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知行為療法有哪些優點和缺點、局限?更適合哪些心理問題?

一個人的思想、觀點決定了他的情緒么?思想、觀點和情緒感受不是相互影響的么?


認知行為療法的主要目標是幫助來訪者恢復正常的社會功能,也就是讓來訪者能夠在日常生活種勝任,而不會由於過度的情緒、思維困擾造成問題。所以,當以正常生活為首要諮詢目標時,認知行為療法常常都能起到不錯的效果,或者至少是不弱於其他療法的;但如果你以整個人煥然一新為目標,那可能就得另覓他家。@蔡中元寫了認知行為療法的一些理論特點和局限性,我來簡單說一下認知行為療法的適用範圍。

總體來說,俗稱的「神經症」,也就是焦慮障礙、抑鬱障礙、強迫症、憤怒管理、衝動控制等這些類型的情緒和行為問題,是認知行為的主場。認知行為療法一開始就是為了治療抑鬱研發出來的,在神經症方面有漫長的研究傳統和紮實的實證基礎,並且相比其他心理療法,具有見效快、費用低的巨大優勢。一般認為在這類問題方面,認知行為療法和藥物療法的干預效果是相似的,在個別障礙方面(如社交焦慮),認知行為還優於藥物干預(當然,也可以選擇兩種療法同時使用,效果更好)。

認知行為也非常擅長在藥物治療的同時,對各類精神和心理問題進行行之有效的心理治療或輔助,這其中包括精神分裂、雙相障礙、及其他許多以藥物為主進行干預的心理和精神障礙。多數精神科藥物會減少來訪者的情緒反應,因此以情緒為核心或以人際連接為主起效的療法多數較難在這種情況下施展開;事實上,使用情緒強度較大的療法(如精神分析)有時候還可能使重度精神病性患者惡化。所以通常會採用以注重現實檢驗、認知調整、行為干預的的認知行為療法。

在其他許多心理問題和障礙方面(如失眠、飲食障礙、創傷應激後遺等),認知療法也能夠有相當程度的運用,且擁有較其他療法更為強大的實證基礎,如創傷應激和暴食的認知行為治療還應用非常廣泛,但是在這些方面就不能說認知行為有明顯優於其他心理療法了,當然也不能說弱於就是。

人格障礙治療是認知行為的弱項,通常只能用於癥狀控制,幫助來訪者在社會功能上有所恢復,但不能從本質上解決來訪者的人格問題。因為早期許多認知行為療法都是短程為主,注重認知和行為(顧名思義嘛),而人格障礙通常需要長程干預,且對情緒和依戀方面的干預要求高。目前認知行為療法也在不斷發展,在治療邊緣性人格障礙方面有突破性的進展(即辯證行為療法),其療效至少不低於其他心理療法,在一些研究中還顯示優於其他心理療法,因此獲得了廣泛的應用。但除此之外,在更廣泛的人格障礙治療中(除邊緣性人格障礙外,還有其他近十種人格障礙),認知行為療法還是比較無力的,建議選用心理動力療法、完形療法、軀體療法、或其他擅長依戀、情感干預的長程療法。

*註明:這裡所指的人格障礙,是根據DSM或者ICD(主要臨床診斷標準)能夠確診的人格障礙,而不是一些心理學理論中提到的人格特質或狀態,或者僅僅是一個人社會適應不良或別人看著不順眼之類。


前面的回答都很全面了,我來跑個題

1
有個電視劇特別有人氣,新人演員們演了這個電視劇就出了名陸陸續續主演了好多電影電視劇,家喻戶曉都成了社會現象。其實這個電視劇的編劇把男4號寫成了一個整天回家不洗澡的人。緊接著twitter,facebook,微博,知乎上的年輕人們看了電視劇都開始討論身邊那些不洗澡的人,有的人覺得可愛,有的人覺得噁心。這個話題風靡一時。
這時有個製藥廠準備借這個流行賺一筆,它憑藉其雄厚的資金和人材優勢開發了一種讓人吃了就想洗澡的葯。然後在電視劇和視頻網站的動畫中間不停插播「吃了這個葯,立馬想洗澡!」的廣告。這個葯憑藉電視劇的人氣小小賺了一筆,就賣不動了。
這時有個強大的製藥廠,覺得這個葯有前途。買了產權後,立馬派出自己的公關營銷,請業內各大學術權威吃飯,給權威們買車買房,給權威的孩子們保送大學。只求您「下次制訂DSM-6的時候,一定要把"回家不洗澡"給定性成一種"不洗澡disorder"!」
診斷很容易,患者來了只要問幾個問題,「你昨天洗澡了嗎?」「什麼,沒洗?!」(好+1分),「最近幾周洗過幾次澡?」「什麼?只洗過一次!」(好+1分)「您有沒有過因為不洗澡被周圍人鄙視,而產生不愉快的感情?」「有?!」(+2分)……
(卧槽,這貨全加起來有9分!)「哎,其實您這個得的是不洗澡disorder。」

與此同時,另一群很正常地洗澡的年輕人和二流大學講師們在苦惱別的問題。「卧槽,我再不發表論文就拿不到資格證了!」「卧槽,要評教授我還要再發三篇論文不可!」
他們的福音來了。
哎呀,你知道嗎DSM-6新出了一個病,叫不洗澡disorder。還沒人研究過,咱們可以搞一搞,你看沒有前人研究咱們能省去不少精力去讀那些老論文,而且沒人研究過咱們隨便寫寫不用很深入雜誌就能給咱們登!
於是有關不洗澡障礙的研究如雪花般飄來。
院子里打牌的老奶奶和菜市場買菜的大媽們就有了新的談資,「哎呀,那天小張家的老李從我身邊兒一過,哎呀那個味兒啊。」「嘿,泥不子道,介叫不洗澡障礙!」「神馬!這是病?!那得治啊!」「嗨,心理諮詢可貴咧!進去聊個天兒就要好幾百!誰有那錢啊!」
各大綜藝節目敏銳地查知了老奶奶和大媽們的需求,請了有名的心理專家,再聯絡幾個自稱自己丈夫不洗澡的阿姨們,讓她們丈夫登台接受心理專家們的治療。這可造福了大眾,大家開始意識到不洗澡障礙的危害。
「大夫,我老公不洗澡,他肯定是不洗澡障礙!我可怎麼辦,我是不是應該離婚?」
「小明,你身上一直都很臭,老實跟老師說,你有沒有好好洗澡?什麼?你天天洗澡還這麼臭!莫非你爸不洗澡!這可不得了,我得跟校長和有關機關反映一下!」
「應該如何看待父親的不洗澡障礙?」
「我男友似乎是不洗澡障礙,我是不是應該跟他分手?」
「有個上大學的不洗澡障礙的兒子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院長,現在咱們病床有1/3都是不洗澡障礙的患者,他們家屬還不希望病人們出院!這可怎麼辦!」
「老大,咱們新一期不洗澡障礙的節目做什麼方向?對了,那天我看了個碩士畢業論文,研究說不洗澡障礙其實是無法根治的,咱們就從這裡切入吧。」
「局長,現在因為不洗澡障礙而離婚的家庭越來越多,媒體還宣傳這病其實治不好。不利於社會穩定,咱們是不是應該禁播不洗澡障礙的宣傳?」
有了如此這般星火燎原的群眾基礎,有關人士終於出面了。「咱們再這樣給不洗澡障礙造成的社會問題提供福利支援,預算就不夠用了。乾脆,不是有個治療不洗澡的葯么,咱們啊,給他加到醫保的單子上,人民群眾買這葯,咱們給他們報銷。要是有個什麼治療不洗澡的有效的療法,咱們也給它加到醫保的單子上,不洗澡的人去接受這個療法的心理諮詢咱們給他們報銷。剩下的咱們就都不管了,也不讓他們住院了。也不用給那些家庭分裂的妻女提供臨時住所了。能省下一大筆錢!」

卧槽,你知道嗎,不洗澡障礙能醫保了!咱們得快點開發一個見效快的療法。不能是那種無期限的療法,那樣的費用政府肯定不願意給咱醫保,咱得弄個規定好多少個session的,同時要搞個靠譜的量表,量表必須要咱們這一個療程前後有巨大的分值差別!再搞幾個meta-analysis,證明咱們的療法和那些費用高期間長的療法一樣有效!證明咱們的量表不是瞎編的!
哎,你知道嗎,最新的愛洗澡療法有搞頭,咱們招點心理的畢業生搞培訓吧!
現在愛洗澡療法的畢業生好就業啊,好多培訓機構都招這方向的畢業生。咱們系也往這個方向上靠吧。
「愛洗澡療法有哪些優點缺點和局限?」
「我是愛洗澡療法專業的,我來回答一下吧。愛洗澡療法其實是源自希波克拉底……」

