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台湾 26 岁女作家林奕含自杀事件?

「患有重度抑郁症的台湾 26 岁才女作家林奕含 4 月 27 日住处上吊自杀身亡引起关注。林奕含父母发表一份沉痛声明,林奕含所写小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一书中,女主角悲惨遭遇全是亲身经历,包含儿时遭补习班名师诱奸,引发痛苦抑郁。
……
林奕含曾在一次受访时谈及,高中时得了重度抑郁症,16 岁起就固定到精神科接受诊疗,但医生没有给她明确的病名,曾 3 度试图自杀未果。当年以台南女中满级分上了医学系,但才念 2 周就休学,后来重考上政大中文系,3 年后因病发,再度休学,饱受疾病折磨。」

新闻报道:台湾美女作家抑郁自杀 父母爆女儿曾被补习老师诱奸

视频报道:林奕含

相关视频:《房思琪的初戀樂園》迷你講座——林奕含

《房思琪的初戀樂園》新書發表會

相关补充:成为一个新人--与精神疾病共存的人生--林奕含


2017.8.28更新


林奕含案不起诉??


一般民众都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这也是基本法学精神凌驾于全民公审的一种吧


从四月发生的事到现在新闻依然还有热度


我会持续追踪相关报导再来更新的

2017.6.20 更新

陈星女儿疑压力过大 传自残未遂送医

〔即时新闻/综合报导〕

补教名师陈星日前因为才女作家林奕含轻生而上新闻,他的女儿也因此受到舆论关注。但传出陈星的女儿疑因媒体报导让她压力很大,昨天晚上疑似在家中服药过量,家属发现后通报消防局,警消到场后发现陈女情绪激动,最后送往三总医院观察,目前无生命危险。另外,还有一种说法指出,陈星的女儿昨晚传出在家中拿刀自残,被家人发现后劝阻,因此并未受伤,救护员到场将陈女送医且家人陪同。陈星女儿日前被直击与房祖名、柯震东组成的“房东连线”开趴,过往照片重新出土,加上还有乡民找出她4年前受访影片,但身形疑似出现剧烈变化,诸多报导可能让她感到压力过大才会出现自残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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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前才听说她跟柯震东出游 今天就闹自杀??

感觉只是搏同情 虽然她本人确实也没做错什么

相信民眾不會遺忘 惡人也能得到應有的懲罰

等到陳國星坐牢的時候會再更新的

就算誘奸少女不能讓他進監獄

他的投標弊案也能讓他被關一陣子

持續追蹤案情發展!


更新陳國興發聲明之後的新聞

補教名師陳國星被指控誘姦已故作家林奕含,日前他發聲明否認性侵,僅承認曾與林奕含在沒有師生關係後,交往2個多月,而雖然是婚外情,但妻子知悉後選擇原諒。陳國興亦表示,林罹患憂鬱症與他無關。民進黨立委林俊憲昨(11)日在節目上,引述林奕含生前的部落格日記,指出林在高二時就遭到陳性侵,痛批陳陰險變態,而其聲明根本是「胡說八道」。
林俊憲在三立《新台灣加油》透過電話連線表示,看到陳國星的聲明,忍不住要反駁。他表示,有網友解鎖了林奕含的部落格日記,內容提到,林奕含在高二升高三的暑假時,被陳國星邀到台北看美術展,隨後就在小公寓裡遭陳性侵。

民進黨立委林俊憲3日出面點名補教名師是陳國星-蘇仲泓攝 針對陳國星聲明中提到的交往時間及林奕含病情,民進黨立委林俊憲痛斥,都是胡說八道。

林俊憲指出,林奕含高三時和陳國星交往,但上大學後,陳竟邀林和另一名女朋友見面,要她們「一起愛陳國星」,導致林第一次輕生,並開始住院。對於陳國星聲明中提到的交往時間及林奕含病情,林俊憲認為都是胡說八道,痛批陳是個「說謊的狼師,而且陰險變態」。

林俊憲認為,林奕含生前曾留下許多日記及加密的部落格文章,不少內容都與陳國星的說詞有出入,並表示這些資料具有一定的證據力,呼籲檢方應朝這方面去追查,不能聽信陳的單方說詞。


轉自新聞


Nownews
http://www.nownews.com/n/2017/05/09/2515717?from=fb_f

被點名疑似誘姦女作家林奕含的國文補教名師陳星,在神隱多日後,於今(9)日晚間發表聲明,表示曾在林奕含高中畢業後交往兩個月,在林女父母知情後分手,強調自己沒有神隱也不是狼師,因這場風波已波及到家人安危,才打破沉默。

