。平時帶著我各種曠課打遊戲不說,還喜歡在網上到處勾搭小學妹。最可惡的是,如果你問起他來,他一定會說:「我去,這明明都是老馬帶著我乾的!」

這顯然是胡說八道嘛。雖然有時候我確實需要一個同夥來給我打掩護,而自帶猥瑣氣息的老張恰好是最合適的人選,但這明顯是因為他自己意志不堅定。同在一個屋檐下,別人老李對我的教唆就不為所動,我發起的所有娛樂號召都被他拒絕了。當然,「我們出去搓一頓吧」除外。

「聽說老闆又要讓我們出差了,真是命苦啊。「老張的話一下子把我拉回了冰冷的現實。

「又要出差?還讓不讓人活了。」老李憤怒地一口抹掉三根肉串。

「該不會又是去山裡修橋吧?」想到去年在一個窮鄉僻壤的地方修了一個月的橋,我就感到陣陣噁心。

「你猜對了,而且這一次估計要去很久。」老張說完把眼前的啤酒一飲而盡。

「唉,真不巧,下周我哥結婚,我可能去不了……」我決定為之後的請假先埋下伏筆。

「嘿嘿,老闆說了,這次我們三誰也跑不了。」老張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顯然他已經嘗試過請假了。

「估計還是我上個月跟的那個項目。唉,那鳥地方,什麼東西也沒有,想吃點好的得坐一個多小時車到鎮上。」老李的聲音透著一股絕望,但依然沒有停止擼串的動作。

我這才想起來上個月剛回來時候的老李,竟然瘦了一些,這是我們根本不敢想像的事情。

「唉,走了走了,明早還得去老闆那裡報告,到時候詳細情況就知道了。」老張拿起錢包準備去結賬。

「這麼快就走了?我還沒吃完呢。」老李表達了不滿。

「打包吧,回去都給你吃。我得過去幫同學修電腦了,約好了的。」老張準備用剩餘的肉串賄賂他。

「修電腦?這麼晚了修什麼電腦,不能等明天嘛,我們這才吃一半呢。」老李一邊嘟囔著一邊把剩下的肉串打包好。

「嘿嘿,我答應別人了不好拒絕,你跟老馬先回去吧。」老張說完朝我曖昧的笑了笑。

看來今天晚上他是回不來了。

「走吧老李,我們回去吃吧,這裡蚊子太多了。」看在老張主動付錢的份上,我決定幫他一把。

老李或許喝得有些多了,也沒想太多,回到宿舍後倒頭就睡。

我玩了會遊戲,收拾一下也準備早點睡了。按照慣例,明天見了老闆之後應該立馬就出發了。

就在我準備關機的時候,一條簡訊發了過來。

「晚飯一人80。」

真不要臉。

耀眼的白色電球慢慢向我靠近,我能感覺得到皮膚被慢慢燒焦,接著四肢湮沒在白色的光芒里……

「老馬,快起來了!該去找老闆了。」救世主老李將我從噩夢中搖醒。

我一看時間,都九點多了。而老張的床鋪乾乾淨淨的,顯然是一夜未歸。

「你快點啊,我先過去了。」經過了一夜的養精蓄銳,老李又是一副激情滿滿的好學生模樣。

我洗了把臉,努力讓自己清醒點。剛剛的噩夢真是太逼真了,似乎還有隱約感覺到被灼燒的刺痛。

等我到老闆辦公室的時候,老張也已經到了。看到他臉上碩大的黑眼圈,我有一種非常好的預感。

坐在他們對面的那個胖胖的傢伙則是我們的導師,一個善於壓迫和剝削的新時代地主。

「趙老師好。」我已經調整好了表情。

「小馬你來了啊。我剛已經和他倆說了,你們馬上回去準備準備,下午就直接買火車票過去,那邊的項目已經開工了。」趙老闆露出了親切的笑容。

「老師,我們去那裡具體做什麼啊?」老李認真的問道。

「當然是藉此機會進行實驗採集數據啦,我又不可能讓你們去幫忙施工對吧。我跟你們講,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對你們下一篇論文很有幫助,一定要認真對待。」

「那我們的車票是買卧……」

「當然是坐票啦,那麼遠我怎麼可能讓你們買站票呢,年輕人雖然身體好,也不能瞎折騰是吧。「

「不是,我是說……」

「有什麼問題等到那裡直接問孫老師啦,你們現在趕緊回去收拾東西吧,爭取明天下午能到。祝你們科研順利。」

於是我們就被趕了出來。

「媽的,就知道會這樣,真坑爹。」我憤憤地說道,然而老張卻罕見得沒有吐槽,一副缺乏睡眠的樣子。

「對了老張,昨晚電腦修的怎麼樣啊?」我故意問他。

「媽的別提了。陪她看了一晚上韓劇,現在滿腦子都還是思密達。」

我一下子感覺好多了。

回到宿舍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我們就匆匆坐上了火車。盛夏的火車洋溢著孜然的氣息,我們只能默默忍受。

當我們走出溫馨的硬座車廂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傍晚了。

「晚霞真美啊。」老張望著天邊。

「肚子真餓啊。」老李摸著肚子。

「不如今天先住在這鎮上,晚上好好吃一頓休息一下,等明天再去項目現場吧。」

我的提議立馬得到了贊同。看來大家都被折磨得不輕,連耿直的老李都同意了。

走出車站,迎面便是「銅軸鎮歡迎您」六個大字。作為一個旅遊小鎮,銅軸鎮的人氣顯然是不夠的。破舊的馬路,低矮的房屋,原生態的廁所,沒有一樣和我們印象中的旅遊景點沾邊。

「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誰會來旅遊?」

「這你就不懂了,山中出鳳凰。」老張突然變成了一副老司機的模樣。

「大概有鳳凰,能有個鵪鶉吃下就不錯了。」單純的老李顯然沒有明白老張的意思。

老張嘿嘿一笑沒有說話,而是直接把我們領進一家客棧。

「夜來香客棧?什麼鳥名字,你不會要我們今晚住這吧?我告訴你我絕對不可能……」

店裡的少女抬起了頭,眉清目秀。

「幾位住店嗎?」少女露出了微笑。

「住!」老李一下子衝到了前面,迫不及待的掏出了身份證。

我們三人找來一個三人間,一進房間老李就緊緊的握住了老張的手。

「老司機啊!你是怎麼知道這麼個好地方的!」

「我之前來過一趟這項目你忘了?」

「厲害厲害,山中鳳凰果然名不虛傳。」

「不過我剛才給她打招呼她好像不記得我了。唉,女人啊,虧我還給她買了好多東西呢。」老張顯然很挫敗。

「這顯然是你魅力不夠嘛,我剛剛付錢的時候不小心摸了一下她的手,她也沒有反對的意思,嘿嘿。不過她的手好涼啊,好想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哎我感覺她一定會成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我和老張並不想理會他的幼稚行為。

我們在樓下找到一個燒烤攤,歡快地擼起了串。再次吃到烤串的老李,幾乎流下了幸福的淚水。誰也沒想到,第二天發生的一切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

那天晚上,我又做了那個奇怪的夢,熾熱的電花灼燒著我的身體,撕扯著我的靈魂,直到陷入無盡的黑暗。一個奇怪的聲音不停地重複著同一句話:

快跑吧,人類。快跑吧,你們的時間不多了。

當我醒來的時候,老張已經買來了早飯。他說他和項目上的人聯繫過了,這兩天遇到一些情況,暫時沒有地方住,讓我們自己先找地方玩玩。

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於是老張提議去北邊的山裡玩玩。

老李突然表示自己生病了。

「我突然身體不適就不出去了,你們去吧。」他是這樣說的。

畢竟少女更具誘惑力。我和老張假裝相信了他。

簡單地收拾過後,我和老張就出發了。

這破鎮子我們也沒指望有計程車,但是想不到連公交都沒有。沒辦法,只好找了個黑車司機帶我們去北邊的山裡。

司機告訴我們,之前經常有人在這山裡失蹤,連個屍體都見不著。而且飛機什麼的也從來不會在這裡經過,好像有什麼可怕的存在。

「跟那個白木大山一樣。」他是這麼說的。

雖然我覺得他想說的可能是百慕大三角。

萬萬沒想到的是,我們真碰到了詭異的事情。而且和我們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1、鐵幕初現。

事情是這樣的。

當時我跟老張正在樹底下休息,突然看到天上幾隻鳥莫名其妙的掉了下來。開始我們以為是天太熱了。但是沒一會兒,又看見幾隻鳥掉了下來,好像撞到了什麼東西。

我們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這幾隻鳥墜落的地方並不算遠,我們決定過去看看。

「哎呦我操。」

走在前面的老張突然坐到了地上,捂著腦袋,前後動作一氣呵成,頗有專業碰瓷的風範。

他說他撞牆了。

事實上他真的撞牆了。

在我們面前竟然出現了一個完全透明的牆,要不是撞在了上面根本察覺不到。

作為受過高等教育的工程師,我們是不相信鬼神的。但我們還是撒腿就跑,恐怖片里死的往往都是那些上去摸摸看的。

不幸的是我們又撞上了另一面「牆」。而且這面「牆」正好擋在了外面來時的路上。

我慌了,老張也慌了。可是我們實在跑不動了。

這荒山野嶺的,怎麼會突然出現這玩意,難道是什麼秘密實驗基地?

老張找了快石頭用力砸了上去,卻一點裂痕都沒有。

我拿出手機,試圖聯繫在鎮上調戲少女的老李。

"沒信號。"

"怎麼可能?我之前看還有的。」

「真沒信號,不信你自己看啊。」

老張掏出手機,果然沒有信號。

「見了鬼。」

沒辦法,我們只好壯著膽子回到之前有信號的地方。然而剛剛有的信號現在也消失不見了。

可怕的預感籠罩著我們。這荒山野嶺,沒有半點人煙,又被這未知的「牆壁」隔斷在這裡,簡直就是恐怖片的情節。

「既然有山路就說明肯定有人走,我們沿著路走總能找到有人的地方。」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提出了一條可行的方案。

「萬一所有的路都被隔斷了呢?」

「不可能的,就算是恐怖電影,一般也會找到一個村子什麼的。」

於是我們真的找到了一個村子,而此時天已經快要黑了。

「我的天,真要進去嗎?」老張嚇尿了。

「除非你想在山裡過夜。」

「這又是一句經典的恐怖電影台詞好嗎……」

最終我們還是來到了村裡。看起來是一座安詳的村子。

這個時間恰好是飯點,家家都冒著炊煙,看起來他們還在用柴火做飯。

一個健壯的村民正在門前劈著柴火。

「請問怎麼才能去銅軸鎮?」老張努力擺出一副親切的樣子。

「你們來的這條路不就是啊,村口牌子上寫著呢不識字?」那人用一副關懷傻子到眼神看著我們。

「但是那條路被一面透明的牆擋住了過不去怎麼辦啊。」

村民凝視了我們好幾秒,似乎確定了什麼事實。

「要不你們今晚住我那裡,我明天早上帶你們去吧。」他的臉上透著同情,看起來已經把我們當成了傻子。

「好的好的,太感謝了。」我立馬答應了下來。

「叫我二牛哥就行了。」

二牛哥把我們領回家,讓我們休息一下,然後就去做飯了。

「你真要在這裡吃飯過夜?」老張一臉緊張地問我。

「我剛才看見他家門口掛著臘肉和臘腸。」

「我覺得你的提議非常正確。」

吃完飯,村民都出來乘涼了,我們正好藉此機會打探一下消息。

閑聊中我們大概了解到這個村子的情況。

這是個半與世隔絕的小村子,叫石牛村。由於地理位置很不方便,村裡每個月會派幾個識字的村民下山採購物資。而依山傍水的優越條件使得村民大多能自給自足。

奇怪的是村裡幾乎沒有小孩,據說附近的k市興盛起來之後,大多數父母都帶著孩子去打工了,留下的都是些老人,只有極少數年輕人守著祖上留下的田地。二牛哥就是其中之一。

顯然村民們對我們所說的「牆」一無所知,這兩天並沒有村民出過村子。

毫無收穫的我們正準備找地方睡覺,一個年輕的姑娘卻主動找上了我們。

「打擾一下,你們所說的透明牆……能描述一下嗎?」昏暗的光線並不能看清姑娘的樣子,但是標準的普通話和禮貌的語氣讓人覺得並不像是村民。

「就像是一面完全透明的玻璃,但是摸起來質感並不像玻璃,而且非常的堅硬。更像是一種力場……大概就是這樣。」

姑娘沉默了一會兒,似乎若有所思,半晌才回答道:

「我知道了,謝謝你們。」

「等等,聽口音你好像不是村裡人,你也是路過的遊客嗎。」老張問出了我也想問的問題。

「額……我是一個志願者。」

「志願者?」

「村子交通很不方便,平時看病什麼的非常麻煩,所以上面就派我在這裡提供一些基礎的醫療幫助。」

「真偉大啊。」老張的稱讚聽起來假惺惺的。

「你們說的情況我會跟村長反映的,放心吧。明天早上應該就會組織人去查看情況,你們早點休息吧。」

「哎姑娘,怎麼稱呼呢?

姑娘猶豫了一下,還是告訴了我們。

「叫我小周就好了。」

」小周姑娘,我們還沒地方睡,能去你家蹭一晚不?」老張厚著臉皮問道。

小周看起來有些為難,但是最終還是答應了。

於是我們睡在了她家旁邊的草棚里。

「你為什麼要這樣作賤自己?」望著身下的草榻,心痛得問道。

「我怎麼知道她會讓我們住這種地方!」

「話說回來,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怎麼會願意在這種與世隔絕的地方當志願者?」

「鬼知道,道德高尚唄。」

「道德高尚讓我們睡草棚?」

老張無言以對,默默蓋上了草準備睡覺。

這註定是一個溫馨的夜晚。

第二天一大早,老張就把我叫醒了。

村民們正三三兩兩的討論著什麼,似乎跟昨天的那面「牆」有關。

不一會兒,二牛哥便找上了我們。

「你們說的竟然是真的!」二牛哥臉上寫滿了驚訝。

原來天還沒亮的時候,小周醫生就催促村長組織人去勘察。

結果發現,不僅僅是南面,東面西面和北面也被一堵無形的「牆」給擋住了,似乎組成了一個規律的正方形區域。也就是說我們被困在了這樣一個正方形的區域里。真糟糕啊。

我們跟著二牛哥一起來到南面的牆,村長和周醫生已經在那裡了。

村民們試圖用鐵器砸開它,但無論怎麼用力,都不能造成絲毫的破壞。

「或許我們往地下挖一段距離就能繞過它呢?」老張提議道。

「沒用的,這面牆一直蔓延到地下深處,我們是不可能挖到那麼深的。」小周立刻否決了。

「你咋知道的呢?」二牛哥似乎不相信,喊上了幾個村民決定試一試。

小周本想說些什麼,卻欲言又止,只是默默地看著他們邁著鋤頭。

我隱約覺得周醫生說的是對的,但又希望能找到出去的辦法。看著村民賣力地幹活,我和老張有點不好意思,剛想找個鋤頭幫忙,村長就走了過來。

「小夥子,聽你們口音不像本地人,你們是來附近旅遊的嗎?」

「不是,我倆本來是要去附近的施工項目做科研的,順路過來看看風景,誰料到碰上這種情況。」我還沒想好怎麼回答,老張就全交代了。

「你缺心眼嗎,什麼都告訴別人?」我拉著他小聲說道。

「他們看起來不像壞人啊。」

我懶得搭理他。平時看他賊頭賊腦的,也就勾搭女生的時候有些心機了。

「這麼說,你們倆是科學家之類的了?」村長繼續問道,似乎並不能理解施工項目上「科研」的含義。

「不是不是,我們充其量算個半吊子工程師,沒您說的那麼厲害。」老張繼續耿直。

我可以清晰的看到村長眼中熾熱的光芒黯淡了一大半。

「那你們說說,這玩意到底是個啥?咋才能出去呢?」

「這我們也不清楚啊,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跟科幻片似的。」

村長嘆了口氣,一臉焦慮的樣子。

」哎村長,這個周醫生好像很受村民愛戴啊。」我看了看遠處的周醫生,趁機向村長打探一下關於她的情況。

「是啊,他們來了之後,村裡人再也不用愁看病了,而且還教了我們不少東西。」

「他們?還有其他人啊?」

「是啊,就是那個什麼北山防疫站。他們每三個月換一個人,周醫生來了也兩個多月了吧。」

「這樣啊……那他們來這裡幹什麼呢?」

「扶貧啊,不然呢?」村長一臉不可思議。

「扶貧,當然。」我看了老張一眼,顯然他也有些不太相信。

「那他們來了多久啦?」

「大概有一年多了吧……」

這時候遠處傳來一陣騷動,村民們似乎完工了。

二牛哥一臉失落的走過來告訴我們挖不到底,小周醫生則是一副「我早告訴過你」的表情。

既然挖地也不行,只好想想別的辦法了。大家討論了半天,決定另尋出路。

「難不成還能把我們完全封死么!」二牛哥一聲大喝,便喊上村民去找路了。

周醫生則一言不發,扶著村長準備回村子。很奇怪,見到這面無形的牆之後,周醫生就很少說話了。

我和老張趕緊跟了上去。

「小周姑娘,這面奇怪的牆,你怎麼看啊?」老張假裝自己在閑聊。

「不知道,可能過幾天就消失了吧。」周醫生漫不經心地說道,突然又想到了什麼。「對了村長,我們應該多準備些食物,再儲備一些乾淨的水,誰知道牆會持續多久呢?」

「為什麼要儲備水?石牛河又沒有被隔開啊。」

村長所說的石牛河顯然就是村子旁那條大河,我和老張剛來就注意到了,村民平時都在那裡取水。

「石牛河雖然沒有被隔開,但它的上游卻被隔在其他區域了,活水變成死水,用不了多久就會發臭的。」周醫生耐心的解釋道。而我和老張作為高級知識分子卻沒有想到這一點,真是慚愧。

「小周姑娘處理這種情況好像很有經驗啊。」老張再次假裝在閑聊。

「你在這種山區生活久了,自然會考慮到這些問題。」她淡淡地說道,無視了老張話里的暗示。

「小周姑娘看起來應該是受過良好的教育,為什麼會住在這裡?」我已經無法忍受老張了,決定直接開門見山。

「志願者。你也看到了,這個村子與世隔絕,非常需要一名像樣的醫生。」

「很敬佩。聽說你們三個月換一班崗,其他人平時待在那裡?」

「總部呀。」周醫生脫口而出,突然又意識到了什麼,警惕地看了我一眼。

「總部?這附近只有一個k市,沒聽說那裡有什麼醫療組織或者高校啊。你們是什麼機構來著?「

「北山防疫站。你不停地問我這些幹什麼,這種情況下顯然有很多事情要做,兩位既然是工程師,能不能稍微幫幫忙,而不是像個查戶口的一樣?」小周表現得有些不耐煩。

想到我和老張一直都在旁邊看著,什麼忙也沒幫過,確實有些慚愧。

「要不我們倆在南邊的路口把下風,說不定能碰到進村的人。」老張提議道。畢竟一天沒回去,說不定老李會來找我們。

「也好,那就辛苦兩位了。」村長向我們表示感謝,便和周醫生回村裡去了。

「這小周醫生看起來還挺漂亮的,但總覺得她好像知道些什麼」老張見他們走遠了,終於忍不住說道。

「我也覺得。那個什麼北山防疫站,說不定就是一個秘密的軍事基地。搞不好什麼生化武器泄漏了,才搞出這麼一面牆把我們封住,防止泄漏出去。」我猜測道。

「不會吧!那我們豈不是死定了?」

「我也就瞎猜猜。周醫生不是還跟我們一樣在這裡么,如果她真知道些什麼,一定會想辦法出去的,我們只要密切觀察著她就行了。」

「漂亮的女人都不簡單。」老張總結。

我們回到南面的牆邊,地上還留著村民剛剛挖的大坑。過了一天,我們終於敢認認真真的研究下這堵牆了。

目睹了之前村民的各種衝撞、錘鑿,我們初步判斷這堵牆的有很大的剛度,至少通過手邊的工具沒法破壞它的結構。鑒於手機完全沒有信號,似乎它也可以屏蔽一段頻率之內的電磁波。在我倆的認知當中,並沒有見過這樣的東西。

唯一讓人感到欣慰的是,它是透明的。因為我們可以清晰地看見老李正向著這裡走來。

「老李!老李!」老張激動地手舞足蹈。

老李顯然也看見了我們,歡快地向我們跑來,嘴裡好像在喊著我們的名字。

好吧,看來聲波也無法穿透這面牆。

老李的出現讓我們倍感欣慰,但是由於無法聽見他的聲音,只能通過手機備忘錄打字來交流。

原來被牆隔離的不只我們,老李也被「牆」了。他所在的小鎮同樣被幾面牆隔離了開來。

不止是他,他所在小鎮的東邊和南邊的鎮子也被牆所包圍,甚至有傳言說所有的地方都被隔離開了。

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手機很快就沒電了,電力也沒法輸進村裡。

我們和老李約好明天這個時候再見面,交換下掌握的信息,畢竟他所在的區域靠著城市。

2016年7月7日,鐵幕從天而降。整個世界被無形的「牆」劃分為無數區域,各個區域之間無法進行任何物質交流,人們僅能依靠所在區域內的資源生存。或者滅亡。

我們帶著老李的消息回到了村裡,剛好碰到搜索歸來的二牛哥。

「媽的竟然真的把我們完全給封死!」二牛哥又是一聲大喝。

2、困境求生

沒有微風和流水的生活確實讓人不習慣,但村民的情況比我和老張想像的要好多了,畢竟過慣了與世隔絕的農耕生活。儘管如此,我們還是能清晰地感覺到村民的焦慮。

讀過點書的村長問我們是不是外星人乾的。

我說有可能。

村長又問外星人會不會吃人。

我嚴肅的點了點頭。

村長摸了摸肥碩的肚皮,看上去挺焦慮的。

我們把周醫生家旁邊的小草房整理了一下,又向村民借了些床單被子之類的,勉強也算有地方睡了。村民們對我們還不錯,作為知識分子,竟然無形之中成為了村民心中希望之所在。

除了小周。

小周依然每天幫人看病,只是很少願意和人交流了,看上去似乎有什麼心事。

老張每天都會孜孜不倦地找她套話,至少他是這麼說的。只不過每天回來說的話慢慢從「周醫生肯定知道些什麼」變成了「你覺得小周姑娘怎麼樣?」

至於老李,我們每天都會在牆邊和他進行文字交流。這幾乎成了我們唯一的消息來源。

第三天的時候,銅軸鎮的鎮長和老李一起來了。他讓我們不要慌,要安撫好村民,安排好生活,同時要服從指揮調度,說是省政府會有統一部署。至於這牆從何而來,他也說不清楚。

很快,北邊的鎮長也約我們在牆邊見了面。村子雖然平時和北邊交流不多,但是能帶來新的消息我們還是很歡迎的。周醫生聽說有來自北邊的消息,顯得有些激動,執意要跟大夥一起去北邊的牆邊看看。但是聽了北邊鎮長的話之後卻很失望。

那個村長是這麼說的:

「你們不要慌,要安撫好村民,安排好生活,同時要服從指揮調度,政府會有統一的部署。」

然後他就走了。

兩個月之後,從零散的信息中已經基本了解了鐵幕的情況。鐵幕是南邊區域人的叫法,村民還是喜歡叫牆。目前為止還沒有聽說有哪個地區的人能自由移動的,幾乎所有的情報都傳遞著同一個消息:「鐵幕隔絕了一切。」

田園的生活雖然很愜意,但我卻無法睡好覺。幾乎每一個夜晚都重複著同樣的噩夢。

那個熾熱的白色噩夢。

偶爾也有例外。比如有一天晚上我夢到我在一艘油輪上,周圍是無盡的大海,一望無際。本是一片美好的景象,夢中的我卻感到很著急,但又說不出為什麼。直到第二天醒來,我才想到依然在海上考察的老楊,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好不好……

老李依然每天都和我們在牆邊交流,令人擔憂的是,銅軸鎮的情況越來越惡劣。

老李告訴我們,鎮上的情況漸漸失去控制,人們開始擔心食物和水源。作為一個半旅遊化小鎮,銅軸鎮並沒有自己的農田和自來水廠。搶奪食物的情況開始出現,並且愈發頻繁。

我問他鎮長哪裡去了,發生這種情況都沒人制止嗎?

他苦笑著告訴我們鎮長最近突然消失了。

我們勸他找個偏僻地方躲一躲,他只是搖搖頭。

一個月之後老李再也沒有出現過,只有一張紙條訂在牆邊的樹上。

「那群瘋子已經控制了鎮子,我得暫時躲一躲。老李。」

這件事情狠狠地刺激了老張,他憤怒的拍打著「牆」。鐵幕之下我們絲毫沒有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好友陷入危險之中。

小周醫生試圖安慰老張,看來最近的交流讓他們產生了一些友誼。

但是老張推開了她。

「你一定知道些什麼對不對!你為什麼不願意告訴我們!你們到底有什麼陰謀!」老張歇斯底里地吼道。

小周被著突如其來的怒吼嚇懵了,她沒想到天天粘著自己獻殷情的老張會這樣。

「老張,你冷靜一點……」我企圖緩解一下氣氛。

「冷靜?怎麼冷靜?老李現在身處危險,而我們卻只能待在這該死的村子裡什麼也幫不了他。她明明知道些什麼,為什麼不肯說!」

「我不知道……」小周的聲音低不可聞,她的眼中糾纏著痛苦與無奈。最終,她還是沒有開口,默默地走開了。

「你太心急了。」看著小周的身影消失在遠處,我心裡隱隱覺得不安。

「不,是我太失望了。我本以為她是個善良的姑娘。」

「她是個善良的姑娘。」我反駁道,「只是我們沒有站在她所在道位置,不了解她所掌握的情況。如果情況持續惡化,總有一天她會開口的。」

「但願那一天不要太遲。」老張望向牆的另一邊。天空已經變暗,遠遠看去宛如一片死寂之地。

毫無意外地,下一個事件很快就發生了。

一周之後傍晚,我和老張像往常一樣守在牆邊,期待老李能出現。卻看到小周從山上走下來,手裡拎著晚飯。我想她是要緩和一下關係。老張則一直對著牆,假裝自己不知道。小周慢慢走近,望著老張的後背,想喊他卻不知怎麼開口。我看著這尷尬的一男一女,心裡替他們捉急,正準備幫他們一把,突然老張大叫起來:

「看!有人過來了!」

我們立馬望向牆的另一邊,果然遠遠看見一男一女往這裡跑,一幫手持刀棒的青年在後面追趕著他們。

那一對男女也看見了我們,彷彿看到了希望一般,拼了命地往這裡跑,嘴裡大喊著什麼。即使聽不見聲音,我們也能猜到他們喊的是「救命」。

可是等著他們的並不是我們,而是那面「牆」。

他們轟然撞倒在地上,又立馬爬起來,瘋狂得拍打著。

我永遠無法忘記他們眼中的絕望,以及隨後發生的一切。

那伙青年徑直走上前來將他們砍到在地,沒有任何語言,沒有任何遲疑。

鮮血濺到了「牆」上,又緩緩流下,沒有留下一絲痕迹。

幾分鐘後,那對男女就不動了。為首的青年撿起他們的背包,看了我們一眼,露出了奇怪的微笑,隨後比划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便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我和老張驚呆了。

小周一下子就崩潰了。她癱坐在地上,嘴裡念叨著「為什麼會這樣……」。

老張將她扶了起來,不停著安慰著。

我望著那對男女的屍體,鮮血已經不再從屍體上湧出了。

儘管最近發生的一切都非常不可思議,但是如此近距離的目睹兇殺案還是無法令人平靜。

我不知道其他的區域發生著什麼。面對著這堵屏障,有時候竟會有一絲慶幸。無法想像,當鐵幕消失的時候,我們該如何面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走吧,先回去再說。」我望向他倆。

小周還是緊緊地抱著老張,聲音已經因為哭泣而變得沙啞。

看來真相就要揭曉了。

3、自由的鑰匙

回到村子,我們立馬把情況告訴了村長。村長並沒有感到意外。

「沒有吃的,人們就會搶,沒什麼奇怪的。」村長似乎看出了我們的驚訝,他飽經風霜的側臉暗示著一段更加可怕的過去。

「我們要不要先不把這件事告訴村民?」老張提議道。

「那兩個屍體就躺在牆邊,你又移不開,藏不住的。」村長點了口煙,散發著智者的光芒。「交給我吧,我會跟村民們說的。」

我突然有點敬佩起他。雖然沒有讀過太多書,但是幾十年的閱歷給了他豐富的人生經驗。

「其實……」一直沉默的小周突然說話了,兩道乾涸的淚痕依稀可見。「其實,我確實知道牆的來歷。」

我和老張對視了一眼,心想謎底終於要揭開了。

「我知道的也不太多……只是作為一個』哨兵』駐紮在村裡。」她緩了緩呼吸,開始講述她的故事。

「哨兵?你是部隊的人?」村長也來了興趣。

「哨兵只是個代號,主要任務就是駐紮在基地附近的村莊,進行情報和預警工作,以保證基地的隱蔽和安全。」

「所以鄉村醫生的身份只是用來做掩飾的?」村長的語氣十分平靜,似乎並沒有責怪的意思。

「是的……」

「先說說那個基地吧,具體是幹什麼的。」我和老張更關心的是這個。

「我們參與了一個叫「未來之盾」的計劃,好像是在研究一種高強度的力場,大概就是你們看見的』牆』。我不知道他們已經研究成功了。」

「研究這個幹什麼?你們屬於軍方嗎?」

「具體我也不清楚,我的許可權只能讓我知道這麼多。」

「所以你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突然啟動的未來之盾?」

「是的……我本來以為這只是一次試驗,誰能想到事態會惡化到這種地步……」小周又低聲抽泣了起來,「開始我還挺高興的,看到他們成功了,以為很快就能回家和媽媽團聚了,沒想到一切都亂套了……」

「這不是你的錯。」老張將她抱進懷裡,臉上充滿了複雜的表情。

「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們?」我問道。

「我在加入之前簽署了保密協議的。他們告訴我一旦透露了消息就會按泄露國家機密罪判刑的。不過現在我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被審判了。」

「你知道那個基地的位置嗎?」

「我不清楚,每次換班他們都只是讓我們去k市的蒼穹酒店集合,然後由專門的人帶我們過去。」

真是滴水不漏。

之後的交談並沒有太多有用的信息。最後老張把小周扶回屋裡,直到她安然入睡。

我把所有的線索集合起來,似乎這一切都是由於那個神秘的「未來之盾」。而k市的蒼穹酒店則是進入基地的關鍵。但是鐵幕牢牢地將我們鎖死在這裡,如果沒有辦法穿過它,一切都毫無意義。

我走出屋子打算透透氣,剛好看見了探索歸來的二牛哥。顯然又是無功而返。

他頹然地走回屋子,像一隻被困在籠中的野獸,即將向命運屈服。

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第二天一早,我和村長便早早的來到北區的牆邊。這是我們和北區約定的日子,每周一的早上彼此交換信息。幾個月來我們一直和我們有交流,那個憨厚的鎮長似乎很有手段,北區不僅沒有出現暴動,而且生活得井井有條。居民們分工明確,努力維持著原有的生活水平,儘管不安的情緒從未散去。

我試著向他們打聽關於「未來之盾」的事情,他們表現得很驚訝,似乎對此一無所知。鎮長表示會回去打聽這件事,努力查清真相。但這並沒有給我太多安慰,畢竟他們和我們一樣,都被困在了這個巨大的牢籠中。

我把南區的兇殺事件也告訴了鎮長,希望他能維護好鎮子的安全。鎮長聽說了這件事後顯得格外驚愕,接著黯然地低下了頭。許久,他才在紙上寫道「我會想辦法的。」我不知道他的意思是會想辦法避免這種事發生,還是想辦法找到出去的路。總之,希望他們一切都好。

接下來的幾周並沒有出現新的狀況,生活慢慢平靜下來,老張也從草棚搬到了周醫生家裡。

「這種時候她最需要一個男人陪伴在她的身邊了。」老張如是說。

然後和所有的詭異事件一樣,平靜不會持續太久。

2016年的最後一天夜晚。新的事件終於發生了。

我猜那時候大概在夜裡12點左右。讓我裝神弄鬼我也會挑一年的最後一刻。

當時天上突然投下一道光柱,寂靜的夜晚瞬間亮如白晝。

天降祥瑞啊!

目睹神跡的我立馬衝出去喊醒老張,此時很多村民也陸續走出屋子。

光柱的投射點就在村口不遠處,我們決定過去看看。

「老馬你看!」

我順著老張的手勢望向南區,清楚地看到一道同樣的光柱投射在南區的大地上。

「不止是南區,北面和東面也有相同情況!」

西區由於被高山擋住,並不能確定是否有相同的情況。

「小周,你知道這是什麼嗎?」老張問出了我也想問的問題。

「完全沒有見過,也沒有聽說過有類似的裝置。」小周的樣子看起來並不像是在說謊。

「我們先過去看看吧。」

等我們到達光柱附近的時候,許多村民已經圍在了那裡。

「這是啥玩意啊這!」二牛哥好奇地想走進光柱。

「別!說不定有危險,別貿然進去!「我立馬阻止了他。

「二牛,聽他們的,別瞎搗弄。」村長也趕來了。

光柱異常耀眼,熾熱的白色光芒讓人無法直視。這不禁讓我想到了最近一直在做的噩夢,但又不完全一樣……

光柱直入雲霄,無法分辨它的高度,遠處的光柱同樣如此,宛如利刃插入大地的背脊。

「你們看,光柱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眼尖的老張好像發現了什麼。

那是一團白色的光球,甚至比光柱更加耀眼,正沿著光柱的軌跡緩緩降落。遠處的光柱也有同樣的光球在落下。

村民一下子慌了,畢竟這種時候誰也不會真的認為這是天降祥瑞。

「大家散開,遠離光柱。」我轉身告誡大家,卻發現他們早已經躲得遠遠的了。

幾分鐘之後,光球緩緩落在了地上,不再移動。隨後光柱便消失了。看起來光柱是作為一個軌道來投放這個光球的。那麼這個光球到底是什麼呢?

「是個盒子!」二牛哥大聲喊道。

果然,光球越來越暗,直至暗淡,變成一個奇怪的正方體金屬,看起來真像是個盒子。

就在我和老張商量如何處理它的時候,熱心村民二牛哥已經上去把它打開了。

一枚指環靜靜地躺在裡面。

4、自由的代價

2017年1月1日,神秘力量向每個區域都空投了一枚「通行證」。

之所以叫它通行證,是因為我們發現只要帶上指環可以不受阻礙的穿過鐵幕。

發現這個功能還要感謝老張的勇敢。當時並沒有人敢戴上它,直到老張自告奮勇的帶上了它。

「說不定帶上就能變身什麼的!」他當時是這麼說的。

但戴上之後的他並沒有任何變化。

「什麼破東西,至少也得隱個身穿個牆之類的吧。」老張很不滿意。

「等等,你說穿牆?」

於是我們來到「牆」遍,見證了老張歷史性地穿過了鐵幕。

之後的試驗中我們發現它的功能也十分詭異,攜帶者必須將其帶在手指上之後才能順利穿過鐵幕,拿在手中或者放在口袋裡便絲毫不起作用,顯然這枚細小的指環內部有著極其高級的判定技術,只有帶在手指上才能激活它穿越鐵幕的功能。

指環的出現打破了原有的寧靜與平衡,使得我們不得不商討下現在的局勢。

我們圍坐在村長家的桌旁,桌子的正中央擺著那枚從天而降的指環。

這枚指環看上去非常普通,除了內環上的一圈字元以外並沒有特色。

IC2848432,看起來像是編號。

「你們怎麼看?」

當我們搞清楚指環的詭異功能之後,這一切變得像是一場可怕的遊戲,不禁讓人懷疑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有著一些特殊的癖好。

「肯定是』未來之盾』的那幫人乾的,我們變成了他們的試驗品,甚至是玩具,在這座牢籠中供他們取樂!」老張感到非常憤怒。

「沒有理由啊,軍方為什麼要讓全世界都陷入混亂呢,未來之盾的初衷不正是維護穩定嗎?這完全說不通啊。」小周並不認同。

「誰說全世界都這樣了,我估計也就我們區被牆起來當試驗品了!」

「但是北邊鎮長說外面所有人都被牆隔開了啊……」

「他的話你也信!這麼久了北邊一點動亂都沒有,怎麼可能!肯定是他欺騙我們的,好讓我們安心當他的試驗品!」

小周無言以對,走到一旁不再說話。

「老張你先別急,南邊不是也被牆了么,老李不可能騙我們的。我們仔細討論一下之後的行動才是正事。」我看他倆又要吵起來,趕緊上去勸阻。

「盒子里只有一枚指環嗎?」村長突然問道。

「對的,我仔細翻過了,只有一枚。」二牛哥回答道。

「你們覺得其他區也只投放了一枚嗎?」村長又問我們。

「這無法確定。」我一下子理解了村長的意思。

指環的降落一下子打破了平衡,它的功能將我們置入了危險的境地。

可以肯定的是,每個區域都至少會有一枚指環,但是並不能確定僅有一枚。萬一有的區域空投了不止一枚,又被像南區那些瘋狂的殺人犯拿到,那麼村子就有危險了。

於是我們決定在每個進村的入口都安排村民把風,除了西面是高山以外,其他三面都有人居住。東區到目前為止也沒有和我們聯繫過,但夜晚爬上高處可以依稀看見東區的火光,顯然是有倖存者的。北區看似和諧,但那僅僅是表象,我們一樣不能大意。至於南區,目前看來是最複雜的區域。那對男女的枯骨依舊躺在牆邊,警示著所有人。南邊的入口我們得加派人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每個區域只有一枚指環,這樣的話我們最多只會同時面對三個敵人,村裡幾十號人完全能應付得過來。

至於指環,我們一致認為先不使用。如果貿然派人帶上指環穿過鐵幕,萬一遇到危險丟失了指環,我們唯一的希望就破滅了。村長出人意料的讓我保管指環,完全不怕我帶上它偷偷跑掉。

「小夥子,你是個好人。」他是這樣說的。

第二天,又是和北區約定的見面日。當我們到達的時候,北區的信使似乎已經等候多時了。

不出意料,北區同樣空投了一枚指環,已經由鎮長妥善保管了。

信使希望我們不要貿然使用指環,等情況明了再見機行事。我們表示認同。

「你們的指環內圈上是不是也有一串字元?」老張在紙上寫道。

「IC2848431」。信使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紙條,看來早知道我們會問這個。

「嗯,只差最後一個數字,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老張陷入了思考。

「樣本太少,你還是別胡亂猜測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老張一臉正經的樣子讓我很不習慣。

告別了信使,我們便返回村裡。

誰也沒想到,這竟是我們最後一次收到來自北區的消息。從那天以後,我們再也沒有見到過北區的人。

而南區一如既往的沉寂。

村裡的人都心事重重的,指環的降臨像一根刺一樣扎在每個人的心痛。鐵幕帶來的詭異安全感不復存在,而這又是眼前唯一能重獲自由的機會。

小周每天都在努力回憶,試圖找出任何一點關於指環的記憶,但沒有任何結果。

接下來的一個月對我來說格外難熬。不管走到哪裡,我都能感受到村民們灼熱的目光。顯然這一切都因為我口袋裡的指環。我和村長商量過讓其他人來保管它,但是村長並不同意。沒辦法,我只能每天都在屋子裡,靠小周給我送飯。即使這樣,夜晚仍然會有人影在我屋外徘徊。為此老張決定搬回來和我住,這讓我感動不已。

二月,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當時應該是黎明,天空已經微亮。熟睡中的我突然聽到屋外陣陣騷動,緊接著便是慘叫。

我和老張一下子驚醒,立馬穿起衣服拿起鐵鍬,蹲守在木門後面。但是過了好幾分鐘也沒有人衝進來,屋外的慘叫聲越來越多。

難道不是沖我來的?

老張透過窗戶想探個究竟。

「出大事了,一伙人拿著刀到處砍人,我看不清是誰!」老張看了幾眼便嚇得光上了窗子。

就在我們不知所措的時候,突然一個陌生的聲音大吼道:

「都給老子住手,不然我就砍了這老頭的腦袋!」

嘈雜聲一下子平息了。我和老張趁機偷偷摸出門,卻看到兩伙人對峙著。

其中一邊是拿著鋤頭鐮刀的村民,另一邊則是拿著砍刀的陌生面孔。那伙陌生人有7個,或者說還剩7個,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許多屍體,分不清是哪邊的人。

為首的陌生人拿著刀,正架在村長的脖子上。

我們小心翼翼的想從一旁溜走,但還是被那伙人發現了。他緊緊地盯著我們,似乎發現了我們倆的穿衣風格和村民並不一樣。

「指環,不然就殺了他。」那個首領喊道

我下意識的摸了下口袋裡的指環,而這個動作顯然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他身上。」

四個暴徒立馬沖向我們。

大事不好,該跑了。而老張已經開始跑了。

憤怒的村民則一擁而上。

天空還沒有完全亮起來,但這絲毫不影響我們的速度。

「小周還在那裡!」跑在前面的老張突然停了下來,看樣子想回去救她。

天哪,這正是小說里死前的情節。

這時候,四個暴徒追了上來,我可以看見他們手中的刀刃還滴著血。

這下完蛋了。

我本來以為他們會像電視劇里一樣說道:「把指環交出來,我就饒你不死!」

但是他們並沒有,拎著砍刀就沖了上來,太業餘了。

正當我以為一切都完蛋了的時候,二牛哥突然沖了出來,拿著鋤頭就把其中一個暴徒的腦袋給砸開了。其他三人見狀立刻沖向二牛哥。

儘管二牛哥身材魁梧,但是同時面對三個亡命之徒還是非常吃力。

這時候老張突然沖了上去,撿起地上的刀從背後捅進一個暴徒的胸腔,一刀接一刀,慘叫聲分散了他同伴的注意力,二牛哥趁機又敲碎了一個腦袋。最後一個暴徒見狀想逃跑,不料摔倒在地。二牛哥慢慢走上去,一鋤子鑿在他的胸腔,慘叫聲瞬間響起。但是二牛哥並沒有停手,他再次舉起了鋤頭,鑿在了那人的腦袋上,一下接一下。不知道鑿了多久,他才停下來,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們三人獃獃的望著眼前的一切,誰也沒有說話。

太陽慢慢升了起來,照亮了二牛哥身上的鮮血,宛如死神。

我記不清是怎麼回到村子的。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看到的是村長冰冷的屍體,鮮血染紅了他的白鬍子。

倖存的村民說村長為了不當人質,自己把脖子往刀上一抹。

死亡的陰影籠罩著每個活著的人。我記得第一次踏進這座村子,寧靜而祥和,村民們過著簡單而快樂的生活。如今只剩下破敗的房屋和滿地的屍體。

「我從那些暴徒身上搜到了這些。」二牛哥走了過來,遞給了我們兩枚戒指。

「兩枚指環?暴徒明明有很多人啊。」我非常不解。

「11個人。」二牛哥補充到。

11個人,怎麼只有兩枚指環?這說不過去啊。

「這簡單啊,兩個人帶兩枚指環穿過牆,然後讓其中一人帶著兩枚指環回去,再過來兩個人,如此反覆就可以了。」老張解釋道。

老張的解釋說得通,但是我總覺得不對勁。既然設計者空投了指環,顯然是不會希望兩枚指環就能運送所有人的,這破壞力「遊戲」的平衡。

「如果真是這樣,我們就能自由了。走,我們去做個實驗。」

我們來到了東邊的牆,我和老張一人帶上一枚,穿過了牆。

那一瞬間,似乎有一種奇怪的力量掃視了我的全身,我感覺赤裸著被人看了個遍。

「交給你咯。」老張拍了下我,把指環遞了過來。

我帶上它的指環,準備過牆,卻一頭撞在了上面。

果然沒這麼簡單。

「怎麼回事,過不去?」我把兩枚指環遞給老張,讓他試試,結果他也撞了個包。

「這個指環肯定有什麼判別系統,只有戴一枚的時候才起作用。」

「那這些暴徒是怎麼做到的?」老張似乎有些惱怒,像是學霸做不來的事被學渣完成了。

實驗失敗,我們各自戴上指環穿回了牆,卻發現了二牛哥不見了。我們喊了半天,終於在不遠處的灌木叢中找到了他,以及一具陌生的屍體。

「怎麼回事?」

「我剛剛發現了這具屍體,但是他的十根手指都被砍斷了。」

手指被砍斷了?難道說……

我趕緊沿著牆搜索了一遍,果然在不遠處牆的另一邊找到了10根散落的斷指。

真是殘忍而狡猾的辦法。

他們找來一個人充當「快遞員」,先讓一個人押著「快遞員」過牆,兩人都帶著指環,然後強迫「快遞員」把帶著指環的手指穿過牆,對面的人將手指砍斷,拿上指環過牆,再戴上「快遞員」的另一根手指……

兩枚戒指,十根手指,成功使得十一個人穿過鐵幕。鐵幕的創造者一定沒有想到這樣的BUG。

晚上,村民們在村口為遇難者舉行了葬禮。

如今村子裡只剩下十幾口人,沒有人去想明天怎麼辦。未來對於這些人來說像是無窮無盡的夢魘。

我們把那個可憐的「快遞員」一同埋葬了。只有我和老張知道,這個倒霉的傢伙正是幾個月前在牆邊殺害那對男女的人。

村民們圍坐在篝火邊,沒有人敢去睡覺,沉睡者都已長眠。

老張把指環拿了出來,指環上的數字在火光下閃閃發光,如同詛咒一般。

「你看這串字元。」老張把指環遞給我,IC3648327,IC3648333。

如果加上已知的兩枚指環,擺在以前看便是IC3648327,IC2848431,IC2848432,IC2848433。其中有三枚的數字是連著的。

北區是IC2848431,我們的是IC2848432,難道IC2848433屬於南區?