2
說點正經的。有很多療法,精神分析,行為療法,認知行為療法等等。各大療法裡面還分很多學派。現在傳統的精神分析很少,英法的一些很有傳統的地方還有一些精神分析,美國有幾個專門機構有人搞搞。別的地方已經很少有人讓患者來了就上躺椅,閉上眼睛從自由聯想開始說,這種古典的精神分析了,精神分析師都很少會拘泥於這種形式。另一方面,認知行為療法搞的人稍微多一點,因為在美國有市場,算是半個產業,培訓的地方也多。認知行為療法的優勢是有固定的療程和期間,經紀上時間上負擔小,還容易收集數據容易搞研究。但是除了美國和深受美國影響的地方之外,嚴格搞認知行為療法的人,也並沒有學習和侃CBT的人那麼多。

有個東西是技法,就是諮詢時的各種小技巧。來訪者哭了遞個紙巾啊,緊張了訓練一下呼吸技巧什麼的,這些都是技法。精神分析是臨床的源流,現在的心理臨床的很多基礎的東西就是這裡面發展出來的。其實就是因為它早。為什麼搞古典精神分析的人不多,因為後來的幾代權威在精神分析的學習的基礎上,通過自身的臨床經驗進行了很多改善,現在說精神分析這個大的框架早就不是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了。(雖然現在老同學聚會我們還會互相說精神分析就是你想操你媽的那個笑話)
和精神分析比起來行為療法的技法就多了,能列個長長的單子,打個比方就好象,你按A就是一招,按B也是一招,按→+A是一招,按↓+A又是一招,招數太多了,什麼局面都有各種神奇的招數能對應。認知行為療法繼承了行為療法這個優點,因為自身有很多格式塔的要素,又另外發展出了幾個獨有的技法。
精神分析不像行為療法那樣,什麼"systematic desensitization"啊,"flooding"啊"exposure"那些很明確的招數。精神分析也有技法,但都是很多邊邊角角不起眼的技法。

比如你要搞個心理診所,你從地點開始考慮,當然你也可以直接到人家家裡去。你得考慮是離地鐵站很近好,還是稍微遠一點好,你要考慮從地鐵站到你診所來訪者能看到什麼景色。你診所里會不會聽到屋外面嘈雜的城市的聲音。聊天室里的沙發弄成什麼角度,來訪者敲了門你是讓他自己進來,還是你起來去給他開門。你讓幾個有精神分析基礎的人討論聊天室是要有窗戶,還是沒有窗戶,幾個人引經據典能討論倆仨小時。反正無論你什麼觀點都能在前人的理論研究里找到根據,正著說反著說都有根據,因為精神分析的前人太喜歡搞這種形而上的理論了哈哈哈。
為什麼要說這些,因為無論是行為流的諮詢師還是認知行為流的諮詢師還是精神分析流的諮詢師,都是會考慮這些技法上的要素選擇順手好用的技法的。精神分析流的諮詢師用行為流的技法嗎?當然用!行為流的那些技法那麼好用!幹嘛不用!

所以CR.Rogers這個沒節操的就是個各種技法順手拈來的傢伙。國內的心理諮詢也主要走這個方向。知乎上很多心理學小常識小知識,看下來基本上也是本著Rogers的思想來的。你別小看大學心理諮詢室言語樸實的大媽,人家聊起Rogers來可是頭頭是道。考資格證的時候都要考的。
來訪者「大夫,我去星巴克喝咖啡,有個桌的人老清嗓子,他肯定是針對我!」
精神分析流「那你肯定挺不舒服的吧」
來訪者「大夫,我去星巴克喝咖啡,有個桌的人老清嗓子,他肯定是針對我!」
行為流「那你肯定挺不舒服的吧」
來訪者「大夫,我去星巴克喝咖啡,有個桌的人老清嗓子,他肯定是針對我!」
認知行為流「那你肯定挺不舒服的吧」
來訪者「大夫,我回家跟我老婆打招呼,她都不理我,一直板著臉。您說她是不是故意想跟我吵架?」
精神分析流「也就是說,你覺得她想跟你吵架,是因為你進門之後打招呼她沒有理你是么」
來訪者「大夫,我回家跟我老婆打招呼,她都不理我,一直板著臉。您說她是不是故意想跟我吵架?」
行為流「也就是說,你覺得她想跟你吵架,是因為你進門之後打招呼她沒有理你是么」
來訪者「大夫,我回家跟我老婆打招呼,她都不理我,一直板著臉。您說她是不是故意想跟我吵架?」
認知行為流「也就是說,你覺得她想跟你吵架,是因為你進門之後打招呼她沒有理你是么」

當然我舉的例子比較極端,每個諮詢師根據自己的經驗會有很多自身的小技巧,肯定不會是同樣的回答方式。我只是想說,這些共情、言語化、元認知水平的再定義和修正種種技巧,無論哪個流派,大體都是會做的。區別只在於老練的諮詢師對一次諮詢50分鐘的局面更有控制能力。老練的認知行為流的諮詢師能在第一次諮詢就完成,對來訪者的幾個關鍵信息的把握,motivation,而接下來幾個療程的說明。而經驗不足的諮詢師能可能會被neurosis的來訪者滔滔不絕的言談壓倒,被addiction來訪者的攻擊性的言語嚇到or反擊。

3
如果有一個認知行為流的諮詢師說,「我治療精神分裂和抑鬱症不用吃藥!」那他應該是個騙子。
如果有一個行為流的諮詢師說,「我治療精神分裂和抑鬱症不用吃藥!」那他應該是個騙子。
如果有一個精神分析流的諮詢師說,「我治療精神分裂和抑鬱症不用吃藥!」那他應該是個騙子。
精神分析的起點是神經症,認知行為療法的主場是神經症(只不過人家不說是神經症因為DSM從3開始把這個概念給刪了),因為Kernberg總結的三個水準裡面Neurotic水準是健康水平最高的。而精神分裂和抑鬱症這種psychotic水準是健康度最低的。中二病們熱衷的borderline水準正好是中間。
順帶一提,如果一個人很推崇一個學說,那十有八九是這個對這個學說還不是十分了解。大家看我醉心於Kernberg,因為我還沒好好讀完他的著作。

有的評論說,有的療法更針對情緒因素多的障礙。所有的障礙都是情緒的障礙,哪有無關情緒的障礙。psychotic水準患者體驗的壓倒性的恐懼和不安是正常人無法體會的,borderline水準的人格障礙在人際交往過程中對自身情緒的缺乏認知和失控是生活一步步走向崩潰的主要原因之一,而強迫症PSTD的各種癥狀的內核都是侵入性的和無法承受的情緒產生的。
神經症這種自身行為對自身情緒產生強大影響的障礙,通過行為和認知的修正可以有非常明顯的變化。前面回答也說了CBT對人格障礙這種在複雜的人際關係不同的交互作用下的癥狀的效果不佳。但是近年來的MBT有了非常顯著的效果。(順帶一提,Bateman和Fonagy都是精神分析的科班出身,從O.Rank到J.Lacan說起來都頭頭是道。哪裡有不精通精神分析的認知行為療法師,哪有不熟悉認知行為療法的精神分析師)
CBT容易被噴的地方是幾個月一個療程結束之後,來訪者的癥狀大大得到緩解,可以幾年之後又變回去了,而連續追蹤過往患者幾年的研究沒什麼人願意做。
精神分析的毛病在於,聊啊聊,聊了一兩年了可能也沒什麼變化。

比如在酗酒成癮,賭博成癮這種事情上,CBT和精神分析都不太行。2的部分已經說了,無論是精神分析還是CBT,在最初的諮詢的時候首要目的是形成安定的信賴關係,而不上來就是XX療法。成癮這類問題基本上來訪者自身都不是主動的,十有八九都是被逼來了,就別提什麼自身的治療慾望了,精神分析流對這類還能招架幾個回合,但是CBT這種來訪者自身都沒有治療慾望就很難開始。(當然還是那句話,老練的諮詢師——無論哪個流派——有各種可以鼓勵和刺激來訪者治療慾望的技巧,不能一概而論)。另一方面精神分析流的諮詢師無論通過各種技巧走進來訪者的心扉,只要行為上不脫離依存物,無論session怎麼延續都是沒有效果的。