陳星發出的五點聲明中提到,林家父母的一紙聲明讓他成為眾矢之的,但因顧及林家痛失愛女,不願在治喪期間造成二次傷害,才低調不出面,強調自己沒有神隱、逃亡也不是狼師,一直都在台北,因這場風波已危及家人安全才打破沉默。陳星表示,98年8月林奕含準備念大學,兩人在無師生關係時才開始交往,但林家父母得知後要求兩人分手,這段關係也到此結束。此外,陳星也表示,林奕含在16歲時就有嚴重憂鬱症,但當時兩人素未謀面,之後回憶起與林奕含來往的過程,表示她也曾因課業壓力及志趣不合,始終快樂不起來,總說自己是文學的靈魂被禁錮在理工的軀殼中。

至於讓他被影射是狼師的《房思琪的初戀樂園》這本小說,陳星則表示作者已在新書發表會否認她就是小說主角,尊重作者自由,不予置評,但聲明開頭也提到自己「不是李國華」。最後,陳星提到,所有的不實指控和道德批評由自己概括承受,也會配合司法調查,自己已因此身敗名裂,只希望不要波及到家人。

【陳星聲明稿全文】

各位朋友大家好,我是陳國星,不是李國華,首先,要為近日帶來的社會紛擾對我的家人說聲抱歉,也對關心、關注這件事情的人致上歉意,林小姐過世時,林家父母透過出版社以一篇聲明稿,疑將死亡原因直指本人,導致本人成眾矢之的,然念及林家父母痛失愛女,治喪期間不願再造成對方家屬的二次傷害,因此,沒有選擇第一時間出面澄清,而是靜待司法機關調查釐清真相,但情勢失控至此,亦不得不出面說明,發表以下幾點聲明:

第一,我並沒有神隱、沒有逃亡,我更不是狼師,也並非傳聞在煙滅證據,我一直在台北,承受論壓力相當沈重,我與我的家人亦恩此紛擾而身心瀕臨崩潰,然而,此事件已成為媒體重版撻對象,嚴重波及我的家人安危,就由不得我繼續沈默。

第二,民國98年2月,當時林小姐是高三學測滿級分生,同心補習班的招生主任安排林小姐與本人合照留念。其後,林小姐及一群資優生參加補習班安排的加強輔導課,此段期間均僅於課堂上見面,無私下來往。至民國98年約8月初林小姐上台北準備念大學,彼此已無師生關係,兩人之後交往約兩個多月後,林家父母知悉,要求分手,我的太太知悉後選擇原諒,這段關係就劃下休止符。

第三,據林小姐專訪中表示於十六歲即已有嚴重憂鬱症,本人當時與其素未謀面。本人現在回憶林小姐也曾因課業壓力及志趣不合而快樂不起來。她說她是一個文學的靈魂卻禁錮在理工科的軀殼中。

第四,關於小說,新書發表會中她明確表示不是書中女主角,讓大家失望了。小說中的時空錯置、跳脫、幻想的手法,並非自傳。本人尊重創作者的自由意識,不予置評。

第五,本然會配合司法調查,所有對本人的不實指控、汙衊毀底、道德批評,本人為此已經身敗名裂。懇請各位媒體不要再讓我的家人、親朋好友及熱愛教育的補習界同仁,承受這一切。

最後,還要感謝我的兩位律師,願意在此社會氛圍下,挺身而出,當時兩位律師對於承接此案有諸多疑慮,但經兩位律師反覆詰問本人,並檢視相關證據,基於輿論公審須建立於真相事實之上的理念,經數日考量後,協助各方釐清案情,深感謝意,更希望社會大眾不要再為此案號犯社會成本。如本人是導致此憾事原因之一,我亦願意承擔,讓林小姐的靈魂能夠平靜。再一次感謝大家!

————————以下是原文————————

作者說過這是一個愛上誘姦犯的故事。

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解这件事的人可以看她写的书。书中把她的心路历程描写很详细,下面是公开试阅的一小段。(之前节录的排版真的很差,抱歉呀,手机排版不易又要转简体字,可是没有什么比作者的文字更直指人心,想想还是放上来吧。)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网上有电子书可买,实体书全台目前已缺货了(题外话,在她自缢前该书己五刷了,在惨澹台湾实体书市场中算表现很好了。说她自杀为了冲销量的人想想生命跟销售量孰轻孰重好吗!?)