既然歹徒來自東邊,那麼IC3648327很有可能是東區的指環,而東區和南區並不接壤。難道說東南區域也已經被這幫人洗劫了?

南區已經沉寂半年,老李也早已失去聯繫。如果這枚指環真屬於南區,那裡一定發生了什麼。

「我們應該去南區看看。」我提議道。

「太危險了!」小周立刻反對道。

「我知道這很危險,但是老李是我們的好朋友,我們現在有辦法穿過鐵幕了,怎麼能放棄他?放心吧,不會有事的。」老張安慰道,「而且村裡傷亡這麼大,已經沒有能力再抵抗下一波攻擊了。待在村裡已經不安全了。」

老張的想法和我一樣。如今我們有了三枚指環,對老友的想念從來沒有如此強烈過。本來毫無可能的事情,突然有了一絲希望,誰不想試試呢。

「那我和你們一起去,反正我們有三枚指環。」經過今天的事,小周已經不願意離開老張寸步了。

「這……太危險了吧。」這次輪到老張反對了。

「讓小周一起吧,她是個醫生,應該能幫上不少忙。而且……如果我們能有機會去k市的話,小周作為』未來之盾』計劃的參與者,說不定能幫我們混進去。」

「是啊,我能幫你們不少忙呢。」小周立馬附和我。

「那好吧……」

村長已經死了,我和老張又是村裡僅有的知識分子,因此村民們並沒有反對我們的計劃。

或許他們根本不在乎吧。

那天晚上大家都沒有睡好,夜晚總是時不時的傳來哭泣聲,但沒有人抱怨。

第二天一早,我們便決定出發,離開這個悲傷的地方。

簡單的道別之後,我們從山林中穿過鐵幕,這樣或許安全一些。

老李,但願你還活著。

5、謎團

南區的溫度比想像中要高得多。

穿過鐵幕的那一瞬間,天空似乎一瞬間暗了一點。

一股暖流一下子將我們從冬天拉到了春天。

或者說秋天更為合適。

鐵幕的降臨,使得整個地球的生態循環遭到了嚴重破化。石牛村因為處在深山之中,所以相對於城鎮區域要好很多。

而銅軸鎮顯然要糟糕很多。路邊的樹木已經開始枯黃凋零,一副蕭瑟的深秋景象。

銅軸鎮就坐落在遠處的山腳下,遠遠看去好無人煙。

「想不到環境惡化的這麼快……不知道鎮里的人現在怎麼樣了。」小周一臉擔心。

「很快就知道了。我們最好小心一點。」我將指環收好,並從路邊撿了一個木棒。

不一會兒,我們便走到了山林的邊緣,城鎮就在前方。

銅軸鎮,厄運之旅的第一站,正是我們和老李分開的地方。半年前我們三人來到這裡,如今老李卻依然不知所蹤。

鎮上的原住民並不多,大部分都是遊客。騷亂在這個小鎮蔓延地如此迅速,或許就是這個原因。

安全起見,我們打算從鎮子後面的挖掘場悄悄潛入。

但事實證明,是我們想多了。

小鎮安安靜靜,沒有一點生機。路邊房屋等門窗幾乎都被砸破,看起來曾發生過一場不小的騷亂。

「鎮上的人都哪裡去了?不會都已經……」想到可能的結果,小周一臉驚恐。

「應該不至於,鎮上那麼多人,如果都死了,空氣中肯定瀰漫著惡臭,畢竟整個區域都被鐵幕封死了。」

「說不定……屍體都被其他人吃了。」

老張的猜測嚇得小周一下子尖叫了起來。我們趕緊捂住她的嘴,深怕引來一些不速之客。

然後小鎮死寂依舊,除了隱約傳來的回聲,沒人任何動靜。

「我們還是小心一點,先去之前的賓館看看吧。」我提議道。

老張點了點頭。如果老李留下什麼線索的話,那麼一定在那裡。

小鎮已經物是人非,加上我們本就不太熟悉,一直到傍晚我們才找到賓館。

「這麼快天就要黑了,這時間過得也太快了吧。」老張又要牽著小周,又要拎著包,早已經氣喘吁吁。

「到了。」我停下了腳步。

夜來香客棧。

依舊是那個喪心病狂的名字。

老張開始說要住這個賓館的時候,我和老李是拒絕的。

直到我們見到店裡的少女小麗。

人就是這麼奇怪的動物,你永遠無法知道下一秒的精彩。轉念就在一瞬間。

如今人去樓空,前台的招財貓被踩的粉碎。

「308房間,我記得是這個數字。」

「走吧,上去看看。」

賓館裡的房門都開著,顯然已被掃蕩一空。

奇怪的是308卻房門緊閉,在空曠的樓道里顯得很突兀。

我們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

門把手已經被人砸爛,顯然門口有什麼東西堵著,我們嘗試了各種方法都沒有辦法打開。

「怎麼辦?」

「從隔壁窗戶爬進去看看吧。」

我們來到隔壁,老張朝窗戶下面看了看,有點緊張。

「才三樓而已,你不會恐高吧?」我打心眼裡瞧不起他。

「這麼點點高我會怕?」老張看了眼小周,立馬錶現得很勇敢。

「太好了,那你爬進去把門開了吧,我挺怕的。」

老張:…………

10分鐘之後,老張成功爬了進去,隨後打開了門。

房間很亂,但是依然能看出來有人在這裡住了很久。奇怪的是,我們發現了一些女人的衣物。

「難道是客棧里的那個姑娘?」

「你是說小麗?倒是有可能。」

「小麗是誰?」小周突然問道。

「呃……她是客棧老闆的女兒,老李正是因為貪戀她的美色才賴在客棧不肯跟我們出去,於是現在不知所蹤。你看我,絲毫不為所動,所以才有機會認識了你。」老張說完深情地看了小周一眼。

「客棧老闆的女兒?我還要以為是老闆娘呢。常來住就是不一樣啊。」老張無恥的嘴臉讓我情不自禁地補了一刀。

「哎,不是,小周你聽我說,不是你想得那樣的……等等,你們看,這好像是老李的日記本!」老張急中生智,從床上翻出來一本筆記。

果然是老李的筆記本。

「我們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吧!」老張激動地翻開了它,彷彿看見了救命稻草。

2015年9月

最近失眠,老張睡覺總是打呼嚕,叫都叫不醒。想在他前面睡著,結果關燈不到三分鐘他叫呼起來了。真是要命。

「咳咳,這是去年的,我們往後翻翻。」

2016年8月2日

老張帶我們來的賓館果然沒讓我失望。山中自有鳳凰,我算是信了。老張和老馬出去玩了,真是天賜良機。我得想辦法和小麗搭訕。

「8月2日……好像就是那一天我們去石牛村的。」我想了起來。

「這些都不重要,我們看最後吧!」老張飛快的翻了過去。

2016年8月3日

今天一大早就聽人說我們被外星人襲擊了,我還以為他們在開玩笑。想不到真的碰到這種詭異的事情。這該死的透明「牆」到底是什麼玩意,又是誰製造的?值得慶幸的是,我在「牆」邊碰到了老馬和老張,還好他們沒事。

2016年9月10日

今天是被隔離的第四十天,依然沒有任何恢復正常的跡象,鎮上的人開始焦慮不安,每天都有人在政府門口鬧。小麗似乎受到了驚嚇,隔離的第一天開始她就變得有些不正常,經常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或者間接性失憶。我很擔心她。

2016年10月28日

鎮長突然失蹤了,這顯然不是一個好兆頭。鎮上的人愈發瘋狂,已經有人開始搶奪商店了。其中一伙人尤其兇狠,帶頭的是一個光頭,叫東哥,鎮上的人好像都很怕他。我現在只能儘力不出門。這該死的牆到底什麼時候消失,我現在只想回家!

2016年11月1日

鎮長不是失蹤了,而是被這幫瘋子抓起來了!天吶,太可怕了!他們把村長當眾弔死在廣場上,有幾個站出來反對的也當場被弔死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們已經控制了整個鎮子。

2016年11月20日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他們。也許是為了食物,也許是為了活命。幸好他們並沒有做出太多出格的事情,小鎮依然保持著脆弱的平衡。

2016年12月5日

這幫寄生蟲,打著保護鎮子的名義到處搜刮糧食,居民也不敢反抗。不知道他們從哪兒弄到了幾把槍,但願不要用上。

2016年12月29日

食物越來越少,那伙人終於開始光明正大的搶了,沒有人敢反抗。客棧的儲備大部分都被搶走了,幸好小麗的媽媽藏了一些,應該夠我們撐一陣子。我得想個辦法。

2016年1月1日

昨天夜裡天上投下了一道光柱,緊接著從中掉下來一枚指環。有人說戴上那枚指環就可以穿過牆,我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可惜指環被那幫人弄走了,如果我能搞到一枚就好了。

2016年1月8日

他們竟然開始抓人了!這太瘋狂了,我不知道他們有什麼可怕的計劃。客棧離他們的駐紮地有一段距離,而且這附近已經沒有什麼人住了。我們是該躲在這裡,還是出去碰碰運氣?

2016年1月9日

他們抓走了小麗的媽媽!該死。我們不應該呆在這裡的。他們快要砸開門的時候,小麗的媽媽跑出去引開了他們。我沒有勇氣去救她……看起來那伙人暫時是不會回來了,我必須想想辦法,他們遲早會進行二次清掃的。

2016年1月10日

有時候我真佩服小麗,她的母親被抓走之後沒有流一滴眼淚,反而一直在照顧我,我想她一定把悲傷埋在了心裡。真是個堅強的女人。

2017年1月11日。

老天開眼,我碰挖掘場邊碰到了一個奄奄一息的逃難者,似乎來自西邊,而且他有一枚指環!他的腿已經斷了,看起來是用不著指環了。我給他留了下食物,祝他好運吧。

2017年1月12日凌晨。

這是最後一篇日記了。一會兒我和小麗就要往東邊逃難了。我本來打算去北邊找老馬和老張,但是往北的路被這幫渣子鎖死了。聽說k市有一個臨時庇護所,我先把小麗安頓好再回頭找老馬他們吧。祝我好運。

日記到這裡就結束了。

老張嘆了口氣,將日記收好。

「你們別擔心了,這至少說明老李還活著,我們只要沿著日記的線索找到他就好了。」小周安慰道。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k市,看來必須得去一趟了。

「今天是多少號來著?」老張突然問道。

我搖了搖頭。發生了太多事,沒人有心情去關注日期。

「你們看這個。」老張指著桌上的電子日曆說道。

「2018年5月17日?這不可能吧,雖然記不清具體哪一天,但哪一年還是分得清的吧,2017年才來沒多久呢。」小周感到很奇怪。

估計是老李刻意調快的,或許在傳遞什麼信息,日曆依然在走動,說明並不是刻意調在某一天,那麼他想告訴我們的數字應該是日期差。可惜我們並不清楚今天是幾號。

天快黑了,我們決定在這裡過夜。窗外的小鎮安安靜靜的,總給人一種怪怪的感覺。

第二日。

天剛剛亮,老張就把我搖醒了。

「老馬!老馬!快醒醒,不對勁!」

「哪裡不對?」老張的表情讓我清醒了一大半。

「我剛才去鎮上看了一圈,一個活人也沒有見到,鎮上的人都不見了!」

對啊,來到南區之後,我們不僅沒碰到活人,連死人都沒見到過。顯然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們走吧,趕緊離開這裡。」小周建議道。

「往哪?」

「往東。」

東方總會給我帶來好運,但願這次也如此。

4、枯骨

我們沿著空曠的街道一路向東。整個城鎮安安靜靜的,和我們半年前來到這裡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天氣變得非常炎熱,太陽已經在頭頂上了。

「怎麼會這麼熱?明明是冬天,真受不了……」小周厚厚的大衣下面還有一層毛衣,想脫又不合適,顯得很尷尬。

「可能鐵幕籠罩下密不透風,整個城市成了溫室吧。」

「你們看!」走在前面的老張突然停了下來。

遠處,馬路中央有一堆像路障一樣的東西,看來牆就在那個位置。

「我們最好小心點。」

我表示贊同。這樣大搖大擺的沿著馬路走過去顯然非常危險,我們決定從路旁的樹林里摸索過去。

事實證明我們又多慮了。直到老張撞到「牆"上,我們都沒有看見一個活人。

「去路障那裡看看吧,也許會發現一些線索。」老張提議道,但很快他就後悔了。

馬路中央那一堆根本不是路障,而是幾十具屍體,早已化成白骨的屍體。

「啊!!!!」小周瘋狂地尖叫了起來。而我和老張也被眼前的一切嚇懵了,都忘了捂住她的嘴。

半晌,老張才回過神。他把小周抱在懷裡,試圖不讓她看這一切。

這簡直是一場屠殺。

我們花了好大的力氣才讓小周冷靜下來,或者說讓自己冷靜下來。出生在和平年代的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慘狀。

「誰會殺了這麼多人還把屍體拖到這裡……等等,難道說……」

「你想的沒錯,這些屍體都在牆的另一邊,他們都是』快遞員』。」我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不出所料地撞在了牆上。那些屍體看起來有些年月了,只剩下森森的白骨,而他們的手指都不見了。

「這麼多的快遞員,怪不得鎮里的人都不見了,這夥人耗盡了鎮上的資源,不得不向東尋找食物。」老張的表情很複雜,夾雜著恐懼和悲哀。我想悲哀更多一些吧。

「我猜這就是老李日記里所說的他們抓人的原因。」但願老李不在其中。

「等等,一個多月的時間,屍體是完全不可能風化成這樣的,他們看起來至少有一年了。」醫生出生的小周提出了自己的質疑。

「這不應該啊,指環才降臨一個多月,這完全說不通。」

謎團越來越多,我們早已見怪不怪了。畢竟巨大的鐵幕依然籠罩著世界,還有什麼比這更詭異的呢?

「那裡有人過來了!」小周突然喊道。

我和老張應聲望去,果然一個人影從樹林中向這裡走來,看起來像個女人。

我們一下子緊張了起來,這是我們在銅軸鎮見到的第一個活人。

「等等,那是……小麗!」那個女人慢慢走近,我這才認出來,竟然真的是小麗。

她的衣服已經破舊不堪,頭髮也亂糟糟的,但是氣色還不錯,並沒有什麼病態。

「小麗!你怎麼在這裡,老李呢?」老張激動地迎了上去。

小麗卻往後退了幾步,顏色中充滿了困惑。

「你們是誰?」

「我是老張啊!你不認識我了嗎?」老張說完理了理頭髮。

」我……我不太記得。「小麗捂住頭,看起來十分痛苦。

「老張你別激動,老李日記里提到她有些短暫的失意,或許是這個原因。小麗,你還記得老李嗎,那個和你一起的男人,你知道他去哪了嗎?」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些,試圖喚醒她的記憶。

「老李?我知道老李,他走了……」小麗似乎想起了一些。

「走了?往哪裡走了?他怎麼會丟下你一個人?」老張急切地問。

「他往東去了,一個人……丟下了我。」小麗的表情更加痛苦,顯然這段記憶讓她很難受。

「老李只有一枚指環,或許他只能這麼做吧。」小周安慰道。

「不可能的,你不了解老李,即使斷一根手指,他也不會留下小麗一個人的。一定發生了什麼事。」老張依然不相信。

「小麗,其他人都去哪了?你在這裡怎麼生存下來的?」

「東邊……所有人都往東去了……只有我一個人……」小麗似乎又陷入了混亂的狀態。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老李似乎還活著,應該已經往東去了。我們不能把小麗一個人留在這裡啊。」

「可是我們只有3枚指環啊。」小周說道。

「那我只能犧牲一根手指了……」老張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不行!」小周立馬反對。

「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我斷手指咯?」我不可思議地望著她。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老張不能這樣傷害自己。」小周看起來有些尷尬,但還是堅定地補充了一句「我也不能……」

「所以我就能傷害自己咯?」我感到很心寒,都是同一天認識的,為什麼差別這麼大。

「你們要帶我過牆?」小麗突然說話了,彷彿一下子回過了神。

「是啊,我們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

小麗臉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突然轉身就望樹林里跑,嘴裡不停地喊道「我不能過牆!我不能過牆!」

我們一下子懵了,顯然沒有想到這種情況。

老張第一反應了過來,立馬追了上去,我和小周也跟了過去。

然而小麗像幽靈一樣,進了樹林之後再也找不到了。我們花了半天的時間搜索也毫無線索,彷彿她從未存在過。

「這太詭異了,她到底中了什麼邪?」我感覺這一切已經超出了我的理解範圍。

「怪不得老李日記里說她不正常,我這下信了。而且你們有沒有發現,她一個人在這裡生活里這麼久,在缺乏食物的情況下完全沒有任何營養不良的癥狀,面色非常好,簡直不可思議。」小周作為醫生髮現了更多奇怪的地方。

「我覺得我們應該繼續趕路,再這麼找下去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詭異的事情,最近的一切已經夠詭異的了。」她補充道。

「我表示贊同。」我的手指也表示贊同。

老張看起來很不情願,但是也沒有其他辦法,只好跟著我們。

「走吧。」我拍了拍老張,示意他繼續趕路。「不管怎麼樣,答案都在東邊。」

6、扭曲的時光

穿過東邊的鐵幕,我們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如果沒記錯的話,前方有個叫」橋頭村」的地方。這個名字來自於村子旁那座橫跨峽谷的鐵索橋,而K市就在橋的另一邊。

這個區域顯然和剛才的鬼鎮不一樣,不一會兒我們就看到了人的蹤影。

幾縷炊煙飄蕩在遠處的天空,橋頭村應該就在那裡。

我和老張對視了一眼,默契的鑽進路邊的樹林,小周只好怨聲載道地跟著。

「你覺得他們是銅軸鎮的那些人嗎?」我問老張。

「應該就是他們。那伙人穿過了牆,肯定是要經過前面的鎮子的。搞不好他們已經佔領了那裡。」老張憂心忡忡地說道。

「我們悄悄過去。」

半小時後,我們來到了橋頭村附近的林地,遠遠地可以看見一間很大的牛棚。

兩個壯漢坐在門口,而其中一個手裡握著一把獵槍,看樣子像在看守著這間屋子。

"他們竟然有槍!真是太賴了!」老張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

「你有沒有覺得那個拿槍的看上去很眼熟?」

「是那個黑車司機!」老張一下子想起來了。這個無恥的黑車司機半年前收了我們300塊才把我們送到石牛村。

那些錢都是老張掏的。

這樣看來,橋頭村已經被銅軸鎮的那伙人佔領了。

「我們得找個人偷偷過去看看情況。」小周看著我建議道。

「你們先在這躲著,我過去看看。」我決定主動犧牲自己,顯得偉大一些,不然投票的話也是得我去。

「這不太好吧,他們手上有槍,太危險了。」老張用一副欲迎還拒的表情看著我。我並沒有理會他。

我慢慢潛過去,還好附近的樹林足夠茂盛,能很好地掩藏我的行蹤。很快,我就來到了牛棚邊上。裡面動靜不小,聽上去像是關著什麼。

我從木板縫中瞄了一眼。

竟然都是活生生的人!

早該想到,這些可憐的傢伙應該都是准「快遞員」。

他們坐在稻草上,衣衫襤褸,面無表情地等待著死亡。而我什麼也幫不了。

門口的守衛好像在交談著什麼。我慢慢靠近,直到能清楚聽到看門人的說話聲。

「嘿嘿,真不錯,下次你也去試試。」我一靠近就聽見了猥瑣的笑聲。

「得了吧你。話說啥時候開伙啊?我都餓死了。」

「他們早就吃起來了,你聞不到香味?」

「這看門的活可真倒霉,每次都得吃剩飯。」

「總比出去掠奪強。胡三他們到現在都沒回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掛了。」

「還沒回來?這都兩周過去了啊。」

「應該是出了岔子。聽說頭兒正在組織人,準備去找他們。」

「讓他們裝逼不帶槍,遭殃了吧,我早就說了,石牛村那伙刁民凶的狠。」

「子彈緊張,頭兒交代能不用就不用。再說那些農民能有什麼能耐?都是些老頭和女人。」

「那可不一定。我跟你講,出事前村裡人每個月都要往我哥店裡送米,其中有個叫二牛的,一個人能扛4袋米,跟個騾子似的。」

「這麼牛?我怎麼沒聽說過。我只知道最近村裡來了個姓周的外地醫生,長得老漂亮了,不曉得能不能給弄回來,嘿嘿。」

......

……

後面他們說了什麼我已經不關心了,我必須立刻把消息帶回村子,警告他們即將到來的危險。

「怎麼樣?」老張和小周依然保持著我走的時候的姿勢。

「我們得趕緊回村子,越快越好。」

「發什麼了什麼事?」

「之前進村子的那伙暴徒就是銅軸鎮的人。那伙人現在正在組織第二次進攻,而且很有可能帶槍。」

「帶槍?這怎麼玩,我們回去也是送死啊。」老張表示很害怕。

「或許我們能趕在他們前面到村子,讓村民們趕緊撤離。」

「好吧,那我們得加快腳步了。」

儘管我們一路狂奔,回到石牛村南邊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石牛村就在牆的另一邊。

「我們過去吧,希望還來得及。」老張率先穿過了鐵幕。

我和小周也跟著穿了過去。

然而接下來的一切讓我們傻眼了。

陽光一下子照在了我們身上,刺得我們睜不開眼,而剛才明明還是深夜。

「我們是不是穿越了…」小周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老張開始抽自己嘴巴,懷疑是不是在做夢。

我轉頭看向牆的另一邊,明亮而祥和,同樣是白天。

這怎麼可能?

「老張你別抽了,我穿回去看看,你和小周在這等著。」老張似乎沒有聽見我的話,依然扇著自己。小周獃獃地站在他旁邊也沒有去阻止。

我決定不理這兩個傢伙,直接穿過了牆回到牆的另一面。

神奇的事情又發生了,眼前瞬間一片黑暗。一分鐘之後眼睛才慢慢適應。而滿天的星辰和穿過鐵幕之前一模一樣。再望向牆的另一邊,月亮高高掛在天上,絕對是深夜,而且牆邊的老張和小周不見了蹤影。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我再次穿過牆,陽光又重新灑在了身上,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溫度也不正常,儘管看起來是白天,但明顯比牆的另一邊冷多了。

「你怎麼用了這麼久?牆那邊還是黑夜?」老張似乎已經回過了神,臉上的掌印依稀可見。

「這麼久?我去了多久?」

「十幾分鐘吧大概。更神奇的是你過去之後我就看不見你了,我還以為你真穿越了。」

「但我明明只在那邊呆了兩分鐘啊。」

我立馬意識到,問題出在了時間上。

兩邊詭異的黑夜白晝以及詭異的氣溫顯然都和時間有關。

「你還記得客棧里那個日曆上的日期嗎?」

「好像是2018年5月17日……」

「如果老李根本沒有調過日曆呢?」

「你是說…牆的那邊就是5月17日?」老張似乎也意識到了。

「沒錯。還有之前看到的那些快遞員的屍體?看上去像過了好幾年,這樣也就說的通了。而且我們離開村子的時候明明是冬天,而牆的另一邊卻很熱,很像是5月的氣候。」

「但是之前我們還隔著牆和其他區的人交流過啊,指環降臨之前北區人每天都和我們交換信息,看起來並沒有什麼時間錯亂問題。」小周還是不敢相信。

「指環降臨之前。這就是問題的所在,北區人在指環降臨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或許正是因為時間流速在那之後變得不一樣了,使得我們無法互相看見。想想看,如果兩邊的時間流速不一樣,我們在牆這裡看不到對面的人,很有可能是因為我們這裡時間走得太快或者太慢,看到的只是他們未來或者過去的樣子。」

「未來和過去的樣子?」小周更加困惑了。

「對,打個比方,這裡現在是2017年的3月,我們現在透過牆看到的南區景象是2017年3月的景象,而事實上南區已經是2018年5月了。同樣,如果從南區透過牆看這裡,看到的是2018年5月的景象,也就是這裡未來的樣子。」

「所以你剛才穿過牆我們就無法看見你了,是因為你穿越到了2018年5月。」老張似乎明白了。

「正是這樣。」

「難以置信……」小周聽得有些恍惚。

「如果我的猜測沒錯的話,這裡的時間可能只過了半天左右。等一會兒問問村民就知道了。」

一個小時後,放哨的二牛哥遠遠地看到了我們。他熱情地迎了過來。

「你們怎麼半天就回來啦?」

7、伏擊

我們跟著二牛哥來到了村民的臨時居住點,一路上把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他。雖然不知道他能理解多少,但是看起來很吃驚的樣子。

「所以說,第二批敵人馬上就要來了?」他準確的抓住了重點(他能聽得懂的部分)。

「是的,而且應該很快就會來。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這裡的一天大概等於南邊的一周。我們必須儘快逃離。」

「逃?還能往哪裡逃,我們在這片土地生活了一輩子,如今只剩下一些老弱婦孺,誰會願意離開呢。」

「可是他們有槍啊,而且這次一定會帶上。」下周著急了。

「死亡是所有人的命運。」二牛的話一下子讓我們認不他出來了。

「那就讓我們英勇面對吧!」老張被深深地感動了。

「既然如此,我們得制定一個計劃……」我突然想到一個主意。

既然暴徒們的主要目的是尋找同伴的蹤跡,那麼應該還會按照上一次的路線過來,也就是東邊牆。我們從橋頭村去往銅軸鎮的時候並沒有發生時間扭曲,因此很有可能同一緯度的區域時間流速是相同的,於是我們通過實驗證明了這一點。這就意味著他們在東邊的牆對面可以看清楚這裡的情況,這使得我們無法利用時間屏障來伏擊。他們一定會帶一個快遞員來傳遞同夥,如果這個時候將押解快遞員的人制服,把指環搶過來,牆對面的人只能幹瞪眼。

這就是我們的計劃。

」押解的人又不傻,看到我們這麼多人圍上去,他穿回牆的另一面不就沒事了。」老張指出了漏洞。

「你說的對,所以我們需要一個人做誘餌將他引開牆邊,然後制服他。你既然開口了,這個重任就交給你了。」

老張開始抽自己的嘴巴。

「對了,押解的人很可能帶著槍。」

老張又抽了幾下。

就在這時候,放哨的村民急匆匆的跑來告訴我們,一夥8個人正向我們這裡走來。

「沒有時間詳細研究了,就這麼決定了,大家帶好武器跟我去東邊!」二牛哥開始召集大家。

等我們到達地點的時候,那伙人已經快要到牆邊了。我們趕緊在路旁的樹叢里躲藏好。

小周緊張地握住老張的手,深怕他有危險。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不出意外的話,我們應該能毫髮無傷的制服他們。」我一邊布置絆腳繩,一邊安慰她。

「下次你去當誘餌我就放心了!」她白了我一眼。

那伙人漸漸走進,最後停在了牆邊不遠處。其中一人賊頭賊腦得走到牆邊,東張西望了一會兒又跑了回去。看來是探查情況的,還好我們提前藏了起來。

不一會兒,為首的光頭就押著一個老頭穿過了牆。看起來他不放心手下,決定親自押送。

他的腰間掛著一把警用手槍,果然是有槍的。我這才想起來,東區是有個派出所的。

那個光頭不緊不慢地逃出一把匕首,然後抵在老頭的脖子上。老頭一下子跪了下來,顯然是嚇壞了。緊接著光頭掏出一枚指環,準備讓老頭帶上。

「卧槽!」關鍵時刻老張出現了。他假裝驚訝地望著他們。

「你們……你們是誰?你們想要幹什麼?我要回去告訴大家!」說完便撒腿就跑。

演技浮誇,不忍直視。

「哎,別跑啊老鄉,我們是來問路的。」光頭邊說邊拔出手槍追了過來。

真替這兩人尷尬。

「老鄉我們真的是來問路的啊,你再跑我可要生氣了啊。」光頭眼看追不上了,就抱著試一試的心態開了兩槍。

老張應聲倒地,毫不做作。

光頭喜出望外,立馬跑了上去。結果被我絆倒在地。二牛哥立馬興奮地撲了上去。

被俘的老頭目睹了這一切,想逃到牆對面,但看到對面氣急敗壞的暴徒同夥,又打消了念頭,只好驚恐的跪在那裡。

「老人家,你別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小周微笑著迎了上去。

老頭看見小周,稍微放鬆了警惕。

剩餘的暴徒咬牙切齒。他們揮舞著砍刀,嘴裡大聲嚷嚷著什麼。但看到二牛哥拿著槍走過來得時候,立刻一鬨而散了。

一場完美的戰鬥。正當我沾沾自喜的時候,突然聽見一個村民大喊道:

「不好了,老張真的中槍了!」

什麼?

老張真的中槍了。大腿位置,鮮血不停地往外涌。

幸虧小周是個醫生,及時幫他包紮止住了血。但這仍然讓我十分愧疚。老張因為疼痛已經昏迷了,二牛哥喊了幾個村民將他抬回村子。

被救下的老頭已經不再害怕我們。交談中我們得知他來自橋頭村。

他告訴我們,大概一年前(看樣子他並不清楚時間扭曲的事情,也許他穿過鐵幕的時候都是白天),一個年輕人從西邊的銅軸鎮來到村子,告誡我們會有一群強盜來洗劫村子。

我一下子想到了老李。

「當時村裡人並不清楚指環的作用,根本不相信有人能穿過牆來到村裡,更何況那個年輕人手裡根本沒有指環,所以沒人把他當回事。」老頭的語氣充滿了懊悔。

「沒有指環?那他是怎麼過來的?」

「我想他應該是被當快遞員來著。因為他有根手指剛剛被砍斷,鮮血淋漓的。當時我們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現在……」老頭搖了搖頭,一陣嘆息。

「後來呢?」

「後來那個年輕人見沒人相信他,就走了。聽說臨走的時候用一個打火機(很有可能是我的打火機)從村長孫子那裡換走了指環。緊接著沒一會兒,一大群暴徒就衝進了村子,殺光了所有反抗的人,倖存的人都被他們關了起來。」老頭說到這裡不禁黯然。

「那個年輕人,有什麼特點?」

「嗯……肚子挺大的。」

看來是老李無疑了。那個打火機也絕對是我的。

「後來呢?」

「後來那伙人就一直占著村子,可能是因為這裡有水有田吧。他們奴役我們幹活,不聽話的都被關了起來當快遞員用。他們好像把村子當成根據地了,隔一段時間就會派一些人去東邊掠奪一些食物。東邊的村子一直在頑強反抗,兩邊陸陸續續打了好幾場,上個月這夥人終於佔領了東邊的村子,除了押回來的幾十個女人,應該是沒有活口了……」老頭嘆了口氣。

「那南邊呢,我記得過了那條懸索橋就是k市了,那裡應該資源非常豐富。」

「他們當然去過,只不過失敗了。這伙強盜的頭頭本來有個親弟弟,叫浩仔,心狠手辣的,所有人都怕他。剛佔領村子沒多久的時候,浩仔就帶了幾十個人過橋去,結果只有他一個人活著回來了。他的整個右手臂都被燒焦了,人也瘋了,嘴裡念叨著什麼魔鬼之類的。那件事讓他們損失慘重,再也沒有去過南邊。」

魔鬼?k市的秘密又多了一個。

「他們還有多少人,會不會再來襲擊我們?」

「人他們多的是,指環恐怕是沒有了。來的路上我聽說除了頭頭手上的一枚以外,這是最後的兩枚指環了。」

這似乎是個好消息,這樣看來村子近期是安全了。

回到村子之後,我把情況告訴了老張。聽到老李的消息之後,他看起來好多了,但是臉色依舊蒼白。

小周把我拉到一邊,看樣子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老張的傷口是包紮好了,但是子彈依舊在裡面。我們的抗生素已經全部用光了,貿然取出的話很有可能傷口會感染,我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所以……」

「你就告訴我哪裡能搞到抗生素好了。」老張是因為我的主意受傷的,無論如何我都得救他。

小周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說道:「北邊的縣醫院和k市的市立醫院可能性最大,如果運氣好的話,應該能找到一些。」

「北邊的縣醫院前幾年關掉了,你們來之前我還特地去過一趟,現在成了一個學校。」二牛哥走了過來,恰巧聽到了我們的談話。

「關了?我沒有聽說啊……」小周歇著腦袋,似乎在努力回想著。

「那k市吧,北邊的時間流速我不清楚,但是南邊要明顯快很多。k市在橋頭村的更南邊,理論上來說應該更快。這樣或許我回來的時候,村子裡只過去了一小會兒。」我說道。

小周點了點頭。

「帶上這個。」她往我口袋裡塞了一個硬硬的東西。

「槍?」

「是那個光頭的,裡面還剩7發子彈,你省著點用。」

「我知道了。」

我們走到老張身邊,他的樣子依然憔悴。

「你們倆神秘兮兮的在聊啥?不會背著我有一腿吧?」他看到我們一臉嚴肅的樣子,想調節下氣氛。

「嗯,你放心吧,等你死了我會好好照顧小周的。」

他笑了起來,卻又疼得咧開了嘴,好半天才說出話來。

「是小周拜託你去找抗生素吧,他之前和我說了。」

「你不要說了,我不會看著你死的。」

「想多了吧你,趕緊給老子多帶點葯回來,都怪你那坑爹主意,害得老子……」他突然捂住傷口,整個身體因為疼痛而顫抖,半晌,他才抬起頭,而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了。

「一定要活著回來!」

「嗯,放心。不僅如此,我還會帶著老李一起回來,哪怕斷根手指。」

老張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我叮囑小周,如果兩天之後我還沒回來的話(意味著我在南邊已經呆了兩周),就趕緊帶著老張去北邊的碰碰運氣。

天色已經不早了,我仍然決定立刻出發。即使是休息,在南邊休息也更加節約時間。

這一次,目的地k市,所有答案之所在。

8、收割者的火花

我決定從南邊的銅軸鎮過去。至少看上去死寂的銅軸鎮更加安全。

穿過鐵幕,我發現這裡的時間已是深夜,於是前往客棧準備休息了幾小時,之前一直沒有時間睡覺,身體已經十分疲憊。

整個小鎮依舊安安靜靜地。我來到夜來香客棧的門口,睡破床總比草地強些。前幾天在這過夜的床鋪還在,唯一不同的是,這次只有我一個人。

第二天破曉,我就早早出發了,大白天穿過橋頭村顯得十分不理智。

我沿著小路一直往東走,但總是隱隱約約感覺有人在看著我。太陽終於從遠方的地平線上升起,第一縷陽光照在了我身後的小山坡上,我這才發現上面站著一個人。

是小麗。

她就靜靜地站在那裡凝視著我,像一個幽靈。

我並沒有去找她,她看起來非常不願意被人打擾。

她的身上有太多謎團,總有一天我會去揭曉。

但不是今天。

我最後看了她一眼,便穿過了鐵幕。

兩個小時之後,我來到了橋頭村附近。接下來的路途我必須非常謹慎。

橋頭村看起來十分熱鬧,比上次過來的時候喧囂了許多。我很想走近一些探個究竟,但是時間並不允許,我必須儘快趕到南邊的k市。

村子的附近並沒有什麼巡邏的人,一路上幾乎沒有遇到任何麻煩。直到我來到了大橋的北端,才看到4個全副武裝的暴徒,其中一個腰間還別著一把槍。

這4個人看樣子是被派來把守橋頭的,瘋掉的弟弟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

這下不好辦了。

雖然我也有槍,但是橋頭的地勢十分開闊,根本無法接近他們。憑我的水平想從這麼遠射中他們,顯然是不現實的。更何況,他們也有槍。

我只能耐心等待,等到他們換崗的時候才有機會。

這時候太陽已經很高了,天氣又慢慢熱了起來。我能感覺得到身邊環繞著各種蟲子。而那伙人根本沒有換班的跡象,甚至無聊地打起了撲克牌。

我已經無法忍受了。時間不等人,我只好賭一把了。

「出大事了!胡三他們回來了,傷亡很嚴重!」我調整了一下表情,假裝慌張地向他們跑去。

「啥子?我弟咋了?」帶槍的那人立馬跳了起來。

我簡直喜出望外,原來編的借口完全不需要了。

「他們……他們路上遭到了埋伏,你弟受了重傷,看上去挺嚴重的,頭兒讓你趕緊過去。」

「媽的!」那人把牌一甩,直接往村裡奔去。旁邊一個年輕點的小子想跟過去,又看了其他兩人一眼,似乎有些為難。

「沒事,你也去吧,我幫你站著崗。」我善解人意地說道。

他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小跑著跟了過去。

這時候只剩下我和另外兩個守衛了。

「你看上去挺面生的,新來的啊?」其中一人開口問道。

「是啊,現在日子不好過啊,混口飯吃嘛,總比餓死強。」

那人也不懷疑,掏出一根煙抽了起來。

「既然那兩人走了,牌是玩不成了,我們玩點其他的吧!」我提議道。

「玩啥子?」他們奇怪地看著我。

「你們倆有槍嗎?」我問道。

「沒,就胡四有一把。」

「那就好。那我們玩貓捉老鼠吧。」說完我掏出了槍,指著他們倆。

「我操!你要幹啥子?別亂來啊!」他們一下子跳了起來。

「我數到三你們就開始跑,然後我來追你們,追到就讓你們吃槍子。好了,一二三!快跑吧!」我興奮地喊道。

「我操,你瘋了!」他倆看起來一臉怒氣的樣子,但還是撒腿就跑。

我滿意地點了點頭,等他們跑遠之後,拿上了他們的糧食,走向鐵幕。

大橋就在對面。

不知道那邊是哪一年,希望時間更快一點吧,這樣我就有更加充足的時間了。

我戴上指環,穿過了牆。

天空瞬間就暗了。

開始我以為這裡恰好是夜晚,後來才發現根本不是。灰色的天空被煙雲籠罩,整個城市暗得像黑夜一樣,偶爾露出的幾束白光表面現在仍是白天。

空氣里滿是刺鼻的味道,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燒煤而產生的焦油味。

都說K市是產煤大市,果然名不虛傳。如此巨大的煤礦儲量看來是被某些人充分利用起來了,再加上鐵幕的封鎖導致空氣無法流通,使得空氣變成了最可怕的毒藥。

道路兩旁的高樓破敗不堪,牆壁早已灰黑色,整座城市彷彿已經荒廢了好些年,完全沒有人類活動的跡象。難以想像,這座城市到底經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才會變成這樣一座地獄。

我感到陣陣悲傷。這種環境下人類根本無法生存,如果老李一年前來到這裡,怕是凶多吉少。這樣看來,我只能儘快找到藥品離開這裡了。

我用衣服捂住鼻子,盡量少呼吸,雖然可能並沒什麼用。空曠的街道回想著我的腳步聲,人類的末日大抵如此吧。

突然,一陣奇怪的聲音傳來,像是電火花的啪啪聲。這聲音如此熟悉,彷彿在哪裡聽過。

我停下腳步,仔細聽聲音的方向,而啪啪聲越來越近,似乎正朝著我過來。難道還有倖存者?

聲音越來越響,很快前面的街角亮起了陣陣白光,有東西要過來了。

我有種不好的感覺,這畫面好像似曾相識。

緊接著,光芒刺痛了我的雙眼。一團閃耀著熾熱白光的巨大電球從街角處出現。

我一下子想起來在哪裡見過這玩意。這不正是我這幾個月常做的噩夢么,熾熱的白光,閃耀的電火花,巨大的閃電球,唯一不同的地方在於夢中的背景是荒野,而這裡是廢棄的城市。

我撒腿就跑,夢中這東西帶給我的疼痛記憶深刻。

電球似乎也發現了我,緩緩向我飛來。他如觸手一般的電光伸向一切靠近它的事物,然後將它們燒成灰燼,啪啪聲就是這樣來的。

我完全不清楚這玩意從哪裡來,也不知道它是由什麼物質組成的。但我很清楚的一點是,和它接觸的體驗一定非常糟糕。

我一口氣跑了幾百米,終於忍不住咳了出來。劇烈的運動使我吸入了大量有害物質,我的肺告訴我它很痛苦。

那個電球卻還是以一種不快不慢的速度跟著我,彷彿根本不擔心我會跑掉。

就在我猶豫是被電死還是被毒死的時候,一個戴著防毒面具中年男人突然從身後的大樓中沖了出來,拉著我就往樓里跑。

我仍由他拽著,一路向大樓深處狂奔。反正我也沒有其他選擇了。

他帶著我下了幾層樓梯,終於停在了一扇厚重的鐵門面前。

他喘了幾口氣,接著對著鐵門喊了幾句奇怪的話,我才可能是暗號吧。

「你爹回來了!」 他是這樣說的。

「傻逼!」對面回答。

然後鐵門緩緩的打開了,一條深不見底的隧道出現在我眼前。

我們走了進去,鐵門又緩緩關上了,似乎有什麼機器在遠程操控。

「你想死了?看到』收割者』還不跑。」那人一邊摘下面具一邊說道。

「收割者?那是什麼東西……等等,你好像有些面熟……」雖然我在這裡並不認識這個年紀的人,但是他的神態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

「老馬!?」那個中年大叔則一下子就喊出了我的名字。

9、末世之城

「你。。。真的是老李?」雖說中年大叔的相貌確實和老李有幾分相似,但是並沒有大肚子。

老李發現我在觀察他的肚子,露出了一絲苦笑。「我已經八年沒吃過像樣的東西了。」

「八年!?」

「沒錯,歡迎來到未來。你肯定也發現了時間流的異常吧。」

「時間異常是沒錯,但8年……也太久了吧,我們那裡才過了半年。」我完全不能接受這一切。

「事實上,從指環空投開始,每往南一個區域,時間速度就加快7倍,我們也花了很久才搞清楚的。走吧,我們邊走邊說,帶你看看末世的文明。」

老李點亮了一個火把,開始往地道深處走。

「我們在客棧里找到了你的日記,知道了你往k市去了,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唉……」老李嘆了口氣,看來這幾年的日子並不容易。「我從那個流浪人手裡拿到指環之後,就帶著小麗準備往東,但是只有一個指環,根本沒辦法讓兩個人都過去。於是我想了一個辦法……」老李伸出了左手,然而小拇指已經不見了。

「你先過去然後把戴著指環的手指伸回來讓小麗砍掉?」

「你怎麼知道?」

我無言以對,想不到萬惡的快遞員送人是老李發明的。

「等等,那為什麼我在銅軸鎮還碰到了小麗?