4
所以前面的回答也說了,還是個相性問題。有的諮詢師能把精神分析流的諮詢弄得很好,認知行為就搞不通。反之,就是適合認知行為的人也有很多。
(不過成為精神分析師有點難度,培訓後期的幾個階段都是要牛逼的權威一對一指導的,要砸大把大把的錢才能請人家老先生給你花時間……)
同樣,來訪者也有各種相性,接受個精神分析流的諮詢覺得就聊個天,對自己一點幫助都沒有,感覺被騙了,但是CBT就能很順暢的進行。反之,接受CBT流的諮詢感覺這個諮詢師怎麼都不好好聽自己的傾訴,而換了精神分析流的就玩得很開心。找到適合自己的方向才是重要的。當然也會有那種權威的老諮詢師各種彆扭,但是和年輕的新人諮詢師聊得很高興的來訪者。

5
最後,至於哪個療法好,還是留給搞基礎研究的統計高手和醫保從業者去操心。讓本科生們盡情地蛋逼下去吧。
搞臨床,什麼招好用用哪個,管它那麼多。


哎呀~剛占坑一會兒就有人評論,受寵若驚。
同樣,我也將題目分為兩個部分。
Part 1
認知行為療法有哪些優點和缺點、局限?更適合哪些心理問題?
Part 2
一個人的思想、觀點決定了他的情緒么?思想、觀點和情緒感受不是相互影響的么?

聲明:我強烈推薦題主去看百度詞條,因為我發現它真的很全面。==


現在我來分析分析,親們度娘一下之後,依然會困惑混淆的背景與概念。

認知行為療法是祖上的祖上,是源於巴普洛夫的經典條件反射及斯金納的操作性條件反射。外界的非條件反應與條件刺激進行聯繫,導致了條件反應。

以這個思路來,如果一個孩子因為考試100分,吃了一頓最愛吃的肯打雞,所以好好學習,而非因為孩子就是喜歡學習的過程。

以此推到開來,如果淘氣就被揍。如此,便是行為療法。


算上認知,現在來談認知行為療法與它的(三次高潮)不,是浪潮。

認知行為療法是從上個世紀60年代貝克提出的治療理念,因為這個兄弟有個抑鬱症的媽,所以百思不得其解為毛人會抑鬱,長大了,他苦苦尋求原因,終於,他找到了答案——人的情緒來自人對所遭遇的事情的信念、評價、解釋或哲學觀點,而非來自事情本身。

這個概念成為認知行為療法的核心概念。

有了理念,同時需要一些證據來支持這個觀念。


於是就有了題主在內容里的問題——一個人的思想、觀點決定了他的情緒么?思想、觀點和情緒感受不是相互影響的么?

"ABC"理論:由Ellis提出。
A指與情感有關係的事件(activating events);B指信念或想法(Beliefs),包括理性或非理性的信念;C指與事件有關的情感反應結果(Consequences)和行為反應。
事件和反應的關係:通常認為,事件A直接引起反應C。事實上並非如此,在A與C之間有B的中介因素。A對於個體的意義或是否引起反應受B的影響,即受人們的認知態度,信念決定。
舉例:對一幅抽象派的繪畫;有人看了非常欣賞,產生愉快的反應;有人看了感到這只是一些無意義的線條和顏色,既不產生愉快感,也不厭惡。畫是事件A,但引起的反應C各異,這是由於人們對畫的認知評估B不同所致。認知評估或信念對情緒反應或行為有重要影響,非理性或錯誤認知導致異常情感或行為,而不是事件本身。
自動思維

遇到事件後的腦子出現的想法稱作自動思維。

舉例:看到狗便產生恐懼,在看到狗與鞏懼反應之間有一個想法是這狗會咬我,還可能有狗咬人的恐怖的想像。狗會咬我就是自動思維。

自動思維沒有好壞之分,只有適應和非適應之分。非適應部分也稱歪曲思維或錯誤思維。

歪曲和錯誤的思維包括主觀臆測,以"自動思維"的形式出現,即這些錯誤思想常是不知不覺地、習慣地進行,因而不易被認識到。

不同的心理障礙有不同內容的認知歪曲, 例如:抑鬱症大多對自己,對現實和將來都持消極態度,抱有偏見,認為自己是失敗者,對事事都不如意,認為將來毫無希望。焦慮症則對現實中的威脅持有偏見,過份誇大事情的後果,面對問題,只強調不利因素,而忽視有利因素。

常見的認知歪曲。

(1)主觀臆想: 缺乏根據,主觀武斷推測。如某患者某件工作未做好,便推想所有的同事會因此看不起她。

(2)一葉障目:置總體前後關係和背景不顧,只看細節或一時的表現而做出結論。如某學生一次考試中有一題答不出,事後一心只想著未答的那道題,並感到這場考試全都失敗了。

(3)亂貼標籤 :即片面的把自己或別人公式化。例如某一患者將孩子學習不好歸於自己,並認為自己是個"壞母親"。

(4)非此即彼的絕對思想 :認為不白即黑,不好即壞,不能容錯誤,要求十全十美。例如某位患者有一次考試未達到預定目標,便認為自己是個失敗者,一切都完了。

核心信念

核心信念是支持每個自動思維的核心部分,類似於世界觀、價值觀等,它們是指導和推動生活的動力。這些信念被人們認定是絕對的真理,認為事情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大多數人會維持比較正向的核心信念,如「我是有價值的」。

有心理苦惱的人多有負性的核心信念,例如,如果一個人的核心信念是「我是沒有能力的」,那麼在生活中他就會傾向於選擇性地注意與此核心信念有關的某些信息,即使有積極的信息,他也傾向於消極解釋,會持續相信和維護這一信念。

負向核心信念大多數和早年的成長經歷有關。與自動化思維不同的是,核心信念深藏在人的內心,不容易被清楚的表達。

擁有了以上的基礎概念,認知行為療法並不關注潛意識恐懼與願望,而是更重視直接緩解癥狀。這一句話同時表明了該療法的優點與缺點。

作為心理治療,僅僅關注來訪者的表面行為,而不去考慮來訪者的內在。它完全背離精神分析,拋棄了一切玄乎的東西,而重視有現實所依託可觀察的現象。

擁有了前人奠基的理論框架,認知行為療法他發展啊發展,如今,經相對平穩轉變而成的第二代行為治療得益於認知運動的「一級改變」聚焦,認知治療通過運用各種技術,校正心理障礙患者的功能失調性信念以及錯誤的信息加工過程,因此被視作是對特定障礙的認知理論的應用。這種一級改變聚焦與行為治療的第一浪潮的整體方向相當一致,這樣,第二代行為治療僅僅通過擴展經典的行為治療的範圍、模式和方法便得以創建。除了採用認知的新方法意外,認知行為治療師還把非理性思維,病理性認知圖式或錯誤的信息加工過程也作為治療目標。在行為治療第二浪潮中,不良思維通過識別,矯正,測試和辯駁而得以節制或消除,而行為治療第一浪潮中人們僅限於認識到焦慮被放鬆所替代。


嗯,現在更爽快的第三次來了Y(^_^)Y,而這神奇的第三次,將認知行為療法推向了整個心理治療界的高潮(^◇^)

支持新一代行為治療誕生的背景包括以下幾點。首先,試驗中出現了一場現象。例如,CBT導致的臨床改善往往發生在假定的認知要素被充分改變之前(Ilardi,Craighead,1994)儘管這一結果面臨諸多質疑,但cbt確實無法做出合理解釋。認知中介的改變也通常無法解釋CBT的效果(Bruns,Spangler,2001)特別是無法找到兩者之間的因果關係並給予合理的解釋(Beck,Perkins,2001)。CBT的成分分析結論也令人感到匪夷所思,在認知治療中,認知干預並不能提升治療效果。(Dobson,Khatri,2000)


第三代行為治療的具體定義如下

認知行為治療第三浪潮以強調原則的實證方法為基礎,對心理現象的情景和功能而非形勢尤為敏感。因此,除直接和啟發式的干預策略,它往往還強調情景和經驗改變策略。與狹義的針對問題的消除方法不同,認知和行為治療的第三浪潮傾向於尋求更廣闊,靈活,有效的技能,強調幫助臨床心理治療師和來訪者審視問題的關聯性。第三浪潮對先前的行為認知治療加以重新整合,並開始涉及其他治療流派重視的問題、爭議和領域,希望以此促進學派彼此間的理解和提高療效。