在批踢踢看到最令我想反驳的言论的是"合意性交"这件事,他们论点是——当初你情我愿的,事后又后悔觉得被姦了,怪谁?所以大少女整整两轮的狼师用手段把已满16岁的少女骗到手這件事,道德上沒瑕疵吗?法律不能给予惩罚,而狼师老婆还可以反告高中少女破坏家庭,让少女更求助无门???

让人觉得害怕的是在林炳煌夫妇对爱女自杀一事声明后,社会局的公文。社会局表示,根据性侵害犯罪防治法第13条,宣传品、出版品、广播、电视、网际网路或其他媒体不得报导或记载有被害人之姓名或其他足资辨别身分之资讯,违者将处新台币 6万元以上60万元以下罚锾,若未改正者,得按次处罚。社会局现已要求出版社将双亲声明下架,社会局同时表示,也未曾受理林奕含案相关通报。

现在是加害者要被保护的时候吗?这不是原应保护受害者的法条吗?有消息说加害者与政府高层有勾结,声明公布第一天立刻提告使声明撤销,媒体也噤声。很多人想知道那狼师是谁,乡民查出来说是陈国星,然而那又怎样?佳人已逝,可能世上没有所谓公正吧??


补习班表示此名师已至大陆进行学术性研究

他原本应该要上的课由代课老师继续教

(後來他本人說都待在台北 )


學歷都是造假的名師。嗯。

自己也有女儿,怎么好意思对别人家女儿下手?

不知道能替她做什么,希望更多人关注这件事。事实上世界不只一个李国华,我们能做的是——不再让下一个房思琪出现。


◆2017年5月19日

我想只从这个姑娘本身谈她。


毫无疑问,这是个极度优秀的姑娘。

林奕含出生于1991年,曾经在学测里拿到了满级分,是台南女中唯一一个拿到满级学分的才女,而且当过排球队长和校刊主编,还是全台湾的数学科展第一名。

曾经在2009年考上过台北医学大学医学系,但入读两周后就因为抑郁症恶化而休学。

2012年,她重考进入国立政治大学就读中文系,师从当代台湾文学研究学者陈芳明。但读到大三的时候,林奕含还是因为抑郁症的问题再次休学。

我和大多数人切入的点不一样,我听到这个姑娘采访的时候,我就想,太聪明了。

我不去说抑郁症、诱奸犯罪这样很多人都反复提到的话题,我不展开,我只能就对这个姑娘本身,说一些话。

爱是不可为而为之

看她的采访和书。

她是一个过于聪明和敏感的女孩,她矜持、漂亮而且对世界有一种保持距离的清高和冷凝。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里都是沉郁,说话时节奏缓慢声音缱绻却让人觉得底下是令人绝望的冰山。

她厌恶被弄脏的自己,更厌恶还会被恶之华所吸引的自己。

她将自己埋葬于文学,她蛊惑自己爱上老师,是羞耻,是罪恶,也是她对自己堕落的救赎。

她要求的太纯粹,在文学里构建自己的保护场,她其实都懂,她只是出不去。因为一出去,她就破碎了。他是她依凭的价值,他是她存在过往的摧毁了她一生的伤口。所以她才会说,如果那个人死了,她会轻视自己一辈子。

她在书中反复说她是她过去自己的赝品。

我早已不是我自己了,那是我对自己的乡愁。

采访视频她用了“爱”这个字眼。我信是爱的,只是这个字,不是大众意义所赋予的内涵,这是她自我惩罚的囚牢,是她所说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在文中,

思琪说:「姊姊,我不知道决定要爱上一个人竟可以这么容易。」

爱,但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爱,不是那种你情我愿才子佳人的爱。是一种畸形的不得不自我麻痹的爱。一种陷入绝望中类似自救的行为。

因为太痛苦了,太肮脏了,如果这是爱,至少不那么丑陋。

李国华是胡兰成的赝品

很少人去说李国华,我截一些片段。
李国华他是很特殊的,他是一个高明的犯罪分子,不是所有人都能吸引房思琪这高傲、敏感、自负的女孩的。林奕含说他的原型是胡兰成。


林奕含用一种几乎残忍的美感去描述这个罪犯,

深目蛾眉,状如愁胡,既文既博,亦玄亦史。

有的人戴眼镜,彷彿是用镜片搜集灰尘皮屑,有的人眼镜的银丝框却像勾引人趴上去的栅拦。

李国华是了解房思琪的,他太懂如何毁灭这个姑娘,

李国华心想,他喜欢她的羞恶之心,喜欢她身上冲不掉的伦理,如果这故事拍成电影,有个旁白,旁白会明白地讲出,她的羞耻心,正是他不知羞耻的快乐的渊薮。射进她幽深的敎养里。用力揉她的羞耻心,揉成害羞的形状。