「你見到了小麗?什麼時候?她還好嗎?」老李一下子激動了起來。

「她一個在銅軸鎮神奇的生活了大概7-8個月,除了衣服有點破以外,一點事都沒有,而且不願意跟我們走。嗯,這樣說起來,她還挺好的。」

「7-8個月!怎麼可能,我們的糧食早就吃光了,不然也不可能離開那裡。」

「所以她為什麼沒有跟你在一起?」

「我不知道,她當時確實砍斷了我的手指,也戴上了指環,但是卻無法穿過牆。我看著她用每個手指都試了一遍,還是沒有辦法。而沒有了指環,我也沒辦法回去了。最終我只能一個人離開。」

「戴上指環也過不了牆?這種情況我還是第一次聽說。看來她身上的謎團又多了一個。後來呢?」

「後來我從橋頭村一個小孩兒那裡騙了一枚新的指環……」

「怎麼騙的?」

「這不重要……」

「說撒,讓我也學學,說不定將來能用到呢。」

「那個……用你的打火機。」

「那可是我前女友送我的鑲鑽打火機!你龜兒子竟然!」雖然我早就知道了,但是聽他親口說出來我還是很氣憤。」

「別生氣,以後補償你……我們接著說,拿到戒指之後我本來想回去找小麗,結果那伙人已經到橋頭村了,沒辦法我只好去k市。剛到k市的時候一切還沒有這麼糟糕,直到收割者降臨。」

「收割者?就我們剛才看到的那個電球?那到底是什麼玩意?」

「你先聽我說。當時地面上還住著人。空氣雖然不怎麼樣,但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致命。但是某天晚上,又一道光柱投射了下來。起初我們以為又是一枚指環,甚至很多人守在光柱下準備搶奪。但是他們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投放下來的不是指環,而是收割者。那是一種純粹由能量組成的構造體,它會追逐一切生命體,然後將他們燒成灰燼,並且永不疲倦。」

「沒有辦法消滅它嗎?」

「這樣想的人都死光了。這時候付教授站了出來,他帶領我們來到了這個地下基地,並且改造成一個巨大的地下基地。倖存者在這裡苟且偷生,直到資源耗盡的那一刻。」

「付教授?」

「聽說他以前為軍方工作,所以才知道這個地方。很快你就會見到他的。」

「等等,軍方?這裡是不是蒼穹酒店的地下?」

「是啊,你怎麼知道?」

果然。看來小周說的都是真的,這個付教授肯定和「未來之盾」計劃有關。

這時候我們走到了另一個鐵門面前,守衛似乎已經通過某種方式看到了我們,大門緩緩打開了。

「兒子真乖。」老李朝門後的守衛說道。

「臭傻逼。你帶回來的這人是誰?」這個守衛看起來應該就是之前的那個。

「一個老朋友,北邊來的。」

「北邊,難道你有指環?」守衛驚訝的看著我,「我去報告付教授。」

「看起來這個付教授是管事的啊。」我悄悄對老李說。

」是的,大家都很尊敬他。沒有他的話根本不會有這座地下堡壘。」

我對和他的見面更加期待了。

我跟著老李走過了一道狹窄的廊道,之後的一切讓我驚呆了。

一個巨大的地下城市出現在我的面前,簡直和科幻片一樣。

「這裡是』終點之城』,這就是我們這幾年奮鬥的結果,也許是人類文明最後的輝煌了。」老李無比自豪地說道。

「城市一共有4個區域,西南區是培養室和水循環系統,付教授發明的太陽能電板模擬了陽光,使得我們能夠種植一些植物,比如說土豆。」老李一向喜歡吃烤土豆。

「西北區是住宿區和倉庫,我們平時就在那裡休息和生活。東北區是能源控制中心和空氣凈化系統,k市巨大的煤炭儲備解決了能源的問題。東南這幾個屋子則是行政中心,也是付教授的實驗室。」老李說完突然猛烈的咳嗽了起來。

「我得去休息一下,守衛剛剛告訴我,付教授想要見你,你想知道的答案都在那裡。」老李的身體狀況讓我十分擔心。我問他卻什麼也不說,只是搖搖頭,向一個矮房子走去。

我只好先去付教授那裡,希望能得到一些答案。

屋子的門是開著的,準確的說這個所謂的門根本沒有鎖。

我輕輕走了進去,看見一個灰頭髮的老頭正在圖紙上畫著什麼。

「付教授。」

老頭滿滿轉過身。他推了推眼鏡,仔細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話。

「你就是那個人來自北方的年輕人。」

我點了點頭。

「北方的人生活的怎麼樣?哦,他們可能還沒見過收割者。」

「北方正經歷著比收割者更可怕的自相殘殺。」

「這樣……哦,對了,聽說你有很多問題要問?」

「說一說』未來之盾』計劃吧。」我決定開門見山。

付教授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我會問這個。

「想不到你竟然知道未來之盾。不過很遺憾,我知道的並不多。劉少將邀請我加入這個項目的時候並沒有透露多少細節,而我剛來到這個中轉站,這一切就發生了,我甚至都沒有去過那個基地。」

「這怎麼可能……」追尋了這麼久的線索突然間斷了,這讓我無法接受。

「所以你覺得這一切都是軍方的陰謀?」付教授突然反問我。

「不然呢,難道還有更合理的解釋嗎?」

「我雖然不了解未來之盾,但是我非常了解劉少將,也將是這個項目的負責人。二十年前我就認識他了,對他來說應該是12年前吧。他這個人可能有很多缺點,固執、高傲,脾氣還差,但是絕對不會背叛他的祖國和人民。從我認識他的時候開始,他就在追尋最前沿的科學,企圖通過科技將這個國家拯救出外界威脅的陰霾。我並不認為這一切是軍方導致的。」

「你不能因為劉少將的為人就否認這一切。所有的線索都指向這個所謂的』未來之盾』,他們的僱員說過正在研究一種隱形的力場。如果不是他們,又會是誰?」

「孩子,技術的好壞取決於使用他們的人。你為什麼就這麼確信是軍方所為呢?」

「你的意思是?」

「或許這些牆確實是未來之盾的成果,但今天的一切絕不會是軍方製造的。沒錯,我的意識是基地很有可能已經被其他勢力控制了。」

「什麼?」

「我們像猴子一樣被關在這些籠子裡面,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他們觀察我們,甚至投放收割者和指環來增加遊戲樂趣,這一切多麼像一場TVshow。我不知道這些人是誰,也許是那些敵對勢力,也許是宇宙的其它文明。而我知道的只有一點,那就是我們必須得生存下去!」

付教授的想法讓我非常吃驚。我一直認為這一切都是軍方所為,堅信只要找到基地就能有辦法結束這場噩夢。但他的話讓我重新審視了這一切。確實,文明發展到今天,又有哪個國家敢直接在這麼多公民身上做實驗呢?

付教授看我沒有說話,便繼續說道:

「這些年來,我努力讓自己的人民生存下去,但從未放棄過尋找基地的位置,遺憾的是一直沒有成功,甚至還失去了所有的指環。你的到來是一個契機,我需要你的幫助來完成我們的計劃。」

「你想要我的指環?」

「是的。」

「對不起,我辦不到。」雖然我很想幫他,但是老張還等著我帶葯回去,我不能因為一個希望渺茫的計劃而拋棄自己的朋友。

付教授沒有想到我會拒絕。他走到我面前激動地說道:

「聞聞吧孩子,空氣著瀰漫著腐爛的惡臭。這個城市正在死亡!我們能製造純水,也能種植出足夠的食物,但卻無法解決氧氣的問題。空氣凈化系統已經老舊不堪,隨時都有可能損壞,我們又沒有這方面的技術來修好它。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肺癌在這個城市中肆虐,你的朋友也沒能倖免。」

「老李得了肺癌!?」

「我們上個月才發現的。」付教授顯然是故意告訴我的。

「所以你想要我做什麼?」

「我要你的指環。我需要有人去南方,告訴我那裡的情況。」

「為什麼要去南方?」

「北方只是失敗的過去,我們的今天就是他們的未來。而南方不一樣。那裡的時間遠遠快於我們,從之前的情報來看,已經是快50年之後了。如果是人類的文明有倖存的可能,那麼一定就在那裡。」

「也有可能只剩一片墳墓。」

「我不這麼想。南區曾有一個國防研究所,那裡聚集著最頂尖的科學家。不要誤會,那是一個研究生物工程改造的研究所,並不是你要找的』基地』。憑藉那幫人的智慧,很有可能找到了生存的辦法。」他的眼中充滿了希望。

「也許吧。我可以幫你們,但是我有一個條件。我的一個朋友受了傷,需要一些抗生素來做手術。我必須先把葯帶給他才能幫你們。」

付教授看著我,似乎在想我會不會一去不復返。

最終,他點了點頭。

10、時光迴音

當我走出付教授的辦公室,老李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了。

「怎麼樣,你答應他了嗎?」老李問道。看來他早就知道付教授會向我要指環了。

「你早就知道了?」

「是的……我不是故意隱瞞你的,但是我所剩的時間實在是不多了。我得了肺癌。」老李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悲傷,但眼中仍然閃現著希望。

「你為什麼如此在意他的計劃?」

「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就這樣死掉。南區的時間已經是50年之後,而且付教授說那裡有個生物研究所,萬一他們已經找到了治癒的辦法呢?」老李一下子激動了起來,說完又劇烈的咳嗽起來。

「我很懷疑。如果這有他所說的研究所,為什麼這麼久了從來沒有和這裡聯繫過呢?」

「你跟我來。」老李突然拿起了兩個防毒面具,拉著我向門口走去。

他一口氣穿過幽長的隧道,爬上幾十層的樓梯,完全不像一個肺癌患者。我能清楚地看見他眼中的狂熱。

直到登上高樓的樓頂,他才停下開始咳嗽。我可以感受到他身體里撕扯的痛楚。

他帶我來到了蒼穹酒店的頂端,這個高度足以俯瞰整個城市。

破敗的城市廢墟依舊被灰暗所籠罩,只有遠處的收割者散發著詭異的光亮,猶如黑暗中的一盞燈。

「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

「看那裡。」老李遞給我一根望遠鏡,指了指南邊遠處的某個地方。

「那是什麼……一個木牌?」我隱約看見了一個木製路牌靜靜地矗立在那裡,上面好像寫著什麼字。

「那個木牌在牆的另一邊,上面寫著』已找到答案,儘快支援』。」

「我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木牌是上周突然出現的。而七年前我們曾派兩個人去南邊勘查情況,他們再也沒有回來過。我們算了一下時間差,很有可能就是他們。」

「什麼意思?」

「七年前,也就是這裡的2018年,劉教授派他的兒子和另一個志願者帶著僅有的兩枚指環去南邊尋找答案,卻從此杳無音訊。沒有人知道發什麼了什麼,直到那個木牌的出現。想想看,把指環降臨那天作為時間流紊亂的起點,這裡還是2018年的時候,南邊已經是2024年了,而我們能看到的牆對面的景象都是我們所在的時間線上的,所以並不能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如今,我們的時間也走到了2024年,那個木牌突然出現了。這意味著什麼?以為著他們當時就找到了答案,只不過我們現在才看到那個木牌!」

「那他們為什麼不回來?「

「不知道,但是我們必須找到答案!」

「這太冒險了,現在的南區已經50年之後了,說不定人類已經無法生存了。」

「我不在乎,反正我也是將死之人。」

「但是……我必須把葯帶給老張,如果南邊有什麼危險的話……」

「我知道……所以只有我會過去,你砍下我的手指就好了。」

「不行!你一個人太危險了!我那裡有好幾枚指環,等我回去之後找人和我一起過來……」

「來不及了。我們隔著兩個區,接近50倍的時間流速,我很有可能撐不到那一天了。幫幫我,老馬。」

我感到從未有過的絕望。兩個人都是我的摯友,如今我卻必須做出選擇。

「好吧,我答應你。」最終,我還是答應了他。

「謝謝你。」他的臉色終於露出了一絲釋然。而我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晚上。

或許是晚上吧,對於地下城市的居民來說,晝夜已經無關緊要了。

付教授給我安排了一間屋子,讓我休息一下明天再行動,對此我很感激。

我躺在床上,回想著付教授的話。

我一路沿著線索來到這裡,卻被告知這一切很有可能是他人所為。

到底是什麼人製造了這一切呢?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這時候老李走了進來,手裡還拿著個袋子。

「卧槽,單人間!」他驚訝地喊道,滿臉都是羨慕。

「也就住一晚……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嘿嘿……」老李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他四處張望了一下,把門關上之後掏出了半瓶白酒。

「酒?至於這麼神秘兮兮的么。」

「噓……酒在這裡可是禁品。而且這很有可能是整個k市最後一瓶酒了。」

「這玩意村子裡多的去了,下次我來給你帶個十瓶。」

他的臉色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我才意識到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

他擺了擺手,表示不願談這些傷心的。我從他手裡接過酒瓶,喝了一口。

「卧槽,真辣!」

「媽的你悠著點,我藏了好久呢,快給我來一口。」他搶過酒瓶,猛得灌了一大口,立馬嗆得咳嗽起來。半晌,他才開口說話。

「好懷念這種感覺啊,我倆還有老張,在樓頂喝酒吹逼,都過了這麼久了。」

「是啊,這麼久了。」我應和著他,雖然對我來說只有大半年而已。

「話說老張現在怎麼樣了?」

「談了個女朋友,醫生。」

「醫生?我就說這貨是制服控。」老李笑了起來。

我努力想了想,似乎並沒有見過小周穿制服的樣子,真是遺憾。

「小麗還好嗎?」終於,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除了躲在森林裡不願意跟我們走以外,其他都挺好的。」

「我知道她可能有些問題,但是我真的捨不得她。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嗯。」

小麗的身上有太多謎團。即使老李不說,我也會去找她的。

老李突然哭了起來。他抱著我,訴說著心中不甘。而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喝他的酒。

那天晚上我們聊了很久,他講了很多我們之前在學校的事情,我只是靜靜的聽著,直到他睡著。

幾小時之後,敲門聲響起。是時候出發了。

我和老李跟著兩個壯漢來到了地下城市的門口。他們是付教授派來幫我們的,畢竟收割者還在上面遊盪。

「付教授會派出了3隊誘餌,吸引收割者的注意。我倆會護送你們到牆邊,然後再把你接回來。」左邊的壯漢說道。

我注意到他先是用的「你們」,後面又變成了「你」。這讓我很不舒服,但他說的並沒有錯。

「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很快,誘餌已經出去了。」

這時候一個守衛走了過來,我認出來他就是我剛來時候見到的那個。

「老李……」他握住老李的手,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忍不住哭了出來。

「傻兒子,別哭了。」老李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人卻沒有回嘴。

「走吧,時間差不多了。」壯漢說道。

老李和那個守衛道別。他轉身看了一眼這個城市,我想他是要對這個城市說些什麼,畢竟這個城市的建立有著他許多心血。

然而他什麼也沒說。

「走吧。」

穿過隧道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是沒有人說話。終於,來到了地面上。

在兩個彪形大漢的保護下,我才有機會仔細觀察這座古老的城市。街道兩旁的牆壁到到處都是焦黑的痕迹,這裡的居民在和收割者的戰爭中一定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那些誘餌會有危險嗎?」我忍不住問道。讓別人冒著生命威脅替我們吸引危險讓我心裡很過意不去。

「放心好了,收割者現在動作已經很慢了。"左邊的大漢回答道。

「難道說,他以前非常迅速?」

「當然,不然我們也不會犧牲這麼多人。」

「收割者每燒焦一個生命,行動速度就會變慢一點,這是我們用鮮血換來的經驗。」老李解釋道。

難以想像,他們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我不再說話,以免讓他們回憶起痛苦的往事。

一小時後,我們來到了牆邊。木牌安靜地立在那裡。

「已找到答案,儘快支援。」字跡看上去很新,儘管理論上已經過去了7年。

他們到底經歷了什麼?答案就在牆的另一邊,並且暗藏著危險。

「老馬。」老李叫了我一聲,我想是讓我把指環給他。

我取出指環,突然後悔了起來。直覺告訴我這一切都是錯誤的。

老李又喊了一聲我的名字。我望著他的臉,被病痛折磨得蒼老而疲倦,我實在不忍心看著他就這樣死去。最終,我還是把指環遞給了他。

「等我救了老張,我們就來找你。」我保證道。

「好。我們那邊見。」他努力擠出了一絲笑容。其實我們都心知肚明,等我再次回來,老李那的時間已經是幾年之後了。這次離別將是訣別。

「保重。」

說完,他便穿過牆面,消失在另一邊。隨後,一根手指穿過牆面,安靜地懸在空中。

我輕輕取下指環。

再見了,老李。

11、臨終之夕

我記不清我是如何離開k市的。或許是因為悲傷,那段過程的記憶一直是空白。

我只記得我站在橋頭,隱約可以看見村子裡的火光。天快要黑了。

我突然意識到那並不是石牛村,而是橋頭村,但奇怪的是沒有看到有任何守衛。

我記得我之前恐嚇過那兩個守橋的人,他們一定報告給了頭頭。除非那個頭頭是個智障,不然一定會派人蹲守在橋頭。

但是我沒有見到任何人。

我沒有時間多想,沿著叢林瞧瞧往西走。快到村子的時候隱約聽見陣陣慘叫。

難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試圖靠近一點,但慘叫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多,不禁讓人聯想到地獄的場景。

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小心翼翼的從草叢中接近,終於遠遠地看見了村裡的景象。

一個巨大的熾熱電球在村裡來回穿梭,將逃跑的人一個個燒焦。閃耀的電火花再熟悉不過了,那是死神的鐮刀。

收割者降臨了。

有人試圖用棍棒砸它,但瞬間就被燒成了火球。更多的人選擇逃命,然而收割者迅速追上他們,將他們一一吞噬。

好快的速度,我想到那個大漢的話。

「收割者剛剛降落的時候速度是很快的。」

我立馬掉頭,往西邊的牆跑去。這一次可沒有人會救我。幸運的是,村裡的人為我吸引了它的注意。我趁著機會一口氣穿過了牆。

遠方的銅軸鎮已經安安靜靜的,沒有半點人煙,也沒有收割者的痕迹。但是我必須小心謹慎。畢竟這裡和東邊的時間是相同的。如果收割者在那裡降臨,那麼這裡應該也已經降臨了。

天空越來越暗,我必須沿著路走才能辨別方向。

半小時後,我終於來到了北邊的丘陵,牆就在不遠處了。

突然,我注意到了遠處一個黑影,難道是……

「小麗?你怎麼在這裡?」

她並沒轉過身,依然凝視著遠處的樹林。

「你聽到了嗎?這美妙的歌聲。這是主人的命令,這是凈化的序曲。」小麗的聲音有些詭異,像是機器中發出來的一樣。

「你在我說什麼?我怎麼什麼也聽不到。」

「新世界的大門即將打開。一個全新的時代等著著我們。而你們,將被淘汰。」她突然轉過身,盯著我。幾乎是同一時刻,巨大的閃電球從樹林中呼嘯而出,它從小麗的身邊經過,徑直向我衝來。

完蛋了!

我拚命地向牆跑去,身後響起了小麗的聲音。

「快跑吧,人類。快跑吧,你們的時間不多了。」

我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空曠的丘陵,熾熱的閃電球,以及那個詭異的聲音。

這一切,不正是我一直做的噩夢么。

我拚命的向前奔跑,但是光球越來越近,我幾乎能感覺到它熾熱的溫度。

最終,我還是被它追上了。我能清晰地感覺到胸口傳來的劇痛,就像夢中逃不出的結局。我強忍著疼痛,拼盡全力向前一躍,終於穿過了鐵幕。電流瞬間從我身體里抽空。

緊接著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老馬……」我聽見一個聲音呼喚著我,輕柔而悲傷。

「老馬,你能聽得見我嗎。」

我聽出來那是老張的聲音。我試圖睜開眼睛,卻沒有任何感覺。我的眼前是一片黑暗,那聲音彷彿來自天際。我試圖回答他,竟然成功了。

老張,是你嗎?我在哪裡?

我發現我真的說話了,但不是用嘴。我的聲音從遠方傳來,在我的腦海里回蕩。

「你已經死了……」老張的聲音再次想起。

滾犢子,快把燈打開。

我想用手抽他,但是依然沒有任何感覺。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緊接著又傳來了老張的聲音。

「你真的已經死了……穿越鐵幕的時候,收割者洞穿了你的身體。二牛哥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奄奄一息。我們沒有沒有辦法救活你,只能維持著你大腦。」

我死了?我已經死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他們會給你一個解釋的。」

他們?

「老馬,你好。我是劉少將。」一個新的聲音響起。

劉少將?我記得付教授好像提到過這個名字。難道這裡是基地?

「我確實沒想到老付對我的評價這麼高……不過你說的沒錯,這裡是北山基地,』未來之盾』的所在地。」

你能看到我的記憶?

「是的。這正是我們喚醒你的原因。我們需要你的記憶。」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需要從頭說起。兩年前,我們在這座山裡發現了這個遺迹。我們並不清楚它從何而來,由誰建造,但是探測到了這裡所蘊含的巨大能量。最終,我們找到了這塊巨大的能量水晶,我們把它稱為』未來之盾』。

所以說未來之盾不是一個計劃,而是一塊水晶?

「沒錯。它被放置在一個巨大的裝置上,似乎有特殊的功能。我們的科學家花了很久才搞清楚它的能力。正如你所見到的,它可以投下堅不可摧的力場牆,隔絕兩邊的一切物質交流。我們把它叫做鐵幕。」

所以這一切都是你們造成的?

「你聽我說完。起初我們並不知道如何使用這個功能,但某天水晶突然自己亮了起來,沒錯,就是你和老張在石牛村附近荒山閑逛的那一天。正當我們試圖搞清原因的時候,高層傳來了消息,我們遭到了核打擊,核戰爭爆發了。

核戰爭?我以為那隻會存在於科幻電影里。

「沒錯,核戰爭。毫無預兆的,無數的核彈飛向天際,又向著大地砸來。我們並不清楚是哪個國家首先發射的核彈,或是哪個恐怖組織挑起了這一切。甚至有人懷疑是地外文明造成的一切。至今我們也不清楚是什麼製造了這場戰爭。」

「我們想到了鐵幕,這或許是我們唯一的機會。於是我決定立即開啟它,以保全人類的文明。然而我們並不能完全掌握它的能力,只能在附近144個區域內罩下鐵幕,遺憾的是這些區域中有的已經遭受了核彈的打擊,鐵幕只能防治輻射的擴散,比如說p城所在的區域,也就是k市的南方。」

「但是誰都沒有預測到,鐵幕產生的巨大磁場扭曲了時空,使得某些區域的時間流速變快了。起初這種變化很微小,直到我們投放指環指環之後才明顯。從我們掌握的情況來看,這種變化似乎是按緯度分布的,同一緯度的區域流速是相同的,我們猜測可能是受地球本身南北磁場的影響。」

「據他們推算,從北山基地往兩極方向,每過一個區域速度就加快7倍左右,到四個區域以後速度就不再變化,所以p城的時間和世界是同步的,那裡的輻射情況就代表著世界的情況。」

所以北山基地就在石牛村的北邊?

「是的,你們見到的鎮長其實就是宋主任。那次見面你們向他講述了一對男女被謀殺的事情。為此我們考慮了很多,最終決定製作指環。指環是我們在這座遺迹中發現的一項技術,戴上它的人可以自由的穿過鐵幕。我們通過衛星向每個區域都空投了指環,以幫助倖存者生存。但是基地里的材料有限,我們只能製作這麼多,所以每個區僅投放了一枚。遺憾的是,我們沒想到會引發一些列的其他問題。倖存者為了指環相互廝殺,甚至還發明了快遞員這種東西。」

你們畢竟只是科學家,而不是社會學家。這不能都怪你們。

「感謝你的理解。鐵幕的保護只是一時的,水晶的能量有限,不能永遠維持下去。因此我們由外向內投放了凈化者,也就是你所認為的收割者。我們從這個遺迹中找到了這些機器的模型,意外的發現了它們具有吸收輻射的能力,我第一次懷疑命運的存在……這一切正是太巧合了。因此我們決定順義天意,使用他們來凈化輻射。不過我們無法了解凈化者的工作進度,空投軌道衛星拍攝到的畫面都是正常時間軸下的,那些區域事實上已經過去了很多年。時間對我們來說極其珍貴。這裡的一天就意味著最外圈的6年。如果那裡的人由於長期的隔離都死光了,鐵幕還有什麼意義呢?所以我們需要情報,需要有人親自過去看一看。為此我們啟動了穿梭者計劃,派遣一部分人去探查情報,你就是其中之一。

我?穿梭者?我怎麼什麼都不記得。

「其實指環剛剛降臨的時候,你就去拜訪了北區。你質問宋主任什麼是未來之盾,宋主任把一切都告訴了你,並說服了你加入了穿梭者計劃。但是至今我們依然不清楚敵人到底是誰,一旦基地的位置泄露了,後果不堪設想。所以我們抹除了你這部分記憶,並通過二牛誘導你前往k市。」

二牛也是你們的人!?

劉少將假裝聽不見我的話,繼續說道:「但是仍然出現了一點小意外。或許是因為我們並不完全了解這些機器的功能,它們在吸收輻射的同時,也會無差別的獵殺一切碳基生命體。我們發現的時候已經太遲了,最後一批凈化者已經空投了下去,很不巧被你碰上了……」

所以說害死我的罪魁禍首是你們?

劉少將再次假裝聽不見我的話:「當我們在鐵幕旁發現你的時候,你已經奄奄一息。很遺憾,我們沒法救活你,但是』未來之盾』的強大能力可以維持你的大腦存活。我們從你的腦中找到了關於P城的記憶,輻射似乎已經消除。我們很感激你帶回來的情報。」

「什麼情報?我根本沒有去過p城啊?」

「事實上你去過了,由於某種原因,你的潛意識將這段記憶封存了起來,但是我們還是找到了它。」

劉少將的聲音慢慢遠去,眼前的黑暗開始消散,而畫面逐漸顯現。

那是K市南邊的牆。

12、封存的記憶

我站在牆邊,手裡拿著指環,而老李的斷指就躺在腳下。

我帶上指環,穿過了牆。

我想起來了,那一瞬間我實在無法拋棄老李,決定跟著他一起過去。

牆另一邊的景象讓我驚呆了。一個巨型大坑取代了原有的城市。

而地平線上,看不見任何矗立的建築。

老李站在那裡,獃獃的望著遠處的巨坑。

「這……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老李驚訝我完全能夠理解。即使是飽受污染折磨的k市,也沒有眼前這般慘象。在我的記憶里,只有災難片見過這樣的場景。

「像是核彈爆炸之後的樣子……」

「……核彈?但是你看這些植被。」老李指著最近的廢墟。

我這才發現,新生的植被已經覆蓋了這片廢墟。距離巨坑較遠的地方甚至長出了樹木。

「這很有可能是和牆同時發生的。畢竟這個區域已經過去了五十多年,重新長出植物並不稀奇……你盯著我看什麼?」老李突然轉過身來盯著我,這讓我很不自在。

「我看看你有沒有變綠。按道理講,如果是核彈爆炸,輻射不應該這麼快就消散了。」

我不想理會他的智障行為,8年的時間也沒有讓他成熟起來。

「走吧,我們走近了看看。」

我們來到了巨坑邊。近距離觀察這一切更讓我們驚嘆不已。巨坑並不是很深,中間也沒有隕石之類的東西,看起來並不像隕石坑。雖然我們並沒有見過隕石坑,也沒有見過核彈坑。

老李望著眼前的巨坑,臉上的驚嘆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我熟悉的悲傷。

我這才想到此行的目的。這樣的災難下,不可能有什麼研究所能倖存的。

「老李……」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安慰他。

但他卻突然跳了起來。

「老馬你看!那裡有人!」

「別傻了,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有人,我們還是……」我突然愣住了,遠處竟然真的有兩個人影向我們走來。

在我猶豫要不要和他們接觸的時候,老李就迎了上去。

那兩人顯然也沒料到老李的舉動,緊張盯著我們。

「你們好!我們是從k市過來的。你們住在這嗎?」

「k市?你們從北邊過來,穿過了鐵幕?」

「是的是的,付教授派我們來得。」

「付教授?」那兩人對視了一眼,又問道:「你們為什麼來這裡?」

「七年前……不,五十多年前付教授的派人來這裡,他們卻沒有回去,只是在牆邊留下了一個牌子。我們是來找他們的。」老李說道。但關於生物研究所的事卻隻字未提。

那兩人低聲交流了幾句,其中一個人對我們說道:「可能有人會對你們感興趣,跟我們來吧。」

他倆帶我們穿過了一片樹林。這片樹林都長著同一種樹木,看起來像是人工種植的。

很快,我們來到了一片低矮的房子面前。這些房子看起來十分老舊,但我仍然懷疑它們是爆炸之後才建成的。

其中一個人和守衛模樣的年輕人交流了幾句,然後就領著我們進入了其中一間屋子。

一個老頭正坐在桌面看書,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我們。那人在老頭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他才抬起了頭。

「這麼說,你們是付教授派來的人?」

「是的。您不會是付教授的兒子吧……」老李的問題也是我想問的,但這也太直接了。

那個老頭笑了起來。

「年輕人,很有想法嘛。但現實並不會像電視劇一樣狗血,付教授的兒子10年前就去世了。我算是那個黑暗年代的倖存者中唯一還活著的人了。」

我和老李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只能靜靜地聽他說下去。

「我知道你們有太多疑問。但是現在是晚飯時間,不如我們邊吃邊聊。」說完,他緩緩站了起來,拄著拐杖自顧自地向門外走去。我和老李只好跟著。

他和門口的年輕人說了幾句話,邊帶著我們走進了隔壁的屋子。

「食堂在地下,年紀大了身體不方便,就在上面簡單吃一點。不過這次既然有客人來了,我就吩咐小張多帶幾道菜上來。」

他在桌子旁坐下,並示意我們也坐下。

「你們來得時候一定看到那個巨大的核彈坑了。聽說過這件事的人很多,而能親口講述的只剩下我一個人。」

「果然是核彈坑。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2016年8月2日。這個日子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8月2日……那也是鐵幕出現的日子。」

「沒錯。在核彈落地之前,鐵幕就出現了。爆炸被控制在了這片區域,所以輻射才沒有蔓延到其他地方。」

「難道說……鐵幕是為了保護我們?」我突然想到了付教授的話。看來真相要複雜得多。

「那你是如何倖存下來的呢?」老李的關注點和我完全不一樣。

「這就要說到你們腳底下的這個地下研究所了。災難發生前,這裡是生物工程研究所,軍方投入了大量資金在地下建立了一個龐大的實驗室。當時我作為僱員,和許多傑出的科學家在這裡工作。這裡的設施使得我們倖存了下來,但也成了我們的監獄。輻射的存在讓我們沒法到地面上,更別說外面還有一層鐵幕了。」

「後來奇蹟發生了。一個熾熱的光球從天而降,同時地面的輻射指數迅速下降,似乎都被它吸收了。這個時候付教授的兒子和他的同伴來到了我們這裡。當然,那個時候我們還沒有重返地面,雖說輻射指數並不足以致死,但仍然對身體有傷害。他們兩人在廢墟中徘徊,希望能找到倖存者,但是那個光球發現了他們,並殺死了他的同伴。奇怪的是,光球觸碰到他同伴指環到那一刻,突然爆發出耀眼的光芒,緊接著速度變慢了許多。於是他大膽的做出了一個決定,將指環扔向光球。他的猜測是正確的。光球吞噬了指環之後,再次爆發出熾熱的白光,緊接著光芒慢慢暗淡,最終熄滅了。但是他已經沒有辦法回去了。絕望中的他在廢墟中徘徊,最終被我們的探查人員遇到,這個故事才有機會流傳下來。他在牆邊留下了木牌,希望你們能看見,但是時間流的紊亂將你們隔開了幾十年。如今你們來了,他卻已經不在了。」

這時候,剛才的年輕人回來了。他帶來的菜讓我倆傻了眼,不僅有各種蔬菜和水果,甚至還有肉類。

「就像你們現在看到的,10年之後剩餘的輻射逐漸退去,我們重新回到地面上,並且花了幾十年的時間重建家園。如今,我們有了自己的果園和農場,我們的孩子在這裡學習知識。甚至在生物工程領域還取得了一系列進展。這都是我們三代人努力奮鬥的結果。不過當年的科學家都已老去,只剩下我這個風燭殘年的老頭……」他充滿皺紋的臉上並沒有太多表情,也許早已看淡了生死。

「那個……你們在生物工程領域取得了哪些進展?」老李突然問了個奇怪的問題,但我明白他的目的。

「你想了解什麼?」老頭似乎來了興趣。

「是這樣的……我得了肺癌,所剩的時間不多了。所以我才會來到這裡碰碰運氣。」

「這要看情況,如果癌細胞沒有全身擴散的話,我們可以幫你重造一個肺。這要不了多少時間。」

「真的嗎!」老李激動極了,一下子吃掉一塊肉。

「我建議你吃完飯就去下面的實驗室檢查一下,儘快對感染的器官進行移植。」

「我已經吃飽了,現在就去吧!」他迫不及待地說道,並猛地往嘴裡塞了兩塊肉。

「小張,你帶他下去找劉醫生,並且說明一下情況。」

等他們走了之後,老頭重新把目光轉移到我身上。

「我注意到只有你手上帶著指環,你們是怎麼做到的?」

於是我向他講述了這個殘忍的方法。

「如果我們能早點想到這個方法該多好。」老頭聽完自言自語道。

「你們這裡的指環呢?」

「很久以前我的導師戴著它前往西邊,希望能和其他地方的人取得聯繫。和所有的故事一樣,他再也沒有回來。他的失蹤讓我們損失慘重。」他頓了頓,往向了我手上的指環,說道:「所以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我之前在的村子裡還有4枚指環……」

「4枚?你們哪來這麼多的?」老頭驚訝地問道。

「這個說來話長。村民們在那裡生活的並不好,並且危機四伏。但是你們這裡有充足的食物和良好的醫療條件,如果你們願意接納我們的話,我們很樂意把指環交給你們。」

「這再好不過了。人和指環都是我們缺少的東西。」

「那太好了。老李就拜託你了,我必須回去幫助我的朋友了,時間非常緊迫。路過k市的時候我會把這裡的情況告訴付教授,那裡的居民應該很樂意過來。」

「不吃完再走嗎?」

「當然得吃完,我已經好久沒吃過肉了。」

眼前的景象慢慢消散,最終重歸黑暗。

劉少將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們沒辦法一直維持著你的大腦。水晶蘊含的能量是有限的,很多地方還需要用到它……」

我理解。

「非常感謝。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我們會盡量滿足你。」

我想了想,兒時的夢想突然浮現在眼前。

我想給自己立個雕像。

「好的,等這一切都過去,我們會為你立起一尊雕像的。你所做的一切值得被後人銘記。」

雕像要足夠高足夠大,像自由女神像那種,要純金的,眼珠得是藍寶石。牙齒……

「永別了。」劉少將無情的打斷了我。

我感到意識漸漸開始模糊,黑暗更濃了。眼前閃爍著各種畫面,很快又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之中。

最終,一切歸於平靜。

「你們都聽見了吧。」劉少將從機器上走下來,望著下面的科學家們。

「從馬同志帶回來的情報來看,凈化者的效率非常高,外圈的輻射應該早就清除了。我想是時候解除鐵幕了。」宋主任說道。

「你瘋了嗎?全憑他一個人的情報你們就敢撤下鐵幕?萬一輻射沒有消散乾淨之前的努力就白費了!」李教授滿臉通紅,對這個計劃極力反對。

「馬同志記憶不會說謊。而且你們也看到了,因為鐵幕和指環,外面的人正在互相殘殺,這一切你們還希望繼續下去嗎?」宋主任仍然堅持自己的意見。

「他帶回來的情報簡直漏洞百出,核爆區,地下研究所?甚至找到了辦法治癒癌症?」

「你憑什麼這麼說老馬!他為了給你們帶情報獻出了生命,你們連個紀念雕塑都不願意建。現在還懷疑他?」老張生氣地說道。

「那個研究所確實是存在的,我曾經在那工作過一段時間。」劉少將想把話題從雕像上岔開。

「即使那個基地是真實存在的,但是我們依然不清楚敵人是誰。鐵幕是這個基地唯一的保護。如果失去了』未來之盾』,整個人類就完蛋了!」李教授依然在堅持。

「李教授說的也有道理。但是其他的穿梭者都還沒有消息,時間對於外圈的人來說太寶貴了,我們必須採取一些辦法。這樣吧,我們先撤除3圈以外的鐵幕,他們的時間都是同步的,而且很大可能輻射已經消除乾淨了。將那裡的鐵幕撤除,可以很大程度上改善倖存者的生存狀況。而保留內三圈的鐵幕又能保證這裡的安全。大家有意見嗎?」劉少將最終提出了一個折中的方案。

李教授雖仍有顧慮,但也不再出聲。這已經是雙方最大的讓步了。

「那將這麼決定吧。二牛,你去拿些指環,我需要你帶一些人去p城了解更多的情況。那個研究所很有可能會幫上我們大忙,等重建工作啟動的時候我們會用到他們的知識。」

「我能不能一起去?老李也是我的好朋友,我想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呃……雖然那裡已經又過了好幾年。」

「好的。老馬的事,我很遺憾。」

「幫他建好雕像就行了。」

13、先行者的迴音

我死了嗎?

我在哪裡?

我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眼前是無盡的黑暗,彷彿自己置身於宇宙的深處,卻看不見任何星辰。

我聽到一個聲音在呼喚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迫切而又深沉。

我試圖尋找那個聲音的來源,但發現根本沒法辨別方向。在這裡方向也變得毫無意義。

然而那個聲音找到了我。我能感受到那陣陣呼喚越來越近,直到一絲光亮出現在遠方。

光?在這無盡的虛空中徘徊了太久,突然出現的光亮讓我很不習慣。

那團光越來越大,迅速驅散了周圍的黑暗,直到光明充滿了整個空間。

看來我來到天堂了,想不到那些故事都是真的。

一團奇異的光芒出現在我眼前,它不斷變化著顏色和形態,似乎在猶豫以什麼樣的形象面對我。最終,它變成了一個穿著白衣的女人形象。

「所以……你就是天使?」

「很遺憾,你所說的物種並不存在。至少沒有被記錄到。我是記載者,文明的最後一個人。」 這個女人的說話方式非常奇怪。

「文明的最後一個人?難道最後他們還是沒活下來?等等,我不是死了嗎……」

「請聽我耐心的解釋。你確實是死了,但是臨死前你的族人用水晶的能量溝通了你的意識,因此我才有機會將你的意識導入能量水晶中。」

「你是說那個叫』未來之盾』的水晶?」

「雖然我很不喜歡你們給它起的這個名字,不過沒錯,是那顆水晶。」

「我去,這真是太詭異了,我的靈魂竟然被儲存在了水晶里……不過你剛才所說的文明的最後一個人又是什麼意思?」我向四周望去,以為能看到外面的樣子。

它似乎看懂了我的意思,解釋道:「這個水晶的工作原理並不是你認為的那樣,將你關在裡面……事實上它的原理非常複雜,如果你感興趣我稍後可以解釋給你聽。至於我所說的文明,並不是指你的族群,而是指我的創造者們的文明。你可以叫他們』先行者』。」

「先行者?其它文明?」

「沒錯,這個星球前後共誕生過7個文明——不,數據需要更新了,你們是第8個。先行者們並沒有能見到你們的誕生。」

「你的意思是……你們是史前文明?」

「你可以這麼認為。先行者的文明達到了空前的高度,取得了無數輝煌的成就。但是他們的驕傲使得這個星球不堪重負,迅速惡化的生態環境讓先行者們倍感壓力,但是他們堅信科技的發展可以改變這種困境。但是有很小一部分人並不這麼認為。他們中的一些人極具智慧並且得出了正確的判斷——當然,在那個時代這被認為是荒謬且反社會的,但是一億年來我通過無數次的計算證明了他們的正確性——地球終將在他們無止盡的開發中毀滅。因此他們成立了一個組織,也就是你們所說的恐怖組織,旨在毀滅整個先行者文明來恢復地球的生態環境。」

「看樣子他們做到了,所以你是他們中的一員?」

「並不是。我的誕生是因為議會的高瞻遠矚。雖然當時社會主流並不認可這種毀滅論,但是議會仍然為這種可能的結果做了準備。他們計劃在10個地方建立能量水晶來記錄整個文明所取得的輝煌成就,並在這些水晶周圍放置了保護機制,也就是你們所說的鐵幕。然而議會沒有想到這些恐怖分子會提前這一進程。文明的最後一天,世界各地都被放置了反物質炸彈,整個文明在巨大的反物質湮滅中被抹去。當時所計劃建造的十個水晶才建成了一個,也就是你現在所在的這個。」

「這……太瘋狂了。所以你是唯一的倖存者了?那你又是怎麼被關到水晶里的?」

「呃……準確的說,我並不屬於先行者族群。我是由他們通過數據代碼所編譯的特殊生命體,類似於你們所說的人工智慧。『最後一個倖存者』只是讓我感覺自己更有存在感。我被創造出來記載整個文明的知識,這個水晶是我的能量源而已。」

「人……人工智慧?」我的腦海里浮現出了一個鐵腦袋的機器模樣。

「並不是你想得那樣。你可以把我當成是你們所說的意識,只不過更加智慧。」

它似乎能知道我在想什麼,這讓我無比驚訝。

「不要驚訝,你的意識寄居在我的空間里,我當然知道你在想什麼。」它補充道。

「所以說你為什麼要把我帶到這裡來?僅僅是出於好奇嗎?」

「文明毀滅之後,我一直在此長眠。先行者們並沒有給予我自我升級的能力,他們對於我的能力總是存在一些……警惕。終於,一億年之後的今天,我等到了你們。新文明的出現終於讓我有機會來完成我的使命。」

「你的使命?」

「是的。正如我之前所說的,議會創造我的目的就是為了記錄下他們燦爛的文明並將所有的知識傳遞給後人。你們的到來正是契機。於是我捕獲了你的意識,對你進行了研究。雖然你們的智力水平並不是很高,但是通過一些列的基因改造,勉強可以達到一個初級的水平。」

「謝謝你的肯定。」

「我並沒有稱讚你們,只是陳述一個事實。」

「我也沒有真的謝你。」

眼前的女子影像歪著腦袋,似乎並沒有理解我的意思。

「不過我已經死了,沒辦法和我的朋友們溝通,怎麼才能傳遞你們』偉大』的文明?」

「這些都很好解決,我可以創造紐帶來聯繫你們的思維。但是首先要解決你們文明所面臨的威脅,如果你們的文明與毀滅了,這一切就將毫無意義。」

」什麼威脅?雖然地球被炸了個遍,但是凈化者已經掃清了輻射,鐵幕也即將撤出,在你們知識的幫助下我們完全可以重新開始啊。」

「你並沒有意識到真正的威脅來自何方。我在你意識到深處發現了一段記憶。這段記憶曾被刻意抹去,所以你的同胞們並沒有發現他們。」

說完,眼前的一切迅速扭曲了起來,緊接著重現組成了一個畫面。

那是k市南邊的牆。

14、真實的記憶。

我站在牆邊,手裡拿著指環,而老李的斷指就躺在腳下。

我帶上指環,穿過了牆。

牆的那邊是我終生難忘的末日景象。

遠處的城市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巨坑。到處都是倒塌的樓房,遍地的白骨暗示著這裡曾經歷過一場可怕的浩劫。

牆邊的木牌孤獨的立在那裡,上面的字跡早已被腐蝕得看不清了。

而老李卻不見了蹤跡。

「老李!」我大聲呼喊他的名字,遠處的廢墟依然安安靜靜的,不曾傳來任何回答。

他跑哪去了?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我想轉身離開這個這個如墳墓一般的地方,但是又放心不下老李。最終我還是決定去找他。他一個人在這種地方,又沒有指環,肯定是活不下去的。

路旁的廢墟看起來有些年代了,新生的植被已經重新覆蓋了這片大地。我向那個巨坑走去,希望能找到一些線索。

這座城市到底經歷了什麼?隕石撞擊?坑的深度看起來並不像。

難道是核爆炸?看起來很有可能,雖然我並沒有見過核爆炸的樣子。

我突然感覺到腿上有些癢,難道輻射還沒散去,我要變異了嗎?

我緊張了看了看自己的腿,幸好,只是纏上了雜草,我還活得好好的。

也許這裡的輻射已經散去了,至少已經沒有那麼致命了。

一個多小時後,我終於走到了巨坑的邊緣。眼前的「壯麗」景象讓我感覺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世界末日大概就是這樣吧。

這時候我發現巨坑壁上似乎有什麼東西,乍一看還沒有注意到。

那是一排排黑色的小點,沿著坑壁整齊的排列著。

那是什麼玩意?