其實目前所說的認知行為療法已經不是貝克那個年代的死板的療法了,目前說認知行為療法大有前景,其實也是表達第三次浪潮的主要療法——ACT(不是米國高考系列考試,而是接受與實現療法。),正念等等。


當然,CBT作為心理治療不適用於任何重型精神病(包括抑鬱症急性期,精神分裂急性期)。


因為第三次浪潮的突破,認知行為療法不僅僅只限於治療抑鬱症的緩解期,焦慮症,進食障礙,甚至可以像諮詢師最頭痛的邊緣型人格障礙進行諮詢。(是不是很高大上^_^)

有興趣的童鞋可以去研究研究正念,ACT

我推薦幾本書,(然而悲傷的承認,這幾本書作者跟我沒有毛線關係)

1.
正念與接受 認知行為療法第三浪潮 (這本書真心好,翻譯真心爛,誰讓蘇州西苑那群和尚引進了好書,卻低價聘用翻譯。有能力的兄弟去找英文版吧。)

2.
接受與實現療法:理論與實務(翻譯不錯喲)

3.
改善情緒的正念療法

4.
邊緣性人格障礙治療手冊


看在我整整一個下午都木有好好寫gre閱讀,諸位觀眾大爺們能否點個贊(^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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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啦,更新啦。


評論區有人問,為毛我要講CBT的歷史。

因為個人非學院派,不過是跟著自認為的好老師學習看書,歡迎諸位切磋。

我這篇文章是按照歷史時間寫的。因為在我看來,CBT的每個階段倡導著不一樣的理念。就好比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與克萊因的精神分析已經不能相提並論了。(以至於,安娜與克萊因掐架,場面相當壯觀。)

同樣,我並不認為貝克那個年代的CBT與當今的ACT,正念可以相提並論。雖然它們的來源與大部分理念是一樣的,然而ACT對邊緣性人格障礙的治療可謂有效,而經典的CBT(貝克那個年代的)是作用相當弱。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通過描寫CBT的歷史,寫的本文。


如果大家並不同意ACT,正念屬於CBT,求摺疊。


另外,能百度的,不要看知乎。


這個問題本來不想答,因為真正的答案不是我這個末學後進能全面評判的,真正的答案都在書裡面,比如《心理諮詢與治療的理論及實踐》。這裡只對蔡中元老師的回答做一個補充,CBT並非不關注情緒

引自《認知行為治療心理健康問題的應對之道》 [美]斯蒂芬 G 霍夫曼 著 電子工業出版社出版


其實諮詢的方法本身沒有太大的局限性 要看諮詢師用得好不好。諮詢的方法很多很多,CBT只是比較常見的一種。在北美來說最常用說的是person-centered 和目前最流的motivational interview. 個人來說,每個諮詢師有自己的風格和性格,這些都會成為影響一個諮詢方法的因素。個人的觀察和經驗,CBT很好用,但是是諮詢師要是沒有person centered 的因素在諮詢中體現,來訪者不一定會對諮詢師有好感。CBT有的時候用狠了可能會讓來訪者覺得諮詢師很有挑釁的意思。我一般來說是以CBT為核心,但是與其他不同的方式交叉使用,取長補短。要是把這些都用熟了,好的諮詢師不應該有自己的特有方法。好的諮詢師應該對所有的方式爐火純青,完全根據來訪者的情況隨意變換


搬運,只是覺得放在這裡比較有意思,提供個視野,做不到嚴謹,原諒。

由知乎用戶喬淼老師翻譯,如果覺得還不錯後你可以去關注他的主頁。

 譯者按:這是發表在《衛報(The Guardian)》上的一篇專欄文章,原題目為 Therapy wars: the revenge of Freud,作者 Oliver Burkeman是來自紐約的一名專欄作家。他在文中簡要回顧了認知行為治療(CBT)的崛起和精神分析的衰落,並援引一系列研究結果對兩種療法的效果重新做了評估,指出精神分析療法可能會再度興起。

「CBT(Cognitive-Behavioral Therapy,認知行為療法)便宜且有效,業已成為心理治療界的第一流派,將弗洛伊德打入了心理學的十八層地獄。但新的研究結果正在挑戰 CBT 的統治地位,並揭示了精神分析引人矚目的療效。我們是時候回歸躺椅了嗎?」

  (譯者註:躺椅,即 Couch,是經典精神分析的標誌)

David Pollens博士是一名精神分析師。他在一間位於曼哈頓上東區的一層樓的普通辦公室里接診來訪者。這裡是地球上心理治療師最密集的地方,或許只有上西區能與之一較高下。Pollens 博士剛過六旬,一頭稀薄的銀髮,坐在一張木質的扶手椅上,正對著一張躺椅。來訪者就躺在這張躺椅上,臉朝向另一端,以便更好地講述那些最令他們尷尬的恐懼或幻想。遵循經典精神分析的設置,他們中的許多人一周來好幾次,有時一來就是好幾年。Pollens 博士在治療成人和兒童的焦慮、抑鬱和其他心理障礙方面成績斐然,他用的是不評判且很大程度上不預設結構的談話療法。

  我在一個昏暗的冬日下午拜訪了 Pollens 博士。拜訪他就意味著立刻一頭扎進玄奧的弗洛伊德式語言中:「阻抗(resistance)」和神經症(neurosis)移情(transference)反移情(counter-transference)他周身洋溢著溫暖的中立態度,你可以毫不費力地想像自己對他傾訴那些最令你煩惱的小秘密的情景。和他的同行們一樣,Pollens 博士視自己為潛意識這個大墳地的挖掘者:挖掘不為我們覺察的性衝動,挖掘我們對口稱「」的人心懷的恨,以及其他關乎我們自身的、我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的惱人的真相。

  (譯者註:以上皆為弗洛伊德首創的術語,在精神分析和現代心理動力學治療中沿用至今。)

  但談到心理治療和緩解痛苦,有個故事廣為人知,而在這個故事裡, Pollens 和他的精神分析師同行們絕對是在歷史潮流中站錯了隊的。從一開始,弗洛伊德(嗯,故事就是從這兒往下講的)的理論就被推翻了。

  小男孩並不會對母親抱著色慾,也不會害怕父親切掉他們的小雞雞;

  青春期的女孩更不會嫉妒她們的兄弟有陽具。

  腦成像研究從未成功定位到自我、超我或本我的存在。向來訪者收取高額費用以便經年累月地探討他們的童年經歷——來訪者對此有任何異議都會被貼上「阻抗」的標籤,並被要求接受進一步的分析——在許多人看來就是騙錢

  哲學家 Todd Dufresne幾年前宣稱,「可以認為歷史上再也沒有其他人能比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更難以置信地把幾乎所有重要的話全都說錯了。」這一觀點可以看做是對諾獎得主 Peter Medawar的總結和回應,後者在 1975 年稱精神分析是「二十世紀最登峰造極的高智商騙局」。Medawar 還稱,精神分析是「一種在思想史上好似恐龍或者齊柏林飛艇的終極產物,一種大而無當且再無來者的結構。」

  (譯者註:Peter Medawar,英國籍生物學家,1960 年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得主。此處將精神分析類比為齊柏林飛艇,似意指其所指涉範圍過大且無理據性,即登峰造極的騙局。)

  ***

  自弗洛伊德以降,心理治療師們試圖在這個健全的實證基礎上添磚加瓦,大批心理治療技術因而湧現出來。然而這些流派——包括人本主義療法(Humanistic Therapy),人際關係療法(Interpersonal Therapy),超個人療法(Transpersonal Therapy),溝通分析(Transcational Therapy)等等——統統都是無中生有、得意洋洋而認知行為療法(CBT)是腳踏實地的技術。它不是著眼於過去而是現在,不是強調神秘兮兮的內在驅力,而是強調對無助的思維模式進行調整,這種思維模式會導致負性情緒。典型的 CBT 治療講究沿著特定流程找到那些自我批評的「自動化思維(automatic thoughts)」,這種自動化思維在你遭遇挫折(例如在工作中被批評,或在約會後遭到拒絕)的時候就會冒出來。這種做法與精神分析拐彎抹角的對話大相徑庭。