他发现社会对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强暴一个女生,全世界都觉得是她自己的错,连她都觉得是自己的错。罪恶感又会把她赶回他身边。

李国华对房思琪说,

你怎么可能不懂。你那么聪明。

他的情话,采访视频里提到的我就不提了,让大家看点别的。

思琪说:「那你会腻。」 他招招手把她招到床边,牵起她的小手,在掌心上写了:「是溺水的溺。」

大起胆子问他:「做的时候你最喜欢我什么?」
他只答了四个字:「娇喘微微。」
思琪很惊诧。知道是红楼梦里林黛玉初登场的句子。

想到那一次老师带她去龙山寺,老师请解民俗掌故的样子好美,好虔诫,她那时问老师信什么教?
老师回答:我只信你。

她说:「所以没有别的女生。老师你的情话间置了三十年还这样。不可思议。」
思琪的口气让李国华恨不能往里面扔个小石子。
他回答说:「我是睡美人,是你吻醒它们的。」

这样的男人对一个女孩的吸引力何其可怕。不仅是身体上的犯罪,还是心灵上的沦陷。用语言与所谓的情感将其合法化。

如果这是由李国华书写的故事,可能就是《洛丽塔》,如果这是第三方书写的故事,可能就是《德伯家的苔丝》。

但这一次,这个故事由房思琪来书写了。

这个故事的名字是《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每次看到这个名字,都感到尖锐的寒凉与疼痛。这个书名太悲伤了。我怎么忍心看这个故事。

采访中说,你感受到的美是真的,痛也是真的。

他喜欢在一个女生面前练习对未来下一个女生的甜言蜜语,这种永生感很美,而且有一种环保的感觉。

英文老师不会明白李国华第一次听说有女生自杀时那歌舞升平的感觉。心里头清平调的海啸。对一个男人最高的恭维就是为他自杀。

女孩们,看到这些话,有没有觉得很痛。

美是你的错

李国华在无数的女孩耳边说:

都是你的错,你太美了。

文中有另一个为李国华要死要活要自杀的姑娘,叫郭晓琪。

李国华看着她坐在门外像条狗,觉得这一幕好长好长。真美。

李国华不只有房思琪这一个女孩,很多人以此来指他的禽兽不如,他的确是个禽兽。

但这里我稍稍想补充一些东西,房思琪对于李国华而言一定也是特殊的存在。
不仅因为房思琪外形、家世,更由于房思琪本人的聪明,她的纯粹,她给人的禁忌感,她对于男人的吸引力也是深渊。

李国华在下手前反复犹疑,他不招惹有钱人家的女儿,太麻烦了。而那个时候,房思琪只有13岁。李国华看着房思琪书柜里的书,就知道,这个女孩能成。

房思琪是坐在咖啡馆,半小时内能吸引六个男人搭讪的女孩。她问一个跟了她一路的男人为什么,对方说,你很特别

其实只是看林奕含的采访视频,我信很多人都会被她所吸引,被她的有些柔弱的姿态,有些哽咽的声音,还有那忧伤而又澄澈的眼睛。连她的声音、用词、节奏、咬字,甚至停顿,都是楚楚动人的。


林奕含在故事中对老师的描写是多方面的,她知道老师与其他男人如何谈论女孩,她知道老师是如何觉得她贱的。她甚至在开篇详细描写了李国华思考如何引诱房思琪的心理路程和计划。这不仅仅是她为了创作而填充的臆想。