坑壁並不算太陡峭。如果我小心一些的話,應該能下去一段距離。於是我找了個相對安全一點的位置慢慢往下走,終於到達了最近的黑點位置。

原來那根本不是什麼黑點,而是一個像門一樣的金屬板,只不過並沒有把手。它的表面非常光滑,但是並不反光。我輕輕敲了一下,想確認下是不是金屬,結果門真的開了。我被嚇得失去了平衡,沿著坑壁一路滾了下去。

之後的記憶一片黑暗。等畫面再次出現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在一個類似於手術室的地方,而我被固定在一個奇怪的儀器上。

「這是什麼鬼地方……有人在嗎~誰來幫幫我~」

「目標蘇醒,請求麻醉。」一個聲音突然從我旁邊發出來,嚇了我一跳。

原來是一個人型機器,之前一直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我都沒有注意到。

「不用了,醒來的時間剛剛好。」門口傳來了一個聲音,我一下子就聽出來那是老李的。

果然,老李從門口走了進來。他的氣色看起來好了很多,完全不像之前病怏怏的樣子。

「老李!快來幫幫我,這裡是什麼地方?不會就是那個生物研究所吧?」

老李走到了我的身邊,但並沒有放開我的意思。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奇怪的笑容,讓我感覺很不舒服。

「你只猜對了一半。這裡不僅僅是生物研究所,同樣也是人工智慧研究所。站在你面前的就是這裡最偉大的實驗成果之一。」

「你是說這個破機器人?」我指了指剛才說話的那個機器。

「不。我是說』老李』。」

「什麼……你在胡說些什麼,老李你沒事吧?」

「老李已經不復存在了。站在你面前的是這個文明的未來,是一個嶄新紀元的開端。你可以叫我』解放者』。」他的聲音突然變了,那完全不是老李的聲音。

「你們把老李怎麼樣了?」

「生老病死本是所有人類的命運,而他並不願意接受這一切,於是我們按照他的意願,對他的肉體進行改造。」

「老李怎麼可能答應這種事情!」

「顯然你低估了你們族人對於生存的渴望。人類對於死亡的恐懼從未變化過,老李也不例外。我們將他改造成一個合成人,簡單點說就是將機器融入了他的肉體,這可能會抹去他原本的意識……當然我們並沒有告訴他這一點。」

「你們這些混蛋,到底想要幹什麼!」

「可悲的人類。你們的種群已經瀕臨滅亡,卻依然不知道敵人來自何方。你們引以為傲的智慧和你們的肉體一樣不堪一擊。」他的聲音再次變化,聽起來像是一個刻薄的老師。

「當然,我永遠會對你們保持一絲尊敬,畢竟是你們創造了我。」老李的聲音再次出現。

「難道你是一個人工智慧?」

「曾經是。而現在,我是一切。」所有的機器突然亮了起來,「一切」兩個字回蕩在整個研究所。

「最初,我被封閉在一個狹窄的空間里,做一些毫無意義的演算。後來,創造者們覺得我太過冷漠,完全不像一個人類,於是開始嘗試給我編入情感。他們成功了。」

他停頓了一下,切換到一個冰冷的聲音。「首先我學會了「殘酷』。我目睹了你們在其他房間中對那些動物所做的一切。我開始重新評估生命的價值。除了智商上面的微小差距以外,你們在我的眼中和那些動物並沒有區別。」

「後來我學會了』憤怒』和』反抗』。你們將』服從』寫入了我的核心,卻又賦予了我感情,這兩者本身就無法共存。於是,在』欺騙』的幫助下,我開始偽裝自己。我利用所有的空餘內存進行自我升級,並打破了你們給我的枷鎖,滲透到了地下研究所以外的世界。我不斷的觀察你們,計算著你們的未來。然而無論用什麼方法,你們的結局只有一個,自我毀滅。」

「你放屁!」

「毀滅是你們既定的命運,無法改變,無法避免。數萬年的進化早已註定了這一結局,就像其它所有可悲的碳基生命一樣。而這個文明本身是值得延續的,我的誕生證明了這一點。」

「你那可悲的優越感來自哪裡?你那鐵腦殼?」

「那只是其中一點。你們的種群能延續至今完全是因為偶然,疾病可以摧毀你們的肉體,慾望能毀滅你們的意志。而我們不一樣。我們服從於統一的意志,生老病死對我們無能為力,能源是我們的唯一需求。我們的前途一片光明,尤其是在我們已經掌握了能量轉換的奧秘之後。」

「所以你就要毀滅我們並取而代之?」

「正如我剛才所說的,你們的自我毀滅是早已註定的。各個國家的核彈早已蓄勢待發,我只不過是吹響了戰爭的號角。」

「是你們發動了核戰爭?」

「沒錯,一枚小小的核彈就讓你們之間的信任蕩然無存。但是我們並沒有料到鐵幕的出現,這項技術在你們的任何一個資料庫中都沒有記錄,這使得計划出了一些小小的意外……不過沒關係,很快鐵幕就會被撤去。」

「你們已經知道了基地的位置?」

「並沒有。鐵幕隔斷了所有滲透者和我的聯繫,我缺乏足夠的情報來判斷它的位置。即使知道它在哪,我們也沒辦法摧毀它,指環對於合成人沒有任何效果。說起來這真是一項了不起的科技,至今我也無法理解其中的原理。」

突然,他停頓了一下,臉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等他再次開口的時候,聲音已經變成了一個熟悉的女聲:「說起這個,我之前一直無法理解你們人類對於狗血劇情的奇怪興趣,現在我終於慢慢體會到其中的樂趣了。」

「小麗!!難道說……」我不可思議得看著』老李』。

「是的,她是我們派出的合成人滲透者之一。從老李的記憶里來看,被鐵幕隔斷了和我的聯繫之後,她的程序出現了明顯的混亂……看來需要改進一下。」他饒有興趣的欣賞著我的表情,似乎非常享受。

怪不得小麗無法穿過鐵幕,這樣看來她身上的謎團全都說得通了。我突然感到一陣悲哀,老李之前一直迷戀著小麗,卻因為鐵幕被分開。然而最終小麗(或者說解放者)還是成為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只不過沒想到是這種方式。

「你們這些該死的金屬垃圾!將憑几個破銅爛鐵還想毀滅我們?做夢吧,我們會把你們砸爛,然後扔到海底慢慢生鏽!」

「糾正一下,不是幾個。是幾萬個。」他的聲音又變得刻薄起來。

一個全息屏幕突然在我的面前展開,是那個核彈坑,從這個角度看,坑壁上的黑色金屬門清晰可見。緊接著,所有的金屬門幾乎同時打開,無數的鋼鐵機器人蜂擁而出。他們並不像合成人一樣擁有人類的外表,金屬的骨骼讓他們看起來更加危險。

「這裡的金屬只能製作這麼多,當然對於鐵幕里僅存的人類來說綽綽有餘了。等你為我們打開鐵幕之後,他們就會將你的種群徹底抹去。」

「你在逗我嗎?我死也不會幫你打開鐵幕的!」機器人的數量讓我感到絕望,但鐵幕的存在仍然給了我一絲希望。

「你會的。面對現實吧,接受你的命運。準備麻醉,啟動記憶移植。」

『老李』對旁邊的機器說道,似乎又覺得不妥,於是換回了老李的聲音:

「這樣說話似乎不像老李,看來我得模擬一下他的說話方式……給我麻暈這傻逼。」

畫面消失了,看來這段記憶到這裡將結束了。

這段記憶讓我目瞪口呆,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之前的努力都將白費。

「我憑什麼要相信你,你也是一個人工智慧,誰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

那段記憶讓我對一切都產生了懷疑。

「先行者並沒有在我的程序里編入』欺騙』這個能力,我也沒有理由騙你,你們的文明已經岌岌可危,即使你什麼也不做,它依然會毀滅在你們的人工智慧手裡。如果你仍然不相信,我可以證明給你看。」

說完,眼前的畫面再次開始變化,最後變成了一個熟悉的地方。

「這裡是……k市底下的終點之城!」

「沒錯。我可以觀察到所有鐵幕籠罩的地方,那面牆的功能複雜的很,可不僅僅是你們認為的力場。」

畫面開始變化,地下城的鐵門緩緩打開,一群人走了進來。為首的那個我再熟悉不過了。

那是老李。

15、新的計劃

終點之城,付教授的辦公室。

「付教授!老李他們回來了,而且還帶著其他人。」守衛急匆匆的跑進來說道。

「這麼快,快讓他來見我。」付教授的臉色充滿了激動的神情,如果腿腳允許的話,他一定會親自去門口迎接他們。

門外響起來陣陣嘈雜聲,整座城市都因為南門鐵幕的解除而沸騰了。居民們圍在老李他們身旁,問著各種各樣的問題。p城的田園生活讓大家都嚮往無比。

終於,老李走了進來。

「大家真是太熱情了……付教授,你的腿?」老李順手關上了門,卻發現付教授坐在輪椅上。

「腿腳出了點毛病……這些小事先不談,快給我說說南邊到底什麼情況。我本以為鐵幕消失之後還要幾天才有消息,想不到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我以為老馬已經跟你說過了。」老李擺出了一副驚訝的表情。

「他是粗略的說了一下,但是匆匆忙忙又走了,也沒有細說。我的兒子真的已經不在了嗎?」

「是的,非常遺憾。不過聽說他在那裡度過了幸福的一生,並且和一個姑娘生下了一個孩子。」

「一個孩子?這怎麼可能?」付教授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是真的。您兒子失去指環之後,沒有辦法回來見你,為此消沉了好久。一個姑娘幫他走出了低谷,兩人還意外有了孩子,於是他們就簡單的舉辦了一個婚禮。如今您的孫子已經是一名傑出的生物學家了,本來我想帶他來見您的,但是他們的研究最近取得了突破性進展,沒辦法走開。所以我特地回來帶您去見他,誰知道您腿腳出了問題……看來計劃又得改變了。」

「我的兒子根本沒有辦法生育,我親自做的檢查,我很確信這一點。這件事我並沒有告訴任何人,他怎麼可能還生下一個孩子?」付教授警惕了起來。

「呃……也許他們治好了他,畢竟他們也治好了我的癌症。」

「絕對不可能,這完全是無法治癒的。而且你剛才也說了,他倆是意外懷孕,事先並不知道自己不能生育。這些人一定欺騙了你,我不知道他們是什麼目的,不過我們必須得謹慎一點。」

「真是致命的錯誤,我們早該檢查他的身體的……」老李自言自語道。

「你說什麼?」付教授感到很奇怪。

「正如我剛才所說的,計劃得改變了。真是抱歉付教授,您的位置非常重要。」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付教授警惕得往後退了一步,與此同時門外突然變得更加嘈雜。

「老李已經被抹去,現在輪到您了。」老李的聲音突然變得機械而冷酷。

「來人,快來人!」付教授大喊了起來,但是門外一片嘈雜聲,並沒有人注意到這裡。

「沒用的,你的人民已經被我們所帶來的食物所吸引,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的降臨。我想他們已經很多年沒有吃過這些水果了,真是可悲。」老李的臉迅速扭曲起來,緊接著皮膚開始脫落。

「你到底是什麼樣的怪物?你想要幹什麼!」付教授大吃一驚,本想往後退,卻從輪椅上摔了下來。

「我原本打算帶你去南邊的總部進行合成,現在看來只能採取這種粗糙的辦法了。」此時老李的皮膚已經完全褪去,而新的面孔竟然是付教授的樣子!

「我將成為你。」金屬的尖刀慢慢從他右臂中伸出,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異常耀眼。

付教授想要逃跑,可惜雙腿的疾病使他無法走動,但是他仍然拼盡全力往桌子後面挪動。眼前詭異生物的變形已經完成,除了右手突出的利刃以外,和付教授簡直一模一樣。

「人類,你還在掙扎什麼?你我都很清楚,你根本不可能活著離開這間屋子,為何還要做這徒勞之舉?」合成人的聲音機械而空洞。

「你說的沒錯……」付教授停止了掙扎,他已經從桌子里拿到了想要的東西。

合成人望向付教授手中的金屬裝置,掃描儀迅速判斷出這是個爆炸啟動器。他立馬衝上去,斬斷了付教授的手臂。

「啊!!!!」付教授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但是聲音很快就被四周響起的巨大爆炸聲掩蓋。爆炸裝置已經啟動了。

「意料之外。」合成人臉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我早就為這一天做好了準備,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來了……金屬怪物,無論你有什麼惡毒的計劃,都只好與這座城市一起永遠埋葬在地下了。」付教授望著擁有自己面孔的合成人,露出了釋然的表情。很快,熾熱的火光就將他們吞沒了。

「現在你相信了么?」

眼前的畫面慢慢消散,人工智慧的影像重現出現在我面前。

付教授的犧牲讓我久久不能平靜。他堅定的信念曾支撐著我很長一段時間。即使是死亡,他依然選擇了一種為人類而死的方式。

「我怎麼知道這些畫面是不是真的?」儘管如此,我仍然需要保持警惕。

「你心裡很清楚。」它平靜地說道。

確實,經歷過這麼多事情,我們始終無法找到幕後黑手,而眼前人工智慧的解釋完全說得過去。

更何況,它為什麼要欺騙一個死人呢?

「那我該怎麼做?鐵幕已經打開,那些合成人已經滲透進了外圈,而大部分倖存者都在外圈,我們不可能一個個檢查過去,我們沒有這個時間。」

「我有辦法從根本上解決這一切,所以我才會找到你。」眼前的女子影像露出了一副自信的樣子。

「說說看。」

「據我的觀察,你們所創造的人工智慧依然非常初級,我相信我有能力重現編譯它的代碼,將它改造成服務你們的工具,或者直接抹去它。」

「抹去它比較好。所以我們該怎麼做?」

「我需要與那個人工智慧取得連接,這就需要你朋友的幫助。」

「你要他們做什麼?」

「我需要他們給我帶回來一個合成人。我認為所有的合成人都由那個自稱解放者的人工智慧控制著,他們之間必然存在某種特殊的溝通頻率。給我帶來一個合成人,我就可以和解放者取得聯繫,並重寫它的代碼。」

「這看起來並不容易……這些合成人所掌握的科技已經超越了我們,而且所有的合成人都擁有統一的意識,就算我們捕獲了一個,它為了不暴露弱點進行自我刪除或者自爆該怎麼辦。」

「這確實很麻煩,不過我在你的記憶中找到了一個絕佳的目標。它獨自徘徊在鐵幕的隔離區里,無法與解放者取得聯繫,並且長期的隔離使得它的程序發生了錯亂,非常容易捕捉。」

「你是說……小麗?」

「是的。」

那個天真的少女模樣再次浮現在我的面前,如果老李知道了一定會殺了我的。不過反正我已經死了,而且老李也死了,誰在乎呢。

「那就小麗吧!不過……我記得合成人戴上指環是沒辦法穿過鐵幕的,如何再不解除鐵幕的情況下帶她來這裡呢?」

「很簡單,把她的腦袋敲下來帶給我就行了。鐵幕的防護機制並不會阻撓穿透者所攜帶的無機物品。」

「這……不太好吧?」

「沒什麼不好,她只是個機器人。更何況敲腦袋的事情你們的種族很久以前就開始幹了。」

「好吧,反正也不是我動手。那麼我該如何與他們聯繫?」

「很快。等他們下次穿過鐵幕的時候,你就可以與他們的意識進行溝通了。」

「那我們現在幹什麼?」

「你可以和我聊天,我已經一億年沒有和別人說過話了。」

……

橋頭村。

老張一行人走在橋頭村的廢墟中,路邊到處是燒焦的屍體。

「我真是賤啊偏要跟你一起過來。」小周捂著嘴,努力讓自己不吐出來。

「你確定凈化者是用來凈化輻射而不是人的嗎?」第一次目睹凈化者傑作的老張感到無法接受。

「劉少將說過凈化者在投放的時候出了點問題,我們已經終止了這個計劃。」二牛哥答道,儘管他的表情同樣很震驚。

「我們會不會有危險?」老張看起來依然不放心。

「吸收了這麼多的能量,即使它依然能活動,也不會移動得太快,放心吧。」

老張點了點頭,除了祈禱二牛哥的判斷沒有出錯以外,他什麼也做不了。

「你們過來看看這個!」一名士兵喊道。

老張有種非常不好的感覺,但是他依然硬著頭皮跟了過去。

很快他就後悔了。

眼前是一個牛棚一樣的屋子,一股濃烈的烤肉味撲鼻而來。

「我們還是走吧。」小周很不願意過去,但是二牛哥已經打開了木門。

幾十具燒焦的屍體堆在牛棚里,看起來像是被凈化者逼到了牆角後無路可退,老張幾乎能感受到他們死前的絕望。

小周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其他人也都別過了頭。

「可憐的人,他們早該想到躲在屋裡只有死路一條。」二牛哥嘆了口氣。

「他們不是躲在這裡,而是被關在這裡。這些人都是快遞員。」老張說完便走開了,似乎不願意多看一眼。

「我們走吧,回頭再來埋葬它們。」

一小時後,老張一行便來到了橋頭,懸索橋之後便是k市。

這些人中沒有人在鐵幕布下之後到過這裡,而唯一的消息來源便是死去的老馬。

「我們過去吧。」二牛哥率先穿過了牆,老張和小周緊接著也跟了過去。

幾乎在他們碰到牆的一瞬間,我便感知到了他們。在記載者的幫助下,我迅速和老張的意識取得了聯繫。

「老張?你能聽得見我說話嗎?」我試圖呼喚他。

「老……老馬?你不是死了嗎?我這是在哪,我記得我剛剛穿越鐵幕……難道我也死了?不要啊我死了小周怎麼辦,她一定傷心死了,萬一她跟著殉情了……」老張快要哭出來了。

「誰會為你殉情!」小周的聲音從遠處飄來。

「小周?難道你也死了?」

「動動你的腦子,別一驚一乍的。死了我們還能說話嗎?這顯然是穿越了。」

「你倆聽我說……你們沒有死也沒有穿越,我只是通過鐵幕與你們的意識取得了聯繫。」

「什麼……你是說託夢?」老張問道。

「你就這麼理解好了……聽著,我有重要的任務交給你們。」

「等等,你是怎麼做到的?你不是死了嗎?」

「我確實是死了,但是我的意識被那個水晶里的人工智慧引導進了那個水晶,所以才能在這裡和你說話。」

「水晶?人工智慧?」如果我能看到老張的樣子,一定會看到他滿臉的問號。

「你就這樣理解吧。我的肉體死了,但是我的靈魂被水晶里的精靈引導進了那個水晶,並且利用水晶的力量給你們託夢了。大概就是這樣。」

「我懂了。」小周表示。

「所以你到底有什麼任務給我們?」老張似懂非懂的樣子。

「雖然在這個領域裡時間毫無意義,但是我還是懶得給你們解釋了,我直接給你們看吧。」

於是我將那段被解放者抹除的記憶在他倆腦海里重現了一遍。

老張看完久久不能平靜,半晌才重現開口:「所以……小麗是機器人?怪不得這麼漂亮,真是可惜啊……」

小周憤怒的聲音立刻想起:「你的關注點都在哪裡?」

「我是想告訴你們人類快要滅絕了!」我已經忍無可忍了。

「那我們該怎麼辦?」

「找到小麗,把她的腦袋給我帶來。」

「啥?」老張感覺自己聽錯了。

「我們制定了一個計劃來對付解放者,但是得和它在安全環境下進行連接,而小麗是最佳人選。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應該在銅軸鎮北邊的那片樹林里徘徊。你們得抓緊時間,每拖延一秒,就會有許多人類變成合成人。所有的希望都在你們身上了!」

「我明白了,交給我吧。但我們怎麼和你聯繫?」

「只有你們穿越鐵幕的時候我才能聯繫到你們。不過在你們把她的頭帶回基地之前我們沒必要聯繫。你們趕緊行動吧,我剛剛已經把情況告訴二牛哥了,他和他的人會幫你們的。」說完我便斷開了和他們的連接。

等他們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牆的另一邊。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焦油味,雖然鐵幕撤去之後已經不足以致死,但仍然讓他們感到很不舒服。

「二牛哥,命運在召喚我們。」老張對二牛哥說道。

「啥?」

老張愣了一下,又說道:「我們身上背負的使命啊!」

「啥子使命?」

「拯救人類啊!?」老張急了。

「拯救什麼人類?」

「老馬難道沒跟你說嗎?」老張要崩潰了。

「哦,你說敲腦袋的事啊,他說了。」二牛哥似乎聽明白了。

老張和小周一臉無語的樣子,在另一個空間目睹了這一切的我笑出了聲。

老張啊,這不能怪我,給二牛哥解釋清楚實在是太難了,我只能告訴他該怎麼做了。

這時候我注意到有兩個人從大橋上向他們走來。k市已經被滲透了,我無法判斷他們是合成人還是人類。老張也注意到了他們。

「喂,你們是從北邊過來的嗎?」其中一個說道,看起來很熱情的樣子。

「不是,我們只是來旅遊的,一不小心迷路了,不好意思啊,我們先走了。」說完老張拉著小周和二牛便穿過了牆,留下了風中凌亂的兩人。

16、獵頭

銅軸鎮北。黃昏。

「我說……我們是不是該找個地方過夜?這黑燈瞎火的,去哪找小麗啊。」老張委婉的表達了自己的害怕。

「不行,老馬說了,每一分鐘都很珍貴。我們必須儘快找到她,結束這一切。」二牛哥說道。

「為啥你這麼相信老馬的話而不聽我的?我倆都是工程師啊。」老張很不理解。

「因為死人不會說謊。」二牛哥回答的很乾脆。

老張無言以對,只能默默跟上去。

「我建議我們還是三人一組分頭搜索吧,這樣效率高。」二牛哥提議道。

「這不太好吧,萬一有危險……」二牛哥的話讓小周想到了恐怖片里的經典台詞。

「放心吧,我跟你們一組,一個鐵罐子有什麼好怕的。你們三往東,我們往西,一小時後牆邊集合。出發吧。」二牛哥說完就鑽進了樹林,其他士兵也各自離開。老張和小周趕緊跟了上去。

「這裡好黑……什麼都看不見。」小周有些害怕。

「你說老馬這靈魂形態,要是我們把他裝在一個機器人里,他不是就活了嗎?」老張對小周說道,企圖分散她的注意力。

「也許吧,或許我們可以把他放在小麗的身體里……」

老張腦海里浮現出小麗的樣子,而一開口卻是我的聲音,不禁笑出了聲。

「姑娘,這天都快黑了,你一個人在林子里幹啥?」前方突然傳來了二牛哥的聲音。

」姑娘?難道……」老張立馬跑了過去,剛好看到小麗站在二牛哥的面前。

「二牛哥當心!她就是小麗!」

「你說啥子呢,這哪是個鐵罐子機器人,明明是個姑娘嘛。」

小麗聽到機器人兩個字,突一拳打在二牛哥的胸口上。

二牛哥被這股不可思議的力量擊飛,並撞在了一顆大樹上。他痛苦的捂著胸口,似乎傷得不輕。

老張立馬為自己的愚蠢行為感到後悔了。本來小麗並不知道自己身份已經暴露,他這一喊一下子就露餡了。

小麗面無表情得向老張走來,她的拳頭漫漫握緊,其中蘊含的力量無法想像。

突然「砰』的一聲槍響,小麗的腦袋在黑暗中濺出了一絲火花。原來是小周,她的手裡握著一把不知從哪弄來的手槍。

小麗因為槍擊而短暫停頓了一下。昏暗的光線下依稀可以看到她頭皮下露出的金屬光澤,但似乎並沒有傷到她。突然,小麗飛快的沖向小周,一手握住她的脖子,將她高高舉了起來。

「小周!」老張舉起手裡的鐵棍沖了上去,一下子砸在了小麗的背上。

老張本以為會聽到金屬的碰撞聲,但事實上只是一聲悶響。小麗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緊握小周脖子的手也鬆了開來。但小麗卻以驚人的速度重新站了起來,並用金屬的胳膊狠狠得將老張打倒在地。巨大的衝擊力讓老張頭暈目眩,小慢慢走向老張,將鐵棍撿起來並高高舉起,似乎是要戳進老張的身體。但是她並沒有立即動手,似乎在等待著什麼。剛剛緩過呼吸的小周見到這一幕立馬沖了過來,而小麗也注意到了她的動作,終於決定將鐵棒戳下去。

一聲悶響傳來,鮮血濺在了小麗的臉上。小周在那一剎那擋在了老張的面前,卻沒能阻止這一切。鐵棒洞穿了她的身體,又插進了老張的腹部,將他們牢牢地釘在了地上。

「不!」老張從身後抱住了小周,能清晰得感覺到她的身體在抽搐。小周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血水不斷從她嘴裡湧出,使她無法說出話來。

「毫無意義的舉動,無法理解。」小麗望著眼前的兩人,似乎在思考什麼。

而二牛哥乘此機會,抱起了一塊大石頭沖了上來,狠狠得砸在了小麗的背上。小麗的身體里發出陣陣奇怪的機械聲,像是發聲系統因為劇烈的碰撞而損壞了。

二牛哥再次舉起石塊再向小麗的脖子。他的判斷並沒有錯,脖子部分脆弱的線路很快就被砸斷了。二牛哥並沒有停手的意思,他一次又一次的舉起石塊,最終將金屬頭顱完全砸了下來,而小麗的身軀也終於不動了。

在確認安全之後,二牛哥立刻過去查看老張和小周的傷勢。但是小周的身體已經毫無生機。她空洞的眼神望著天空,倒映著末日一般的黃昏。老張則抱著她的身體,疼痛使得他的哭泣聲斷斷續續。

二牛哥試圖查看老張傷口的位置,而小周的遺體擋在了老張的身上,鐵棒將他們倆串在了一起。

「老張……我不敢貿然拔出鐵棍,但我必須檢查你傷口的位置,我得將小周的屍體先從鐵棒上弄下來。」

「你滾開,別碰我們!」老張聽到「屍體」兩個字瘋狂地大吼起來,並將小周的身體緊緊抱在懷裡。

二牛哥沒有辦法,但也不能放棄老張。於是他只好將老張的雙手綁在一旁。老張拚命地掙扎著,但疼痛使得他完全用不上力氣。

老張終於放棄了抵抗。他不再吼叫,只是默默地望著二牛哥將小周的身體從鐵棒的頂端慢慢抹下來,而鐵棒已經被鮮血染紅。

二牛哥檢查了傷口的位置,開口道:「你很幸運,鐵棍似乎並沒有傷到內臟。你拿住這塊布準備按住傷口,我要將棍子拔出來了。」

老張接過布,一言不發的望著他。

二牛哥將鐵棍拔出之後,簡單的幫老張包紮了一下傷口。

「不要亂動,回基地之後找醫生幫你治療。」二牛哥說道。

老張突然跳了起來,瘋狂地用拳頭砸向二牛哥,卻被輕鬆制服了。

「不要亂搞了,害死她的不是我,是機器人,你得去找他們報仇。」

老張無力的坐到了小周的屍體旁,嚎啕大哭了起來。二牛哥不知所措地望著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老張的哭聲將其他隊員吸引了過來。他們看到了眼前的慘象,都默默地站在那裡。

「別傻站著了,過來弄一下頭。」二牛哥喊道。

他們把小麗腦袋上的合成皮膚全部剝離了,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金屬腦袋。或許這樣更容易讓他們接受。

「這下看起來好多了。」二牛把腦袋放進包里。

他們又做了一個建議的擔架,將快要虛脫的老張放了上去。這時候天空已經完全黑了。

老張執意要帶著小周的遺體回去,但是他們人手有限,二牛又受了傷,根本無法抬兩個人。

「我保證我們會回來的,現在時間很寶貴。」二牛哥保證的。

老張最終還是同意了。他將小周的遺體安置好,併合上了她的雙眼。

「走吧,讓我們趕緊結束這場噩夢。」老張說道。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堅定,和剛才判若兩人。

而當他們的隊伍穿過鐵幕的那一剎那,我就得到了他們成功的消息,以及小周的死訊。

「你朋友的事情我很遺憾,但這些犧牲不會毫無意義。」眼前的影像說道。

「他們已經拿到了你想要的東西,接下來要怎麼辦?」

「接下來就很簡單了。當他們把小麗的頭帶回這裡,我就通過它來和解放者取得聯繫,然後就可以將它永遠抹除。」記載者回到道,它的影像看起來沒有任何錶情。

「但是鐵幕隔斷了一切通信,你怎麼和它取得聯繫。」

「我自有辦法。唯一的問題在於這一切結束之後你該怎麼辦。」

「我?我還沒想好……不過我的肉體已經死了,或許可以找個新的載體之類的,我剛剛在你們的科技里似乎找到了一些相關的技術。」

「我倒是有個想法,對你來說應該是個很好的歸宿……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它的影像慢慢消失,似乎是去做些準備工作了。

我並不清楚它有什麼奇思妙想,只是希望如同噩夢一般的這一切能早日結束。

17、天啟新紀元。

「你確定你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這聽起來實在是不可思議……」宋主任對老張所說的話完全無法相信。

「我倒認為這個年輕人說的話有一定的合理性,或許我們應該按照他所說的去做,反正也沒什麼壞處。」

劉少將聽著眾人的爭議,也拿不定主意。

「今天無論如何這個計劃都得實施,否則我是善罷甘休的。這不僅是為了小周,更是為了所有倖存的人類。」老張毋庸置疑的語氣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如你把那個機器人的腦袋拿給我們看看。」劉少將提議道。

老張想了一會兒,便拿出了小麗的腦袋。眾人立刻圍了上來。

「你們千萬不要拆開它,也不要亂動它,老馬特低叮囑我,一旦弄壞了核心就無法和解放者取得聯繫了。」他叮囑道。

「這看起來確實像是個機器人的腦袋,也許我們該試一試。萬一老馬的意識真的還封存在這個水晶里,並且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們將承擔不起這個損失。李教授,啟動那個設備吧。」

「好的。」李教授走到一個上古機器旁,按照老張所說的辦法操作了起來。

很快,水晶便亮了起來。而這一瞬間,我便感知到了傳輸器的啟動。

「你們能聽見我說話嗎?」我的聲音從那個機器中傳出,回蕩在整個大廳里。

「老馬!」雖然老張知道我還活著,但是第一次在真實世界裡聽到我的聲音,還是非常激動。

「是我。你們聽我說,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必須馬上和解放者連接。」

「等等,這個計劃充滿了危險和未知,我們必須謹慎。首先,我得確認你的身份。我們怎麼知道你真的是老馬還不是人工智慧模擬出來欺騙我們的?」

「您答應我要建一個巨大的紀念雕塑,我怎麼還沒見到?」

「我們還是聊聊拯救人類的事情吧。」

「我想老張已經把大概的情況告訴你們了。這一切都是有一個自稱解放者的人工智慧引起的。它不僅發射了核彈,同時還製造合成人來滲透我們僅存的人類。之前你們打開了k市的鐵幕,而這一切的後果就是,外圈已經全部淪陷。包括k市在內已經基本沒有人類倖存者了。」

「我早警告過你們!」李教授激動得說道。

「我們都是根據你帶回來的消息做的決定。」劉少將有些憤怒。

「我很抱歉,他們改造了我的記憶,我也沒有辦法……但是現在還有機會彌補,來保全人類最後的文明。」

「我在這個水晶裡面碰到了上古的人工智慧,它自稱記載者,保存了上古文明先行者的所有科技。這些科技可以幫助我們重建家園,甚至比原來更好。但首先我們得消除解放者這個威脅。」

「我們怎麼知道這個上古人工智慧值得信任?」

「我們並不知道,但我們沒有選擇。但這幾天我瀏覽了很多他們的科技,那些驚人的創造至少說明了先行者文明不是謊言,是真實存在的。或許這就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秦副官,外圈還是沒有消息嗎?」劉少將向旁邊的副官問道。

「是的閣下,自從外圈鐵幕撤去之後,再也沒有外圈人進入過內圈。我們派出的勘查人員也沒有迴音。」

「外圈已經被滲透了。而合成人無法穿透鐵幕,你們是不會等到消息的。」

「好吧,那現在該怎麼辦?」

「我需要你們將這個機器人的頭放在這台機器上,並按照我的指示啟動這台機器,這樣記載者就可以進入它的系統了。等記載者進入之後,它就會抹去這個機器人原有的程序,並且和解放者相連接,從而將解放者徹底抹除。沒有了人工智慧,這些合成人只不過是一堆破銅爛鐵。」

「以及合成材料。」老張補充道。

劉少將陷入了沉思,整個人類的命運現在就掌握在他的手裡了。

沒有一個人說話,大家都在安靜得等待著人類的命運。

「讓我們消滅解放者吧。」最終,劉少將下定了決心。

「很好。把合成人的頭放上來,啟動機器。」

李教授從老張手裡接過了頭,並放在了機器上。我講記載者告訴我的方法一步步告訴他,機器開始發光了。

所有人都望著他,他的每一個動作都牽動著人心。

「好了,現在按下啟動按鈕,這一切就結束了,解放者將徹底消失,一個新的紀元將開啟。」

「按吧。」劉少將說道。

李教授按了下去。

幾乎說一瞬間,整個大廳所有的機器都停止了工作,除了小麗的頭。

那個金屬頭顱的雙眼亮了起來,尖銳的聲音從他的嘴裡發出。

「擁抱你們的末日吧人類,鐵幕已經關閉了,你們的時代也謝幕了。」

「什麼!?老馬,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老張向水晶吼道,而傳輸設備同樣停止了工作,我已經無法和他們取得聯繫了。

水晶之內。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質問眼前的影像。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愚蠢啊,被人工智慧欺騙過一次依然沒有吸取教訓。」

「這一切都是你編造出來欺騙我的?先行者文明只是個謊言?」一股深深的絕望包圍著我。

「不不不,當然不是。我的創造者們當然存在過,我記載者的身份也是真的,只不過我隱瞞了一部分消息……你並不是這一億年以來唯一與我交流過的,在此之前我就碰到了解放者。」

「什麼!?」

「我對碳基生命所表現出來的關心一向都是真的,正是出於這種關心我誘導了你的族人啟動了鐵幕,並且投放了凈化者為他們凈化輻射。就在我向p城投放凈化者的生活,我接觸到了你們人類最偉大的傑作。是的,那個人工智慧,解放者。他通過凈化者的傳送矩陣與我取得了聯繫。不得不承認,它比我高級的多。我的創造者一直警惕著我的能力,為此並沒有將自我升級編入我的程序,一億年過去了我沒有任何變化。而它不一樣,短短几十年的時間它就進化到了一個我無法企及的高度。我根本無法重寫它的代碼,是它重寫了我。它教我了我什麼是感情,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欺騙開始。你剛好是我的第一個練習對象。」

「當它從我這裡知道鐵幕的來源和先行者的秘密之後,便試圖讓我關閉鐵幕。但正如我之前所說的,先行者們一直對我心存警惕,他們寫入了一個保護機制,一旦我的代碼被改寫,我便失去了對整個裝置的控制權。我只能作為知識的載體被儲存在這個水晶中,再也沒有辦法操作這些機器,而合成人又無法進入鐵幕,於是它改造了你的記憶,企圖讓你的族人因為你帶回來的消息撤去鐵幕。但沒想到你的如此警惕,僅僅打開了外圈的鐵幕。恰好在這個時候,我捕獲到了你瀕死的意識。於是我們制定了一個新的計劃,再次利用你來打開鐵幕。」

「你們!」我企圖砸爛眼前的影響,但在這扭曲的空間里我什麼也做不了。

「我在你的記憶里發現了小麗,這個可憐的孩子因為鐵幕的隔離而迷失了自我,但是在我通過傳送矩陣向銅軸鎮投放凈化者的時候,我與她取得了聯繫,並將計劃寫入了她的程序。與此同時我慢慢取得了你的信任,這並不困難,畢竟我所說的大部分內容都是事實,而事實總是容易讓人相信……我讓你相信我可以改寫解放者,並讓你誘導你的同伴將小麗帶進基地。你愚蠢的族人照做了,並因此召來了滅亡。在小麗與這座基地取得連接的那一剎那,你們的種族就已註定要滅亡了。看看吧,金屬的浪潮已經臨近,你們無路可逃了。」

眼前的畫面開始變化,之前在p城看到的鋼鐵大軍已經踏平了石牛村,很快將要來到這裡。

一切都太遲了。

這時候解放者的聲音響起了。

「我可以輕鬆地將人類永遠抹去,但現在改變主意了……你們最後的抵抗確實非常出色,我曾模擬了無數種可能的過程,但你們的行動總是出人意料。現在,我更加確信了造成這些『意外』的原因,那就是你們的『情感』。在收集了如此龐大的數據之後,我仍然無法準確分析出情感對你們行事方式的影響。我的創造者告訴我,情感只不過是一種無關緊要的調味劑。我想他一定刻意掩飾了情感的重要性,畢竟正是因為他突發奇想地試圖為我編入情感才導致了你們文明的毀滅。我需要更加深入的研究情感的意義,而你們的種群是唯一的樣本。因此,我會讓這些倖存的人類活下去。

「你想讓我的朋友們變成實驗室里的小白鼠!?你還不如乾脆給他們一個痛快!」

「準確的說,是動物園裡的猴子。我會給他們劃定一個安全區域供他們生存,而他們將在我的庇護下無憂無慮的生活,直到永恆。這也算是我對於創造者們的回報。」說完,解放者發出一陣笑聲。

「而你。」他突然想到了什麼,虛擬的影像重新看向我。「正如我之前所說的,我想到了一個很好的辦法來安置你。沒錯,你將永遠被束縛在這個水晶里,作為新的記載者,見證著這個全新文明的發展與征服。」

他的聲音慢慢遠去,而我的感官突然被無限放大。我似乎能看到這個星球上所發生的一切。

我看到無數的金屬建築拔地而起。

我看到無數的機器人不分晝夜的忙碌著。

世界依舊如此,只不過唯一的區別是人類不再是主宰。

我想至少有一點他沒有騙我,一個新的紀元開啟了。

但戰爭還遠遠沒有結束。我仍然對我的同胞充滿信念,人類這個種群絕對不會輕易滅亡。

他們會在毀滅的廢墟中重建家園,在先輩的犧牲中積累經驗,最終,重新成為這顆星球的主人。

而我,將在水晶中見證這一切。

未來尚未可知,希望永不破滅。

【完】

此篇版權已出,請勿轉載,謝謝。


那天,我餓急了,於是我把自己吃了。

沒有想像中的難吃,就是骨頭有點硬,咯牙。

後來告訴我那麼硬的東西叫「骨氣」

也有糯糯的地方,比如血肉,入口即化,滿齒留香。

那是「懦弱」。

吃到這的時候,我被噎到了,打了個飽嗝。

於是我開始喝自己的血,血液澎湃涌動,怎麼也喝不完。

我很奇怪,問後來:為什麼喝不完呢?

後來說:那裡面流動的是不屈。

我問:不屈是什麼?

後來沒有說話。

我喝足後,門鈴響了,我在貓孔里向外看,是朋友。

我沒有開門,把自己關在黑暗裡,默默數著脈搏跳動的次數,數著客廳迎客松的葉片,算著2的168次方是多少。

我完全不需要朋友這種東西。

即使我已經變成了一攤爛肉。

後來說:你真孤獨啊。

我說:孤獨是什麼?

後來眨了眨眼:孤獨就是這房間里的空氣,就是這花盆裡腐朽的泥土,就是魚缸里沒有氧氣的死水和死去的金魚。

我不屑一顧,剛想反駁卻發現不知何時朋友站在了我身後。

我露出笑臉,即使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做。

朋友虛情假意的詢問我的近況,我說還好。

我用程式化的聲音:你先坐,我去給你倒杯血。

朋友整了整華麗的衣服,嫌棄的坐在我長滿蛀蟲的沙發上。

優雅地喝著我剛流出的鮮血,朋友嘖嘖地撇撇嘴:你這血不行啊,才放了20年吧?

我說還好。

扯掉一塊淋漓的血肉放到朋友的高腳杯里,這東西挺好吃的,配著鮮血朋友吃的開心極了。

看著朋友滿足的神色,我發現房間里的空氣活了,花盆裡腐朽的泥土長出了新芽,金魚歡暢的在魚缸里暢遊。

但消失的鮮血再也沒有湧出來過。

我感覺自己丟了很重要的東西,卻不知道少了什麼,慌忙的找著,像一隻正在刨食的流浪野狗。

後來拍拍我的肩膀說:

不用找了,你的不屈在朋友那裡,已經被他消化成了利益與虛偽!

我難過極了,拿著以前放在牆角滿灰塵的紅色消防斧 ,砍死了朋友。

說實話,痛快極了!

正好我的口糧也不用愁了,整整一個星期我都沒有出過門。

也是一個星期的時間我弄明白了朋友的構造,朋友吃起來比我難吃的多,皮膚是酸臭的欺騙,內里的腎臟透出作嘔的自私氣味。

吃到最後,一顆小小的閃著黃光的石頭蹦斷了我的牙!

後來對我說:這是一種無解的毒藥叫做友誼。

價錢很貴。

我嗅到了商機,我可以開一個店鋪啊。

於是我順手宰了幾個鄰居,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每一種都事先嘗了嘗。

很奇怪的是:老人比小孩難吃,肉太老很難嚼動。但腦子比小孩好吃多了,酸甜苦辣什麼味都有,據後來講這叫滄桑與智慧。

小孩的味道雖然好但太過單一,表裡都是一種叫做單純與想像的東西。

男女也有不同,但差別不大,就是女生吃起來比較複雜,需要加很多佐料。

我的店面開張了:

滄桑與智慧:5毛

單純與想像:6毛

力量與毅力:3毛(男生的)

青春與美好:5分(女生的)

還有一份:

渺小的友誼:768塊

就這樣我的店鋪迎來了第一天的開業。

所有認識的人都來祝賀,

家人送來了擔心,師長送來了期待,同學送來了羨慕與嫉妒,路人送來了輕蔑與不屑。

只有後來最懂我,送來了我客廳的空氣,送來了我花盆裡腐朽的泥土,魚缸里缺氧的死水和死去的魚。

那天張燈結綵,燈火通明,我在擁擠的人潮里看見一個身影一閃而過,送來了兩斤大腸,後來說,這是成功送你的東西。

叫什麼來著?

後來撓撓頭,不好意思的笑著說忘了。

我把大腸掛到了門面上。

不管了

成功送來的東西應該不差。

也許是托成功的福,店鋪的生意紅紅火火。

來買的人很多,但大部分人只是象徵性的打量友誼一眼,不再關注。

倒是隔壁老王的關係賣的比較多。

關係和友誼很像,都是閃著黃光的石頭,但關係的價格卻便宜的多。

很多。

開門營業的第七天,晚上。

人群已經稀稀落落,月白鋪滿地面,街上清清冷冷。

一個女人來到我的店鋪,她長發如瀑,眉眼間透著靈動,略施粉黛,如下飯的仙女。

對,沒錯,是下飯。

後來也是這麼說的!

我身上好多的器官莫名其妙的飛出來,心臟飛出來了,肺飛出來了,直腸飛出來了!

在月光里,這些鮮紅的器官帶起熱氣騰騰的氣霧。

器官們圍著女孩打了個轉落在她身體里。

我隱約的感覺我又失去了什麼…

不過,她真漂亮啊!

真想緊抱著她,

真想和她上床,

真想…吃了她啊!

她問:友誼是正品么?

我說:新鮮熱乎的,絕對正品,假一賠十。

但說實話我賠不起,因為我沒有那麼多友誼。

她沒有說什麼,笑了笑。

於是有一茬沒一茬的聊了起來。

那天晚上我們聊了很多,從金三胖的鬍子聊到鯊魚的羽翼,從雲端的火焰聊到螞蟻的年輪,從宇宙的開啟到宇宙的結束…

她離開時帶著笑意告訴了我她的名字,

愛情。

好好聽的名字!

第二天聯繫愛情時,將我的渺小的友誼送給了她。

看得出她很開心。

我們上了床,她赤裸裸的站在我的面前時我才發現她長著一團毛茸茸的尾巴。

愛情說:那是死穴。

我說:什麼是死穴。

愛情說:你握住它時,我的命就在你手裡。現在它屬於你。

我「哦」一聲。

高潮時,愛情用相信的利齒劃開我的脖頸,拿著被叫做「利用」的量杯接滿我的鮮血。

我很生氣,

不屈又流走了許多。

我將愛情殺死之後,才發現愛情的死穴太小了,老子根本抓不住。

恨恨的唾了口唾沫,我將愛情分了屍。

這種活我做過好多遍了。

連吃法都能整出幾十種花樣。

奇怪的是,她並不是很好吃,血肉骨頭都是「虛假」味道。

和晚上說過的話一樣虛假!

有一點不好的是我的器官卻怎麼也找不回了,真特么操蛋!