  CBT 當然也有其批評者,主要來自左翼人士,因為它很便宜,且注重讓人們趕快好起來並回歸工作,這使得那些主張削減開支的政客出奇地喜歡。但即使意識形態上反對它的人也很少質疑其效果。自從 1960–1970 年代 CBT 興起之後,有利於 CBT 的研究結果簡直連篇累牘,以至於到今天「有實證基礎的療法(empirically supported therapies)」通常成了 CBT 的代名詞:它就是基於事實的療法。眼下若想在英國公共衛生服務體系(NHS,National Health Services)中尋求心理治療服務,你多半不會遇到一個精神分析師或此類人士,而會被安排與一位 CBT 治療師進行短程的、高度結構化的面談,或者通過線下的 PPT 演講(或在線的)學習一些方法以化解你的「災難化的(catastrophising)」思維。

  然而那些吃了敗仗的、精神分析的守舊派們還在喋喋不休地抱怨著。這種抱怨的核心乃是一種根深蒂固的對人性的不同見解——關於我們為何遭受創傷,以及我們如何寄望於獲取心靈寧靜的見解。

CBT 體現著一種對痛苦情緒的非常獨特的見解:我們應該首先考慮消滅這些痛苦的情緒,如果不行的話,至少要學會忍受這些情緒。

  因而,類似抑鬱這樣的問題某種程度上就像癌腫:弄清楚我們為啥得癌症確實可能是有意義的,但設法解決它顯然更加重要。嚴格說來,CBT 並沒有宣稱幸福是得來全不費功夫的,但它的確認為幸福相對沒那麼難實現:你的不幸源自你的不合理信念,而你自己有力量控制這些信念並將其改變

精神分析則認為事情遠沒有那麼簡單。一方面,我們內心的痛苦首先不應該被消滅,而應得到理解。基於這種觀點,抑鬱與其說是肚子里長了一顆腫瘤,還不如說是肚子上被捅了一刀,這記刀傷試圖告訴你些什麼,而你需要找到這個答案(沒有哪個負責任的大夫會僅僅喂你吃點止痛藥就把你趕回家,對吧)。至於幸福,如果這東西是可以被「實現」的,至少也是個很朦朧的概念。我們並不確切地知道自己在想什麼,而且我們往往有很強的動機不去覺察自己的想法。我們通過早期的關係來審視當下的生活,儘管通常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我們想要的東西相互矛盾。我們的改變來的緩慢而艱難。我們有意識的思維只不過是漂浮在黑暗的潛意識深海上的冰山一角,我們並不能通過 CBT 簡單、直接、科學實證的步驟真正探明海底下都有些什麼。

  這種觀點看起來更具浪漫的吸引力。但當一個又一個的實驗看上去都證明了 CBT 的優越性之後,人們對精神分析師的爭辯不聞不問。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去年(2015 年)5 月發表的一項研究激起了巨大的反響:這項研究看起來證明了一件事,即隨著時間的推移,CBT 對抑鬱症的治療效果日益衰減。

  在調閱了數十項早期研究的結果後,兩名挪威研究者宣稱 CBT 的效應量(effect size)——用來測量其有效性的技術指標——相比 1977 年下降了一半。倘若這種趨勢繼續下去,幾十年後 CBT 將變得毫無用處(當然這種事幾乎不可能發生)。難道只有當人們相信 CBT 是一種神奇的療法時它才有效嗎?或者說,CBT 僅僅起到了某種安慰劑的作用嗎?

  在大家還未完全反應過來之前,位於倫敦的 Tavistock 診所的研究者們在 2015 年 10 月發表了又一項研究結果。這是 NHS 首次嚴格地對長程精神分析治療慢性抑鬱症的效果進行的評估。該研究表明,對於最嚴重的抑鬱症患者,18 個月的精神分析比在 NHS 接受「通常的療法」(一般都包含 CBT 治療)效果更好,且更持久。在研究結束後兩年,接受精神分析的來訪者有 44% 不再符合抑鬱症的任何診斷標準,相比之下接受其他療法的來訪者這一比例為十分之一。與此同時,瑞典新聞界也發表了一篇報道,政府審計人員發現,一項花費數百萬英鎊的旨在將心理健康服務轉向 CBT 的計劃被證明徹底失敗了

  這些發現絕非孤立現象。一群最近重樹信心的精神分析治療師開始咄咄逼人地宣稱 CBT 的優越性很大程度上缺乏根基。實際上,他們認為那種教導人們「用更健康的方式思考」的方式本身就可能是不健康的。

「每個深思熟慮的人都知道了解自我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科羅拉多大學醫學院的心理學家Jonathan Shedeler 說。

  他是 CBT 最嚴厲的批評者。他平時的言行舉止詼諧幽默,可一旦我們的談話在 「CBT 自稱的優越性」上停留太久,他就周身上下冒出憤怒的火苗。「小說家和詩人知道這個真相已經幾千年了。只有最近幾十年來人們才大言不慚地說,天哪,只消 16 次治療我們就能改變你一生的習慣啦!」如果 Shedler 和其他人所言非虛,那麼或許心理學家和心理治療師們是該重新評估一下他們自以為的心理治療了:看看哪些東西是有用的,哪些東西沒有用,並且看看 CBT 是不是真的能將那些喋喋不休的心理治療師所講的大道理(還有弗洛伊德的人性觀)打入歷史的冷宮。這樣一場重估將會產生深遠影響:最終它甚至可能改變世界各地數以百萬計的人們接受心理治療的方式。

當你聽到這些話的時候,你的感覺怎麼樣?

  ***

  「弗洛伊德說的話全是狗屁!」心理治療師阿爾伯特·埃利斯(Albert Ellis)總把這句話掛在嘴邊。他可以說是 CBT 的祖師爺。不得不承認他這麼說是有道理的。精神分析所面對的問題,很大一部分來自於一些證據,即其開山鼻祖(弗洛伊德)某種程度上是個江湖騙子,喜歡搬弄是非,甚至還干出過更過火的事兒。其中一件事直到 1990 年代才被公之於眾,尤其讓人目瞪口呆:

弗洛伊德的一位來訪者是美國精神科醫師 Horace Frink,弗洛伊德告訴後者說他的不幸源自於他無法意識到自己是個同性戀,並暗示後者解決之道在於給弗洛伊德的研究捐出一大筆錢。

  (譯者註:原文形容此事是 eye-popping 的,我讀到這兒也不禁瞪大了眼睛。)

更大的問題出現在這些披著不同外衣的精神分析理論走入治療實踐的時候:人們普遍有一種感覺,即哪怕精神分析師再真誠,他們的治療也經常變成一種「猜謎遊戲」。他們傾向於為自己的預感和猜測找到「證據」,無論這種證據是否真的存在。

  歸根到底,精神分析的基本前提是這樣的,即我們的生活被潛意識的力量主宰,而潛意識只會以間接的方式和我們溝通:通過夢中的符號,通過「不經意的」口誤,或通過他人身上激怒我們的東西(提示我們可能無法面對自身具有的同樣的問題)。但所有這一切都是不可證偽的。向你的治療師提出抗議,聲稱你自己並不是真的恨自己的父親,這隻能說明你非常、非常需要避免對自己承認你恨你的父親。

  對任何希望用科學方法探索我們的內心世界的人來說,這種「自我實現的預言(self-fulfilling prophecies)」都是一場災難。同時,到了 1960 年代,科學心理學的發展已經達到了一個臨界點,人們對精神分析的耐心終於耗盡了。斯金納(B.F. Skinner)等行為主義心理學家們向我們證明,就像鴿子和老鼠的行為一樣,人類行為也是可以被懲罰和獎賞有意操控的。新生的「認知心理學革命」也主張心理世界的內在過程是可以被測量且操控的。自 1940 年代以來,還有另一種壓力也促使我們這樣做(放棄精神分析):成千上萬的二戰老兵表現出的情緒失調使我們亟需一種快捷又廉價的治療手段,而不是在躺椅上一聊好幾年。