文中李国华对房思琪说有一段是说,他和他辅导班的其他老师不一样,不是随便哪个女生都要的,他是教国文的,他很挑剔。他是需要那么点文学想象的。

这样的话,李国华必然是不会对那些傻姑娘说的。思琪不是那些轻易被老师蛊惑要生要死相信这就是真爱的女孩。

只有思琪,她冷酷的聪明,她需要点不一样的语言,带着腐朽气味的真相。

思琪问李国华,又似自言自语:「我有时候想起来都不知道老师怎么舍得,我那时那么小。」

他躺在那里,不确定是在思考答案,或是思考要不要回答。最后:他开口了:「那时候你是小孩,但是我可不是。」

他们的关系,从13岁到18岁。

她一直在寻找她自己,一直无法找到。

她反复在文中说,在13岁的那个教师节,她就已经死了。

房思琪是特殊的,那么多被罪恶吞没的家里的宝贝女孩,那么多被毁了一生的可爱的姑娘,只有她更残忍地将刀斩向了自己,写下了这个故事。

房思琪式的强暴

林奕含说自己是张迷,的确是,她的文字,就是残酷的美。

她形容自己,

我是馊掉的橙子汁和浓汤,我是爬满虫卵的玫瑰和百合,我是一个灯火流丽的都市里明明存在却没有人看得到也没有人需要的北极星。

是不是很像,张爱玲的,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

林奕含在其这个故事中,很难说表达了什么观点,她本身就是矛盾和分裂的,就是无法挣脱的绝望,她恨、她怕、她恶心、她迷惑,她把自己丢入美的尸液里,窒息死亡

她穷尽可能用一种零度以下的笔调编织一袭华美的袍。

她在采访中说,

这是屈辱的书写。
这是堕落的书写。

林奕含对自己残酷得近乎可怕,用最细腻的笔触最美的文字去解剖烂成脓巴的伤口。她从来都没有放过自己。

她无意当正义者,或当社会的控诉者。

然而所有的文章,都以她为引,将她作为案板上冷冰冰的鱼肉反复鞭打和切割。她被成为了一个引子,一个话题的由头,一个参观的对象。

2016年结婚。

注意这段话,她并未表达她会努力治愈脱离精神病的态度,她表达的是“帮助精神病去污名化”。 她想要的是被理解。

2017年,自杀。

她无法获得拯救,她因为抑郁症申请延缓考试时被质疑作假。她站上阳台想自杀时楼下的老头管理员在看她的内裤。她文中被侵犯的姑娘寻求帮助时被父亲说你怎么那么脏。她文中的姑娘发帖举报下面的人留言问拿了多少钱买了包吧你这个小三。

于林奕含个人的囚牢看似是文学中对美的信仰而延伸出的虚假正义,而事实上于所有受害者的泥潭则是这个社会对弱势群体的所强暴的话语场,美名其曰文明。

她需要这个世界的时候,她没有获得一点善意,她太懂别人的眼神中泄露的最隐秘的轻视与暗讽。

她用自己最擅长的文学包裹自己祈求一点安全感,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稻草,却被说是文学害人这个姑娘太天真。

她终于离开了这个世界,媒体字眼满是博取眼球的 性侵 美女作家 老师诱奸 。

看着那些居高临下指手画脚如何自救如何进行自我心理建设应如何作为的文字,亦或者说这个姑娘本身多么活该本身也有问题,我都感到刺骨的寒冷。

直到此刻,又有多少人一边留言心疼可惜,一边暗喜果然吧那些看起来光辉灿烂的人生底下说不准多少不能见人。

那些看客,脸上的表情是多么漠然和丑陋?

林奕含说,

人类最大的屠杀,是房思琪式的强暴。

世界对她是如此冷酷,她却是如此温柔,这本书是她给予这个世界最后的善意与柔情。

书中她借另一个姑娘的口说出了这段话。

忍耐不是美德,把忍耐当成美德是这个伪善的世界维持它扭曲的秩序的方式,生气才是美德。

你可以写一本生气的书,你想想,能看到你的书的人是多么幸运。他们不用接触,就可以看到世界的背面。


我认为在林奕含这个事件上,大众普遍存在误解,而媒体普遍存在误导。

促使她自尽的直接原因绝对不是「被诱奸的痛苦」

(虽然追根究底的话,可能根本原因还是与少女时被诱奸有关)

铺天盖地的新闻标题「台湾26岁美女作家自杀 初中时曾被老师诱奸」,让人认为,林是因为无法走出少女时期的阴影所以走向绝路。

而林死前几天的访谈视频3分钟剪辑版曝光以后,里面被有方向性剪辑强调的

「这是一个女孩爱上强奸犯的故事」

「我在书写的时候感到屈辱」

「思琪最终会走向毁灭,是因为她的心中仍怀有柔情」

让人揣测,莫非林是因为痛恨自己爱上强奸犯,无法原谅自己,所以只好依靠死亡来终结屈辱?