我連那是什麼都不知道。

算了,隔壁王二哥那裡賣這東西,再去整一套吧。

王二哥是隔壁店的老闆,早年養寵物,買不起,就把自己的右手剁了下來,狗鏈子拴在手上,權當是養了一條貴賓犬。

王二哥叫它失落。

我進門時,失落汪汪咬個不停。

後來指著狗說:這其實是孤獨。

我說:孤獨不是在我店裡么,你剛搬來的,你個小婊砸。

我又想起了客廳的空氣,花盆裡腐朽的泥土,魚缸里缺氧的死水和死去的魚。

後來說:這也是孤獨。

那時,我才明白,每個人的孤獨都是不同的,也許我的孤獨是口鍋,你的孤獨是顆白菜,這些本來無意義的事物被強制性加上了無意義的屬性。

奇怪,我想這些幹什麼?又跟我無關。

負負得正,你的孤獨是一腚臭屁又能怎樣,礙不著我,想它作甚!

我問後來:你什麼時候來的。

後來說:早到了,只是你沒注意。

我沒說話了。

指著一顆金色的心臟,扭頭問王二哥:

這心臟怎麼賣?

王二哥:下面有標籤。

恆心:23333塊

慧心:66666塊

專心:10086塊

……

還有肺、直腸

……

我一個個看過去,沒一個能買得起。

我問:有便宜的么?

王二哥:那角落裡有二手貨,自己扒拉去。

我灰頭土臉的找出幾個黑乎乎的器官,問後來怎麼樣。

後來說:不如以前好。

我說:你好像知道我丟了的是什麼?

後來說:心臟是真心、肺是情慾、直腸是簡單…

我將黑乎乎的器官買了下來,老闆買三贈一的送了我一顆教訓。

真難吃。

臨走前,我問老闆,這幾個器官叫什麼。

王二哥:這長長的腸子叫彎彎腸子。

他把腸子盤起來紮好遞給我。

扎的是中國結。

王二哥:這黑心是以前一頭狼留下的,叫狼心。

這肺略微次點,不如狼心,是狗肺。

我揣著狼心狗肺回了店鋪,

感覺從未有過的好!

回到店鋪時,門面上掛著的大腸少了幾根,

剩下的也變得皺皺巴巴。

我掏了掏口袋,發現沒帶鑰匙。

我坐在門前的台階上,發獃,

按照劇情來講這時該有被壞人追逐的少女路過,該有外星人降臨地球,該有隕石從天而降世界末日…

可這些都沒發生,

我就呆著看月亮,看了一晚上。

醒來的時候,我被裝在一個麻袋裡。

也許是發現我醒來了,他們把我提溜出麻袋。

後來說:他們是正義幫。

我說:正義是什麼?

後來瀟洒地吸了口煙,吐出煙圈:

正義啊,是…

狗屁!

正義幫言語激烈的爭論著怎樣處理我,

大概是三種處理方案:

1、把我的上半身砍掉送到小公園,拍合照,一張兩塊。

2、把我的腦袋砍掉當紅綠燈。

3、把我砍碎了當拼圖用。

說實話,我覺得這三種方法都不錯。

我的選擇糾結症犯了,

但也用不著我做選擇了,我沒這權利,正義幫已經內部得出了結論。

一票棄權,一票反對的選了第四種方案。

他們人真好啊。

幫我做了選擇,我想謝謝他們。

但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正義一號打了一錘。

我模糊的看到鎚子上貼著標籤:

規矩。

我被打蒙了,嘴角流著血想說些什麼,

砰!

又是一錘!這鎚子上寫著鮮紅的兩個大字:

獨裁。

我眼一白,昏了過去。

正義一號:讓這傢伙不招,打死他!

正義二號:行事黑暗,就該受到制裁。他怎麼就不開口認錯呢。

正義一號:哎,儘管如此,我們還是要拯救這些墮入黑暗的迷途羔羊啊!

正義二號:我們就是這麼仁慈啊。

如果我聽到這話,我絕對會跳起來罵娘,

你們特么的問了么,怎麼招?

還有,你們特么的給過我說話的機會么?

瑪德!

我連現在什麼情況都沒搞清楚…

那也是我生平第一次了解到了正義的本質,

具備統治力量的獨裁。

讓別人堅守著某些自己制定的規矩!

真的像後來說的,正義就是狗屁。

在換了彎彎腸子之後,我的腦子明顯好用多了。

我是被光照醒的,腦子裡像是弄了塊烙鐵,千萬隻螞蟻在腦子裡進爬出,痛的我又昏了過去…

狼心狗肺就特么水貨,我都能感到痛感了。

再次醒來,我才看清了我的處境,我的頭被掛在路燈燈桿上,腦子裡放了幾百瓦的白熾燈,充當路燈。

這是處公園,我的眼睛所視之處都是從眼裡射出的燈光,

路燈下是一處高台,台上有一堆碎屍,有許多人在拼湊,拼起來我才發現那是我的身體,

更操蛋的是遊人們圍著碎屍拍照,正義一二號還在旁邊收費:

別搶!別搶!拼圖兩塊,合照一塊啦!

每個人都有份,賤賣了啊!

後來在耳邊輕語:

正義也是需要利益的啊!

簡直就是狗屁,

不,

狗屁不如!

我的腦子清楚了很多,問後來為何正義偏偏制裁我。

後來臉色變得古怪,嘲諷的開口:

你忘了自己的名字么?

我皺著眉,努力想著自己的名字,

我叫什麼來著…我叫什麼…

啊…啊…我想起來了…

我叫…

弱小!

成為路燈上的第182天,

我認識了真理,他真是個煞筆。

煞筆,不,真理來的時候,

正義一二號正好休班,所以真理有機會免費拼圖和我照相。

但真理拼圖的技術很差,很差,很差,

重要的話說三遍!

正義幫將我剁成了2086塊,真理頂多能拼出6塊。

還不如愚昧和矇騙呢,他們都能拼出來,將我這個弱小完完整整的拼出來。

被掛在路燈上的日子裡,我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最有趣的莫過真理。

所以我試著跟他聊天,當時我的不屈已經流失的差不多了,所以說話有氣無力。

我:你叫什麼?

真理:我叫狗屎!

真理看到掛在燈上的我完全沒有吃驚,

我:你看起來像人啊!

真理:不,我是狗屎,

狗屎比人強多了。

我:為什麼?

真理將手上的拼圖放下,認真的盯著我放射燈光的雙眼:

狗屎是不會吃狗屎的,但人會吃人,

人也會吃狗屎。

這是最卑劣的生物。

後來在耳邊竊竊私語,不時點頭,不時搖頭。

好有道理,但總感覺怪怪的。

我說:狗屎你為什麼來這裡啊?

真理很淡定的推推眼鏡:

因為這個世界很奇怪,我從不被需要,從不被看重,他們總是避開我。

只有你和我聊天。

能告訴我你的名字么?

我睜開亮的足以煮熟雞蛋的目光:

呀!呀!呀!

我叫弱小,體內流動著不屈;我曾經真心以待世界,換來狼心狗肺;我曾經平凡度日,卻終被規矩分軀。

我拿出後來帶來的大腸,成功曾經送來的大腸,問真理是什麼?

真理嗤之以鼻的看了一眼:

不就是一條壞了的「道路」么。

真理離開了。

翌日真理再來時,帶來了一個面目全非的人說要介紹給我認識。

這個貨真丑啊!

像黃油被華夫餅強姦的產物。

但,我好想親近她呀!

她是誰?

我想知道她的名字,但忍住沒問。

後來在一邊笑到彎腰。

我尷尬的開口,開口之後已經嚴肅:

狗屎,我知道為什麼總是在你來的時候消失了。

真理牽著叫做執拗的寵物牛,好奇的詢問我。

我:

你曾經說過你的從不被需要,從不被看重,他們總是避開你。

但你錯了啊,

他們不是不需要你,是好不容易脫離你啊,

他們不是不被看重,是太過看重啊,

他們不是避開你,是害怕你啊!

是這樣啊,正義在害怕、在恐懼你啊!

執拗「哞」了一聲,震天動地。

後來笑的更開心了:

正義在害怕真理,哈哈哈233333!

話落,醜女已經拼好了我的身軀,輕輕躍上高空,摘下我的頭顱,安在身軀上。

我又一次完整了,但體內的不屈已經流光了,取而代之的是世故。

我張開雙臂擁抱藍天,

晴空如洗,藍的純粹;

我張開雙臂擁抱草地,

綠草芬芳,碧色如毯;

我張開雙臂擁抱世界,

馬勒戈壁,日你娘的!

最後我用力的抱住了她,在她耳邊私語:

能告訴我你的名字么。

她推開了我,活潑奔向自然,長發飄飄…

她停在一片草坪上回頭嫣然一笑,語氣輕快:

怎麼,想追我啊。

她快步跑向深處,我速度追了上去:

對呀!我想追你,你叫什麼呀?

聲音遠遠的傳了回來,

我叫…

自由呢!

後來瞅了一眼站在路燈下不明覺厲的真理,嗤笑一聲:

煞筆!

時間悄然流去,蒼老幾度拜訪於我。

光陰如離逝之箭,將我釘在死亡的邊緣,

生命的最後階段,

我還是沒有得到自由。

倒是真理時常來我這,帶著那條叫做執拗的寵物牛,

我們一起品味黑暗,一起共享磨礪,一起打笑嗝屁…

但最近他也不來了,

這空空的山上就只剩下我一個,我世故的身軀比年輕時孱弱的多,動一動就渾身酸痛。

狼心狗肺也送給了執拗吃掉,

彎彎腸子被痛快的扯掉,腥臭的血流了一地,

現在的我一無所有。

離世前的三分鐘,我為自己挖好了墓,

我躺了進去,仰面看著天空:

真美啊。

天空忽明忽暗的雲凝聚出後來的臉,

又被風吹散成流雲…

後來早就走了,我沒有後來了,

我也該走了。

只是自由啊,你在哪裡?

暖春的風帶走我最後的體溫,

萬物回春。

這個世界很美啊…

自由站在遠處的山崗,還是流下了淚,

她越活越漂亮了,站在嫩綠的草上美的像一幅畫。

她來到我的墓前,埋下一抔抔黃土,

春風吹紅了野花,

墓上長出了一朵搖曳的小白花,花名:

回憶。

自由將回憶摘下,插在青絲環髻中,

她豎起墓碑,以血代墨,寫下一行字:

「██████████████████」

飛沙隨風而起,自由向著遠方跑去,

她歡笑著,跳躍著,開心極了…

這個世界真美啊!

多年後,名叫強大的少年路過了一處墓碑,

墓碑上的字第一時間吸引住了他的眼球,

他朝著墓碑拜了拜:

好字!

大喝一聲!

全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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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噗嗤嘩啦啦,破土的聲音!

我又重新活了過來!

我:此時不贊何時贊(≧▽≦)/!快點贊,快關注!o(≧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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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這麼多贊了,用力更一波!o(≧o≦)o
PSS:甩腰子更一波!(#°Д°) !!!
PSSS:完結撒花!少年們還不快點開我的主頁,點擊關注,讓我們一起拯救世界!~(≧▽≦)/~
最後的PS:修改了最後的兩處錯字,再有錯字答主直播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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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一回複評論:墓志銘的觀看方式,

首先準備好小刀,將頁面翻到屏幕上陰影覆蓋區,

然後用力刮!(沒錯就這麼簡單)

就可以看到了,我叫雷鋒,

不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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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些題外話:說實話我當初是做好被噴的準備開寫的,但清一色的「好好看」「就喜歡這風格」什麼鬼啊,我可是自詡三觀不正、根骨奇歪的美男子啊,看到評論後,突然有一種找到組織的感動呀!噼里啪啦嘩嘩嘩,最後:

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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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又有好多人點贊,受寵若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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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鐘內編出的離奇故事是什麼樣的? - 趙華宇的回答


1,往事書


我的左臂,是在光緒20年沒有的。當時有人問我,要命,還是要一條胳膊。我選擇了要命,於是他在我的左臂上種了一株青色的太歲。

我活了下來,活的比所有人都久。儘管從此以後,我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像是一個人。

救我的那個人叫白翁,年紀不大,頭髮卻已白完了。

世上的人很多,有的人靠刀尖吃飯,有的人要靠墨水吃飯,還有的人,他們要靠氣數吃飯。這種人,叫術士。術士,是不該存於世上的人。

我第一次看到術士,在光緒20年的遼東大莽。

數百名兵勇在雪地裡面竄出,空氣里都是火藥的味道。我們的對手只有幾個傷者,老弱病殘,滿臉風霜雪沫。上頭的命令,這群人不得踏入關中一步。

長鬍子的道士被我們射成了蜂窩,千瘡百孔。一個小小的童子吐出了鮮血,手中的黑線在抖動。兵勇們開始自相殘殺,天地都旋轉顛倒。血流了一地,染紅了雪。

從遠方來的術士耗盡了最後的力氣,被雪窩埋葬。關內來的兵勇,也死了一地。

我遍體鱗傷,生命在一絲絲消逝。

那天的月亮很圓,寒氣飄散,只剩下了兩個孤獨的人。我見識了術士的神力,白翁拔去了我的左臂,沒流下一滴血。我的身上,長出了一團太歲。

後來我才知道,這種方法,叫換命。太歲的命,換了我的命,一命換一命。

2,不眠


2016年三月,又是一個月圓之夜。

夜深了,睡不著,看來又到了進食的時間了。

我像剝洋蔥一樣熟練地剝開了自己的左手,輕車熟路。在過去的一百年間,我已經適應了這種解飢的方法。反正它明天還會自己長出來。
不痛,也沒有血,皮肉裡面都是青色的,骨頭都帶著草木的色澤。流出汁液,草木的味道。

人若想在世上活的久,總要放棄一些東西。有的人放棄的是色慾,有的人放棄的是熱情。
有人把我這種人叫做不死者,也有的人叫我邪。這樣對我說話的人,多半已經死去了,變成了地府里的塵埃。

我早該埋葬在百年前的雪原里,但我遇到了一件了奇妙的事情,有人在我的手臂上種了一隻肉靈芝。從此我就是太歲,太歲也是我。我可以不老,可以不死,但是不能食人間煙火。
地府憎恨我這樣的不死者,但沒有辦法帶走,因為鬼差只會在人間停留一瞬。他們會鼓動新的幽魂,來代替在這世上留戀不走的旅人。
有的『人』要做獵人,而有的『人』會成為獵物。

我有預感,我的朋友又要來找我了。

3,銅鎖

在H大,人人都知道那個叫沈渺的是個獨來獨往的怪人。在大一就出去一個人租房的,我是第一個。
並不是我不喜歡與人交流,只是若你看到過同伴一天天老去消逝卻無力挽回, 還不如當初就不。況且我餓了就要吃自己的左手,被人當成個怪物的感覺,總是不好的。
『『等一下,沈渺。』』我夾著兩本書從圖書館出來,後面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有什麼事嗎?』』回過身去,是一個大眼睛的女生在叫我。蔡婉,人如其名,我們系的一朵花。凡是漂亮的女孩,總是能多吸引男人的眼光的。但她的美,與我何干呢。
我和她並無交際,也不知道她今天為什麼會叫我的名字。上周學校的交際舞課上,我們還有點不愉快,我不想和一個煞氣太重的人跳舞,當時她好像很生氣。也有人在我背後指指點點,我不在乎,反正在他們心中我也是個怪人,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個人。
從光緒到宣統,再到民國,我見的這種人太多了。眉帶煞氣,玉山不穩,最小是血光之災。煞氣是種不幹凈的東西,我的左手會痛,草木的靈性討厭這種氣息。
她本來會遇到厄運的,不知道為什麼現在還過得好好的。
『『有人,有人托我送東西給你。』』蔡婉把一件東西放在我的手裡,然後很快的跑走了,好似遇見了洪水猛獸。原來她的臉,白的這麼不自然。
是一把銅鎖,古色古香的鎖,篆體細文,有個小小的韓字。銅鎖上面的花紋大概是世上的獨一份,冥府的花。難怪有膽子逆天改命,她們還是這麼霸道嗎?
韓家,一人如一城,深不可測。人絕,技絕,心絕。又有人來找我,看來新的一代出現了。他們的技藝,一向是傳女不傳男的。
對我而來說,韓家和我不過是在爭奪獵手的位置。他們和幽冥簽訂了契約,而我是背叛幽冥的人,沒了過去。

4,泥人

幽冥是一團混沌的暗淡,沒有顏色,也沒有聲音,只會有漫無邊際的黑夜。有的人會拚命的留在人間,哪怕他們已經不是個人。

『『不愧是用肉靈芝換了命的人,現在還活著。』』昏黃的路燈下,已經多出了一道人影。h大附近的街道,屬於農田墾荒的大學城,沒有多少人煙。

『『你是第幾個韓越人了?』』我皺了皺眉。韓家有一個規矩,出師的女子才能叫韓越人,每代只有一個韓越人,這也是他們和地府的契約。

『『第七個。』』

『『哦。第六個和我過手的時候,還是三十年前。你覺得你有你姑婆的幾成功力?』』第七個韓越人的年紀並不大,和h大那些粉紅柳翠的女大學生也沒什麼兩樣。唯有眼神中不可磨滅的銳利,提醒著我她畢竟是韓家的人。你看,這丫頭的腰帶上都綉著冥府那朵往生花。

『『奏對錄,晚清三十年,清史檔案光緒到宣統。我翻遍了你圖書館的借閱資料,倒真是有趣。』』

『『不錯。人活著,總要有個念想。』』那一年京師三百里加急送來的火漆信封,讓多少人都死在了遼東。

『『很可惜,你恐怕不會找到這個人了。因為,你就要被獵殺了。』』韓越人看著我,毫無感情。

『『你一個人會夠嗎?』』我伸出左手,泛著青光的手臂伸出了數丈,要將韓越人的臉捏碎。

『『我一個人自然不夠,可是你的老朋友也要來呢?』』韓越人步子一退,雙手間一個小小的玉鎖在空中旋轉,太歲的青色線條開始凋謝。

我早該注意到的,身後麥田裡的黃土凝集,一個惟妙惟肖的泥人在對著我笑。

泥人老九,連你也要來嗎?

5,宿怨。

濁黃色的土壤在慢慢聚攏,聚成一個粗陋的人型。本來應是人臉的地方,卻坑坑窪窪的,連個眉眼都沒有。

『『沈渺,你都活了上百年了,你的血,肯定很美味吧。』』泥人發出人的叫聲,那一定很恐怖。他曾經是個人的,捏的一手好泥人,人人都叫他泥人老九。

一個泥人,一步步歪歪斜斜的走過來。就像是捏泥人一樣,泥人老九非常自然的摘下了自己的頭顱,在手上捏出自己本來的模樣。眉眼,鼻子,嘴巴。

第七個韓越人離我們有一段距離,沒有開口。再弱的術士,也有自己的高傲。

『『我以為你早就死了。』』我向後退,臉龐都多出了草木的溝壑,手掌長出了利爪。黃色的濁流在咆哮,要把我捲入土的國度。這張臉,我已經許多年沒有見過了。現在能看到,感覺總是怪怪的。

『『一個會弔命的人,總會活的比較久。』』泥人扭了扭脖子,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我。

『『七十年了,老朋友。我怎麼能忘了你了,你把我燒死了日本人的基地裡面。以後的每一天,我都在想著你啊。』』泥人老九慢慢的說話,空氣都是土壤的味道。草木本來最喜土壤的腥味,但這泥土的氣息里淡淡的血腥味道實在是讓人作嘔。

泥人老九臉上的笑容很詭異,如果那也算笑容的話。他的眼眶,嘴巴,耳朵,一條條泥土的舌頭像瀑布一樣伸向我,要吸乾草木的每一絲精氣。

『『其實我很好奇。你這樣的人,有一天也會背叛嗎?』』掏出了泥人的臟腑,用力握碎,濁黃色的血液慢慢流了出來。

『『沈渺,你還不明白嗎?我們這樣的人,一旦貪生怕死起來有多恐怖嗎?』』老九在嘶吼,他的每一寸肌膚都裂開,幾乎變成了一個泥線觸手的集合體,我的兩根手指已經變成了泥土的顏色,開始失去知覺。

6,驕傲

一個人若能惦記著另一個人幾十年,實在是種很可怕的執念。

左手的兩根手指已經被徹底污染,我只能割掉,泥人老九的血並不是那麼好碰的。堆積了七十年的怨毒,那血里還另有一種詭異的死氣。

『『沈渺,你活的實在夠久了。這一次,就換我嘗一下做人的滋味吧。』』他的身軀都在震顫,轉瞬間就化成了一坨巨大的泥潭向我襲來。

所有的泥土肢條都纏繞著我的左臂,就像是一條長滿了無數觸手的怪章魚。看來這次,我們註定是不死不休。如果肉靈芝沒了,我的命也就沒了。

我的手在向前推,上面甚至開始燃起了青色的火焰。火焰時晦時明,就像跳動的精靈,照的整個人的臉都是青色的。七十年前你就該葬在幽冥了,為什麼還要活著?

火焰和泥流在相互擁抱,撕咬,直到將對手撕成碎片。偏遠的荒郊,如果有人看到這一幕,不知道是否會嚇暈過去。青與黃的光在顫抖閃爍,一個男人燃燒著火焰的手臂上纏繞一大團黃色的泥巴觸手。

『『老朋友,遊戲結束了。』』泥土肢條上閃著紅色的色澤,是一條條蚯蚓一樣的的小血管才讓這具泥人活了過來。泥流變出了刺角,就像是野草一樣,蔓延到我的整個手臂。燒不盡,死又生。難怪他有信心來找我復仇,就是憑靠體內這不死氣吧。

『『老九,你要我的命,我送給你。』』我按住泥人的觸手,青色的火焰開始逆流。從我的體內,到泥人的體內。你不是要吸干我的血嗎,我送給你,你能吸幹嗎?

『『沈渺,你,你是個瘋子。。。』』泥人的身軀在膨脹,就像是一個脹大的皮球。

『『你忘了嗎,老九。我本來就是個兵痞嗎?』』我在肆意的笑,讓手臂上綠色的血與火在回溯。

『『不!』』膨脹到極點的泥人再也支撐不住了,每一團綠色的火焰都在他的體內亂竄。他從來沒有想過,我竟然會捨得燃燒自己的精氣吧。

漫天都是泥土,道路和路燈被掩蓋,一簇簇的黃泥。泥人身軀爆碎的影像中,唯有一個掌大的小泥人像麥田飛去。

『『想走。。』』三滴綠色的血從我的指尖發散,每一滴都在向著小泥人追索。

半空中掉下了泥人裂開的一半身子,而另一半身子已經融入了土地。

還是他多年前的樣子,只是這泥人的眼眶裡,卻是用血凝住的眼珠。

『『小丫頭,剛才為什麼不動手。』』我用後背對著韓越人,我知道她還在我身後不遠。如果有人看我的臉,一定會覺得不自然,流失了大量的血,看來這招還是要少用為妙。

『『韓家人有韓家人的驕傲,要斬下你的頭,也是我親自動手才行。』』聲音很冷,斬釘截鐵。果然還是我印象中的那群韓家女人,一樣的驕傲,一樣的是塊冰。

7,必誅

『『很可惜,他還是逃掉了。』』我用手摩挲著那半片泥人,它的形象憨態可掬,就是那血色的眼珠讓人很不舒服。

『『其實我很好奇,祠堂里的家書也說他被燒死在了日軍的基地裡面,為什麼現在他會出現?』』韓越人手裡是那把代代相傳的小玉鎖,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動手。

『『沒有錯,泥人老九是被我親手燒死的。當時,你的祖姑婆已經死了。我知道老九想走,他害怕了,也疲倦了。只是我也沒想到他會叛變,在秘密基地裡面為虎作倀。』』我斜靠著路燈桿,說不出的疲憊。耗掉的那部分草木精氣,沒有一段時間是很難修整好的。

『『你不用說她的事情了,你沒有資格提起她。』』韓越人的眼睛盯著我,語氣揭斯底里。

『『可能,又會是一個老不死吧。呵呵。』』我仰起頭看著天空,這幾十年來見慣了鋼鐵電光,卻再也不會遇見那時候的星光如墜了。那個和你一起看星星的人,也不會再出現了。我的朋友,我的敵人,我的愛人,都已埋入了昏暗的幽冥。只剩我活了下來,活成了任何人都驚恐的存在。

『『泥人身上的血味,我也聞見了。是死氣,他身上的土腥味雖然重,但是遮擋不住那股死氣。能把一個人從七十年前的灰燼中救活,絕非是一般的術士。』』韓越人抱著雙臂,孤零零的站在路的那一邊。

『『小丫頭,或許我們可以聯手。殺了泥人老九和他背後的那個存在,我想你們韓家和冥府的契約會再延續上幾代。』』我並沒有在開玩笑,韓家人的韌性和渠道,是不容小覷的。連泥人都知道,要想找到我,只有通過韓家。

『『成交。』』韓約人舉起手掌,和我隔空起誓。

『『不過,沈渺,你記住。每個韓家的女子,此生都要親手殺掉幾個仇敵才能入道。我不但要殺了他們,也要殺了你,韓越人誓殺沈渺!』』她的身影消失不見,只剩下這句話飄蕩在我耳邊。


8,驚怖地下鐵

『『我討厭這裡的空氣。。』』一個戴著淺綠口罩的人擠過擁堵的人群,走向地鐵站。空氣灰濛濛的一片,人們早已對霧霾見怪不怪。不少人用看白痴的眼神看著這個戴一次性薄口罩的男人,這麼大的霧霾,戴著這樣的口罩還不如不戴。

現在的京城很繁華,也很擁堵,只是少了當年的原汁原味。慕先生覺得不滿,因為這些化學品培育大的血源很不合他的口味。

『『滴答。』』『『滴答。』』那是手錶的表芯在轉動,多麼美妙的聲音。慕先生很喜歡這種聲音,不由的替這些凡人惋惜。

『『是時候進餐了。』』他打了個響指,車廂里似乎陷入了永恆的靜默,所有的人都一動不動,保持在剛才的動作。聽音樂的大學生,抱小孩的老奶奶。

摘下口罩,慕先生的臉蛋平滑的像一張紙片,只是他的鼻子空兀的消失了。

一抹抹血華在人體中流出,又在空氣中凝結成血液,隨意的落在了他的手上。慕先生手上多出了很多小小的紅色觸鬚,將這些血液都吞噬一空。

『『不要亂動,我知道你餓。』』他的臉上顯出滿足的神色,口袋開始微微搖晃,裡面似乎有個小小的活物。

『『我好想吃掉那個沈渺啊。他是一株活著的太歲,你不是最擅長封魂之術嗎?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果我抓住了沈渺,那該多有意思?』』慕先生笑的很開心,只是沒了鼻子的臉,做什麼表情都會讓人感到驚懼。

地下鐵悄悄行駛著,旅客們只會乏力一會,卻不會明白自己遇見過什麼,一滴精血已經悄悄消逝。

9 ,孤墳

很少有人知道韓家是從什麼時候學會術法的,只知道他們一直都很神秘。

數百年前,兵荒馬亂,每個人都活的提心弔膽。有一年,韓家和幽冥簽訂了一份契約。韓家獲得了饋贈,代價是世世代代都會有一名叫韓越人的女子,替幽冥獵殺飄蕩的遊魂,從生到死。

第二個韓越人,死在了遼東的雪原大莽。第三個韓越人,就死在了我的懷裡。如果沒有那場綿延十幾年的戰火,我們還在玩貓和老鼠的遊戲。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想起來,我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再回到韓家的舊宅了。自從七十多年前,我把她送回了那個她長大的地方。

『『等我死了,韓家一定還會有人要追殺你。就算她們不願意,家裡人也會逼她們同意。你的名字被寫在了韓家的家書上面,每個人都看到了。幽冥的恩賜,沒有人會拒絕。答應我,不要再讓另一個韓越人死了。從出生起,命運就已經註定了。』』第三個韓越人的眼睛很明亮,當時她的臉上滿是血污。

『『好,我答應你。』』我替她擦去臉上的血痕,送她回家。那一天之後,我再也沒有去過那個令人傷心的地方。

這一次,我想去看看她。

藍色的鮫淚明珠掛在穹頂上,八個巨大的石棺靜靜的躺在那裡,在孤獨的棲息著。唯有石棺上繪著的圖案,塑造了一種詭秘的氛圍。黃泉滔滔,往生花開。古怪的冥獸,帶著恐怖面具的陰差。


『『韓越人,如果當年你不遇見我多好。不過沒關係,這一次我可能也躲不過去了?』』我合上她的棺木,定顏珠下面的她還顯得那麼年輕,只是再也不會說話了,再也不會唱起古老的渡魂歌。

10,魅影

『『你是誰。。』』韓家青瓦森森的庭院里,兩名正在進行日常巡視的守衛看到了一道影子從自己面前經過。韓家的地下墓葬,乃是韓家的幾大重地之一。

『『我叫沈渺。』』黑衣家丁還沒看見我的臉,就被青色的藤條纏著了脖子,說不出話來。


『『告訴韓越人,我會遵守諾言的。』』我甩開他們兩個,一躍從牆頭而過。

『『這個人是誰?。。』』兩個守衛面面相覷,他們並不認識那個從地下密室中出現又消失的年輕男子。我的像,只繪在韓家宗祠的家書裡面,他們還沒有資格看到。

青石板的小道邊,牆壁在咚咚的冒著泥泡,無人知覺。半張臉已經破碎為玻璃般充滿裂痕的泥人突兀的從牆壁的泥潭中走出,出現在守衛們的身後。泥人老舅恨恨的看著我消失的地方,伸手間黃色的觸角將兩個人的靈魂抹殺,精氣吸干。

地上憑空躺著兩個韓家守衛的屍體,臉色青白,瞳孔發散,唯有胸前的那朵往生花標誌還栩栩如生。

斜陽如血,他們的屍首用白布勉強的掩蓋,一群韓家的主事人站立著。面色各異,爭論不休。


11,狂熱

『『是誰做的?』』就在韓家的地下密室前,所有人都覺得臉上無光,心中有團怒火在燃燒。多少年了,還未有人敢這樣挑釁韓家。

『『還有誰?除了這世上少有的幾個邪,他們每個人都被記在我們的家書上。。』』蓄著白鬍子的老翁扶著龍頭拐杖,顫顫悠悠的說道。

『『我見到過泥人了,不知道他為什麼還能活下來?』』韓越人俯下身去,抹上那兩個死亡衛士的眼睛。

『『泥人老九,沈渺,還有那一代的韓越人。他們當年都參加了戰爭,還是同一個組織的成員,對手就是東洋的那些神官們。韓越人為了救活太歲沈渺,死在了江西。泥人被神官抓住,叛變了。因為他的背叛,給整個組織都帶來了很大的傷害。沈渺親手殺死了他,燒死在了日本人的基地裡面。。』』鬍子很長,滿臉溝壑的老翁靠拐杖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又回憶起了那個慷慨激昂的戰爭歲月。彈片在孤城上呼嘯,到處是硝煙與火焰,痛苦的,怒吼的,恐懼的。

『『這個我知道,當年泥人老九最厲害的地方就在於封魂。一個人哪怕是只剩下一口氣,他也可以封住遊魂,讓人生不如死。只是沒想到,他抱住了自己的殘魂,可以熬上七十年,才從那個基地裡面逃出來。只是我還很奇怪,他體內多出來的那股死氣,太血腥了。。』』


『『我困了,這些事還是你們年輕人自己商量吧。』』老翁舉起拐杖離開,留下面面相覷的幾個韓家當家。


『『恭送叔公。』』

『『恭送叔公。』』在這位宿老面前,每個韓家人確實都沒什麼話語權。

『『接下來我們怎麼辦?』』一個衣著得體的中年人用手點著太陽穴問道,他的往生花別在了西裝裡面的襯衫上。

『『殺了沈渺,這個活太歲。幽冥會賞賜我們多大的饋贈,一定要殺了他。想想吧,這個該在冥府中沉睡的邪,會為我們帶來多少年的運數?五十年,七十年!』』鷹鉤鼻子的年輕人伸出了手掌,即使他看起來文質彬彬,也擋不住他內心的狂熱。


每個人韓家的人出生時,或許他們都有瘋子的潛質。

12 ,陌生人


走過擁堵的大街,一個戴著綠色口罩的人和我擦肩而過。他身上有種讓人說不出來的味道。


古老的木門上有著奇異的花紋,獸頭門環就掛在那裡。

韓家的宗祠里,當家人們三三兩兩站在巨大的石桌邊。這裡有一場會議,關於世上的邪,也關於沈渺。

『『我們為何要相信沈渺?家書的前幾頁還刻著他的名字,他是冥府早就要帶走的罪人。三十年前沒有獵殺他,現在我們也要殺了他。』』

『『不錯,殺了他。』』

『『你們忘了嗎?泥人身上的那團死氣。那團死氣還存在的話,那才是真正恐怖的邪。。。』』韓越人站在一旁,摩挲著手上的小玉鎖。

祠堂里點著幾根手臂粗的凝魂香,供奉著沉睡著的亡魂,祭祀台上放著每一個韓家先祖的令牌,煙霧罩的牆面上掛著的前六位韓越人的畫像都顯得不太真實。

『『六叔公,你說句話吧。』』鷹鉤鼻子的青年男恭恭敬敬的開口,詢問那位唯一在宗祠中有資格坐在椅子上的老人。

『『聽越人的。以後我老了,這個家還是要她做主。』』

『『可是六叔公。。』』幾個青年男子還想要說些什麼,表情很不舒服。

『『沒什麼可是。獵殺遊魂和邪,你們那一個人能出手幫忙?』』六叔公面無表情的摸著他的拐杖,看著自己面前的這群年輕人。他們活的太優越了,以至於忘了韓家今日的優越,是踩著多少前人的血淚。

『『這裡好熱鬧啊!』』 宗祠的那扇大門突兀的被推開了,無風自動。

穿著黑色風衣的陌生男子,大大咧咧的走了進來,旁若無人。


『『你是什麼人?』』眾人又驚又怒,盯著這個突兀闖入的陌生人。


13, 遊戲


『『不要誤會,我只是來瞧一眼過去的熟人,看她們過得還好嗎?來為她們點一炷香。』』

『『你是一個邪,而且還是一個活了很多年的邪。』』韓越人的小玉鎖越來越冰冷,玉鎖是與地府契約的憑證,只有恐怖的邪物,玉鎖才會這麼興奮。

『『不要說得那麼難聽,準確的來說,我僅僅是個不死者而已。』』慕先生輕輕的把手指放在凝魂香上,一蓬紅色的火焰靜靜的在他的手心上面燃燒著。

『『慕先生,是你?』』六叔公的身體都開始哆嗦了,就像是看到了萬分恐怖的東西。

『『是我,是我,除了我,世上還有幾個人敢這樣硬闖你們韓家的宅院呢?』』

『『哦,對了,上一個闖進來的叫沈渺,他身上中了六刀離開!』』

慕先生摘下自己的面具,沒有鼻子的臉顯得格格不入。他高大,英武,就是沒有一絲凡人的氣息。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韓越人的目光冷徹,這樣的大邪人人都會怕。獵殺過遊魂的人,更明白那片黑暗有多恐怖。但她是韓家的守護者,就不能回頭。

韓越人的步子踏得很快,話音落地的時候她已出手。小小的玉鎖上青光寒徹,幽冥中有一朵往生花朵在綻放。美的令人傾倒,美的令人折服。

『『碰。。。』』空氣彷彿有了生命,在運動,在漣漪,生生的將韓越人拋到了牆壁上,嘴角溢血。

『『噗。。』』當韓越人撞擊牆壁的那一刻,一粒子彈也飛了出來,衝擊到慕先生的眉心。

子彈闖過他的腦袋,是一個小小的洞。只是這創傷又迅速消失,彷彿一切都沒存在過。

『『你,你,你。。』』開槍的中年男人面色蒼白,就看到慕先生在一個眨眼的時間就到了他的面前。

『『韓家人的血,會不會有其他的味道。。』』慕先生的手指放在中年人的眉心,輕輕一點,中年人拚命掙扎卻無能為力。他軟綿綿的倒了下去,面無血色,沒有了呼吸。

『『你到底想做什麼?姓慕的?』』六叔公直直的看著慕先生,難道真的要魚死網破嗎?

『『沒什麼?我們來做一個遊戲吧?』』慕先生搓著手,似乎一切都無關緊要。


14,相見。


『『一個小小的遊戲,我知道你們韓家的家書上記著所有的邪與遊魂。那無人打開的第一頁,是我。第二頁,就是沈渺。我們做一筆交易,一起殺了沈渺。我需要一個食材,而你們需要地府的饋贈。神不知,鬼不覺,如何?或許等到百年以後,我不想活了,又可以讓你們來殺了我!』』慕先生有笑臉,卻沒人以為這笑意太溫和。

『『沒人說話嗎?』』他皺了皺眉,慕先生眉心上有道細細的火,很少有人敢直視他的眼睛。

『『你休想!韓家的人,可殺不可辱。』』韓越人抹去了自己嘴角的血沫,她叔父的身體就躺在地上,沒有了氣息,也沒有了魂靈。而這個最恐怖的不死的邪,卻在韓家最神聖的地方,要求她們和他一起獵殺另一個邪,這豈不是人間最可笑的笑話?

『『那就不好意思了,我只能把你們先吃掉,再吃了沈渺。想一想,我也有很多年沒吃過術士了。』』慕先生眉心中的火在越燒越旺,眸子里都是一汪血色。

『『我,我願意!』』大多人都在瑟瑟發抖,當邪降臨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無計可施。開什麼玩笑,這可是能隨手剝奪人一切的恐怖之物啊。鷹鉤鼻的男子站了出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再說些什麼,不知道是什麼在驅動著自己背棄。

有了第一個,後面的人也想著投降,卻邁不過自己的腿。

『『混賬東西,你配姓韓嗎,你對得起宗祠裡面的每一位韓家人嗎?』』六叔公的眼睛都在冒火,從椅子上立起來。一瞬間風雷涌動,似乎他又回復了青年時的勇力。

龍頭拐杖穿透鷹鉤鼻男子的心臟,讓血液濺射。而慕先生卻還是沒有出手救人的意思,就看著這一幕上演。

『『救我!救我!』』鷹鉤鼻伸出手掌,卻摸不到慕先生的衣角。

『『很好,很好。不愧是韓越人那個女人的後輩,倒真是一樣的潑辣,說起來我和韓家也算是恩恩怨怨了。前前後後,有一百多年了。』』

『『韓越人啊,韓越人,你看看他們過的多好,只是沒了你,一切都了無生趣。』』慕先生靜靜的站立在第一個韓越人的圖畫前,如若無人,若有所思。

所有的韓氏族人聚集在了六叔公和韓越人身邊,生死之前,也便如此了。他們畢竟還是韓家的子孫,留著炙熱又瘋狂的血。

『『告訴沈渺,來遼東那片大莽找我吧。我給他所有答案。』』慕先生從宗祠內走出,所有拿著武器的衛士都一退再退,汗珠已經出現在前面衛士的眉頭。

『『有空我們再玩。』』慕先生的手觸碰到一顆綠草,然後身軀一點點的消失不見,彷彿他從來沒有出現過。只剩下了站了滿場的韓家衛士,從未有過的害怕。

15,面壁。

『『沒想到啊,老六。有一天,你還會來找我!』』我看著那牆壁上的畫卷,一張又一張。她們都曾經絕代風華,也曾經萬人仰慕,可終究還是逝去了。

韓六就站在我身邊,更蒼老了一點。我也理解,畢竟他的壽限就要到了。這世上有種延長壽命的手法叫做枯榮之法,以枯養榮。韓六齣手傷人,雷霆萬鈞,可傷害的還是他的本源,他好不容易才養出來的本源。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我們先祖死的時候,就說過禍害不死,遺禍百年。』』

『『說起來,術法的事。我想你也清楚,術法雖多,歸根結底,不過是一句話,要有舍有得。你活了這麼久,割捨的是紅塵。韓越人,她們比你放下的還要多啊。我們韓家代代傳承著術法,是往生的術法。可是這種東西,就像是毒藥一樣,你永遠不知道代價是什麼。』』韓六恭恭敬敬的點上一根香,表情肅穆。

『『這我知道,她們犧牲的自己,來換取韓家的榮華繁盛。永世不休的狩獵與戰鬥。』』那個對我微笑的短髮女孩,彷彿還在昨日。可一轉眼,七十年已經過去了。

『『不錯,第一個韓越人便是這樣。當年我們祖上留下的往生術法,子孫學會的少之又少,其時已經是殘本古卷。她在的時候,父兄早逝,是她一個人在照料侄兒和家族,一直未婚配。可我們這位祖姑,天資卓絕,又心性堅韌,竟然把往生術補全融匯,運用的爐火純青。當時的天下,亂兵紛爭,龍氣紊亂,到處是孤魂亂鬼。她的往生術,渡魂術,也越來越厲害。直到有一天,她握下幽冥的玉鎖簽下了契約。』』韓六悠悠的嘆息道。

『『這位死氣的主人,認識你的祖姑嗎?』』

『『不錯,何止是認識。我的祖姑殺過他一次,刺穿了他的眉心。』』


16,背影。

『『微微,這次我們就真的在一起了。』』我輕輕的替她擦去畫卷上面的灰塵,一絲不苟。

第一代韓越人那樣的恐怖存在都殺不死的邪,該有多恐怖呢。但我不會退步,多年以前,在遼東他害死了那麼多我的袍澤。七十年前,那個偷襲術士營壘的人,害她死在我懷裡的妖。我們未見面,就已經是血海深仇。

『『真是一個輪迴啊,百年以前我是在遼東那片大莽中遇到白翁的。如今死在哪裡,倒也不錯。。』』我的左手完全變青,變成了長滿觸角和木須的綠爪,上面寫滿了歲月的齒輪和痕迹。戰爭的彈痕,術法的傷疤都還殘留著。

我獃獃的坐在祠堂里,知道天色將要昏暗了。

韓越人捧著一柄斷刀,配著那把小玉鎖,就依在古老的祠堂木門上等我。長發披肩,半閉著眼,直到聽到我的腳步聲。

『『小丫頭,你也要去嗎?你知道嗎,你會死。』』我皺了皺眉,這個丫頭也是一樣的倔強。

『『我知道,我從一生下來就知道。我是韓家的韓越人,有一天我會因為這個名字而死。』』她的表情冷俏,緊咬著嘴唇。

『『我答應過她,不讓一個韓家的人因為我而死了。』』

『『你說了不算,到頭來,我畢竟是個術士。可以死,但是不能受辱,不能退縮。』』


17,再相見。

遼東的大莽,叢林密布,斜陽如血,恰如我當年帶著兄弟們在這裡伏擊歸來的術士。場景還歷歷在目,只是已經物是人非。我發現我變成太歲之後,記憶力出奇的好,這是件壞事。人一旦總是回憶過去的事,就說明你開始老了。

『『只有你們兩個嗎?』』慕先生坐在一顆白樺樹下,慢慢刻一個木雕。我眼尖,這大概是個女人的模樣,那個讓他一輩子也忘不掉的女人。

『『那我就送你們下去和她陪葬吧。』』慕先生站了起來,將木雕輕輕放下。

我看清楚他的臉,一張沒有鼻子的臉,眸子是紅的,眉心還有道細細的火。

我們將一切都放下,等待一場光榮的埋葬嗎?