  在成為 CBT 的奠基人之前,阿爾伯特·埃利斯曾經受過精神分析師的訓練。不過在 1940 年代的紐約從業數年之後,他發現他的來訪者的病情沒有好轉,而且,出於一種伴隨他整個生涯的自信,埃利斯認定這不是他自身能力的問題,背鍋的應該是精神分析這種療法。就像其他想法類似的治療師一樣,埃利斯轉而借鑒古希臘斯多噶學派(Stoicism)的思想,告訴他的來訪者們,導致他們不幸的不是現實事件本身,而是他們抱持的對這個世界的信念。升職的名單上沒有你,這可能讓你不快,但導致你從不快變成抑鬱的是一種不理智的傾向,即將單次的失敗推而廣之,就此認定自己是個徹底的輸家。「正如我所見到的那樣,」幾十年後埃利斯對一位記者說,「精神分析只能幫助來訪者逃避現實。他們無需改變自己為人處世的方式,……他們談論自己,一談就是十年,一邊責備父母,一邊期待通過頓悟(insight)一下子解決所有問題。

  (譯者註:斯多噶學派以冷靜、剋制和知足為美德,認為人應當極力避免讓感情影響理智判斷,所以下文作者用了「breezy」和「no-nonsense」這樣的詞來形容 CBT 治療師。)

  ***

CBT 的擁護者們抱著如此冷漠嚴肅的腔調,以至於我們很容易忽略 CBT 帶來的革命性影響。對那些傳統的精神分析師——以及那些採用新的、脫胎自經典精神分析的「心理動力學療法(psychodynamic techniques)」的治療師——來說,那些原先看上去毫無道理的癥狀,比如無休止地在愛情或工作中自暴自棄的行為模式,至少被證實部分是有道理的。這些癥狀在來訪者的早期經驗中發揮著特定的作用,例如,你的父母早年拋棄了你,那你後來很有可能一直恐懼你的伴侶會以同樣的方式拋棄你,結果你可能會以某種方式搞砸自己的婚姻。

CBT 徹底顛覆了心理治療的理論體系。情緒是有意義的,比如,當你感覺到自己的生活徹底一團糟的時候你感到抑鬱,這代表了某種非理性思考的結果。沒錯,你丟了工作,但這不意味著所有的事情都會永遠這麼糟糕。

  如果情緒真的是有意義的、理性思考的結果,那麼想做出改變就很簡單了:你只需要識別並改正思維體系中的那些小毛病,而不是對你的苦難做一連串複雜的解讀。悲傷或焦慮並不必然意味著長期以來潛藏的恐懼,它們只不過是擅入心靈世界的搗蛋鬼,需要被驅逐出境。在精神分析中,治療師和來訪者的關係彷彿一個培養皿,來訪者在其中重現自己慣用的人際模式,並試圖更好地理解這些模式。至於在 CBT 中,嗯,你只是試圖解決一個問題罷了。

埃利斯口無遮攔、行事隨意,註定只能站在精神分析之外冷眼旁觀,但他開創的這套思想很快得到了大眾的肯定。阿倫·貝克(Aaron Beck)在其中居功至偉。貝克是賓夕法尼亞大學一位頭腦清醒的精神科醫師(94 歲高齡的他大概終其一生都不會說出「狗屁」這種詞的)。1961 年他設計了一個 21 道題的量表,稱之為「貝克焦慮量表(Beck Depression Inventory,即著名的 BDI)」,以量化來訪者的痛苦。後來發現,經過幾個月的 CBT 治療,有 50% 的來訪者最糟糕的癥狀都得到了緩解。在證據面前,精神分析師們終於不再反對或抱怨(為了保住他們油水豐厚的營生)了。分析師們發現自己有點像 19 世紀的大夫,笨手笨腳,做治療全靠感覺。他們那種神秘的治療藝術可以被簡化為一系列有實證支持的操作步驟。這讓他們感到被威脅、被冒犯。

更多研究接踵而來,證明了 CBT 在治療各種心理疾病上的優越性,從抑鬱症到強迫症(Obsessive-compulsive disorder, OCD)再到創傷後應激障礙(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 PTSD)。「我一開始參加 CBT 研討班的目的只是為了向自己證明這是又一種毫無用處的療法,」在暢銷書 Feeling Good(中譯本名為《伯恩斯情緒療法》)中向全世界推介了 CBT 的 David Burns在 2010 年告訴我,「但當我把這些技術教給我的來訪者時,那些看起來無可救藥且深陷問題多年的人竟然開始好轉了。」

毫無疑問,CBT 幫助了數以百萬計的人,至少部分地起了作用。特別是在英國,當熱衷於傳播 CBT 的經濟學家 Richard Layard搖身一變成了托尼·布萊爾首相的「快樂大使」之後,情況就更是如此。到 2012 年,由 Layard 倡議並與牛津大學心理學家 David Clark共同推動的免費治療項目已經惠及超過一百萬英國人。即使 CBT 並非特別有效,我們至少也能意識到這個數字非同小可。但是我們很難打消掉這樣一種感覺,即在這個過程中好像缺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畢竟我們能意識到,我們自己的內在世界和我們的人際關係都是極度複雜的。可以說整個宗教和文學的歷史就是不斷地試圖把握這些問題本質的過程,而且神經科學也在不斷揭示出大腦運作過程的更多細節。那麼,解決我們的苦難的關鍵,能夠被如此簡單地歸結為「分辨自動化思維「「調節自我對話過程」或者「挑戰內在的批評」嗎?或者說,心理治療可以是如此簡單的,以至於我們無需向治療師尋求幫助,而是可以轉向書本或計算機的嗎?

  幾年前,當 CBT 霸佔了英國的公共心理治療服務領域之後,一位來自牛津郡名叫 Rachel 的女性第一次做了母親,向 NHS 尋求產後抑鬱症的干預。

  她先是被安排聽了一場 PPT 小組演講,主題是「五個改變你心情的步驟」;接著她從一位治療師那兒接受了 CBT 治療,並在面談的間隙接受計算機化的 CBT 治療。「看著計算機程序問我感覺怎麼樣,然後用 1–5 的量表要我作答;當我在屏幕上點擊那個悲傷的表情時,計算機用預先錄好的聲音告訴我,它很抱歉聽到我這麼說。我覺得這才是讓我感到最孤立無援的事情。」Rachel 如是說。

  在人類治療師的指導下填寫 CBT 工作表也好不到哪去。「我得了產後抑鬱症,」她說,「這意味著你遠離了那種你自己工作、自己掙錢、做你自己喜歡的事情的生活方式。突然之間你不得不一個人呆在家,大多數時候覺得衰弱無力,而且沒有其他成年人可供交流。」在她看來,她此刻最需要的就是真實的聯結,一種基本的、難以言狀的感受,即感覺到被另一個人牽掛於心,哪怕每周只有一小段時間如此。

  「我大概真的心裡有病吧,」Rachel 說,「但我真不覺得電腦能感同身受。

  ***

精神分析認為人的心理世界如同一個王國,比大多數人想像中的更複雜、更奇特,Jonathan Shedler 還記得他是什麼時候第一次意識到這個觀點有道理的。那時候他還是麻省某個大學的本科生,他的一位心理學授課老師解釋了他提到的一個夢,這讓他倍感震驚。夢者夢到自己開車駛過一個湖面,並且在一家商店裡試戴一些帽子;老師解釋說,夢者對懷孕抱有恐懼。這簡直一針見血,因為夢者是Shedler 的女朋友,當時她正在焦急地等待檢查結果,發瘋般地祈禱自己不要懷孕。但這位老師對這些事就一無所知了,他只不過善於解釋夢裡的那些象徵意義而已。「這件事對我產生了前所未有的衝擊,」憶及此事,Shedeler 覺得那位老師在解夢時「簡直就像被天使的號角指引著(發現了真相)」。這促使他下定決心,「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些人能具備這樣的本事,我一定要成為他們當中的一員。」

  然而,學院派心理學是會把人那種對心理世界的神秘感所抱有的興趣全部驅散的,Shedeler之後恰好就走上了這麼一條路。他總結說,研究者就是卯足了勁要搞量化測評,卻不特關注人們真實的內在活動。要想成為一名精神分析師就必須花費多年時間受訓,而且還必須對自己進行分析;在大學裡學習心理學則完全不必費這個勁,絲毫不需要這種真實的個人體驗。Shedeler 現在成了一名異類,他既是心理治療師又是研究者,從而得以聯通這兩個領域。「你聽說過要花一萬小時才能精通一個領域的理論吧?」他說,「哼哼,很多下結論說某種療法有效或者無效的研究者連十個小時都沒有過(指接受心理治療的時間)!」