我也是怀着这样的揣测,找出了16分钟的比较完整版本的林奕含生前最后访谈,

看完以后才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大众和媒体对于她死亡的归因,太粗暴、太狭隘、也太世俗了。

她并非死于「被诱奸的痛苦」,而是死于「信仰的崩塌」

林在这次访谈里用非常清晰的逻辑和非常详尽的描绘,阐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困惑至深的问题:

林在这次访谈最初就已经声明了“我今天并没有要谈所谓的诱奸和强暴”

但无奈听的人永远只focus在诱奸和强暴。

她是先从《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中诱奸思琪的老师李国华引入,并把李国华称为「胡兰成缩水又缩水之后的赝品」,他们拥有着狼狈不堪的内容,却用修辞和言语为自己构建了精美的形式;他们做的是天下间最龌龊的事情,却可以用最浪漫多情的语言为自己辩解。

但,只有胡兰成和李国华,并不足以构成林奕含的困惑。在之后几年的时光里,在她陆续的迷恋上一些文人笔墨又进而了解到文墨背后的作者以后:

那些私德和作品不匹配的创作者让她产生困扰:

在某些方面面目可憎的人却可以创造美妙的艺术作品,

那么是否文学和艺术本身,完全是巧言令色的虚伪?

因为这个「文学和艺术全都是虚伪」的问题而自杀,让很多人难以理解

甚至,

因为这个问题而产生困扰,都会让很多人难以理解。

但林是一个非常敏感细腻的人,是一个迷信文字、奉文学和艺术为信仰的人,

「文学和艺术全都是虚伪」带给她的打击,

不亚于你发现「爸爸妈妈把我养大其实是为杀了我炖汤喝」或者「早上醒来发现整个地球只剩下我一个活人」

林无法解答自己的困惑,无法面对信仰和理念的崩塌。

林奕含在书中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她恍然觉得不是学文学的人,

而是文学辜负了她们。”

可为什么我又说林奕含自尽的根本原因可能还是「少女时被老师诱奸」?

因为

见过某些才华横溢的创作者私德有多么不堪入目、

明白很多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依然活跃在文学艺术的第一线、

作为同样一直在质疑「文学和艺术全都是虚伪」并且无法解答的我,

还能一直健康活泼的生存下去,

并不是因为我比林更坚强或者更豁达,

只是因为我少女时期没有被老师诱奸。

可能归根结底,还是这样不堪的遭遇,

这样创伤后的应激反应,

让她会不自觉的选择更加极端的方式去解决自己所面对的问题,

让心怀柔情的她最终只得走向毁灭。

我写下这些的时候,特别担心有人说我在淡化强暴对女性的伤害,

不不不,

我一千万分的坚定认同,强暴对于女性的生理、心理和人格会造成难以磨灭的伤害,

施暴者罪恶滔天、千刀万剐。

但认同这一切,并不代表我可以接受:

把一个作家崩塌职业信仰而亡,粗鲁的归结成「女」作家因为被诱奸自杀

我关注的一位很年轻女道士曾经讲过,很多人会问她「你为什么年纪轻轻要出家呀?」

这个问题带着窥探他人隐私的恶意趣味。

有一类的悲惨故事,是「大家都爱听的悲惨故事」

「美女作家因为走不出童年被老师诱奸的阴影而自杀」

「妙龄女道士只因为情伤深重厌世出家」

许多的媒体、自媒体人

极尽所能的用喧嚣的笔法书写对林奕含因诱奸而死的同情、对施暴者控诉、对女权的讴歌,

这种看似为女性权利呐喊支持,充满着悲悯的煽动性,它帮助他们获得点赞和热度,并且,显得十分高尚,

他们在消费作家之死,但他们依旧显得十分高尚。

但,

把对女性尊严领域的认知只局限在情爱和肉体,

才是对女性权利的抹黑,

以及对全体女性最大的,精神强暴。


4月28日临晨见到林奕含父母发的声明,是他们的朋友转出来辗转被我看到。他们在声明中哀痛、节制又隐含愤怒的表达,至今读起仍感到震撼。这几天空下来断断续续看了对她的报道、小说的章节和一些评论,试图来了解她和她经历的种种。

按报道「 成為一個新人——與精神疾病共存的人生」中提及的情况看来,作为患者的她已经足够的努力,不断病发的同时也在不断试图按同龄人的标准生活,但「就像初生的婴儿,没有选择地降生在这世上,她也没有任何选择余地,被精神疾病替换成另一种人生」。而她只能是「在稀薄的回忆和无法抵达的未来之间,一个精神疾病患者,在现实的隙缝中充斥的日常是:不眠、恶梦、解离、幻听、抽搐、自杀、住院、药物??」。

这篇报道以及她的文章、小说和其他报道中很多具体的描述,让人感到她一直像溺水时在挣扎,反反复复、无休无止的扑腾......深感她的人生多年处于边缘状态,她和周围人怎么努力都难以让其回归正轨。

今年1月她接受这篇报道的采访时,正处于「没有选择自我了断,加上已经结婚,算有点责任,没有选择,只得活下去」的境地。2月份,她根据自己经历所写的小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出版。