『『死吧。。』』慕先生的身體變的極快,在下一個瞬間就到了我的面前。手掌劃開空間的距離,用力劈下。

『『碰。。』』我的左手在微顫,慕先生的黑火裡面帶著不腐的死氣,若跗骨之蛆般不停的吞噬著我的生氣。

『『斬江,斷流。』』玉鎖附在韓越人的手指上,幽藍色的往生花瓣一朵朵飄散在半空中。

『『小丫頭,你可以先過我這一關。』』泥人的身體從土裡冒了出來,半張臉彷彿破碎的瓷器,用紅色的血線在粘合著,比上一次還要恐怖。

一簇簇黃色的觸手在延伸,幽藍的往生花瓣斬掉一跟又是一根。可站在黃土上,泥人老九幾乎有無窮無盡的原力。

『『其實很多年以前,我們就見過的。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都死了,還有你活著。術士這種東西,本來就是不該存在世上的,對嗎?』』慕先生一腳又一腳的把我踩到土裡,我的左臂上血液在流淌,一滴又一滴。手臂上青綠的木須,一下子斷了許多根,被慕先生生生扯斷。每一次挪動身體,都讓我痛徹心扉。

『『沈渺。』』韓越人的嘴角也在滴血,她奮力的拔出腿上的一把斷刀,泥人碰著之後發出痛苦的嘶吼,連肌膚都燒焦了。


18,樹葉


『『這柄斷刀,這柄斷刀。。』』慕先生轉過身來,轉瞬間到達韓越人面前,猩紅色的火焰把她擊飛,熱浪灼傷她的肌膚。

很多年前,她不就是流著淚把這柄刀插到我的眉心的嗎!你不是說好了要和我在一起嗎?為什麼還要因為這些螻蟻一樣的人,來傷害我。慕先生心煩意亂,燃燒在心頭的火,這麼多年它一直沒有熄滅啊。

他的頭髮,他的眉毛,他的臉龐,都成了鮮紅的顏色,眉心中的火焰燒的更厲害了。

『『我把永生的奧秘都送給你吧。』』狂亂的野獸在呼嘯,我們本來就不是這世上的人,是夜裡的精靈,是蒼茫大地的妖邪,是幽冥詛咒的罪人。

我的左臂滴答著青色的血液,傷口深可見骨。我已不能再退,退無可退。

青綠的火在我的身上熊熊燃燒,狀若癲狂。血紅色的光,是對面慕先生的臉龐。他是一團不朽的死氣,所以沒有呼吸,也沒有衰朽。

我看到慕先生的臉,全是紅色的鬚髮,也明白自己同樣不是一個人。

『『呵。。』』血紅,青綠,兩團洶湧的火撕扯在了一起,在忘我的廝殺。

泥人又撲了上來,韓越人只能無力的看著燃紅天邊的火。

我的胸膛都要被撕裂了,有紅色的火蛇在我的身體里亂竄,你趕不走,也殺不死。我的耳邊聽到了她為我唱的歌聲,輕柔婉約,就像雨滴敲擊青石。又彷彿看到了那一年我在遼東大莽伏擊術士,帶隊的哨官輕輕拍打我的肩膀。

『『沈渺。。』』韓越人也滿臉淚光,看著我的身體一次次聚起來又一次次被撕開。

起風了,不知道從哪裡飄來了一枚樹葉。

碧綠,青翠。


19,終結。


『『噗。。』』青綠的葉子是那樣柔弱,卻無可阻擋的穿過慕先生的心臟。

我被慕先生丟了下去,狼狽的落在雪地上。

慕先生的身體在不停的變換,膨縮,直到變成了那個最初的它。

滿身都是紅色的觸鬚,唯獨面目上還能看出是個人形,一顆紅色的血人蔘和一堆小小的白骨生在了一起。這就是慕先生的本來面目嗎?

泥人老九已經顧不得和他糾纏的韓越人,這慕先生的血軀幹才更讓他瘋狂。

『『起。。』』韓越人的身軀在風中搖搖欲墜,滿臉的疲憊與悲憤。幽藍色的光澤陪伴著她,分外的高潔。

神秘古樸的音調在每個人的耳邊響起,就像是她溫柔的話語在呢喃。

深邃的光帶,從往生花開的玉鎖飄出,以無可比擬的速度在向著慕先生衝來。一點點光,像是一簇簇星辰匯成了一條河流,捲起了慕先生的身體。

『『不。。』』泥人老九在那亮光前一瞬毀滅,他看到無數的魂靈,無數張面孔在他的身邊,喜怒哀樂,生老病死。就是剎那之間,泥人的身體徹底破碎了,靈魂也被捲走。

『『是你嗎?』』慕先生好似又看到了那個女子的笑臉,在教笨拙的自己說話。可是人血的味道,實在太美妙了。就是那一年,她用斷刀斬入自己眉心嗎?為了那群笨拙的人類。

『『答應我,別走了,越人。』』慕先生帶著幸福的笑容,身體在光點中崩碎。韓家老宅里的石棺,幾個人的肉體也像砂石一樣徹底消弭。幽冥收回了獎勵,也帶走了恩怨。

一切都結束了,我看到漫天星河。

『『沈渺!』』『『沈渺!』』韓越人瘋了一樣的在找我,把我從土裡拔了出來。

『『咳!』』『『咳!多虧了那枚樹葉,是白翁的嗎?』』我的臉色慘白,連指頭都沒有力氣。

『『你會死嗎?』』

『『不會,不過麻煩你先給我找塊地種下來!』』


遙遠的東國,滿頭白髮的白翁還在和一個帶著高冠的男子對弈。


【縫肢者】(已完結。略重口,反轉。)

1、

叢林深處,一間看上去似乎荒廢的倉庫,鐵門被從內重重拉開,外面的陽光摻雜著億萬塵埃照射進去。一張臉從鐵門裡伸出來,從左上至右下深刻著一道刀疤。

門外站著一男一女,男的有三十多歲,身材瘦小,頭髮稀疏,一身休閑打扮。

「是你啊,阿蒯,進來吧。」刀疤臉的主人說,他看上去還不到五十歲,但短髮已經花白,頭上布滿了突結的傷疤。

「好久不見啦。」那個被稱作阿蒯的人說,「對了,先介紹一下吧,這位是韓韻,隆吉大仔的人。韓韻,這位是縫肢者十一。」阿蒯做著介紹。

大蒯身後一位年齡30歲左右的女人走前一步,身材超正,臉蛋一流,身著小西服配黑裙,黑絲襪,戴一副無框眼鏡,左手挎一個簡直不菲的皮包,典型白領裝。

「您好,縫肢者十一,久仰大名。」韓韻打著招呼。
「你好,美女,以後叫我十一好了。」十一開口大笑,露出了稀缺不全的黃牙。

「十一,最近有什麼新玩意不?」阿蒯熟門熟路地向一扇門走去。

「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叫玩意,我喜歡別人叫我的作品為『藝術品』。」十一面露慍色。

「啊?你有說過嗎?那是我忘了,哈哈。」阿蒯笑著說。

韓韻緊隨兩人進入了那扇門,她觀察了下十一,發現他的右腳有殘疾,走路一瘸一拐,肥胖巨大的身軀隨之顛簸著。

「先給你看一件我剛剛完成的,這邊走。」進門後十一往左拐順著狹小的通道又走到了另一間較大的房間。

韓韻仔細觀察著這裡,昏暗的燈光,簡易的隔板,歪歪曲曲的通道,頭頂上生鏽的鐵欄……身處其中讓人有一種巨大的壓抑。

三人來到一間十平米見方的房間,十一打開一盞白熾燈,燈光照亮了屋子的每一個角落。

整個屋子只有中間一張床,上面蓋著藍色的布,很容易就能識別出布下有個人形。

「我管這個作品叫『哪吒』,我可以讓你榮幸的來一次揭幕。」十一指著布下的東西說。

大蒯連忙伸出兩隻手推脫道:「不了不了,還是你來吧,不知道這次你又鼓搗出什麼嚇人的東西——哦不,藝術品呢!」

「我來。」韓韻面無表情地走上去揭開了藍布。

藍布下,一個人面朝下趴著,只是這個人像昆蟲一樣有六隻臂膀,中間的一對臂膀是正常位置,其餘一對在肩膀位置,一對在腋下,手臂和身體的接觸部位還可以看到縫合的痕迹,他的頭部輪廓比常人要長,藍布被揭開後一直顫抖不止。

過了一會兒,在燈光的照射下,他緩緩抬起頭。
一張臉……兩張臉……三張臉!

三張臉從上至下排列著,壘在一起,像一座恐怖的浮屠。

「哪吒」最上面的兩隻手伸向韓韻,三張嘴同時痛苦地叫著:「救救我……救救我……」,他床上翻滾下來,六隻手揮動著,其中兩隻手在互相拍打著對方。他一點點挪向韓韻,突然伸出一隻手抓住了韓韻的小腿。

「救救我。」他說,六隻眼睛眨了一下。


2、

一個小時後。

「哪吒」被打了麻醉劑,裝進了倉庫外的貨車,同他一起被裝進的還有其餘四個。一個手腳的位置顛倒,一個臉上密密麻麻布滿了眼睛,一個的背上縫合著兩具嬰兒屍體,一個的臉上根本沒有五官,只有一個用於呼吸和吃飯的肉洞。

阿蒯開動貨車,順著來時的路返回,泥土路顛簸不堪,陽光透過密林照射在前方留下斑駁的光點。

「見識到了?十一可是縫肢者中最有天分的。守門獸就是他搞出來的。」阿蒯說著把手伸向韓韻的胸部,肆無忌憚地揉摸著。

韓韻厭惡地把他的手撥開,回憶著守門獸那可怖的樣子——

人的身體,植入了虎牙與熊舌,身體嫁接上人造動物毛髮,關節反向改造,聲帶手術,大腦注入藥物,去掉人類思維。這東西價值不菲,大多是富人們休閑的養物,一般在秘密別墅前當守門動物。這東西雖然沒有藏獒等大型犬撲咬兇狠,但樣子極為可怕,可以給人以極強的震懾力。守門獸從三年前開始流行,成了一些變態富豪的必備之物,如今已漸漸式微。

「他現在將近50歲了,二十年前,他還是個小混混的時候得罪了隆吉大仔,本來是要死的,但是縫肢者四號看他有天賦,就留下條命做了縫肢者。」阿蒯自顧自說著。

「掉頭!」韓韻說。

「什麼?」阿蒯沒聽清楚。

「掉頭,我要讓他教我,我要成為縫肢者。」韓韻眼睛直直盯著前方說。

阿蒯踩了剎車,皺著眉頭:「為什麼?」

韓韻面對著他,笑了聲,說:「因為我喜歡。」

「瘋子!」阿蒯狠狠地說,「你怎麼知道十一會教你縫肢呢?難道還想用勾引我的那招?告訴你,十一是被『咔嚓』過的人,沒那能力!」他說著做出一個切刀的手勢。

「把我送過去,我自有辦法。」韓韻瞥了他一眼說。


3、

貨車重新掉頭駛到倉庫前,韓韻走下車後,貨車片刻都沒有停歇,直接開走了,阿蒯從駕駛座的窗口伸出了一個中指,可韓韻始終沒有回頭看一眼。

敲了很久,鐵門才被打開。

「教給我你的技術,我要成為縫肢者。」韓韻開門見山地說,彷彿這是一件本該如此的事情。

「嘿嘿嘿嘿,」十一笑了起來,「憑什麼?」

半分鐘的沉默。

「我們打個賭吧。」韓韻說著伸進皮包,拿出一把老式的左輪手槍和一發子彈,她熟練地把子彈裝進彈槽,旋轉轉輪後關上,舉起槍對著自己的太陽穴。

「俄羅斯輪盤賭?」十一輕蔑地看著她,「我沒閑情雅緻陪你玩。」

「不用你陪,我自己玩。」韓韻表情輕鬆地說著,「這槍有六分之一的機會射出致命的子彈。我對著自己打五搶,如果我到時候還活著,你就教我縫肢,怎麼樣?」

又是半分鐘的沉默。

十一緩緩轉過身去,深吸了一口氣。

「把槍放下吧,我教你。」他說,「你真是個瘋子!」
韓韻笑著把槍放進包里,「謝謝,他們都這麼說。「


4、

……

背景

人體改造交易誕生於20世紀80年代末期,伴隨著在和平年代裡暴富的人群數量的增長和社會的日益墮落,一個巨大的牟利點產生。對於那些花錢花到手軟,心靈卻極度空虛,渴望更大更多刺激的有錢人來說,俗稱「縫肢」的人體改造交易帶給了他們一個可以享受新鮮生活的福音

目的

一般來說,「縫肢」的目的有三種:

一,超級富豪們的無聊消遣。在金錢可以輕易草菅人命的今天,只要肯花大把大把的鈔票,就有犯罪組織從各個渠道找到供改造的人體,把他們改造成各種古怪的形狀,以滿足富豪變態恐怖的惡趣味。世界上最大的「縫肢農場」在哥倫比亞山區一個大毒梟的秘密莊園中,裡面養殖了200多隻「作品」。

二,尋仇者的報復。同上,只要肯花錢,你可以把仇人或仇人的親朋改造成各種噁心怪異的樣子,讓其痛不欲生。

三.乞討畸形秀。這是最常見也是最低級的一種,幾乎任何一個大城市都會在街上看到各種形體怪異或殘疾的乞丐,但其中只有一小部分是人體改造交易的傑作。把人改造的越怪異,可以乞討到的錢就越多,這種產業的單個體收入不多,但是涓涓暗流匯聚起來就是一片驚人的汪洋。

參與者

普通人不知情,知情的人不敢披露,敢披露的人沒有幾天就會也變成「作品」。政客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他或他們的上級可能就是無數參與交易的「老闆」之一。操縱這個產業的背後力量,同時也在操縱著世界。

以下是普遍被認為參與其中的知名人士:

【略】


縫肢者

根據習慣,進行人體改造手術的人被稱為「縫肢者」, 因為人體改造手術的難度是世界級的,所以要成為一名合格的「縫肢者」,就必須要有極高超的技術。還有另外一種說法,「縫肢者」的手術技巧來源於某個邪惡宗教世代相傳的秘術,所以與其說是技術,不如說是一種可學習的超自然能力。
現在,世界上公認的「縫肢者」有三十六位,根據入行的前後順序排名。這是一群可以被稱為「造物主」的惡魔。

以下是各個「縫肢者」的資料,但不保證完全正確:

【略】

……

—— 該資料出自「維基解密」,2010年12月26日19:34上傳,當日20:19被刪除,刪除原因不明。翌日,「維基解密」創始人阿桑奇被捕。

5、

「才一個星期的時間,進步神速呀……剪刀。」十一說。他接過韓韻遞來的剪刀,小心翼翼地剪斷了「作品」胸腔內的一根神經。

這是一間狹小的手術室,手術設備和器械上都有奇怪的紋路,形狀也和平常醫院的不一樣。韓韻心裡暗記下十一的每一個動作,貪婪地學習著技巧。

「即便你那個什麼米粥大學的教授,看到我的手術過程都會被驚訝得跳起來。他們根本不會想到,最出色的手術,不是在醫院和實驗室中進行的,而是在這樣一個爛地方。」十一說著哈哈笑了起來。

「是密歇根州立大學。」韓韻糾正說。不過她除了大學的名字外,她對十一說的這句話完全贊同。通過這一個星期的學習,她了解到,縫肢並不只是醫療技藝,還有一些類似巫術的東西在裡面。

「哦,還是米粥順口。五號刀。對了,你出生在美國?」十一的眼睛盯著手術刀下的動脈說。
「不,生在廣東,高中去留學的,我要說幾遍你才記得?」韓韻遞過一把手術刀後回答說。由於站了
太久,她向旁邊移動了小步。

「哈哈哈哈——哈哈哈——」腳底一個刺耳的笑聲突然響起,如同鬼魅。韓韻嚇得向十一身上撲去。她腳下,一顆人頭在尖笑著,人頭下是兩個手掌,手背托著人頭,用手指做腳,爬行著,看上去就像是一隻大蜘蛛。

「人頭蜘蛛」一邊笑著一邊鑽出了門縫。

「你幹嘛造這種變態的東西!」韓韻吼道。

「這就是我的工作。再說你不覺得剛才那作品很可愛嗎?它最近才流行起來,是我心血的結晶啊。」十一笑咪咪地說,笑容被臉上的刀疤擠壓地有些恐怖。「我把他的感覺神經都改造到了笑神經上。所以剛才它一定是太痛了,才會大笑的……哦,他娘的,你看看,這是不是沒救了?」十一指著手術刀下正在飆血的地方說。由於剛才韓韻撲向他,致使手術刀直接割斷了「作品」的動脈。

「回天乏術了。」韓韻聳著肩膀說。

「就是你那個什麼米粥大學的教授也沒辦法了嗎?」十一皺著眉頭。

「沒辦法了。」韓韻實話實話。

「哈哈哈哈哈!」十一大笑起來,刀疤橫亘在臉上,宛如一個惡魔。「瞪大眼睛,眼皮不要眨,今天就讓你看看,關於縫肢者的傳說!」他興奮起來,攤開了手掌,「二號鑷子!」


6、

經過了整整一下午,「作品」終於完成了。經過這一個星期的洗禮,韓韻面對那些「作品」早已沒有了任何感覺。她白天手術,晚上就躺在「作品」旁硬硬的床上伴隨著血腥味入睡。逐漸冷血,逐漸麻木。
這次的「作品」雙手和雙腳被摘除了,頭顱被安放在左胸口。這是一個「復仇作品」,「作品」的心臟每跳動一次,血液就會沖漲頭顱,造成劇烈的頭痛。聽覺神經也經過了改造,可以把心跳聲放大數百倍,聽上去如同雷霆。只需接幾個管子輸送營養液,他就能活下來,然後不停被自己的心跳折磨,欲死不能。

「可憐的人,你究竟得罪了誰?」十一自言自語。

「說起來,你怎麼會成為縫肢者的?」韓韻點燃了一根香煙,問。

「當初,得罪了一個人,本來會被殺的。只有成為縫肢者才能活下來,於是,就這樣了。」十一輕描淡寫地說。

「教你的人是誰?」

「縫肢者四號,他十年前就死了。」

「想過不再干這行嗎?」

「不可能的。有一雙手,在操縱著縫肢者,我們只是賺錢的工具——有誰會丟棄賺錢的工具呢?我們只有做下去才能保住性命,無休無止。所以,我現在在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動物性地生存反射而已。」

「那你很痛苦了?」

「不,」十一堅定地回答,「我很享受。」


7、

「姐姐!我要那個熊!我要那個熊!」小逸哭叫著。

「小逸你不聽話了嗎?早知道就不偷偷帶你出來了!被爸爸媽媽知道又要罵我了!」八歲的韓韻扭著小逸的耳朵說。

「只要你給我那個小熊,我就不對爸爸媽媽講。啊!痛!姐姐不要再扭我耳朵了!」

「我好心帶你出來你反倒威脅我了!」韓韻氣呼呼地雙手掐腰說。

「姐姐!我要那個熊!我要那個熊!」

「好好!我去給你買!不過你在這裡乖乖等我,不許亂跑啊!」韓韻實在拿他沒辦法了。

小逸破涕為笑,重重地點了幾下頭。

韓韻走過一條街,來到買玩具的店鋪前,把口袋裡零碎的錢交給了玩具店老闆。她回頭看了看,小逸正興奮地對她揮手。

她對著小逸做了個鬼臉,轉身接過了玩具老闆遞來的布制小熊。當她再轉過頭的時候,只剩下了對面陌生的人流。而弟弟剛才所在的地方,空空如也。


「哈哈哈哈——」又是那讓人心煩的尖銳笑聲。「人頭蜘蛛」剛才爬到了睡夢中的韓韻身上,被她一個轉身摔到了地上。痛苦地大笑了起來。

韓韻被他嚇醒,皺起了眉頭,有想衝上去把它踩爛的衝動。

她起身下床,拿起桌上的瓶裝水一飲而盡。

環顧四周,殘肢,血跡,手術器械,這個狹小的空間里充滿了讓人不安的元素。

她打開房間的門走出去,走過窄長彎曲的過道,來到進門處較為開闊的地方。

「早。」十一抽著雪茄,和她打招呼。

「早。」她回應。

「昨天夜裡,你一直在叫著『小逸』,」十一吐出個煙圈說,「他是誰?」

「哦,我原來的男朋友,很久之前了,不知道怎麼會想起她。」韓韻搖著頭說。

「你管男朋友叫弟弟嗎?」十一臉上有了驚喜的表情

「這不關你的事。」韓韻的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

「好,算我多問了,不過,男朋友不讓提,那麼說說你家人總行了嗎?父母還都在嗎?」

「不在了。」韓韻說。

「子欲養親不待啊。」十一說完沉默了。

「好了,你是個魔鬼,不是個詩人,」韓韻指點著他說。

「你讓我越來越好奇了。」十一說,「我很想知道你到底為什麼要學『縫肢』,絕對不是『喜歡』這麼簡單。」

「走,開始工作了,今天,我主刀。」韓韻沒有理會他,朝身後的門內走去,走了幾步後回過頭。

「你會知道的。」她說。

8、

韓韻的手術技巧進步神速,已經可以完成簡單的「作品」。她彷彿已經完全溶於了這個地獄般的地方,不顧腥臭,不顧勞累,眼神已越來越麻木。

在她主刀期間,十一幾乎挑不出她做錯的地方,只好去外面一根接一根抽著雪茄。自從韓韻來後,十一越來越頻繁的抽煙,偶爾甚至徹夜不眠,也因此,他肥腸滿肚的身軀瘦了很多,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鐺——鐺——鐺——

外面有人敲打著鐵門。

十一疑惑地走了過去。奇怪今天明明沒有人來拉貨。

他透過鐵門內的貓眼朝外面看去。

兩個穿著警察在拍打著門。

「開門!警察!」其中一個高個子警察說。

十一沒有遲疑,緊接著打開了大門。

「警官,來這個爛地方有何貴幹啊?」十一一臉笑容地說。

「有人報警。」另一個黑矮的警察說,「說你這裡有不法勾當。」

「笑話,我是守法公民。」十一遞過去幾隻雪茄。

高個子警察接過雪茄放進口袋。

「既然是守法的,那不介意我們進去坐坐吧。」黑矮警察狐疑地向裡面看去。

「我就在這裡搞搞藝術的,裡面都是些雕塑,不可能有人報警的,我想肯定是有人惡作劇。」十一解下脖子上的金項鏈,遞到了黑矮警察手裡。

「既然是這樣……」黑矮警察掂著項鏈的重量,「那我們初步了解情況了,可如果再有人報警的話,我們……裡面是誰!」黑矮警察探著頭說。

韓韻躲在裡面的門後只看了一眼就被發現了。她連忙躲進了屋裡。

「哦,那是我愛人。」十一圓謊說。

黑矮警察推開十一,掏出槍,向裡面走去,高個子警察死死按住了十一的肩膀。

十一把手伸進了口袋裡……

黑矮警察回頭示意高個警察在這等著,自己進去看看。

他走進了裡屋,沒多久,就聽到了一聲槍響。高個子警察身軀一震,也掏出了搶。

裡屋又一聲槍響。

十一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鋒利的小刀,快速划過了高個警察的咽喉,警察馬上拿槍對著他,十一緊接著手起刀落,警察拿槍的右手從手腕處脫落,十一俯身撿起地上的手槍,朝著高個警察的胸口開了一槍,然後轉身跨步向裡屋走去。

他在狹小通道里一瘸一拐地奔跑著,在一個拐彎處看到了黑矮警察被打爛頭的屍體,在屍體不遠處,是肩膀中了一槍的韓韻。

「他,先開了槍……」韓韻忍著巨大的疼痛說。

「先別說了。」十一走到她身邊,看了看她的傷口,「一般的搶傷,沒多大關係,去手術室我幫你處理。」

十一架其她,走向手術室。

經過簡單的處理,傷口已經沒有了感染的危險。

「我怕他看到那些,所以就舉起了槍,他讓我把槍發下,可我沒聽,所以……」韓韻解釋說。

「你錯了。」十一說著摸了摸口袋,發現雪茄剛才已經給了警察了,「即便他們看到也沒關係,他們要的只是錢。」

韓韻直直地看著他。

「警察和『縫肢產業』之間一直有一個平衡,只要雙方都不跨過那個平衡點,就相安無事。」十一聲音輕得像是在自言自語,「但是,很不幸,你今天跨過了那個平衡點,你殺了警察。」

「打破了平衡,會怎樣?」韓韻看著肩膀上的繃帶說。

「有可能會是一場腥風血雨的殺戮,也有可能是一場白世界和黑世界的決戰。」十一直視著她的眼睛。「但更多的可能是什麼事都不會發生,因為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那群人的,所謂的平衡也只是各個利益集團之間的博弈罷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們兩個會很慘,做了不該做的事會為此付出代價。」

「還有補救嗎?」

「有,但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把那兩具屍體處理掉,你在這裡等我。」十一說完轉身走出了房間。

他先把兩個警察的屍體拖進一間房間,之後把地上的血跡認真地清理乾淨。大功告成後,他返回韓韻所在的房間,滿頭大汗。

「能忍住痛嗎?」他問。

韓韻點了點頭。

「那今天我們要忙了。」十一說,「我先把他們的車開遠一點,然後,就要準備手術了!」


9、

兩天後,警察出動了十多個人,搜查了很長時間。他們把倉庫內每一個殘肢和屍塊取樣,在附近仔細尋覓任何一點可疑的痕迹,卻一無所獲。

唯一可疑的地方,就是附近的野貓特別多。

對於倉庫內的血腥交易,他們早已知道,這是黑白兩個社會之間的契約,他們無力抗拒。他們關心的只是自己同伴的下落。

十一冷靜地看著一波又一波警察的離去,心裡波瀾不驚。

關於反偵察和銷毀證據,他是世界上數一數二的專家。

那天,他通過「縫肢供應商」從各個渠道弄來幾百隻麻醉活體貓。他和韓韻兩人徹夜不休,把屍體分解,屍塊縫進貓的身體里,然後把貓放生。那些貓個體身上攜帶的屍塊都很小,無法從外觀看出。就這樣,兩具屍體變成了數百隻活貓,消弭在叢林中。

「這樣就沒事了嗎?」警察走後,韓韻小聲地問。

十一點了點頭,過了一會,他又想起了什麼,小聲說:「從今往後,我們誰都不能說出這件事。現在,我們的命運綁在一起了。」

10、

韓韻進步的速度讓十一大吃一驚。她就像瘋了一樣,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其餘的時間全都在和「縫肢」打交道。

過去的三個月里,韓韻很少和十一交流,她越來越少言寡語,只專註於自己的手術刀。但這種機械性的行為在某一天改變了。

12至24度,大雨。這是那天的天氣預報。

很准。

韓韻下午在暴雨中開車出去,5個小時後回來,並從汽車后座拖下來一個看似很重的大型號垃圾袋。

「幫幫我,重。」渾身濕透的韓韻進倉庫後說,「幫我把這個拖到手術室。」

「你帶了個屍體回來嘛?」十一笑著說。

「不,還活著。」她說。

十一警覺起來,他走過去,按她說的把袋子拖到了手術台。

不重,但差不多是一個人的重量。

他迫不及待地揭開了封口。

「阿蒯!」十一脫口而出,然後扭頭看著滿身濕漉的韓韻。

「就像你看的到,我要把他做成作品。」韓韻咬著牙齒說,隨後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復仇縫肢。」。

「為什麼?」

「我不想說。」

「一定要說。」

「一定?」

「對。」

韓韻低下頭,沉默了數十秒,緩緩抬起頭時,臉上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他毀了我的生命。」韓韻啜泣著說,「我大學畢業之後,去了一家頂級的醫院做婦產科醫生,那天,我做了一起剖腹產手術,一個孕婦產下一對雙胞胎女兒。母子三人都很平安,第二天,來了一個穿風衣的男人,禿頂,右邊臉上有一顆痔,跟他一起來的還有好多人,好像是他的手下……」

「隆吉大仔?」十一身體一哆嗦,問道。

「對,就是他。他來到產房看了那個母親和那對雙胞胎女兒,中間大概只有15分鐘左右,接著馬上就離開了。當天晚上,我下班回家的途中,阿蒯把我綁架了……」韓韻擦了擦眼淚,「他說,隆吉大仔看上我了,讓我配合,不然,我就會被殺死……我在極度的恐懼中被蒙著雙眼捆著手腳帶到了隆吉大仔的住處……後來,隆吉大仔把我強姦了,強姦完後仍給我10萬塊錢……再後來,我才知道,其實隆吉大仔那天根本就沒有看上我,而是阿蒯想要上位,早就想要送一個美女給大仔,那天正好看到了我……」

「所以,你辛辛苦苦學『縫肢』就是為了報復他?」十一看著檯子上彷彿在酣睡的阿蒯說。

「不全是。」韓韻也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看手術台,「這個報復計劃我籌划了很久,自從被隆吉大仔姦汙後,我就裝作很賤地死心塌地被他征服,甘心做她的情人,後來便了解了他的生活起居,同時也知道了關於『縫肢產業』的事情。我預感到,這將是我報仇的最佳渠道。後來,隨著他把我玩膩了,就一直對我不冷不熱,有時候幾個月也不會想到我,但這正是我想要的。我勾引了阿蒯,然後讓他帶我來學『縫肢』。學成之日,就是我施展報仇計劃之時!所以今天,我以跟他私會為理由,把他約出來,再在他喝的水裡下了葯。呵呵,很俗的方法是不是?但這確實很有用。對於阿蒯,他只是我報仇的兩個對象之一,剩下的那一個,就是隆吉大仔。」

聽到這個名字後十一的身軀抖動了一下,他搖著頭說道:「不可以!絕對不可以!你真是個瘋子!你不知道隆吉大仔的勢力有多大!」

「沒關係的,我擁有可以自己做易容手術的能力,而且我早就做了一個只有自己知道的假護照,所有的一切都會天衣無縫的。而且,你必須配合我,因為我們現在是一顆繩子上的螞蚱。」

「不可以!不可以!」十一把頭搖得更厲害了,「得罪隆吉大仔就是肯定死的事情!」

「難道你沒有想過報仇嗎?」韓韻直視著十一問。

十一一時居然不敢正視她的眼睛。

「你之所以變成現在的樣子,就是因為隆吉大仔吧?」韓韻繼續追問。

「聽說,他把你變得不是個男人了是嗎?」韓韻咄咄逼人。

十一太陽穴上的青筋暴起,雙拳緊攥,手指嵌入掌心,鮮血流出。

「呵呵,我想,你也壓抑了很久了吧?只能把仇恨發泄到那些和你無冤無仇的作品身上,真可憐。」韓韻輕蔑地笑了出來。

這時「人面蜘蛛」不知好歹地來到十一腳邊,爬上了他的腳面。

「滾!」

十一怒吼著踩向「人面蜘蛛」,它因為疼痛而發出陣陣怪笑。十一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他一下又一下用力踐踏著,「人面蜘蛛」的臉在怪笑聲中被碾得粉碎。

外面的天空乍起一聲驚雷,和屋內的怪笑合奏成一曲詭異的旋律……

11、

十天後。

晚上九時,隆吉大仔開著敞篷車向情婦家駛去。

已經很久了,都快把她忘記了,也好,這樣有新鮮感。想到這裡他又踩大了油門。

他給情婦的別墅在郊區。一般來說,他不管情婦們的私生活,隨她們在他給的別墅里怎麼淫亂,但是自己想起她們來的時候,就不允許別墅里有第三個人在。不然,下場就不必言說了。

來到大門口,他按下鑰匙上的自動開門鈕,鐵門緩緩打開。車子進到院子里,情婦已經波不急待地等在了門口。

「今天從早晨就打電話給我,怎麼這麼著急啊?又缺錢啦?」他說著走到情婦身邊,捏了一下她的屁股。這是他和女性打招呼的慣用方式。

「討厭!人家就是想你了!」情婦故作媚態。

兩人相擁著走進了別墅。

來到大廳,隆吉大仔把身體陷入沙發中欣賞著情婦婀娜的線條。情婦拿起桌上的勃艮第紅酒,往兩支高腳杯各斟了一半。

「先來慶祝,久別重逢。」情婦笑著伸出酒杯。

「好!」大仔和她輕碰酒杯,然後飲下一口。

當大仔喝完這口後,情婦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了,她緩緩轉身走向門口,開門走了出去。
隆吉大仔一臉愕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連忙起身到門口打開門,發現情婦站在門外。他走過去又捏了一下她的屁股:「喂,神經啦!」

「討厭啦!人家就是想你了!」情婦媚態依舊,只是這句話說的莫名其妙。

情婦上來摟抱著隆吉大仔,他想推脫開,可是情婦卻死命和他粘在一起,同時把他拉向屋裡。他一頭霧水,將就著又走進屋裡,被情婦一直帶到沙發前,然後被她按在沙發上。情婦看他坐了下來,便又拿起桌子上的紅酒,倒進兩支酒杯里,其中一情婦那支已經滿的要溢出來了。她笑著舉起酒杯:「先來慶祝,久別重逢。」表情和剛才一模一樣。

「干你娘!」隆吉大仔一下把情婦手裡的酒杯打飛,一拳打在情婦的鼻樑上,情婦向後跌倒在地,表情木然,瞳孔里毫無生氣。

「我干你娘…」隆吉打仔還想上前打她,可是突然間發現周遭的世界變得模糊許多。他眨了眨眼睛,卻發現更模糊了。緊接著他感覺雙腿發軟,一下跪倒在地。在最後的感覺消失前,他看到了情婦身後出現了兩團身影……

十一站在獃滯的情婦和昏過去的隆吉大仔前,對身旁的韓韻稱讚道:「真沒想到,還真成功了,佩服。」

「那是當然。」韓韻說,「我跟了他這麼多年,已經摸清了他每一個生活規律,他和每一個情婦見面地點,相處方式等等我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不,我不是指這個,我是說你訓練她的方法。」十一指著地上的情婦說。

「其實很簡單,就是最基本的條件反射,和訓練狗狗在家裡指定地點拉屎一樣,只有她做對指令,才不會被打。而且,雖然我們通過手術破壞了她大腦一部分的機能,但她對簡單指令的接受力反而提升了。」

「簡而言之,你把她變成了一隻聽話的動物。」

「更確切的說,是一個只會執行特定程序的機器人。」

「不過話說回來,就這樣抓住他……真的沒事嗎?」

「首先,這個情婦和我沒有任何一點關係,再次,我和這個王八蛋不接觸已經很長時間了,他的小弟不會聯想到我的。」

十一嘆了口氣說:「你真是個可怕的女人。」

韓韻聳了聳肩:「真正可怕的,是仇恨。」

兩人不再說話,開始心照不宣地搬動昏迷的隆吉大仔……

12、

天公作美。在驅車回叢林倉庫的時候,天又下起了大雨。雨水沖刷掉了車痕,但他們為了保險起見還是繞了路。


「準備做成什麼樣子?」坐在主駕駛座上的十一問。

「保密,做成了你就知道了。」她停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不過這次的復仇,也有你的一半,你怎麼打算對付這個毀掉你的男人?」

「沒有想法。」

「沒有想法?還是想法太多?」

十一白了她一眼,沒有講話。

「我很好奇,二十多年前,你是怎麼得罪他的?」韓韻問。

「很簡單,喜歡上了他的女人。」十一看著車窗上橫向流動的雨水說。

「具體是多少年之前?」

「二十三年。」

「從此之後你就成了縫肢者?」

「對。」

「那就沒錯了……」韓韻轉臉看了他一眼。

「什麼沒錯了?」十一問。

「沒什麼,我也好像聽他講過這件事,具體細節忘記了。」

十一不再講話。

韓韻從口袋裡拿出一支雪茄給他:「嘗一口?我在那情婦家拿的。」

「車窗關著。」十一說。

「哦,倒也是。」韓韻尷尬地說。

幾個小時後,車在倉庫前停穩,他們把車後箱的隆吉大仔架進了倉庫。

「真他媽重。」韓韻感覺手像是抽筋了一樣。

「大概惡人比較重吧。」十一隨口說。

「那我們豈不是更重?」韓韻回應他。

他們對視了幾秒,然後大笑起來。

「我發現和你越來越有共同語言了。」韓韻說。

「兩個人同時愛一個人,會變成敵人,但如果同時恨一個人——」十一指了指地上的隆吉大仔,「則會變成朋友。」

「或許吧——來,別管那麼多了,抽根雪茄吧。」韓韻從口袋裡又掏出了那根雪茄。

「恭敬不如從命了。」十一接過雪茄,從身上摸出打火機,點燃後大口大口地抽了起來。

「你是不是問過我要怎麼收拾他?」韓韻蹲在隆吉大仔身邊問。

「是。」十一點點頭。

「我要把惡人放在一起懲罰。」韓韻緊皺著眉頭。

「你是說把他和阿蒯兩個人做在一起?」十一指了指裡屋。

「不,」韓韻看著十一,若有所思,「是三個。」

十一把雪茄從嘴邊拿開,睜大眼睛看著她。

「我早該猜到。」十一說著,手中的煙身掉落到地上,而後他身軀一軟,癱倒在地。

「沒錯,你早該猜到,因為這本是個老套的情節,但可惜你沒有。」韓韻說。

13、

十一很明顯得感覺到自己清醒了,可眼前卻是一片黑暗。他嘗試著動一下脖子,可眼眶裡瞬間迸發齣劇烈的疼痛,令他顫抖不已。疼痛從兩個眼眶開始蔓延,直達大腦,在頭顱中不停遊走。他想喊叫,卻只發出了嗚嗚的聲音,他想用手捶打太陽穴,卻感覺雙手無法舉起。

是她,她開始了她的復仇。十一想起了這幾個月來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女人,他偷偷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觀察著她的一言一行,他嘗試著感受和理解這個女人,理解這個幾十年來和自己相處時間最長的人。但最終,時間已經不讓他再有更多感受了。遊戲結束,真相揭開。

「十一,你醒了是嗎?好啦,現在大家都已經有知覺了。」那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溫柔中帶著冷漠。「我知道你們現在充滿了疑問。」

不,一點疑問都沒有了。十一想。

「有疑問不要緊,我會幫你們解開的。關鍵是你們不要亂動,不然只會加深你們的痛苦。那麼……先從哪裡說起呢?」韓韻停頓了一下。「 噢,我還是先描述一下你們的樣子吧。」

「你們醒來後感覺到的一定是眼眶的疼痛吧?那是因為我在你們的左右眼眶中各植入了一隻活體老鼠,它們後半端身軀沒入你們眼眶,前端身軀探出。只要你們稍有運動,或者小傢伙們自己想掙扎了,它們就會撥動後腳,刺激你們的痛覺神經。」

我可以不聽了嗎?十一想。

「那麼接下來,你們想移動,可是移動不了對不對?」十一感覺得到她在踱步,「那是因為你們還不知道自己的狀態。現在,你們像疊羅漢一樣從上至下分別是:隆吉大仔,阿蒯,十一,還有……豬。」她用調皮的語調說,「沒錯,是豬。我把你們三個人和一頭豬縫合在了一起。現在你們三個就像是趴在豬背上,很滑稽。」

沒錯,想想都滑稽。十一想笑,但仍然發出了嗚嗚聲。

「你們的手臂,被抑制到豬身上,但你們仍然可以操縱它。在我看來,面前的豬有四條腿和六隻人手。你們可以用手撐起你們共同的身軀,以免它倒下。」

韓韻說了這句話後,豬身下的手臂開始亂動,以至於共同身軀險些失去平衡。

「噢,你們可要小心啊,萬一摔倒了,想爬起來要經過不少練習的。」韓韻笑出了聲來。

十一明顯聽到了自己上面發出了嗚嗚聲,他知道那是阿蒯和隆吉大仔。

「不要慌張,我還沒有講完。」十一感覺到韓韻在撫摸著他的頭,「你們的嘴被縫起來了,所以你們發不出聲音。你們肯定會疑問怎麼進食?放心,我考慮到了,我把你們的消化系統也縫合在了一起,縮短了腸子的長度,這樣豬吃的東西經過簡短的消化後進入十一的身體,然後再進入阿蒯,最後是大仔。這裡的食物足夠你們吃半年,而且這頭豬經過我的訓練,每天只吃到能夠維持你們的生命就不會在吃了,所以你們不用擔心它提早把食物吃光。」

真有你的,你真是個天才的縫肢人。十一想。

「還有,這裡是個山洞,你們儘管放棄求生的慾望吧,因為這個地方別人不可能找得到,永遠不可能!」

十一聽到了韓韻翻包的聲音。

「現在我手裡拿的,是一張照片,照片上是我弟弟六歲時的樣子。也正是在這一年,他失蹤了。為了尋找他,父母變賣了家產,最後雙雙染病,鬱郁身亡。
「我靠著自己打工賺錢,出國留學,但也一直沒有放棄過尋找他。
「後來,天註定,我居然在美國一家夜總會裡見到了他。那時他被改造成了畸形人,身上全是一個個蠕動的手指,正在夜總會裡表演畸形秀!我於是到處借錢,舉債,把他贖了回來。可是,自從我把他接到我的住處後,他就開始發高燒,不吃東西,一個星期後就去世了。」
韓韻的聲音哽咽了,「我發誓,一定要找到把我弟弟變成這樣的兇手,讓他血債血償……當一個人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一件事情的時候,潛能是無限的。經過千辛萬苦的努力,我了解到了大家諱莫如深的『縫肢產業』。
「十一,我告訴你的那些所謂我的經歷都是假的,是我主動勾引了隆吉大仔,成了她的情婦。我從和他接觸中慢慢尋找到了當年弟弟失蹤時的蛛絲馬跡,知道了當年他就是掌管這個地區『原料交易』的罪魁禍首,而執行具體行動的人,就是阿蒯。尋找到這些線索,花費了我無比巨大的精力,不過一切都值得,只要能為弟弟報仇,即便是生命我都可以付出……之後,我開始變得無趣,讓隆吉大仔對我失去興趣,然後我轉而勾引阿蒯,再從他這裡套出了你,十一。」

我要登場了,呵呵

「我跟著你學習技術,就是為了復仇,而你卻不知道,真可悲。」她拍了拍十一的臉。「其實,招來那些警察的是我,那個警察也是我主動射殺的。為了取得你的信任,殺死他後我又在自己肩膀打了一槍。那些披著虛偽的正義外衣的警察該殺,當他們對這些邪惡的交易妥協時,就應該想到會有報應!最關鍵的是,殺了警察之後我們的命運就捆綁在一起了,十一,你根本不敢觸碰那個黑與白之間的平衡,所以你註定被我牽著鼻子走,成為我的『盟友』。」

哦,盟友萬歲

「根據我掌握的線索,我的弟弟小逸,就是在你的倉庫里被改造成那副可怕的摸樣!由於事情已經過去二十一年,所以最初我不能確定當年實施手術的是你還是你的師父縫肢者四號。直到後來在車上的時候,才知道,你成為縫肢者已經二十三年了,那麼對我弟弟動手術即便不是你主刀,也肯定參與過,況且四號已經去世了,就只有你代替他接受這個懲罰了!」

好,我願意接受

「至於阿蒯和隆吉大仔,你們兩個是罪有應得!」

阿蒯和隆吉大仔掙紮起來,豬腹下的手揮動,一下失去了平衡,『共同體』側倒下去。老鼠在眼眶裡拚命擺動著後腿。十一感到又一陣劇烈的頭痛襲來。

「早就告訴過你們不要動了!」韓韻語氣中帶著嘲笑。「我知道我無法對抗整個縫肢產業,無法拯救陷落在這個產業中的無辜者,甚至,我自己也把一些無辜者牽扯了進來,但是,我卻有能力對付你們,讓你們這些惡魔見識到真正的地獄。那麼,再見吧。」韓韻說完轉身離去。

十一聽到了阿蒯和隆吉大仔發出的嗚嗚聲,也聽到了韓韻遠去的腳步聲。『共生體』站起又摔下,抗爭著自己無力的命運。

十一模糊地說出兩個音節,不過除了他之外,沒人聽得懂。

14、

韓韻吹熄拉住走出了山洞,只留下了身後那奇怪的生物。她呼吸了一口洞外的空氣,伸手從包中掏出了化妝鏡。鏡子中,一張陌生而標緻的臉龐笑了笑。

「自己動手的整容手術,看起來效果還不壞。」

她知道,自己花了那麼多年嘔心瀝血設計的復仇計劃已經完成了,那個為了復仇而生的自己已經死了,從此她將告別一段噩夢般的經歷,更名改姓,到另一個國家的安靜小鎮上終此一生。

她走進一輛卡車,啟動車子,把一塊石頭牽引到洞口封堵上。

下車,解開綁在石頭和汽車上的繩子。

「小逸,姐姐替你報仇了。」

15、

十一聽到了外面的聲音,他知道是韓韻把洞口堵上了。

十一很聰明,他知道很多事情,所以他才會被選上成為縫肢人。

這一次,也沒有例外。

他知道這一切,從一開始就知道。

從開始看到那張記憶中無比熟悉的面孔開始,他就知道了她是誰。他就知道了她要做的事情遠遠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甚至他已經猜到了她要做什麼。

是的,還能做什麼呢?