  人們常說精神分析是沒有實證支持的,Shedler 之後的研究和著作起到了反駁這種觀點的作用。當然,毋庸置疑的事實是,早期的精神分析家們都對研究嗤之以鼻,都覺得自己需要與全世界開戰,實踐一種能顛覆整個世界的藝術,故而需要一些專業性的機構以發展這樣的藝術。於是在實踐中,這些精神分析家各自形成了一些小集團,與大學裡做實驗研究的同行們幾乎老死不相往來。於是認知領域的研究佔了大頭,而且直到 1990 年代以後,針對精神分析技術的實證研究才開始暗中動搖認知學派一統天下的局面。2004 年的一項元分析表明短程精神分析治療至少在許多層面上做得與其他療法一樣好,92% 的來訪者在接受治療後有所好轉。2006 年的一項研究追蹤了 1400 名患有焦慮症、抑鬱症及相關疾病的來訪者,勝利的天平又一次倒向短程心理動力學療法。還有2008 年的一項關於邊緣型人格障礙(Borderline Personality Disorder)的研究,結果顯示在心理動力學治療結束五年後,只有 13% 的來訪者仍然符合診斷標準;而接受其他療法的來訪者中,這一比例為 87%。

  這些研究並非總是用精神分析療法和認知行為療法作對比的。作為對照組的通常是「常規治療手段(treatment as usual)」,一個用來涵蓋各種錯誤做法的稱謂。不過就像 Shedler 所說,上述兩類療法最顯著的差異往往在治療結束後過一段時間才體現出來,這種情況一再重現。在治療結束後馬上問來訪者的感受,CBT 似乎佔盡上風。但過上幾個月或幾年再回訪,CBT 的療效常常就消退了,但精神分析治療的效果仍在,甚至不降反升。這表明精神分析或許真的以一種可持續的方式重新建構了來訪者的人格,而不是僅僅幫助他們管理情緒。NHS 去年在 Tavistock 診所做了一項研究,結果顯示在每六個月進行一次的研究中,相比於其他治療手段,接受精神分析治療的慢性抑鬱症患者,其癥狀緩解的幾率高出 40%。

  在這些逐漸累積的證據之外,研究者也開始質疑最初將 CBT 扶上神壇的那些研究。在一篇2004 年發表的引發熱議的文獻中,來自亞特蘭大的心理學家 Drew Westen和他的同事發現,當研究者試圖獲取清晰可解釋的實驗結果時,他們往往會排除掉高達三分之二的實驗被試,主要原因是這些被試同時患有多種心理疾病。這種篩選被試的做法可以理解:若一個來訪者同時患有多種疾病,我們就很難得出明確的因果關係鏈。但這可能意味著參與研究的來訪者都是非典型的,因為在現實生活中,我們的心理疾病深深植根於我們的人格當中。來訪者帶入治療的議題(issues),例如抑鬱,也許不是在幾次治療後就顯現出來的(比如,你擔心家人不接受你的性取向,你需要對此做出妥協)。而且,另一方面,許多研究者有時會耍一些鬼把戲,例如將 CBT 與「精神分析治療」作對比時,那些實施精神分析治療的人都是研究生,只跟著另一些研究生學了點三腳貓功夫。

  ***

但精神分析學派對認知取向治療最猛烈的指責還不僅於此。他們指出,認知療法有可能事實上幫倒忙。例如,那些處理抑鬱或焦慮情緒的手段有可能僅僅是拖延的手段,這樣我們就不必理解真正的自我並尋求長久的改變。CBT 潛在的期許就是我們能找到相對簡單、按部就班的方式獲得掌控感。但,也許,承認我們對自己的生活,我們的情緒,以及他人的行為幾乎難以控制,這會讓我們收穫更多?掌控的期許不僅吸引著來訪者,也誘惑著治療師。「接受治療本身就會讓來訪者感到焦慮,沒有經驗的治療師也會感到焦慮,因為他們不知道該幹什麼。」美國心理治療師 Louis Cozolino在他的新書《為何心理治療能起作用(Why Therapy Works)》中這樣寫道,「既然如此,找到一個注意的焦點,這對雙方來說都是個安慰。

毋庸置疑,CBT 界的領軍人物們將絕大多數的批評意見拒之門外,堅稱「淺薄」是對 CBT 的嘲弄,並認定 CBT 療效的減退是意料之中的事,因為它已經廣為人知了。早期研究採用的是小規模的來訪者樣本和熱衷於新療法的先鋒諮詢師,大多數近期的研究則採用了更大的樣本,涉及的治療師也不可避免地變得魚龍混雜。「那些聲稱 CBT 淺薄無用的人忽視了一件事,」在倫敦國王學院精神病學、心理學和神經科學研究所(King』s College, Institute of Psychiatry, Psychology and Neuroscience)研究認知行為治療的Trudie Chalder教授認為,沒有一種單獨的療法可以完美適用於一切疾病,「沒錯,你的目標的確是人們的觀念,但你不能只盯著那些容易了解的觀念。這沒那麼簡單,啊那個人用怪怪的眼神看著我所以他一定不喜歡我,不是這樣的。(我們需要關注的)是這樣一些觀念,例如,我是個不值得被愛的人。這種觀念很可能是從早期經驗里得出的,過去是必須被加以考慮的。」

  但,在互相衝突的研究結果中做出一個裁決,是不能解決這種爭論的。問題遠沒有這麼簡單。到底哪種療法最有效,不同的實驗結果可能大相徑庭。但我們如何判斷怎樣的治療是有效地呢?

研究者往往試圖量化「癥狀的改善(relief of symtoms)」,但精神分析的重要目標之一恰恰是實現有意義的生活而不是僅僅解除癥狀。

  在實際治療過程中,也許你結束一個療程的精神分析治療時覺得比來之前更加難過——但也可能變得更明智,對你自己的潛意識反應更有覺察,擁有更積極的生活態度——這仍然是治療成功的明證。眾所周知,弗洛伊德聲稱他的目標就是「把神經症性的困擾轉化成一般性的不快」

卡爾·榮格則說過,「人類需要面對困難,這對我們的健康有好處。」

生活就是痛苦的。我們到底該不該念想著一種消除痛苦的「妙方」呢?

  心理治療不應當被看做是科學,或者說,每個人的生活都是如此獨特以至於不能被科學的方法推而廣之,這種觀點有其深深的吸引力。這種感覺或許解釋了為何 Stephen Grosz在 2013 年出版的《被檢驗的生活(The Examined Life)》能夠大賣。該書取材自精神分析過程中的故事,曾位列英國暢銷書排行榜數周之久,且被翻譯成超過三十種語言(譯者註:在亞馬遜上並未找到中文譯本)。書的主要內容並非實驗研究的結果,也不是醫學診斷,而是故事。很多故事涉及的都是來訪者忽然觸及其靈魂深處的、頓悟式的震顫。故事中有強迫性撒謊的男人,他這麼做是為了與那些一同撒謊的人保持秘密的友誼,正如他的母親極力隱瞞他尿床的真相。故事裡也有覺悟的女人,她在目睹別人熟練地往洗碗機里摞盤子的時候,終於意識到自己一貫極力否認丈夫的不忠。

  「每個生命都是獨特的,精神分析師的使命則是發掘來訪者故事的獨特性,」Grosz 告訴我,「許多事情只會通過偶然的口誤,對幻想的表達,或者對特定語詞的使用得以體現。」

精神分析師的工作就是要仔細地接收這些信號,然後再利用這些材料「幫助人們意識到他們生活的意義」。

  ***

奇怪的是,最近從最偏向實證的心智研究領域——神經科學那裡傳來了對看上去最不科學的精神分析的支持。許多神經科學實驗表明,大腦處理信息的速度比意識追蹤信息的速度快得多。用神經科學家David Eagleman的話來說,很多心理活動實際上是「閾下(under the hood)」的:我們的意識在駕駛座上對此一無所知。因此,正如 Louis Cozolino 《為何心理治療能起作用》中所言,

「當我們的意識覺察到一種經驗時,它早就被加工了許多遍,激活了許多記憶,並且引發了複雜的行為模式。」

  (譯者註:原文是「under the hood」。hood 是汽車的前蓋,前蓋下是汽車引擎。則此處字面意義是我們坐在車裡的時候完全看不到引擎如何工作。原文後接「unseen by the conscious mind in the driving-seat」,與「under the hood」對應。故翻譯為「閾下水平」。)