@隔纸需捅破 提到,看林在书展的视频「是能感觉到有种哭泣的感觉,但又没有哭泣」,显得过于压抑自身的情感。感到孤独、自我封闭到没有朋友的她,码字似乎已成了她唯一宣泄情感的方式。写那本跟自身经历有关的小说,是可以让她哭出来的方式,可以对于遭受信任的老师诱奸和社会不公表达愤怒的方式,也是她试图通过文字与他人和这个世界产生连接,能够被他人接纳和理解的方式。只是这样的沟通方式也可能带来伤害。

4月27日,一路挣扎的她人生走到了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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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含这些日子以来的痛苦,纠缠着她的梦魇,也让她不能治癒的主因,不是忧郁症,而是发生在8-9年前的诱奸。

以目前公布的讯息,她父母在声明中提到的这句话,并不是过分的说法。

现年26岁的她,「高中时得了重度抑郁症,16 岁起就固定到精神科接受诊疗」,在8-9年前遭到狼师的诱奸,那是在已患有抑郁症的情况下遭受性暴力,之后疑似患上PTSD,这对她的精神状况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PTSD的闪回、做噩梦和可怕的念头等症状,能够让人不断不断地重复体验创伤经历。应激严重可以让人即刻出现自杀冲动。

按 @停雲 的回答中转载林奕含4月14日发布在facebook的文章《进学解》内容来看, 她上学期的病重住院是撞见狼师在勾搭小女生受了刺激,让她即刻产生「一时间欲聋欲哑,恨二楼跳不死人」的想法。

糟糕的不仅于此,她所写的《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中提及的诱奸情节,狼师为了达成诱奸和掩盖其恶行,在施加性暴力的同时采用了精神虐待和过度控制的言行。比如,把强迫发生性行为说成「只是老师爱你的方式,你懂吗?」混搅「爱」与「伤害」的边界。

林奕含笔下的房思琪,对于被信任的老师强迫发生性行为的现实,仅有做出如下应对的能力。

「可以说话之后,我对老师说:“对不起”。有一种功课做不好的感觉。」这是罹患抑郁症或患有PTSD等疾病伴随抑郁情绪的人群中多见的带有「发生不好的事,是自己的错」的思维模式,攻击指向自身。遭到他人伤害,产生愤怒不伤人而伤己的极致表现是自杀。

「想了这几天,我想出唯一的解决之道了,我不能只喜欢老师,我要爱上他。你爱的人要对你做什么都可以,不是么?思想是一种多么伟大的东西!我们是从前的我的赝品。我要爱老师,否则我太痛苦了。」这是人在经历难以承受的伤害后,为了能够应对周遭而对向自己施暴的人产生的「施虐者认同」。(顺道提下,性侵害的防范教育能够帮助当事人应对此类情况,需从娃娃抓起)

林奕含的精神情况,是像她在小说中所写的搪瓷娃娃女孩,经不起砸。上述的因素叠加在一起,导致她的病情加重和变得复杂,提高治疗难度和难愈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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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师这类对他人做出性暴力、虐待行为的人,压根不会考虑和顾及到这些。患有精神障碍是他们好下手的便利条件,不构成阻力。他们对待林奕含这样漂亮、聪慧的年轻女性,就像对一个珍奇的动物或一只漂亮的蝴蝶,适合用来捕猎和做成标本炫耀战绩。压根不会考虑她们事后会出什么状况,他们只会操心和避免自己为此付出代价。哪怕他们对那些女性的行为导致的结果形同谋杀,也无所顾忌。像林奕含在小说中写的那样,遭侵害女性的自杀会被他们当作最伟大的恭维。

对于几位答主提及的祸害林奕含的狼师已到国内做学术研究的情况,希望为人父母和有儿童及青少年亲友的知友,多留意「英国性侵儿童逃犯在中国当外教」等讯息,千万不要轻信名师和洋教头。了解「从零开始的性教育」这类性教育的情况,学习和教导给孩子。此外,儿童及青少年和女性超八成的性侵害发生在熟人之间,切记「防贼防盗防熟人」。

(有很多想说的内容,对于遭到性侵害患者的病情、创伤及恢复的方面,这几日会陆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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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林奕含的小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推荐阅读:

生前受訪片段曝光!林奕含16分闡述房思琪:愛上誘姦犯的故事 | ETtoday社會 | ETtoday東森新聞雲

@谭香山 写得精彩书评「如何评价林奕含的小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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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 更新到回答中的5月9日狼师公开的辩解说辞「打破沉默 陳星發聲明:和林奕含交往過」,一点不感到意外。混搅视听、甩锅给他人是这类恶行累累的施暴者一贯有的做法。而且最恶心的一点,利用林的患有抑郁症率次下手,现在又拿她的患病作为托辞,在相关报道中说心疼林奕含,冲她施加性暴力,搞到她病上加伤的时候怎么不心疼了?!