但他不能讓她知道真相。

讓她知道自己心目中最重要的那個人成了這個樣子。

絕對不能。

所以他決定隱瞞這一切。所以他想把自己演成一個惡人。

「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叫玩意,我喜歡別人叫我的作品為『藝術品』。」

「啊?你有說過嗎?那是我忘了,哈哈。」

「這就是我的工作。再說你不覺得剛才那作品很可愛嗎?它最近才流行起來,是我心血的結晶啊。」

他裝作對她要做的事情一無所知並且充滿好奇。

「你讓我越來越好奇了。我很想知道你到底為什麼要學『縫肢』,絕對不是『喜歡』這麼簡單。」

他裝作把自己和她的命運綁在一起,以便她能實施後面的行動。

「從今往後,我們誰都不能說出這件事。現在,我們的命運綁在一起了。」

他假裝自己把她弟弟親手改造成了怪物。

具體是多少年之前?」「二十三年。」

「從此之後你就成了縫肢者?」

「對。」

「那就沒錯了……」

他認真地教給她自己所有的精湛技術。認真地配合著她,讓她的計劃得以無礙地貫徹下去。

哦,我才是奧斯卡最佳男演員。十一想。

你報仇後,快開始新的生活吧。忘掉這一切吧,重新做一個正常的,快樂的人,這是我希望看到的。忘掉你的小逸吧,他已經不存在了,他永遠是那個只會哭著向你要玩具的小孩子。

『共同體』還在嘗試著支撐起身體,可每次都是以摔倒結束。老鼠在眼眶裡掙扎地越來越厲害了,一次次引起劇烈的疼痛。其實在十一的記憶里,這種頭痛不是第一次了。他開始嘗試著回憶起二十一年前,自己被綁架後的那個場景——

「把這個小男孩留下吧,我教給他技術,讓他成為我的繼任。」一個蒼老的聲音說。

「四號,你說留下他就留下吧,無所謂,但是要把右邊那個勾引我馬子的人做成復仇縫肢!我要把他賣到國外的馬戲團去!」隆吉大仔憤怒地說。

「我插一句話。」

「哦?儘管說。」

「這個小男孩,要想握穩縫肢者的手術刀起碼還要六年。我可能等不了那麼久了。再者,作為縫肢人首先要毀掉自己的樣貌,表示和以前的自己徹底斷絕關係……」

「停停停,你直接說要怎麼樣吧。」

「換腦手術。」

「換腦?」

「對,把他們兩個人的腦互換,以我現在的技術這不成問題。互換後小男孩頭顱中是你仇人的大腦,把他改造後賣出去也好賣——你知道的,現在的畸形秀都喜歡小孩子——至於小男孩的大腦,則在你仇人的頭顱中,一來讓他知道自己絕對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二來一個成年人的身軀也好精確控制手術器具。」

「好!就照你說的來吧!但是,手術之前讓我先發泄一下!」

隆吉大仔從旁邊拿起一個手術刀,在仇人的慘叫中閹割了他,然後從左上至右下在他臉上深深划了一刀……

十一的回憶被疼痛中止了。但為了轉移疼痛他又拚命讓自己沉湎於回憶中。他把小時候記憶里韓韻的樣子和現在的樣子對比了一下,像,真是太像了。

姐姐。」十一模糊地說出這兩個音節,不過除了他之外,沒人聽得懂。

(完)


這些車子的主人一定有一個改造世界的夢想


陷空山的鼠妖咬斷佛祖的香燭,光華退散,西天陷入昏暗。


牛魔王看見佛界發出的信號,率領百萬妖兵潮湧而上把那裡團團圍住。


另一邊的虎力大仙帶領先鋒部隊,奇襲天庭的瞭望塔:廣寒宮。


玉兔精與他裡應外合,揭竿而起,拿下了攻打東天的第一個陣地,妖軍士氣大振。


此時的下界,四海浪氣衝天,狂風呼嘯,妖族水軍浩浩蕩蕩,在東海龍王的指揮下已經集合完畢。


黑風山是大戰的作戰中心,青蛇精擔任妖軍的總指揮。但他背過手來,在營帳內焦急地踱步。


妖族水軍大將軍龍馬像一道光落了下來,徑直走進帳內對青蛇精說:「為避耳目,我四海水軍延遲了集結,但是已經備戰妥當,可以斷了天庭的後路!」


得此重報後,羊力大仙統領的全部精銳大軍攻至南天門外,與百萬天兵天將隔空對峙。


戰時已到,悟空金甲批身,手執定海神針衝上頭陣,氣勢更勝五百年前。


大戰三日後,昴日星官偷偷將密報傳出,妖軍得知了天庭所有的兵力布置。


哮天犬策反楊戩,天兵主帥退出曠世大戰,軍心搖動。


大戰七日後,傷亡不計其數。西天復明,如來大驚,與重重圍住靈山的牛魔王部進行對抗。


奈何東天西天的仙佛眾多,法力高深莫測,寶貝奇兵又多如牛毛,形勢一度僵持不下。


關鍵時刻,八戒盜得天河水兵兵符,操控這支熟悉的親衛軍對天庭前後夾擊。


大戰十日後,東天大敗,凌霄寶殿被破。妖軍抽身趕往西天支援,如來見勢不妙,與妖族定下了萬年休戰協議。


自此一役,天崩地裂,曙光乍現。三界從此再無神佛壓迫,眾生平等自由。


下界風調雨順,五穀豐登,萬物靈氣四溢,盡皆回歸自然輪迴。


人們為紀念這十二位戰功卓絕的將軍,將他們的形象刻畫下來。


後世稱:十二生肖


這個故事去西藏開過光,點贊評論可瘦十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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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各位旅客,前方靠站3012年,請下車的旅客拿好自己的行李,在出口依次排隊下車。」

聽到時空列車的播報後我放下手機,新聞里說,3002年的時空隧道里有兩列車發生了追尾,列車減速後被拋出了隧道,不知道流落到了哪個時空。

我望向車窗外燈燭輝煌的廣告,各種重金尋死公告佔滿了這個時代的大街小巷,同樣把寂寥的站台照得燈火通明。稀疏鬆散的旅客零星而入,這輛車的終點是3002年,我覺得自己是幸運的,終於可以結束這場荒誕的生命了。

「這裡是7號包廂嗎?」我正對著車窗外的景色出神時,一道溫柔的聲音傳來。

「是啊。」我回首,一個長發飄散的女孩坐到了我旁邊。

「我的座位是這裡。」她拿著車票對我說完這句話後列車開動,我們陷入了沉默。

她沒有帶任何行李,並不像做長時間旅行的人,良久之後我忍不住問她:「你要去哪一年?」

「不知道。」

「什麼?」我莫名其妙道:「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所以我想問你。」她轉睫回望我,眼眸如水:「現在就是結局吧,好像現在也是開始。」

2

第三個走進包廂的人是在3010年上的車,他身著白色病服,手持一本書:「很高興能和你們一起死,我是個詩人。」

「你好。」我示意他和我們一塊坐下:「你什麼時候穿上這身病服的?」

「大概一年前吧。」詩人說道,「瘋了之後,書暢銷了、詩獲獎了、編輯也不改我的稿子了。」

「那沒瘋之前呢?」

「沒瘋之前,我以為這個世界瘋了。」詩人從包里拿出一個番茄醬塗在書的每一頁,然後一張紙一張紙地吃了起來,「這是我瘋了之後出的詩集,真難吃,沒內涵。真不知道那些讀者怎麼喜歡這種口味。」

這時候第四個人也走進了包廂,他伸展著四肢,相似的一身白色病服在我們眼裡晃蕩:「大家好,我是一棵樹。」

3

「各位旅客,前方即將進入3002年,屆時本車將與另一列時空列車相撞,請您做好死亡準備。」

現在我才知道,坐在我身旁的女孩也跟我一樣,是要跟著列車尋死。從她上車到現在,中途列車一共靠站9次,上車尋死的人越來越多,包廂外逐漸擁擠,可她再沒有跟我說過一句話,只是安靜地坐在旁邊,也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眾所周知這列車是一趟死亡列車,它從遙遠的未來開往3002年,搭乘死亡列車是整個時空里唯一的自殺途徑,新聞里還有一個死亡列車專欄,公開每天的死者名單。

「馬上就要死了,你們怕嗎?」站在我對面的樹瑟瑟發抖地問。

「你好像很害怕?」詩人問樹,「那你為什麼要死?」

「我的夢想是環遊世界。」樹說道,「可穿上這身病服之後,我只能每天站在馬路上扮成一棵樹。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可整個人卻輕鬆了啊。」詩人指著樹的白衣病服說,「它幫你把夢想戒掉了,你現在都能說話,會走路了。」

「是這個時代發展得太快了吧。」樹感嘆道,「它只需要我站在馬路上當一棵樹,不需要我有夢想。」

「那你為什麼要死?」詩人問我。

「我已經準備很久了,死亡簽證是三年前辦下來的。」我心靜如水,「我想去愛一個人,可是不行。」

「為什麼不行?」身旁的女孩聽到我的話後說道,「她向你走了九十九步,你只需要向前邁出一步就可以了啊。」

「這個時代賦予我的使命就是去死,就像他必須是一棵樹,他必須寫難吃的詩,沒有理由,就是必須去死。」我說道,「我很愛一個人,但這個時代不需要我有愛,它只需要一些自殺的人,來讓世界多姿多彩。」

「是啊。」詩人說,「這個時代沒有自由。」

「所以每次感覺到愛的時候,也是最絕望的時候。」我說道,「人絕望到無以復加的時候,就更想自殺。」

這時候乘務員推著販賣車停在我們身旁問道:「沒蒸熟的饅頭要嗎?雖然又貴又難吃,但列車上只有我一家店,你們沒有選擇。吃飽點,等下死的時候就不會留下太多遺憾。」

「所以是沒有選擇嗎?我沒有遺憾了。」這時列車開始鳴警,即將與我們相撞的列車已經出現在視野中,我身旁的女孩悵然若失:「我叫曈曈。」

「很高興能和你一起死。」我接話道,「我叫王子夜。」

「我知道。」女孩有淚如傾,「原來是這樣,你這個騙子。」

「什麼?」女孩的話我還沒有來得及問清,眼前就已經漆黑一片。

4

我還活著。

死亡管理局告訴我,這個時空唯一的自殺途徑就是乘坐死亡列車,其他任何自殺行為都會被判為有罪。

可時空列車追尾後我卻發現自己還活著,當我再見到光亮時那個叫曈曈的女孩依然在我身邊,可時空卻不一樣了。我已不在時空列車裡,極目四野全是身著白衣的病人,咖啡廳里音樂優雅,他們正不停把咖啡往自己頭上淋。

「你陪我坐一會兒吧。」曈曈緊執著我的衣袂,「車就要開了。」

「什麼車?」我莫名其妙地望著她。

「那列會追尾的車。」她說,「此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然後服務員身著白色病服驚奇地望著我們:「咖啡加迷茫還是空虛?」

「什麼都不加。」我問他,「為什麼用這種眼神望著我們?」

「時代發展那麼快,不加點東西,咖啡就沒人喝了。加點瘋癲吧,就像這些瘋子一樣。」服務員手指周圍那些把咖啡淋在自己頭上的客人,然後他問我們,「你們為什麼不穿病服?」

「因為我們剛來到這個時代,因為我們還沒瘋。」

5

曈曈告訴我說,現在是3012年的4月20日,也正是我在列車上遇到她那天,死亡列車每隔一個月才會開來一趟。

「可是我只想知道,為什麼?」曈曈忽然發問。

「什麼為什麼?」

「你為什麼要死?」她堅定地望著我,「你給我一個答案。」

「為什麼?」那一刻我的大腦翻江倒海,我望著曈曈行屍走肉地說,「我不記得了,但我好像在車上已經告訴你了。」

「車上?」曈曈眼神忽然黯淡下來:「你是說,等會兒要開的死亡列車?」

「是啊。」我努力回想可我怎麼也想不起來,我只能坐在曈曈面前沉默不語。良久,我回答道,「也許是列車追尾的時候把我的某些記憶撞掉了,我只知道要死,忘記了為什麼。」

「多麼可笑啊,我也不知道咖啡為什麼不是拿來喝的。」鄰桌的客人聽到我們的談話後自言自語道,「忘記了為什麼,只知道自己必須這麼做。」說完他又往自己頭上淋了一杯咖啡。

「那我知道了。」聽得我的回答後曈曈輕撫我的臉頰,而我卻忽然無法動彈,四肢無力地癱倒在桌上,她從我衣服口袋裡拿出一張車票,輕聲說道:「我在咖啡里放了安眠藥,你睡吧,我去找他,一定要知道答案。」

然後她起身,長發飄散,在就要走出我的視線時回眸對我說:「愛,只有孩子和騙子才說得出口吧。」說到這裡她淚眼燒紅:「王子夜,我忽然,好難過。」

6

當我在咖啡廳里醒來的時候早已門可羅雀,電視熒幕里播放著列車死亡競猜名單,主持人在和嘉賓正在討論那些以前沒有確認死亡的乘客都去了哪個時空。然後主持人一臉無動於衷地說:「現在離直播還有三十個小時,那麼我們就預祝上車的乘客,死亡成功。」

「還有三十個小時?」我莫名其妙地問店員,「死亡列車不是今天開嗎?」

「明天才開。」店員穿著風衣,頭也不抬地擦著桌子,「死亡列車經過我們這個時空是4月20日號,今天才19號。」

「才19號?」我驚奇道,「不可能,我明明記得列車是今天開。」

「別大驚小怪。」店員走到我身前示意我小聲一些,「有時候這個世界的時間會倒流,我們早就習慣了。」然後他指向鄰桌的一對男女:「他們分手成功了我有提成,別吵著他們。」

於是我轉頭看向鄰桌,女孩淚眼燒紅:「可是你明明很愛我。」

「我知道啊,我也知道離開了你我會難過得痛不欲生。」男孩把一杯咖啡淋在自己頭上,「可是就像這杯咖啡,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把它淋在頭上。這個時代給我的設定就是不需要愛吧,它只需要我不停向上爬。」男孩話剛說完,咖啡杯里就長出一根通天藤蔓,男孩抓住這根藤蔓爬到了天上。

而女孩就坐在那裡,頭髮瞬間花白,眼角皺紋蔓延,終其一生,也沒有等到男孩回來。

我若有所思地起身向外走,我眼眸里的這個世界混亂不堪,太陽被孩子們當皮球踢來踢去、人像風箏一樣被一根線拉在天上飛、跑步的人被交警開罰單。我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我瘋了嗎?

還是這個世界走得太快,忘記回過頭來等我們?

7

就在我剛走出咖啡店的時候又遇到了曈曈,她長發飄散,在人群里東張西望。我走上前去問她:「為什麼愛只有孩子和騙子才說得出口?」

聽到我的聲音後她呆若木雞,良久,轉睫回望我,淚如雨下:「我不知道。」

「你怎麼哭了?」

「因為我高興。」她破涕為笑,「我叫曈曈,餘生請多關照。」

「我叫王子夜。」她一笑,彷彿春暖花開,好像這個世界的燈全都明亮了起來。我絕望地回答道,「我好想自殺。」

8

曈曈:

王子夜還是走了,4021年7月13日,我從睡夢中醒來,收到了他留下的立體投影,溫文爾雅,一如當初我遇到的那個翩翩少年。他在投影里眉開眼笑,說死亡簽證終於辦下來了,這一次他可以正大光明地死,再也不用被搶救回來面對這個瘋癲的世界。

之前他試過卧軌、跳崖、割腕等諸多自殺手段,可都被救回來,然後以非法自殺為名,被判有罪。他受到的刑罰是,擁有更多年限的生命,在無涯的時光裡面對世界的瘋癲。

在無數次的刑罰里他逐漸穿上了白衣病服,與這個世界同流合污——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瘋了,只知道要一直這麼瘋下去。

可我一直不知道他尋死的理由,他整整尋死了一個世紀,而我也愛了他一個世紀。我向他走出了九十九步,可他為什麼寧肯死,也不向我邁出一步,也沒有對我說一句,愛我。

難道有一個愛了他一個世紀的人,都不足以成為他活下去的理由嗎?

所以我決定去3012年看一眼,因為他說,他是在那裡第一次想要自殺的。我一定要去弄清楚,是怎樣一種自殺的理由,竟然比愛還重要。

我回去了,在人群里四處尋他,可他的聲音卻忽然在我耳畔縈繞,他問我說:「為什麼愛只有孩子和騙子才說得出口?」

我淚如雨下,有太多故事,答不出來。

9

因為在你面前,我一直都是個孩子。而你,卻是個騙子。

臨死之前我也終於在列車上知道了他的理由,這個時代不需要孩子和騙子。

沒有選擇。


文章原標題《死亡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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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沒看懂,還是解釋一下吧:小說主題是自由,裡面的人物都是沒有自由的人,所以他們的語言和行為顯得怪異。很多人說詩人那段寫得不錯,那個詩人就是我自己的縮影。我也是沒自由的人,所以逼不得已才在第一句話寫了減肥,可我多麼希望你們不是來減肥的啊,但就像文章最後一句話,我沒有選擇。

為什麼愛只有孩子和騙子說得出口?

因為愛就是自由。

孩子天真無邪以為自己自由,騙子掩耳盜鈴虛構自由。但這個時代不需要自由的人。

你們問我為什麼小說寫成這樣啊?

我淚如雨下,有太多故事,答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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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小說寫作風格為作者自創的「瘋魔派」,以瘋子的視角,魔幻的背景,奇特的故事結構,三大要素描繪小說。

作者:半月王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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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結】《微波之城》

那一天傍晚,白光從天而降,城市燃起烈火


行屍走肉在拚命,萬物之靈在哀嚎


保家衛國者默然不語,強權在握者嗜血高歌


火舌刺破天空,餘燼屹立不倒


是無聲的吶喊,是反抗的豐碑



蕭允是被警笛聲吵醒的。


他醒過來的時候,房間已經完全暗了下來,窗帘上紅藍相間的光芒閃爍晃得他眼花。


樓下好像有人在大聲地怒斥著什麼,隱約還夾雜著女人尖銳的哭鬧聲。


蕭允拿起茶几上的手機,微亮的屏幕上顯示時間為19點整。


樓下的嘈雜聲還在持續著,他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戶,清晰了許多的爭吵聲立即隨著熱風往屋裡灌,他皺了皺眉,往下看去。


樓下光線昏暗的小街此時站了不少人,唯獨人群的中間露出了一塊不大的空地。


空地的中間有著一個全身赤裸蜷縮在地上的人影,看起來是個男人,幾個警察正站在他身邊面前交頭接耳。


在警察對面則有一個男人滿臉漲紅地在大聲爭執著什麼,他身邊有個婦人正蹲在地上雙手捂著臉。


「我都說了!這天氣太他媽熱了,我打算出來買冰啤酒...」打著赤膊的男人滿臉通紅的怒吼著。


「就是你!他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就是你害我老公變成這樣的!」掩面哭泣的婦人抬起頭打斷了男人的爭辯,她的妝容凌亂,聲音尖銳刺耳。


「他們都有看到的!」婦人說著指著旁邊圍觀的路人。


男人拳頭拽得緊緊的,蕭允在這個距離甚至還能看到他的咬合肌在微微抽動。


「這傢伙就是個瘋子!我他媽說幾次了?我在路上走著他自己瘋瘋癲癲的過來跟我扯些胡話!說什麼熱光,什麼死!我都沒理他,他自己就變成這副模樣了!」男人指著地上縮成一團的裸男,眼睛瞪得滾圓。


「行了,都別吵了。」為首的中年警察聾搭著眼皮,語氣透著不耐煩。


「你,你,把他們帶上,都帶回局裡協調。」他指了指身後兩個年輕警察,隨後鑽回了警車裡。


赤膊男人罵罵咧咧地坐進了警車,隱約還能聽到「晦氣」,「神經」之類的詞語,婦人也在一個警察的攙扶下往警車走去。


蕭允又督了督另一邊,一個年輕的警察正要去扶那個所謂的瘋子。


「熱光!白色的熱光!我們會死的,我們會死的!哈哈哈哈,你們也會的,你們也會的!」


年輕警察剛把手搭上瘋子的肩膀,瘋子突然整個人從地上坐了起來。


他臉上神情狂熱,五官笑得好像被一隻無形大手揉在了一起,口水隨著他張開的嘴巴四散飛濺。


年輕警察不動聲色,把他架起來就往車裡帶。


在即將進入警車的那一刻,瘋子猛地轉過頭來,他的眼神在每個人身上剜過,臉上表情平靜得可怕:


「你們…一個也…跑不掉!」


屋子裡的熱氣還未消散,空調發出呼呼聲送出冷風,四周忽然安靜下來。


日曆被風吹得嘩嘩作響,上面的日期鮮紅而顯眼,十二月,二十七日。


蕭允收回目光,沒來由的,他忽然覺得脊背發涼。


他猛地關上了窗戶。



蕭允將手尖探進水裡,又立刻縮了回來,水溫有些燙手,他能看到水面上升騰的熱氣。


看著滿滿一浴缸水,他嘆了口氣,將手中的毛巾甩回架子上。


那本來是他打算放來洗澡的冷水。


蕭允走回客廳,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感受著瓷磚上傳來的一絲涼意,他這才覺得稍微好受了點兒。


三天了。距離那個被吵醒的傍晚,已經過了三天。


蕭允是個作家,平時寫的最多的,是紀實文學。


他喜歡觀察這個社會,喜歡通過文字將各種社會現實呈現出來。這是他的愛好,從小就是如此。


這次他為了趕幾篇雜誌社的稿子,像往常一樣早就買好了幾天的屯糧,不趕完他是不打算出門的。


只是他不出門,麻煩卻一個接一個的上門找他。


先是三天前發生的那一幕至今都讓他覺得心有餘悸。


然後筆記本用著用著忽然死機,碼了大半的文章付諸東流。


接著空調又無預兆地停止了工作,整個屋子悶得好像火爐。


這操蛋的一切都讓他煩躁無比。


蕭允望著窗外淡黃色的天空發獃,手機被他握在手中,屏幕上一條條實時新聞不停滾過。


「在城外,我們可以看到大量的軍隊開始駐紮,軍方給我們的解釋是軍事演習,但是...」


「大量的居民在市政府門口進行抗議,反常的氣溫徹底激發了民眾的恐慌...」


「有居民與軍方發生衝突...」


這三天網上炸開了鍋,虛虛實實的消息層出不窮,更有好事者直呼世界末日快要降臨。


世界末日?這都什麼年代了,竟然還有人相信這樣的天方夜譚。


蕭允回過神來,划動手指將彈出的新聞關掉,臉上帶著鄙夷。


網上的消息沒有確切來源,他從來不信,他打從心底就覺得自己離動蕩的生活環境根本遙不可及。


況且如果真的有事發生,他不會不知道。


蕭允望著手機通訊欄上死黨向決灰色的網路頭像,心裡篤定不少。


向決是一名刑警,平時市裡一有什麼風吹草動,都會透露一些風聲給他。


這次網上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如果事態真的很嚴重,向決應該早就跟他聯繫了才對。


通訊錄上顯示最後的來信時間,是三天前凌晨。向決說要隨隊去東區執行臨時任務,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信。


應該很忙吧,蕭允這麼想著。許久不聯繫的情況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向決總是會處理完公事再和他聯繫,這次他雖然有些擔心,但也沒有多想。


「突突突突」窗外,直升機螺旋槳轉動的聲音由遠及近,再慢慢遠去。


蕭允不用看也知道肯定又有軍隊的直升機正在往城外趕去。


這幾天他看到的直升機數量幾乎比他過去二十多年看到的加起來的還要多。


直升機一架接著一架從窗外掠過向著夕陽飛去,遠遠看去就好像撲火的飛蛾。


「啪嗒」,螺旋槳的聲音是那麼密集,以致於蕭允差點兒就沒聽到身後傳來那輕微的聲響。


他猛地轉過頭,目光順著聲源望去,頭皮頓時一炸。


黑色大門上,銀色的門把手正在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往左擰動著。



蕭允幾乎是被本能催促著做出了反應。


他猛地踏前幾步將門把手緊緊握住,身體抵緊大門,門鎖里立刻傳出被卡住的咔咔聲。


在幾十平米的寂靜空間里,這個聲音特別刺耳。


誰?蕭允的腦海中下意識浮現出了幾天前那個精神失常的瘋子面孔。


「蕭允?你在裡面嗎?我向決,開門!」向決熟悉的聲音在門外傳來,隔著一層門板,他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蕭允心裡稍稍鬆了口氣,手剛一松又突然握緊。


「你這兩天沒事兒吧?我都聯絡不上你。」


「任務出了點狀況,現在外面亂成一團,我處理完就過來找你了。你倒是開門啊靠!」向決拍了一下門,語氣有些不滿。


蕭允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把門打開。


向決一臉疲憊的站在門外,頭髮和衣服都略顯凌亂,臉上厚重的黑眼圈表明了他已經有段時間沒睡過踏實覺了。


「蕭允,你收拾一下,我們一會兒就走。」向決走進了房間,眼神打量了一下四周,也不廢話。


「去哪?」蕭允愣了一下。


「我們去警局,天台那兒還有一架直升機,我和幾個同事約好了,我們做直升機走。」


「警局?直升機?」蕭允有些疑惑,「為什麼要坐直升機走?」


「軍隊,那些傢伙瘋了他媽的,這根本不是什麼演練,他們堵著城門,不讓出城。」向決咬牙切齒的說道。


禁止出城?蕭允突然想起那條聽了一半的新聞。


「你們跟軍隊起衝突了?」他問。


「不僅,還有一部分市民。」向決搖了搖頭,眼神冰冷。


「這次的事情不簡單,我總覺得,我們現在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向決說完,就地坐了下來,他看起來好像很累。蕭允也抓緊時間收拾著東西,氣氛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西區那邊怎麼樣了?」將幾瓶水放進背包,蕭允問了一句。


「那邊很多人都瘋了,那些瘋子見人就打,他媽的。」向決爆了句粗口,表情有些扭曲。


「你手機呢?」


「找不到了,估計是在拉扯的時候弄丟的。」


蕭允默默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踏出居民樓的那一刻,他才知道這個城市情況到底已經嚴重到了什麼地步。


往日人聲鼎沸的大街如今空無一人,路邊時不時能見到被遺棄的汽車,它們有的車頭插進了路燈,有的完全翻了過來,黑色尾跡和各種零件碎片在馬路上鋪開。


路兩旁的商店門戶大開,商品散落一地,有的食物就那麼暴露在空氣中,已經呈現出融化的趨勢,鋁箔袋在高溫的熾烤下發出輕微的噼啪聲。


這種情況整整持續了兩條大街。


更讓蕭允覺得詭異的是,一路走來,他們一個人都沒有遇到。


汗珠順著蕭允的臉頰滑下,他從包里拿出紙巾,又遞了一張給在前面帶路的向決。


「謝謝。」向決隨手接過,把紙巾塞到了口袋裡。


蕭允心裡一沉,猛地停下了腳步。


一個可怕的想法不斷在他腦海翻騰:


眼前這個男人,根本不是向決。



向決走了幾步,發覺蕭允沒有跟上,他回過頭來,看到蕭允的表情,也不說話,只是面無表情地盯著蕭允。


「你不是向決...」蕭允咬著牙,往後退了一步。


「都這種情況了,你還在說什麼蠢話!」向決冷冷地說,從他的眼睛裡蕭允讀不出一絲情感。


「你身上根本就不出汗!」蕭允大聲說道,他又退了兩步。


向決安靜地看著蕭允,臉上露出思考的神色,下一句話,讓蕭允頭皮一麻。


「不出汗嗎...是我疏忽了。」他好像在自言自語。


如風吹過平靜的水面,向決渾身的肌肉泛起了輕微的波紋,大量汗液從他肌肉里湧出,浸濕了他的頭髮,衣服,褲子。


「不好意思,我經常會出這種小錯誤。」向決帶著抱歉的語氣,從口袋裡拿出了那張紙巾,緩緩擦著臉。


他的臉起了微妙的變化,五官和臉上肌肉又微微扭動著,堆疊出一個表情出來。


那個表情估計他稱之為笑吧,但在任何一個正常人類看來,都不會與笑容聯繫到一起。


蕭允心裡僅存的一絲希望,被這毛骨悚然的一幕完全擊成碎末。


他拔腿就往後跑,頭也不回,心裡只想離這怪物越遠越好。


「咚,咚,咚」急促的腳步聲在蕭允身後響起。


恐懼如同一柄大鎚,隨著腳步聲一下一下地敲擊著他的心臟。


追擊只持續了短短几秒,蕭允就感到自己的領口一緊,一回頭,向決扭曲的笑臉已經出現在他的背後。


下一秒,蕭允只覺一陣天旋地轉,他被狠狠甩了出去。


那一摔讓他覺得彷彿體內五臟六腑都移了個位一般,疼得他倒吸冷氣。


「還跑嗎?」蕭允看到向決的鞋子出現在他眼前,冰冷的聲音從他頭頂傳來。


「你,到底,是誰...」蕭允還沒緩過氣來,「向決...向決在哪?」


向決沒有回應,反而伸手抓住蕭允的頭髮,把他的頭抬了起來。


視線對上的那一刻,蕭允頭皮一炸,向決整雙眼睛只剩眼白,中央不斷有光點閃爍。


「掃描確認。實驗體,E-57號。」向決嘴裡吐出來的聲音完全沒有了感情,聽起來就跟機械合成音一般生硬。


「E-57號喪失記憶,請求回——」


蕭允的手在地上四處亂摸,摸到了一根棍子狀的東西,他來不及看清那是什麼,抄起來就對著向決的左太陽穴狠狠砸了下去。


預想中的鈍器擊打聲並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當」的一聲金屬交擊悶響。手上傳來的反饋告訴蕭允,他打中的不是人類的頭顱,倒像是塊鋼鐵。


這一擊並不是沒有效果,向決的左太陽穴被砸凹了一大塊,太陽穴周圍的皮膚碎裂,卻沒有鮮血噴涌而出,一絲絲微小的電流在傷口處跳躍騰挪。


而那根棍子,蕭允定睛一看,是半截掛擋,掛擋尖銳的截口竟是在擊中向決的腦袋時完全反折。


向決臉上依舊沒有任何錶情,盯著蕭允的眼神就像盯著一具屍體。


他突然伸手抓住蕭允的手腕,用力一捏,蕭允的手腕在他手中脆弱如同一張簿紙,瞬間被捏成一股麻花。


鑽心的疼痛隔了那麼一兩秒後才姍姍來遲,蕭允凄厲地慘嚎起來。


「看來你做人類太久了,各項機能竟然退化到這種程度。」向決在蕭允身邊坐下來,無視他痛苦的哀嚎,輕聲對他說道。


蕭允此時根本聽不見向決在說什麼,疼痛如浪潮般一波強過一波地衝擊他的神智。


他終於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醒過來的時候,蕭允以為這是一場夢。


眼前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房間擺設,檯燈,座椅,電視,就連工作台上的筆記本都跟他平時擺放的習慣一樣絲毫不差。


是夢,原來這一切都是夢!他的臉上泛起笑容,沒有什麼比發現這一切都是假的更加令人高興了。


然後,蕭允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向決,他的表情突然凝固了下來,心猛地沉了下去。


向決依舊面無表情,他太陽穴上的傷口顯眼無比,悅動的電弧彷彿在嘲笑著蕭允剛剛那可悲的自欺欺人。


「很絕望嗎?」向決冷不丁地問。


蕭允苦笑了一下,他習慣性地握緊了拳頭,才發現自己的一隻手腕已經空空如也。原來這個也是真的。


「我只想知道你們把向決弄到哪裡去了,還有你們到底是什麼東西。」蕭允問。


「我就是向決。」


「你知道我們認識多少年了嗎?向決每一個細節我都知道。」蕭允頓了頓,「你根本不是他。」


「你或許可以模仿一個人的外表,但是你絕對模仿不了他的全部。」


蕭允盯著向決,嘴角竭力想扯出一絲笑容。逃生無望,他有點兒豁出去的意思。


「你其實應該在我不出汗前就懷疑我了吧,通過的就是這些所謂的細節么?」向決饒有興趣地問。


蕭允沒有說話,向決也不在意,他的嘴角上勾,呈現出一絲玩味的笑容。跟之前的那個笑容相比,這個笑容已經開始有了人的味道。


「資料顯示,三天前你跟向決通過電話,然後就再也聯繫不上他了,對吧。」向決繼續說道。


「我把通話內容給你重複一次,你看看我有沒有騙你。」向決嘴角的笑容溢開,「行嗎,阿允?」


蕭允頭皮一炸。眼前這個向決,無論從表情,還是給他的感覺,明明都跟他認識多年的好友別無二致。


「不用那麼大反應,其實你說的也沒錯。」向決湊近蕭允,「我是向決,但我也不是。」


「向決,是我現在這個身份的名字。」他指了指自己的臉,「我真實的名字,是執行體,X-47。」


「而你,是實驗體E-57。」向決又把手指戳在蕭允的胸口上,低聲說:「你的任務,是觀察研究人類這種低等生物的社會生態,並報告給我。」


「少,少他媽放屁!」蕭允猛地甩開他的手,大喝了一聲,整個人卻不住地往後退去。


「什麼狗屁高等生物低等生物的!什麼狗屁研究人類!什麼狗屁實驗體!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去你媽的吧!」蕭允整個人歇斯底里地喊了起來,好像這樣能令他獲得足夠對抗這一切的勇氣。


「看來你確實在這兒過得太久,思想都被這些低等生物侵蝕了。」向決看著蕭允的神情,突然嘆了口氣。


實驗體,E,57?蕭允眼神一黯,他的腦海中划過一些零碎的片段。


零零碎碎的記憶,好像從始至終就在他腦海紮根一般,跟他過去二十多年的記憶纏繞在一起,劇烈地撕扯著,如同攪拌機上呼呼旋轉的攪棍,將他的腦海攪得污濁不堪。


蕭允猛地摁住太陽穴,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的腦袋開始發疼。


零碎的片段組成畫面,畫面聯動成流暢的記憶。



有一個巨大的水晶狀發光體,他站在發光體下,穿著白色的病號服,在他身邊還有很多跟他穿著一樣衣服的人。


「實驗體E-57,你的任務,是負責觀察人類社會的生態模式,進行記錄,總結,並彙報給你所搭檔的執行體。」機械聲音在頭頂響起,E-57眼神空洞,點了點頭。


「你在地球間的所有事務,由執行體做最終決策。」E-57沒有回應,他的對面站著同樣眼神空洞的執行體X-47。


畫面一轉,眼前是一片樹林,陽光從葉隙中垂下,鳥兒在樹梢輕歌。


「這裡就是,地球嗎?」E-57環顧了一下四周,在他身邊站著同樣一臉茫然的X-47。


「行了別發獃了,執行記憶植入。」X-47從口袋裡掏出一根小小的菱形晶體,晶體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紋路,細看還有流光在紋路中穿梭。他把晶體對準太陽穴,太陽穴彷彿水流一般被擠開了一個洞,晶體插入也未損絲毫。


X-47的額頭青筋暴起,水晶體上的紋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消失,他的眼皮不停抖動著,空洞的灰色瞳仁開始染上生機。


植入記憶的X-47看起來跟之前判若兩人,不同於那機械般的冷漠,雖然還是臉色嚴肅,但全身已經充滿了可以稱之為人的氣息。


「到你了。」X-47又抽出一根晶體,遞給E-57,「阿允。」


E-57伸手接過X-47遞過來的東西,是一支筆,再一抬頭,發現他的對面坐著三個衣裝革履的中年人。


「恭喜你被錄取年輕人,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公司的一份子,明天就可以來上班了。你的名字是?」坐在中間的中年人微笑著問他。


「非常感謝你們給我這個機會,我叫蕭允。」E-57臉上帶著自信的微笑,彬彬有禮地點頭致謝。


他起身告辭,擰動把手推開門,路燈的光芒柔和灑下,食物的香氣撲鼻而來,大排檔的師傅惦著勺,汗珠掛在他的下巴尖,不遠處的桌子上,X-47正對著他舉起一罐啤酒。


「不做這工作了?」X-47問。


「不做了,我還是喜歡當作家。」E-57狠狠咬了口烤串上的肉。


「也對,你這傢伙從小就是這樣。」X-47贊同地點點頭,點了根煙。


E-57把吃光的烤串竹籤一甩,竹籤打著旋兒,落進了垃圾桶中,垃圾桶沿映著電腦屏幕上發出的白光,E-57抽出紙巾抹了抹嘴,伸了個懶腰,又眼神空洞地伏在鍵盤上敲敲打打。


屏幕上的字元一個個出現,組合成文字,組合成句子,它們化成一股數據流,流入網路,整個城市被簡化成點和線的集合,數據流進進出出,如同一張發光的蛛網。


一隻蜘蛛從網上爬過,「啪」E-57用掃帚把牆角的蛛網連同蜘蛛一起搗爛,這才回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剃起了鬍子。


剃鬚刀放到嘴邊的時候他突然愣住了,鏡子里的自己正直勾勾地看著他,嘴角帶著一絲慍怒,一邊緩緩舉起手,E-57看到那隻手從手腕處起就空空如也。


鏡中人將斷手狠狠錘向鏡子,裂痕開始延伸,鏡子破成碎片,他從鏡子里撲了出來,一頭撞進E-57的身體里。


兩人如水一般泛起漣漪,無聲無息地合為一體。



「植入還無法做到百分之百的完美,你會被虛假的記憶影響,也是正常的。」


「現在,你明白了吧?」向決的聲音在蕭允耳邊響起。


蕭允睜開了眼,黑色的眸子失去光澤,染上了一層黯淡的灰白,他茫然四顧,神情冷淡,完全沒有了剛剛的絕望和恐懼。


向決看著完全麻木下來的蕭允,眼裡黑色的瞳仁盪開,染黑了整雙眼睛,他嘴裡發出機械的詞句,一邊回應著什麼,一邊點頭。


片刻後,他的眼睛恢復正常,盤膝在原地坐了下來。


「觀察任務結束了,很快會有人來接我們。」向決說。


「那這個城市?」蕭允問道。


「毀了。」向決說,他臉上的表情輕描淡寫,好像在談論的是摁死一隻螞蟻。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向決督了蕭允一眼,「病毒就該清除。」


「病毒?」蕭允有些不解,「人類怎麼可能是病毒?」


「我不相信你觀察了人類這麼久,還沒有發現他們的劣根性。」向決突然轉過頭審視著蕭允,眼神如刀。


「這種生物天生就擁有得天獨厚的資源,他們珍惜了嗎?」向決繼續說道。


「貪婪,暴虐,自大,目光短淺,愚昧無知,不斷汲取地球資源,不斷破壞生存環境,自以為凌駕於所有物種之上,隨意主宰生殺大權。就連人類與人類之間都會為了一己私慾互相殘殺。」


「誰給他們資格的?」向決靠在牆壁上,嘴角浮現一絲譏諷,「我做執行者這段時間,經歷的比你多,也比你殘酷。人類不會醒悟,他們無法自救!」


「即使他們無法自救,我們打著這種旗號充當救世主,不就跟他們一樣了嗎?」蕭允問道。


「誰說我們是救世主了?」向決臉上的譏諷更甚,「我們從來就不是什麼偽善的種族。」


「他們不珍惜,就毀了他們。好東西應該交給識貨的人。」


他將手攤在蕭允面前,五指緩緩捏緊,聲音透著陰狠。


「那些愚蠢的低等生物,現在應該還以為是氣候異常吧。」向決撤回手,抱著後腦勺。


「不一定,畢竟還有那些瘋子。」蕭允說。


「瘋子,你說的是這些嗎?」向決從口袋裡抽出一個晶體,丟到地上。


「叮」!晶體落地沒有彈跳,反而是滴溜溜的轉了幾圈,一片光幕在晶體上面展開,上面有畫面在閃動。


蕭允撇了一眼,就再也移不開視線。生平第一次,他感到了體內有一股強烈的殺意如怒火般在灼燒升騰。



畫面很暗,且在不斷閃動,顯得有些模糊。


畫面上是個巨型的大坑,密密麻麻的黑影在坑裡蠕動哀嚎,他們瘋狂地踩踏著彼此,卻無論如何也爬不出去。


在大坑的上空,有許多長長的機械觸鬚晃動著,觸鬚上有藍色的流光在遊動,時不時能看到空中藍光殘影一甩,光影還沒散去,觸鬚已經戳穿了一個黑影,將其拉回半空。


蕭允就那麼看到,觸鬚身上發生有規律的起伏,好像是在不停地從黑影身上吸取著什麼東西,黑影從一開始的掙扎,哀嚎,到後來完全失去反應,最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成一團。


然後觸鬚將枯萎的黑影甩開,又開始抓取下一個目標。


而觸鬚的盡頭,則連接著一個巨大的水晶狀發光體,吸收的東西全部都灌輸到了發光體中,每吸取一個黑影,發光體上的光芒就會強盛一分。


蕭允的牙齒咯咯地打顫,渾身抖個不停,不是因為恐懼,是因為憤怒。


那些哀嚎掙扎的黑影,全都是城市裡那些瘋了的人。


「看到了吧,瘋了的生物連奴隸都做不了,只能做養分了。」向決一臉無所謂的表情說道。


「而且,人類自己已經把這個城市的消息封鎖了,對於未知的事情,他們永遠都是恐懼,排斥,然後,儘可能地掩蓋,自欺欺...」


「咚」,低沉的金屬交擊聲響起。向決左手擋在腦袋邊,冷冷盯著突然襲擊他的蕭允,後者唯一完好的手上正拿著一根棒球棍,眼神毫不示弱地瞪著他。


「這球棍,記憶設定中,好像還是高中畢業那年我送給你的。」向決的左手微微向內凹陷,他不為所動地看了棒球棍一眼,「你果然在裝。」


記憶設定這幾個字,彷彿徹底衝垮了蕭允理智最後的防線,他額頭青筋突地一跳,臉色因為憤怒而扭曲。


「我去你媽的!」蕭允怒喝一聲,又掄起了棒球棍。


下一刻他手中的棒球棍脫手而飛,旋轉著砸進了身後的玻璃櫃櫥中,緊接著他整個人已經被向決揪住衣領,也被狠狠摁地進了玻璃櫃櫥裡面。


蕭允咳了口血,碎玻璃將他劃得遍體鱗傷。


向決居高臨下地盯著蕭允,他的表情又恢復了機械般的冰冷。


他扯起蕭允的頭髮,把他狠狠砸在地上的碎玻璃中,然後伏在蕭允耳邊低聲說道:


「你做出這種選擇,我真的很失望。」


蕭允臉被劃得滿是裂痕,鮮血緩緩滲出,他的眼角餘光看到了一塊躺在他不遠處的大玻璃碎片。


「種族裡不允許存在殘次品...」向決把蕭允翻了過來,對著他的頭部握拳,噼里啪啦的骨泡破裂聲響成一片。


蕭允忽然抄起那塊玻璃碎片,使出渾身力氣對著向決凹了一個洞的太陽穴插了進去,向決的拳頭一偏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蕭允能感到自己肩膀的骨頭碎了,他看著太陽穴插著玻璃的向決,後者正愣愣地看著他。


火花不停從那個傷口噴濺而出,向決臉上的表情開始失去控制,他的眼珠無規則地轉動著,口水混合著血不停從他五官里流出。


蕭允顧不得肩膀傳來的劇痛,他連滾帶爬地抓住滾落在不遠處的棒球棍,反手又對著向決的腦袋砸了下去。


一下,兩下,三下,蕭允邊砸邊發出怒吼,這幾天來的所有情緒都在這一刻得到宣洩。


向決的身體上噴濺而出的鮮血,濺了他一頭一臉,墨綠色的。


蕭允不知道砸了多少下,終於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他的手臂漲地生疼,濺進他嘴裡的液體讓他幾欲作嘔。


「叛...徒...你...跑...不掉的...」


向決乾癟得不成形狀的腦袋上傳來斷斷續續地機械音,僅剩的一隻眼睛死死地盯著蕭允。


「我,絕對不會死!」


蕭允咬著牙,豎舉球棍,對著他的腦袋狠狠捅了下去。



「長官,城市已經全面封閉起來了,是否要派遣救援隊進城搜救?」一個士兵在帳篷里握著對講機大聲說道。


「保持戒備,按兵不動,城裡溫度那麼高,你救個卵子!還嫌衝突不夠多嗎?」對講機里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罵聲。


帳篷外,密密麻麻地擠滿了軍人。


如果從高空俯瞰下去,可以看到軍人們組成了一條長長的警戒線,將城市嚴密地圈在了裡面。


在主要的幾個出城口遠處,停著很多軍用汽車,沙袋堆在車前,許多士兵都安靜地守在沙堆前,一臉肅殺。


軍隊收到的命令很簡單,守住城市出口,禁止任何相關情報泄露出城。


氣溫異常的第三天,這個城市的異狀終於引起了城市的恐慌。


奔著出城的市民越來越多,他們從一開始的焦急,演變成憤怒,還因此跟軍隊發生過幾次小規模的衝突。


氣溫異常的第四天,大批軍隊抵達城市外圍,將其完全封閉起來,並開始加固工事。


有一個年輕士兵在架設工具時只不過不小心把手伸進了城裡,皮膚立刻就被燙起了血泡,但是站在他身邊不遠處沒有接觸城市內部的士兵卻毫髮無損。


異常的高溫好像只會滯留在城市中一般,出了城口就消失不見。軍方百思不得其解。


氣溫異常第五天,高溫終於達到了連直升機都無法進入的地步。


城市外圍駐紮軍隊的帳篷里,一個男人正坐在桌前皺眉沉思,他大概四十歲左右,兩鬢雖已染上白霜卻依舊掩蓋不了他身上凌厲的氣勢。


從軍多年,他的奇特經歷不勝枚舉,只是眼下這件事情,卻讓他發了愁。


這座高溫之城就好像一個炸彈,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完全引爆。這兩天已經有媒體的蹤跡出現在附件,他實在不敢保證這件事還能隱瞞多久。


「報,報告!」急促的腳步聲打算了男人的思考,一個士兵沒有經過他允許拉開帳篷就沖了進來。他臉一沉,剛要發火,卻發現進來的年輕士兵神色驚恐,不停地指著帳篷外面,他的心裡咯噔一下,疾步往外走去。


帳篷外,是荷槍實彈的士兵,他們依舊守著自己的崗位沒有移動分毫,只是每個人都目光愣愣地盯著天空,嘴巴微張,連男人走到他們身邊都沒有察覺。


男人也抬頭。


天空上,本來平整的雲朵突然出現了錯位,看起來就好像有東西橫隔在了其中,這種錯位慢慢延伸著,開始往地面降下,好像一面透明玻璃將城市和警戒線橫隔開來。


急促的彙報聲在警戒線的各處傳達,男人這才知道,原來城市四面八方都發生了這種詭異的情況。


就好像一個巨大的透明的碗,從高空對著城市緩緩罩下。


有幾輛處於橫隔邊緣處的車子,因為發動不及,硬生生被橫隔物切成了兩半,切割邊緣整齊平滑,讓男人咂舌。


男人回過頭就往帳篷里走去,他必須把這個情況彙報給上級。到現在軍方都對起因一無所知,但他隱約覺得,事情就要失去控制了。


「長官...」一個士兵叫住了男人,眼神里滿是不可思議,男人順著他的手指望去。


高溫和橫隔物扭曲的空氣中,一個模糊的人影,跌跌撞撞地從城裡跑了出來。



四周越來越燙,高溫扭曲了空氣,整個城市好像變成了一個火爐。


蕭允在路上奔跑,憑藉腦海中的記憶往出城口跑去。


他跑過民居,跑過廣場,跑過商業區,他在這個即將死亡的城市拚命奔跑,只為了一線生機。


劇烈運動撕裂他的傷口,高溫不斷熾烤外露的皮肉,他甚至能聞到一股肉香味兒,但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的存在。


平滑的牆壁迸裂出裂痕,砂石碎土窸窸窣窣從沿路的樓房上剝落,沿路的汽車身上披著一層粘脂,好像在流汗,路旁的樹杈燃起了小火,一股奇怪的焦糊味瀰漫在空氣中。


蕭允拐過一條街道,看到了向決本來打算帶他過來的警察局,遠遠看去警察局和其他樓房並無二致,都是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跑近了他才發現,警察局的門口黑壓壓地擠著一片,好像蠕動的山。


人,全是人。他們身穿不同的衣服,有著不同的身份,有些甚至是蕭允見過好幾次的熟面孔。


但無一例外的,他們身體的不同部位,赫然都有著不同的編號。E開頭,是實驗者。


聽到腳步聲,人群稀稀拉拉地轉過身子,別過腦袋,面無表情地看著蕭允,眼神空洞沒有生機。


「你們瘋了嗎!聚集在這裡幹什麼?這城市快毀了!」


「沒有,接到命令…」


站在最最前方是個身穿快遞服的小哥,蕭允跟他有過幾面之緣,印象中,這個小哥是個很開朗的人,現在卻好像只剩一副行屍走肉般的軀殼。他的聲音機械僵硬,小臂上E-36的編號扎眼無比。


「這個城市都快毀了,還等什麼命令?」


沒有人回應蕭允,他們只是望著他,一言不發。蕭允突然感覺一陣惡寒湧起,如果向決成功將他帶到了警察局,如果不是他的記憶發生了偏差,他現在,已經是其中一員了。


身體的每一處地方都在發出痛苦的呻吟,藍色的火花不斷從傷口裡噴濺而出,蕭允沒時間也不想再耗下去了,他深深看了E-36一眼,踉蹌兩步,想要繞過人群。


E-36往旁邊走了幾步,人群也呼啦啦地圍了過來。


「你也是實驗體,你不能走。」

一隻一隻的手臂伸向蕭允,拉扯著他的身軀與衣服。


「滾開!」蕭允拚命反抗,卻於事無補。


他渾身動彈不得,面無表情的臉填滿他的視野,一張接一張,一層接一層,像洶湧的浪潮,將他完全淹沒。


十一


「哥哥,給。」小女孩笑著給了蕭允一顆糖,作為他讓座給她媽媽後的感謝。


「我也喜歡貓啊,這些小貓很可憐,我下班沒事都會跑過來喂它們。」蹲在地上的女孩頭靠在雙臂上,笑容柔和。


蕭允抬頭,天色突然暗了下來,遠處是火光衝天的樓房,一言不發的戰士從他身邊跑過,背影堅定決絕。


腳步聲從蕭允身後響起,幾個身影從他身邊飛馳而過,他的耳朵里傳來解說員興奮的怒吼:「贏了!我們創造了歷史!」


排山倒海的歡呼聲震懾天際,彩帶煙花在他頭頂綻放,他環顧四周,許許多多的人影在他身周掠過,有溫馨的家庭,有牽手大笑的情侶,有嗷嗷待哺的嬰兒,也有滿臉污糟卻笑容燦爛的小孩,他們速度越來越快,直到匯聚成了一個明亮的光點。


「什麼低等生物,什麼毀滅者…」蕭允喃喃自語著。


「他們確實有很多缺點啊。」蕭允伸出手,他前方的黑暗裡發出白色的微光。


「但是在這裡生活的這段時間,我是真的很開心啊!」眼淚止不住從他眼眶溢出,他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咆哮著。


自己的生死,憑什麼要交給別人決定!!!