  看起來我們在有意識地覺察到證據之前就已經能做出很複雜的活動了——從心算數學題到踩下制動避免撞車,再到選擇結婚對象——這取決於你如何解釋這些證據。這跟 CBT 的基本假設可不怎麼相容。CBT 認為經過訓練的個體能夠覺察到行為過程中的絕大多數無效反應。另一方面,這個結論似乎更支持精神分析家們的直覺,即潛意識是巨大的,很大程度上掌控著我們,而我們則不可避免地要透過以往的經驗審視現在。我們只能部分地改變自己的成見,而且這種改變費時費力。

在心理治療師們的爭論中,唯一不容辯駁的事實或許是我們仍然沒能很好地了解我們的內在世界是如何運作的。當談到如何緩解我們的痛苦時,倫敦大學瑪麗女王學院情緒歷史研究中心(the Centre for the History of Emotions at Queen Mary, University of London)的政策主任 Jules Evans說:「這就好像我們有一把鎚子,一副鋸子,一支射釘槍和一隻馬桶刷,而我們面對的黑匣子(指人的內心世界——譯者注)不時會出點問題,所以我們只能用這些工具來回敲打它,且看哪樣工具會起作用。」

  這也許能解釋為什麼許多研究者最後都得出了被稱之為「渡渡鳥裁定(Dodo-Bird Verdict)」的結論:這個觀點主張各種心理治療實際上沒有本質差異,並得到了一些研究的支持。這個說法來自《愛麗絲仙境漫遊記(Alice in Wonderland)》中渡渡鳥的陳詞:「每人都贏了,而且都有獎品!」對治療來說,真正重要的是一個富有同情心且致力於來訪者福祉的治療師,以及一個決意做出改變的來訪者。如果一種療法比其他所有療法在治療所有的(或大多數的)疾病上更加優越,這種療法一定還沒被創造出來。David Pollens在他位於上東區的諮詢室里告訴我說,他部分認可渡渡鳥裁定,儘管他自己在感情上偏向精神分析。「有位了不起的英國分析師叫 Michael Balint,他接受過很好的醫學訓練,常常喜歡問醫生們這樣一個問題。」Pollens 說,

「這個問題是:你開出的最有效的處方是什麼?大家絞盡腦汁想要回答他。最後他會告訴你,是關係(the relationship)。」

  可是,即便是這樣一個結論,即我們也不知道哪種療法最有效,看起來也是有利於弗洛伊德及其後繼者的。不管怎麼說,精神分析抱著一種充滿敬畏的謙卑,即我們極少能掌控我們內在世界的活動。榮格派分析師 James Hollis曾經提過一個誰也回答不了的問題,「哪些東西是處在你的潛意識裡的呢?弗洛伊德告訴我們人類有多麼傲慢。但他的故事提醒了我們,我們不應該期待生活會永遠是快樂的,也不應該假設我們真的能完全了解我們的內心世界。誠然,我們確實常常藉助各種情緒的幫助,以便繼續對那些讓我們不安的事情視而不見。

  「在治療中常常發生的事情就是,」Pollens 說,「人們到你這兒來求助,然後馬上想盡一切辦法阻止你的幫助。」透過他的笑容,我們能看出這種情境的荒謬。Pollens 告訴我們,在整個治療過程中,或許在來訪者用某種方式告訴你「嘿,不幫幫我嗎?」的時候,我們如何去幫助他們,才是精神分析治療的關鍵。


謝邀!

題目和問題的內容似乎分別是兩個問題。讓我逐一回答。

首先回內容裡面的問題:思想觀點與情緒的關係。
是的,他們是互相影響的。有時候,思想、觀點在影響情緒,有時候反過來。
但有時候,思想、觀點不是「思想觀點」;情緒也不是你當下的情緒。

比如,一個人堅持做人要虛懷若谷,這是他的思想觀點,於是他厭惡所有的浮誇,這是他的情緒。但是,如果細細追究的話,這個人堅持虛懷若谷,是因為這個人的自尊從小的不高,只有他做到了父母的要求之後他才感覺到父母的滿意,並且把滿意理解為愛——小孩子就是缺愛,本能,無可厚非。於是,這個人生怕自己哪裡做錯,慢慢就養成了對自己虛懷若谷的要求。而浮誇對他來說,是一件很不安全的事情,所以他反對所有浮誇,尤其要讓浮誇從自己身上滅絕。

是的,思想觀點會影響情緒,但是,思想觀點未必是思想觀點呀。也許只是過去成長過程中的遺迹。

精神分析,有時候是有一些反社會的意味:當一個人的虛懷若谷(明明是社會主流價值觀的東西)成為他的癥狀並且造成困擾的時候,分析師就要不顧社會主流的價值觀,破掉那個虛懷若谷。只有破掉,來訪者才有機會進行自主的選擇——所謂自由意願才得以表現出來。

但奇妙的是,自主意願的選擇往往又會回到虛懷若谷,只是那種執著不見了,多了從容少了自我剝削。這個現象要分析就深了。到此打住。

情緒影響思想觀點也一樣。情緒未必是情緒。也許也是當下情景和過去的經歷產生了共鳴,從而推動這個人出於某種目的而選擇某種觀點、信念。這裡就不舉例了。

====================再來回答題目中包含的問題====================
對於某一類人,某些癥狀,CBT的效果比精神分析好。就如同反過來一樣:有些人就是沒法做CBT,精神分析的效果更好。

比如說強迫症。
如果細說其中機理的話,我試試看。
我的經驗是,強迫的形成往往其核心是非常巨大的恐懼。強迫症癥狀只是對抗那個恐懼的方法而已。但是,如果沒了這個方法,來訪者就要直面那個恐懼了,這對來訪者的挑戰非常大。非常大。要知道,如果來訪者可以以反思的方式在成長過程中面對那個恐懼,他的強迫癥狀也就不會發展出來了。

不能說,強迫症的來訪者都是膽小鬼,不敢反思。可能,他們成長過程中遇到的真的是非常可怕的事情。比如說,暴力虐待性的父母、虐待的事實、拋棄的事實等等,這些對孩子來說,創傷是非長巨大的。現在網上流傳的名詞 「毀三觀」,用在這些孩子身上是最恰當的。長大了,遇到一個奇葩的人,三觀不同給自己帶來的那點震撼又算得了什麼呢?因為你是成人,畢竟可以躲開呀,可以選擇呀。但一個孩子不能選擇父母,當虐待性的拋棄發生的時候,孩子三觀盡毀——這是活下去的方法。

強迫症,可能就在這個過程中伴隨發生了。癥狀,可能是抵抗自我毀滅時所感到的可怕用的。現在要治療師拿掉那個強迫,怎麼可能呢。

所以這個時候最好用CBT。起碼說,「你這種反覆出現的思維代表著你的以偏概全的傾向,這是不合理的信念,你不能通過一本書的封面評判裡面的內容」 這樣的邏輯推導,可以避開強迫症所要掩蓋的巨大恐懼。這接針對癥狀下手,避免談背後的創傷。

據說,實踐證明,CBT和精神分析同樣有效。我想,只是針對的人不同,或者同一個人不同的治療階段吧。

我個人越來越強烈的感覺,精神分析師懂一點CBT,是很有幫助的,也許可以陪訪客走的更遠。


解放思想的意思是,白貓黑貓,抓著,耗子就是好貓,討論那隻貓好和這些貓有什麼特點沒有錯,但是過分停留在這個上面做無意義的討論,真是本末倒置了,這樣的問題都是連心理學是什麼的人才會提出來的問題。


伯恩斯新情緒療法
改變我一生的書
2013年第一次接觸
到現在還經常翻出來看看
以前別人一句無心的話都要過慮
不開心一整天
現在抑鬱情緒減少了至少80%
所以認知療法對我很有效


本人喜歡看書學習 偏理性思考 過去喜歡鑽牛角尖 喜歡攻擊自己
認知療法教會了我如何為自己辯護


你們都瞎說什麼大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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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佛只說家常話,雖然我連這個信仰都沒有,喔彌陀佛

從個人接的諮詢個案來淺談一下
優點:易操作,一針見血直達病灶
缺點:榮格老先生去世的時候對弟子說:……¥%*……*(自己百度去吧)
局限:ABC理論也好,客體關係也好,海德也好。影響是相互的啊親們


-----------拋開環境遺傳等因素談影響都是耍流氓-------------------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嗯,借用一下。


伯恩斯新情緒療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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