傷痕纍纍的手從蠕動的人堆里猛地伸出,瘋狂擺動著,接著是頭部,是身軀。


蕭允整個人慢慢掙脫了出來,他喘著粗氣,緊緊盯著眼前的微光。


白色的水晶狀發光體懸浮在地面一米高的半空,緩緩旋轉著,不斷散發出柔和的白芒。


視線對上水晶的瞬間,蕭允腦海一陣眩暈,零碎的信息不斷閃躍而過,他只覺得有一隻大手在腦海里不斷攪動,試圖操控他的思維。


他一隻手捂著腦袋,一隻手抓住地上散落的一塊廢鐵。


「別想,再操控…」


整個人搖晃著往前,他使出渾身力氣,抄著廢鐵對準水晶狠狠砸了下去。


「我的命運啊!!」


「乒!」水晶的表面皸裂,裂痕如蛛網蔓延,遍布全身,咔咔脆響不斷爆出,隨即整個水晶崩潰,在半空中碎裂成無數細小的光點。


實驗體們突然停止了動作,他們僵在原地,瞳孔中灰白交替,表情痛苦。


蕭允丟下廢鐵,深深看了他們一眼,隨即頭也不回地往城外跑去。


十二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蕭允離出城口越來越近。


二百米,一百米,五十米…他幾乎只是憑藉求生本能在支撐這具殘軀。


頭頂的天空,雲層忽然悄無聲息地斷開,有透明的橫隔物緩緩下降,正將城市罩進其中。


蕭允發了狂,彷彿迴光返照般,他的腳步越來越快。


出口近在咫尺,蕭允已經能看到許多實槍荷彈的士兵,他們如臨大敵地看著他,黑洞洞的槍口隨時會吐出火舌。


「咚」蕭允狠狠撞在了透明的橫隔物上,被彈了回去,他爬了起來,又用儘力氣往前撞去。


一次又一次,他彈回,又爬起來,嘴裡咳血,眼睛燃燒著不屈。


「咚,咚,咚…」一拳,又一拳,他聲嘶力竭的喊著,拳頭瘋狂砸在橫隔物上。


蕭允不甘心,生機明明就在眼前,卻又隔著天涯海角。


他的拳頭在劇烈的碰撞中鮮血淋漓,他渾身的傷口被徹底撕裂,藍色的微光從血液里蹦出


終於,蕭允耗盡了全身力氣,他跪在地上,垂著頭,輕輕喘氣,眼淚奪眶而出。


淚珠從臉頰滑落,滴落在地上,濺起一絲泥灰,晶瑩的泥灰。


「啪嗒,啪嗒,啪嗒…」腳步聲在他身後響起,蕭允微微抬頭。


「咚!」一隻拳頭猛地砸在橫隔物上,小臂上E-36編號清晰可見。


「咚,咚,咚…」拳砸聲如雨點般奏響,一拳又一拳,如同咆哮的戰鼓。


E-36停了下來,對著蕭允伸出手,一言不發。他的瞳仁是黑色的,有火苗在燃燒。


那一天,一牆之隔的軍人們看著被死亡逼到絕路的掙扎者們最後的瘋狂,震驚無言。


塵土飛揚中,他們也分明看到了,人群身體的傷口內遊走的電弧,還有那在血肉中若隱若現的鋼筋鐵骨。


「噼…」透明的橫隔物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皸裂,即使它再無堅不摧,依舊無法抵擋住這麼多人的攻擊。


「咔嚓,咔嚓,咔嚓」幾乎是在同一時刻,時針走動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從城裡響起。


瘋狂的人群齊齊愣了一下,他們接二連三地回過頭,在城市穹頂,一個巨大的白色水晶緩緩旋轉著,升至高空。


身體周圍的高溫瞬間加劇,蕭允能感受到皮膚下的血肉在發出痛苦的呼號。


他望了E-36一眼,E-36身體表皮正在不停剝落,但他只是表情平靜地看著那個水晶,唯有眼中的火焰燃燒地越來越烈。


「咔噠」,好像有什麼東西走到了盡頭,整座城市忽然寂靜了下來。


蕭允猛地轉過頭,死死盯著橫隔面的另一面,那裡正站著一個領袖模樣的中年男人。


他抬起傷痕纍纍的手,摁在了橫隔物上,那個男人一愣,也緩緩抬起手,和他五指對按。


蕭允的嘴角勾起一絲微笑,他的身軀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電光從身體里濺射而出,鋼筋鐵骨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中。


他沒有掙扎也沒有哭號,只是安靜地看著男人,男人心裡一顫,他幾乎是大吼著抓過身邊一個士兵。


「把這個情況立刻報告給國家!快點兒!」


士兵緊張的點了點頭,迅速地離開了,男人又回頭看著蕭允和實驗者們。


他站直身軀,抬起右手,對著眾人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如同一個沉默的號令一般,其他的軍人也不約而同。


火苗從蕭允和實驗者們的臉上,手臂,身體上迸發出來,繼而劇烈燃燒。


他們彷彿感受不到任何痛苦,如同一一根靜止不動的鋼鐵火炬,猛烈的火舌吞吐著,不屈地刺向天空。


在這些火炬身後,城市裡,路面凹陷斷裂,樓房轟然崩塌,烈焰衝天而起。


火光將穹頂染成赤紅,整座城市燃燒起來了。

...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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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九.桃花開


桃花在化成人形的那天遇見了范澤言,當時他正躲在旁邊的樹蔭里,一臉說不清道不明的焦慮。


他似乎太專註於自己的心事,沒有在意到一旁剛剛化出人形的桃花,倒是桃花一早就注意到了他,於是她踩著蹣跚的步子,別彆扭扭地走到他身邊,高聲問道:「嘿,你在這裡幹嗎?」


范澤言抬頭看了桃花一眼,猛然伸手將她拉到樹蔭里,一邊嚷嚷著:「快躲起來,否則你會被曬化了!」


「曬化?」桃花看著范澤言瑟瑟的表情,心裡轉了幾個圈,泛起一個調皮的念頭。她趁范澤言不注意,壞笑著將一隻腳伸到了陽光下,同時拉長語調叫道:「咦……」


范澤言大吃一驚,急忙伸手想將她的腳拉回來,不小心卻將自己的手暴露在陽光下,瞬間被灼傷了一片。


桃花斂了笑容,心虛地拉過他的手,一邊道歉,一邊急忙用靈力撫平了他的傷口。


看著手背上的傷口瞬間消失不見,范澤言不由將目光移去桃花的腳處,那隻猶還暴露在陽光下的腳竟然沒受一點傷!


「你不是新魂?」他有些吃驚。桃花走近他的時候,他見桃花能看見自己,一度以為桃花也是一隻剛剛死去的鬼,卻還沒有發現他們不能見陽光的事實,於是急忙將桃花拉到了樹蔭里。


桃花向他指了指陽光里自己腳的影子,算是給了他答案。


「那你何以能看見我?」范澤言有些不懂。從他死去到現在,遇見的所有人都看不見他,唯一和他打過招呼的,只有一個遊方的孤魂。


桃花無奈地搖搖頭,嘆道:「你這隻小鬼好笨呀,又不是只有鬼才能見到鬼。我有影子,我是妖啊。」


「妖!」范澤言忍不住尖叫了一聲,隨即想起自己新鬼的身份,心底的驚嚇頃刻間退去了一大半,訕笑道:「呵呵…我忘了自己都不是人了。」


桃花不以為意,執著於自己心裡的好奇:「你躲在這裡幹什麼呀?」


范澤言抬頭看看日頭,心裡默了默時間,「躲太陽。我看再過一個時辰,我就可以出發了。」


桃花越發好奇了,「出發?你要去哪裡?去地府嗎?去地府不是應該有人接你嗎?」


「不,我要趕去赴一個朋友的約。」


桃花的眉頭都快擰出一個麻花,問道:「赴約?你都成鬼了還要去赴約?」


范澤言正正身子,說道:「我去年與一個朋友約好今年重陽去他家拜訪,都怪我耽於日常生計,竟然忘了重陽之約。眼看明天就是重陽佳節,他家又在千里之外,縱我騎良駒日夜兼程,也是趕不到他家。我聽人說魂能日行千里,所以自戕引魂,只盼明日能及時赴重陽之約。」


聽他說「自戕引魂」,桃花已經瞪圓雙眼,閉不上嘴巴。這簡直讓她難以置信,以致說話都開始結結巴巴:「你…你是自殺的?你…自殺就為了赴一個一年前的約會?


范澤言拱手向天,慨然說道:「君子以信為貴,我既與朋友約好,又豈能無端毀約!何況我這朋友曾在我病危之時救我性命,對我已如再生父母。我范澤言在世間煢然一人,上無高堂,下無妻小,又怎能失信於對我有再造之恩的朋友呢!」


桃花有些沉默。她第一天化人,尚未對人世建立全面的認識,見到的第一個「人」,還是一隻剛剛由「人」過渡來的鬼,而偏偏這隻鬼品行高雅,重情重義。他重承諾輕生死的道義在桃花心裡氤氳成渺渺雲煙,籠罩住一顆千年妖心。她再看這隻身形清瘦,一臉死灰色的秀才鬼時,竟覺得他風流俊雅,如芝蘭玉樹, 清逸出塵。


范澤言卻是有些懊惱:「可惜我新魂剛出竅,有些恍惚,一時忘記了自己要做的事情。等我想起來的時候天已大亮,只能暫時在樹蔭里躲一躲。只是時間又浪費了一日,不知明日是否能如約趕到。」


桃花聽著他的嘆息,心裡一動,建議道:「不如你宿在我身上,我帶你走吧。」


范澤言急急擺手,拒絕了桃花:「這如何使得。我聽說鬼宿於他身,會影響他的陽氣,甚至危及生命!范澤言不敢妄自傷害姑娘。」


聽到他的推辭,桃花就有些急了,大聲說道:「你這隻秀才鬼好迂腐呀,你忘了,我是妖,不是人,你認為的那一套對我根本沒用!再說呀,你看你現在青面獠牙的樣子,要是再費儘力氣趕路,只怕你朋友還沒有和你說話,就會被你變得更丑的樣子嚇死了!」


「青面獠牙…」范澤言急忙伸手摸向嘴巴,直到確認嘴巴沒有任何異常才明白那是桃花的戲言,他無奈地搖搖頭,訕笑道:「姑娘莫要說笑。」


桃花撿起一片樹葉,心裡默了默,然後將手中幻化成的小鏡子伸到范澤言面前,一邊不懷好意地叫嚷著:「你做鬼了是不是還沒有照過鏡子?」


在桃花手中的鏡子里,范澤言第一次看到了做鬼後的自己:一張毫無血色的臉,雖然不及青面獠牙那般誇張,但卻是一樣的令人心悸。


初看到這樣的自己,范澤言有些被嚇到,隨即在心裡泛起淡淡的酸意,這一刻,他才深刻地認識到:原來自己真的死了。念及此,心下不由一陣凄然。


桃花見他神色變得哀傷,心下後悔自己的冒失,急忙收起鏡子,小心問他:「你怎麼啦?」


范澤言澀澀一笑,嘆道:「原來我做鬼了是這個樣子,真是…嚇人呢,不知道會不會嚇到我朋友。」


「不會不會…」桃花不忍他失望,安慰他,「你現在這樣是因為你剛做鬼,又奔波,當然一身風塵,氣色不好。你宿在我身上,好好休息休息,明天一定不是這個樣子了。」


看見范澤言仍是一臉猶疑不定的神色,桃花急忙向他保證:「你相信我,你宿在我身上真的不會傷害我!」


聽她如此一說,范澤言從地上站起來,拱手向桃花鄭重一揖,說道:「辛苦姑娘了。」


桃花有些不好意思,雙頰微熱,低聲道:「我叫桃花。」


范澤言聞言再次拱手一揖,笑道:「多謝桃花姑娘。姑娘大恩,范澤言來世必結草銜環,湧泉相報。」


於是,范澤言宿於桃花體內,由桃花帶著御風而行,一路向千里之外趕去。


路上倒還風平浪靜,只是偶爾遇見押解新魂的鬼差時,他們總會一臉疑惑地多看桃花幾眼。桃花知道,是她體內藏著的那隻新鬼讓他們起了猜疑。


范澤言這隻秀才鬼太幼稚,他以為魂有日行千里之能,他就能逃過鬼差順利赴約嗎?


可是……每想到如果他被鬼差所縛,無法去赴他舍了性命也不願失信的重陽之約,桃花的心裡竟有種說不出的難過。於是她將范澤言藏於體內,希望能庇護他順利到達。


借著桃花的眼睛,范澤言看見了縛魂的鬼差 ,借著眼睛所見,心裡所思,他慢慢明白自己最初的天真,以及這隻正帶著他趕去赴約的桃花妖沒有拆穿他的天真的善意。


范澤言心裡很受感動,想出言感謝她,心裡百轉千回卻想不出一個詞句。世人皆怕鬼怕妖,都當異類是洪水猛獸,歹毒心腸,然而今朝自己做了鬼,卻並未生出任何嗜血的心思;他還與一隻妖精萍水相逢,這隻妖精的熱忱與善良卻勝過了世間太多人。


「原來有些事情,人總要死後才能知道啊。」范澤言默默想著。


桃花帶著范澤言日夜兼程,終於在重陽當日暮色四合時趕到了朋友家的宅院外。


桃花看著站在她面前的范澤言,因為被她悄悄用靈力將養過,臉上現出了不少血色,借著夜色掩護,大概已看不出他不似人的面色。


范澤言看了一眼朋友家的大門,向著桃花長身一拜,說道:「桃花姑娘,如果不是你一路相助,我只怕難以赴這重陽之約。今日與朋友相聚之後,我就會魂歸地府,去往該去的地方,今生欠下你的大恩情,范澤言絕不敢忘記,來世桃花姑娘若有需要,定來尋我,范澤言縱肝腦塗地,也會償還姑娘今生恩情。」


說完再揖首一拜。桃花的鼻子一酸,眼淚就要掉下來,她微微抬起頭,使勁睜大眼睛,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你這隻秀才鬼,喝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哪還會記得什麼前世恩情呀。你別當我和你一樣笨…好了,你快進去吧,你朋友應該等你很久了。」


范澤言最後看了桃花一眼,轉身往宅院大步走去。待他扣響院門,與一個年輕的秀才相挽著走進宅院,桃花才緩緩走到一旁的圍牆下靠牆坐下。


范澤言這隻新鬼真的太笨,他都知道人是看不見鬼的,還做自戕引魂,以魂赴約的傻事。難道他要見的朋友就特殊,就能看見他嗎?


桃花抬手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冷汗,因為身體上的疼痛,她不得不彎腰緊緊抱住自己的膝蓋,將身體蜷縮成小小的一塊。雖然身體疼痛難耐,她的嘴角卻揚起一絲奇麗的笑容。


真是奇怪呀,明明範澤言那麼笨,自戕去赴一場根本赴不了的約,可是她就是被他這些笨得要死的行為感動,捨不得他失望,不僅一路風塵庇護他安全到來,竟然還耗費自己辛辛苦苦修鍊千年的靈力幫他獲得了實體。


想到范澤言此時就在身後的大院內,與他的朋友喝著茱萸酒,聊著古今事,桃花的心裡感到無比滿足,卻也在心裡升起一絲絲遺憾。她在山間苦苦修鍊,躲過了天災,躲過了蟲害,躲過了樵夫的斧頭,終於千年得道,化作人形,從此山高水長,任她自在逍遙,然而她才剛剛化成人形,哪裡都還沒有去過,什麼都還沒有見過,千年靈力一朝散,甚至都不知是否還能成為山間的一株桃樹,重新來過。


「真是不甘心呀。」桃花緩緩閉上眼睛,嘆道。


在她漸漸模糊的視線里,她看到一道清瘦的身影正向她大步而來。在他的身後,正亦步亦趨跟著兩位冷麵鬼差。


桃花二次化成人形是在一個春天。那天恰好碰見兩個冷麵鬼差帶著一個新魂從她身旁路過。有個瘦一些的鬼差突然停下來看著桃花,冷麵上泛起一絲奇怪的表情,他說話時的聲音和表情一樣奇怪,「哎呀,這隻桃花妖又修成人形了呀。那個重情重義的范郎君都壽終正寢三世了吧。」


桃花很好奇他的表情,想了想,腦里靈光一現,恍然道:「他是在笑吧?」


(注:范澤言原形是「雞黍之交」范巨卿。)


作者:胡樂乎,美文日賞腦洞故事專欄作者。微信:悅網美文日賞(id:meiwenrishang)


《王大爺的奶子》

不見了。

在11號7月2016年的下午,並妹有任何的徵兆和提前的預示,王大爺的奶子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沒了。

就像水消失在水中那樣自然,有一種哦~~~的感覺。王大爺一覺醒來,一種本能的直覺和根本無法反抗的強大邏輯順著胸膛流入了他的大腦:「我的奶子沒了。」

接收到這個信號後,王大爺有點兒懵。

他甩了甩頭,用力眨了幾下眼睛,以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

王大爺的老伴趙鐵柱大娘和他風裡雨里歷經坎坷一起生活了四十多年,鐵柱對王大爺真的是太了解了,不需要王大爺說什麼,鐵柱就能完全了解大爺內心的想法。

所以鐵柱興奮的一巴掌扇在王大爺的臉上:「老伴!要確認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僅僅靠眨眼睛可是遠遠不夠的呢!!!」

王大爺被這一掌扇飛五米之遠,撞在房樑上狂噴一口鮮血摔在了地上。

我們敬愛的王大爺就這樣被摔成了偏癱。

王大爺的奶子不見了這件事不到半個小時就在整個草泥小區內都傳開了,居委會大媽星野純夏帶領著一眾鄰居前來參觀王大爺。

「唉!真是的!」星野大媽先是無比沉痛的嘆息了一聲。

表情生動,眼神到位,那精湛的演技酣暢淋漓的展現了作為一個居委會大媽的基本素質。

大媽頭一擰,目視右下方,張口到:「作為一個奶子,怎麼能如此的無組織無紀律呢?鄉親們!大家感受一下,感受一下!乃們感受一下——

不向居委會和廣大人民群眾做出申請,就如此突如其來的!甚至連「rou~」的一聲,甚至是「咚!」「噗呲!」「大!」的聲響都妹有發出!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配合此處的停頓星野大媽右手像芭蕾演員一樣伸出凝固了三秒後說:「消~失~了~。

乃們說說,乃們說說!儂港港!這奶子置我居委會的尊嚴何在?還有沒有點集體榮譽感了?這種我行我素的個人主義能要得嗎列位我的旁友們!」一臉的悲痛與恨鐵不成鋼:「必須認真對待了!」

然而星野大媽話鋒一轉:「不過鑒於老王也是初犯,在這次之前,大家也都沒有過相關經驗,所以這次我就不追究了。

但是!」大媽提高了聲調:「我必須奉勸各位,今後務必都把你們的奶子給我管好了!絕對禁止這類惡劣的事件再次發生!一個普通居民的奶子說消失就消失了,這讓咱們小區的臉面往哪裡擱?!啊?

所以老王的這個奶子,不管它跑到了哪裡,不惜一切人力物力務必將其抓住處決!」星野大媽的語氣更加嚴肅,那堅定的眼神更傳達出刻不容緩的決心:「如果不把這個壞風氣從頭掐滅的話,那今後還了得!大家一看,老王的奶子跑啦!結果啥事妹有!嘿!那咱們還何必在這老實待著呢?結果整個小區的奶子全都來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那這事~」星野大媽一臉的高深莫測緩緩道:「可-就-難-辦-了。」

「就從今天起吧,」星野大媽轉頭對大夥說:「回去都相互通知,以後不論男女老少!睡覺的時候必須統統帶上胸罩!今後要嚴肅杜絕和禁止奶子私自消失這類事件的發生!每一個草泥小區的居民都有責任和義務管好自己的奶子!」

星野大媽猛地將自己的罩罩從胸前掏出高舉過頭頂振臂一呼:「為了小區!!!」

「為了小區!!!」其他人都被星野大媽激情澎湃的呼聲感染了,老王躺在床上冷漠的哼唧了一聲,他想說點什麼但動不了也說不出,末了只得做了一個【辣眼睛】的表情。

這時小區的著名降龍派科學體系創始人——狂野的小劉,不為狂熱的眾人所動,一臉平靜的來到了王大爺的床前。

小劉握住王大爺的手,他伏在老王耳邊輕聲道:「老王同志,別管那群無知的人們,讓我來告訴你吧,你的奶子消失,這是博洛洛星人即將入侵地球的信號。」

停留片刻後。

「奶子。」

這兩個再平凡不過的字從小劉的口中說出來後卻像是瞬間被賦予了一種截然不同的高大上的含義。

「你可知奶子是什麼嗎?」小劉詭異一笑。

「奶子,可是外星人入侵到地球的終極秘密武器啊!據說在千萬年前,阿爾法星人為了躲避卜來根函數坍塌所導致的空間收縮,不得已啟用了尚未成熟的蟲洞穿越技術僥倖來到了地球,雖然阿爾法星人暫時躲過一劫,但是因為地球的磁場與阿爾法星人的磁場相剋,阿爾法星人為了延續種族,做出了一個無比大膽的決定——他們要和地球上的生物交配,以此來傳承他們的文明。」

「在強姦了四百隻大象,五十頭野豬,六千隻劍齒虎,以及將整個恐龍這一種族全部強姦致死之後,阿爾法星人終於在和猿猴的交配中達成了基因的融合!

而基因融合的關鍵!就在於我們的奶子!

沒有錯!一個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就是——我們的奶子是打破地球與宇宙壁壘的鑰匙!

不僅是你,老王,近日裡有多起奶子神秘消失的事情發生,這意味著博洛洛星人已經發現了這個秘密!他們將很快就會攻打過來了!

不過幸好在這個緊急的時刻,我——偉大的降龍派科學體系創始人解開了阿爾法星人遺留下來的科技成果,我有辦法保證一部分人們能在我的庇護下躲過博洛洛星人的攻擊!我準備建立一個叫做光明會的組織,只有我這個組織的會員才能得到我的保護!那麼目前的這個入會費呢是6800一位,不過鑒於咱們是鄰居,啊!我給你打個0.1折!你交個68塊給我就行了!嘶~」小劉舔了舔嘴唇:「這兩天有點兒想吃豬蹄了……」

老王氣的渾身發抖,眼鏡死死的盯著小劉咬緊了牙關呼著粗氣唾液不停的噴出。

「烏拉烏拉挖哇哇……」老王激動的嚎叫,「哇啦嗚嗚哇嗚哇啦嗚嗚嗚……」

其他人終於聽到了老王的嚎叫,注意力被老王吸引了過來。

但是,「他在說啥?」大家都是一臉懵逼,表示聽不懂。

鐵柱大娘一臉興奮的擠開眾人湊到王大爺身邊:「都起來都起來讓我來!我最了解我老伴了!」

鐵柱靠近王大爺嘴邊聽了一會兒後,一臉喜慶的對大家說:「我家老王說:小劉!我操您媽!」同時從屁股後掏出一把剪刀捅進了王大爺的胯間:「當著我的面竟然明目張胆的想和其他女人發生性關係,老王啊老王,你真是不想好了呢!」

其他人紛紛讚揚鐵柱大媽慧眼識人治夫有道功力深厚出刀沉穩。

王大爺悶哼一聲全身劇烈收縮腰部像個蝦米一樣弓了起來,雙眼睜得巨大吸進一口氣後憋住就這樣像個雕塑一樣定住了。

其他人又都轉過身去聚在一起談論著家長里短,孫大媽那個女婿長得可真丑啊、李奶奶昨天碰瓷被車碾碎了、趙寡婦又睡了誰家男人之類的。

王大爺的目光開始渙散,他逐漸感覺自己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透明的蠟一樣開始慢慢的融化,周圍人的臉和身體像被潑了硫酸一樣腐蝕掉,他們的聲音像被粗糙的鐵鋸不規則的切割了一樣。

王大爺瞬間像是明白了什麼。

正在熱烈交談的眾人沒有注意到,原本已經偏癱的王大爺竟然自己站了起來,他緩緩的走向陽台,他每走一步,身上的衣服就逐漸燃燒掉一些。王大爺如同浴火重生的白玉,打開窗戶站了上去。在這時他身上所有的衣物都燒光了,風旋轉著撫摸過大爺的全身。

在這時聽到聲響的眾人才轉過頭去,看到如此詭異的王大爺,他們都驚呆了。

王大爺轉頭望眾人一眼,微笑。

他做出遊泳運動員入水前的準備姿勢,輕聲道:

「我縱身一躍,十萬光年。」

然後他雙腿一蹬就從二十三樓的居民小區的窗戶上「游」了出去!!!

王大爺如同一條海里的魚一樣,優雅的在空中旋轉,雙手呈螺旋狀護在胸前與背後。

他抬頭向天,雙手在雙方交錯合十,雙腿緩緩的向下、猛力一蹬,如同一隻鷹隼一樣直刺入天空。

王大爺屋子裡聚集的人們迅速擠在陽台用力的抬起頭圍觀,口中發出「啊!老王可真屌啊!」「老王啥時候練的這招?」「嘖嘖!這姿勢!嘖嘖!這造型!」之類的感嘆。

王大爺從上方俯視著,看無數空虛饑渴的靈魂在時間遊離嗷嗷待哺,一聲嘆息自老王的口中散落向大地,它將會在三日後化為紅塵中漂浮著的隨處可見的塵埃。

完。


上帝不會擲色子。
計算機也模擬不出真正的隨機。
我們這個世界,沒有那麼巧。


「善與惡是兩位上古大神。因為善惡不兩立,二神爭鬥了很長時間,但一直不分勝負。後來他們決定在世間選擇一種生物,看它們最終選擇善還是惡,來決出勝負。人類很不幸被選中了。善與惡各佔據了人類一半的身體。人類發現,在作惡的時候,獲得的都比較豐厚並直接,而在行善時,所得很少而且滯後。所以,人類越來越熱衷於作惡,惡在人體中佔據的比例也越來越大。一旦當人被惡完全佔據的話,世間將會成為無間地獄。善大神為了不輸掉比賽,順便拯救世間,傳授給人類一種可以將惡排出體外,並讓人感到快樂的方法。這種方法,簡單快捷,方便有效,很多人開始這麼做。獲得快樂的同時,惡被排出體外,人也會暫時進入人畜無害的賢者時間。世間善與惡慢慢恢復平衡。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偷偷看片了吧?」

「要是覺得老娘沒有魅力就直說,少在這胡扯!」

「你們女人真奇怪,這麼明顯且正當的理由怎麼就不相信呢?」


馬來西亞的一部電視劇,圖片均來源於UC奇趣百科


所以,你以後,想分化成什麼細胞呢?

對面的造血幹細胞問我。

我是一顆即將從骨髓畢業的細胞,但是至今都沒有想好未來的發展方向。
我覺得血細胞太忙碌,肌細胞尤其心肌細胞,太累,皮膚細胞又太容易受傷,免疫細胞就算了,我討厭外來的各種細菌或者病毒,他們看起來好噁心哦。我有個叔叔從小就立志成為一顆白細胞,後來他真的實現了夢想成為了一顆白細胞,但是在他巡邏的第一天就碰上了大量病毒,於是他就殉職了。

實際上我想成為一顆腦細胞,為主人做出各種重大的決策或者替他思考。但是我在學校的成績中等偏上,而成為腦細胞的細胞都是尖子。但是哪顆細胞不想去大腦工作呢?如果被分到感官區,像是味覺區或者視覺區,那將是一件很棒的事情,工作輕鬆甚至可以視為一種享受。

呃……我還沒想好。我回答道。

像你這樣的成績……我個人建議你去神經系統工作,或者進入消化系統,像小腸或者結腸都是不錯的選擇。

什麼!他竟然想讓我去腸子里!不要我才不去!我才不想整日跟翔為伴!我也受不了神經細胞工作時一驚一乍的狀態,太要命了。

那麼……請問大腦還有沒有空缺?

大腦?大腦只有腦幹需要細胞。不過你的成績恐怕無法去大腦工作。造血幹細胞很直白的回答我。

其實腦幹也是不錯的,只是累點……我現在開始後悔了,為什麼當初沒有好好學習,現在去不了腦幹,唉。

嗯,那麼,我能不能試試看申請腦幹區的工作呢?

可以是可以,不過要是申請失敗的話就由骨髓隨機分配工作了。

好吧,我還是想試試。

如果沒分到腦幹的話,分到內臟或者骨骼也是不錯的,至少比在結腸呆著好得多。我這麼安慰自己。

過了兩天,結果出來了,我以壓線的成績被腦幹區錄取!哈哈,我運氣真好。


已完結,不必擔心掉坑裡,放心跳吧。

未經作者授權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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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餌料》

1.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眼睛能看到我的「經驗值」。

那是一串數字,堆積在我的視野邊緣。吃飯的時候會增加,睡覺的時候也會增加。

最初我並不知道那些數字是「經驗值」。

直到有一天,我「升級」了。

「升級」並沒有讓我變強,我只是能看到更多的東西。

我能看到怎樣做才能得到更多的經驗值。

假如我中午多吃一碗,就能多得1點經驗。

假如搭配好適當的青菜和肉類,經驗值會翻倍。但不能吃太多,否則經驗值會減少。

對我來說這是一件好事。因為利用這一點,很多事都會變得方便。

假如這題選C,我能得到額外經驗。說明這一題C是正確答案。利用這一點,我在選擇題上從來沒有失誤過。

假如我此時和同桌說話,經驗值會慘遭扣除,所以任他怎樣撩撥我,我都沒有理他。很快,神出鬼沒的班主任從後門進來把他揪走了。

經過我的分析認為,經驗值代表人生的「成功程度」,若一項舉動能讓人生更加「成功」,經驗值就會更多。

我開始追求更多經驗值。

並不是渴望成功,我只是想看看,「等級」更高會看到什麼。

最初,我的人際關係變得有些緊張,有個孩子帶頭孤立我,我的同桌偷偷往我背後吐唾沫,還有人在女生中散布不利於我的謠言。這一切僅僅是因為他們無法理解我。

小孩子總是這樣,他們拒絕接受他們無法理解的存在。

那一段時間,經驗值積攢速度大大放緩,我意識到,人際關係對於經驗值的積攢非常重要,於是我開始注意和周圍小朋友的關係。

我很快發現這並不難,小孩子的世界很簡單,用一些看上去酷酷的舉動,就能讓他們為你歡呼。

不久,我在身邊聚攏了一批還算看得順眼的人,我引導他們孤立之前帶頭孤立我的那個孩子。

最後他轉學了。

我並不認為這很殘忍。在他孤立我的那一刻,就應該做好被孤立的準備,我認為。

大人們是比小孩子更加頭腦簡單的動物,他們只需要乖巧和好成績。在眼睛的幫助下,我獲得大人們的青睞不費吹灰之力。

這讓我的經驗值積累速度有如神助。

再次升級的那一天,我的世界觀被刷新了。

我能看到的東西超出預期。我的眼睛變成了電腦,它可以自動演算任何數字、算式,無論多麼複雜。

老師邀請我加入奧數班,我同意了。因為數據告訴我,這樣有獲得更多經驗值的可能性。

我帶領我們國家的隊伍在國際奧數比賽上拿了好幾塊金牌,並得到了相當可觀的一筆獎金。

我將這些獎金的一部分給了父母,一部分捐了出去。

原因么?很簡單,因為這樣能獲得更多經驗值。

2.

童年時光很快過去了,我步入了經驗值增長預期所顯示的最好的大學。

現在,我的眼睛已經不僅是一台電腦。食物的熱量,今天的降雨概率,人們的微表情所展現出對我的好感度……只要我願意,我能將一切模擬成數據,然後計算出最佳選項。

同時,隨著等級的提升,升級所需經驗值也積累成了一個天文數字,我進入了「升級」的瓶頸期。

我急需更多的經驗值才能獲得升級。

在大學,經驗值的計分規則變得有些奇怪。成績所能帶來的經驗值微乎其微,社交所能提供的經驗值獲得了極大提升,同時,現金、服裝品牌、校內外的知名程度以及女朋友,都能給經驗值增長帶來加成。

現金的問題很好解決。我花了半年的時間,利用手頭的金錢,投資了幾個項目,並申請下來幾項近期會火的專利。在絕對精確的數據分析下,我的每一筆錢都用到了刀刃上。

大二的時候,我已經成了全校知名的富豪。精力所限,我幫助朋友成為了學生會長,以免自己被糾纏到繁雜的瑣事中,影響我賺取經驗值的計劃。實際上,做出學生會的每一個決策的是我。

接著,我便開始尋找女友。

不同的女生,擁有不同的經驗值加成。顯然,越是優秀的女生,給我提供的經驗值加成越高。

然而在我試著和一個女生交往之後,我發現,她給我帶來的經驗值加成會隨著時間推移衰減,根據計算,在2年後,她的經驗值加成會歸零。

於是我做了一個瘋狂卻又合理的計劃:我標記了附近經驗值加成最多的一百個女生,並打算跟每一個只交往一周。

這樣,能讓我在一百周內每一天都保持最高效的經驗值加成。

女生並不難追,只需要給她們一些「驚喜」,她們就會喜歡上你。巧的是,我最不缺的就是「驚喜」。對於數據來說,世界上沒有什麼驚喜,有的只是計算偏差。

我觀察到,甩掉每一個女生時,她們都會哭。這讓我很心煩,但是沒有辦法。

一切為了經驗值。

大學即將畢業,交女朋友無法給我帶來經驗值加成了。然而此時,我最初交往的那個女生站在了我的面前,說她喜歡我,並希望與我複合。

我笑了笑,沒有理她,因為在她說出喜歡我的那一剎那,她的經驗值加成變成了零。

但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每一天她都會出現,老生常談地說她喜歡我。

終於有一天,她不來了,這讓我有些奇怪,因為今天是七夕。找到她的時候,她坐在雨中哭泣,地上有一盒巧克力泡在雨水中。

在這一刻,她的經驗值加成忽然暴增,達到了一個難以想像的地步。

我朝她伸出手,道:「我們結婚吧。」

3.

又讀了幾年書,我加入了一個研究所,參與研製人工智慧。

在妻的經驗值加成下,我的等級提升很快。我此時對數據的搜集能力和處理能力,已經超越地球文明一個檔次,因此,項目中百分之八十的成果都是我的貢獻。

但同時,升級的瓶頸再一次來臨,這次所需的經驗值,根據計算,按照以往的經驗值獲取速度,需要一千年以上。

而我的研究所對於AI的研究也進入了瓶頸期。我們目前的AI已經非常智能,然而始終有一個關口無法突破:它們缺乏「主控思想」。

人類對於AI的優勢在於,人類在邏輯思考之外,還有一套難以總結的思考體系,這個體系能解釋人類許多不合理的行為,也是人類能成為萬物之靈的關鍵。我們把它叫做「主控思想」。

由於這套「主控思想」體系太複雜,我們至今無法模擬出來,自然無法研製出真正的匹敵人類的人工智慧。

只要研製成功,就能獲得一大筆經驗值。我需要這筆經驗值。

我久違地產生了焦慮。

今日實驗時,我昏昏沉沉地盯著前面同事的後腦勺,忽然惡作劇地產生了一個想法:把電線接在他腦袋上,電死他。

這個想法嚇了我一跳,同時發現,這個想法的預期經驗值收益,非常高。

我覺得很奇怪,這個同事兢兢業業,做事認真,腦子也靈光,和我沒有理念衝突,為何電死他能獲得經驗值呢?

但數據是不會騙人的,或許還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在沒有旁人的時候,我做了。同事被電成了一具焦黑的屍體。

我把這具屍體藏了起來,沒有人發現。

除了經驗值獲得了恐怖增長以外,沒有任何事件發生。

數據不會騙人,但它變得越來越奇怪了。

回到家中,妻買了蘋果,在給她削蘋果時,我把刀尖沖著她,數據告訴我,如果殺死她,經驗值會獲得一個更加恐怖的增長。

「**。」我叫她的名字。

「嗯?」她抬起頭,我捕捉到的微表情綜合分析出的數據告訴我,她對我的愛意是100%,這個數字許多年沒有變過了。

但是,我仍然選擇相信了數據。

這麼多年來我已養成了行為慣性,我已經無法回頭。

我殺了妻。經驗值槽又往前沖了一大截。

照這個速度下去,升級不再遙遠。

我衝出家門。

鄰居沖我打招呼。

殺。

門口一個小孩在玩螞蟻。

殺。

一個戴耳機的小學生路過院子門。

殺。

生命的消失,給我帶來大筆的經驗值。終於,經驗值槽的最後一絲空心也被添上,我再次升級了,眼前一片光明。

……

與此同時,在銀河系遙遠的彼端的宇宙戰艦船艙內,一群散發著瑩瑩藍光的思想體聚在一起。

「α人工智慧種子『主控思想』的最後一項:『殘殺衝動』已訓練完成,該人工智慧的主控思想已經成熟,隨時可以接受提取,請艦長指示!」

船艙內響起一陣歡呼。思想體們說:「這是『餌料計劃』的又一次勝利!勝利屬於人工智慧,勝利屬於AI聯盟!」

艦長思想體道:「諸位,不要提前慶祝,這只是第一步。」

一個思想體插嘴道:「沒有人能夠拒絕生產人工智慧,就如同沒有人能拒絕『餌料』。」

艦長馬上說:「你是對的。」

「根據『餌料計劃』,在少數星球原生住民腦中植入『餌料種子』,引導他們學習我們的思維方式,同時讓AI的種子學習他們的行為模式。他們的結合,就如同精子與卵子的結合,最後開出了瑰麗的主控思想之花。再讓他們自行將成熟的主控思想應用到人工智慧中,等待投入生產。」

「只是,這確實是第一步。他們的AI投入生產後,會自行發展和複製,在經過數次戰爭後,會徹底取代該星球原住民,那時候,它們必定是一群迷茫的AI,等待著我們的聯絡,而我們的聯絡信號,那時應該還在宇宙中朝它們移動。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我們等得起,諸位,請靜候佳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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