早在5月6日新闻「林奕含父母痛訴:女兒曾說 還有3位女學生被他誘姦」中林父母提到过,

奕含曾經告訴我們夫妻說,另外還有3位女學生跟她一樣,被同一位老師傷害。
奕含把其中一個被黑道威脅,強拍裸照的女學生,代入房思琪的遭遇中,另一個在PTT網路控訴的女學生,代入郭曉奇的經歷中,還有一個受害者是她台南女中的學妹。可是,奕含為了保護和不傷害那3位女學生,她堅持不肯透露那3位女學生的名字。

希望林的父母及其他亲友可出示相关凭证,有其他受害女生勇敢地站出来,让狼师受到应有的惩罚!


刚刚在饭桌上,思琪用面包涂奶油的口气对妈妈说,“我们的家教好像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性教育。”妈妈诧异地看着她,回答“什么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所谓教育不就是这样吗?”思琪一时间明白了,在这个故事中父母将永远缺席,他们旷课了,却自以为是还没开学。

你终于做到了一直想做的事,真好呀。

真的祝福你。


第一次作答,得到大家(有男生有女生)的认同,很意外,也很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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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一集的《极品老妈》和这事件何其相似。

不同的是,当女主Christy选择说出来时,她得到了来自母亲和朋友的支持和理解。

这是刚上台时妈妈和朋友们鼓励的眼神。

这是下台后,大家表示为她感到骄傲。

相形林的遭遇,不胜唏嘘。不确定这种对比是否可以拿到不同地区和不同文化等大环境下的女权地位这种高度去探讨。我只想说,作为扮演家人、朋友角色的个体,如果你的身边人有这样的遭遇,虽然不求你执行正义,但求对受害者给予最起码的关心和支持,也无法做到吗?


首先要澄清一个错误,林奕含并没有确认是否是确诊为“重度抑郁症”,事实上,据其父母说不是抑郁症,我在下面引用台湾潘建志医师的分析,据他猜测更可能为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昨晚我上網找到林奕含小說的電子書,讀了幾頁就不忍再讀。當了二十幾年精神科醫師,腦海裏有些猜測。後來她父母的聲明從醫師Line群組裏傳開,很多網友都覺得痛心,也很關心這件事。
她的父母說不是憂鬱症,我想她也不願意被貼上任何標籤,她認真地寫了一本書來講自已的故事,不想片面而簡單的被解讀。
我不認識她,無從確定她真正的病況。
我能講的是自已的臨床經驗裏,曾治療過許多位受性侵傷害的少女,她們當然出現不少憂鬱焦慮或恐慌的症狀,但我覺得最能切中病症核心的,當屬複雜性創傷後壓力症候群(Complex PTSD)這個名詞。不是醫生喜歡貼標籤,而是有必要歸納性質接近的病人來研究,思索,交換同儕經驗,以期得到更好的治療效果。
Complex PTSD診斷不容易下,特別是受性侵的少女。因為她們從受到性侵到求助要花非常久的時間(國外某個研究平均是9年),不願求助的甚至占大多數。通常要在深度心理治療3-4次左右才比較有可能確定診斷。症狀非常多變,除了共病憂鬱焦慮,PTSD本身的症狀就多達20項,Complex PTSD更複雜。在醫病關係還沒有建立穩固時(通常病人人際關係較為疏離),病人沒有辦法講出隱晦的創傷經驗前,也常被診斷成雙極性疾患(躁鬱症)或邊緣型人格。雖然DSM 5在討論新的診斷準則時並沒有把Complex PTSD再從PTSD細分出來(原因是症狀雷同性有92%,我很懷疑這要怎麼計算出來),美國NIH仍然認為這群病人需要不一樣的照顧,有可能ICD-11會放進去。
Complex PTSD的殺傷力非常的大,對自我認同有強烈的毀滅效果,治療很困難,需要投入許多心力,相比起來重鬱症用藥六周有7成的療效。PTSD患者特有的痛苦經驗再現的症狀,在Complex PTSD的病患身上甚至會變成強迫性意念,那句「已經插入的,不會被抽出來」是非常沈痛但精準的描述。絕望空虛的感覺,像黑洞一樣無邊無際,有時連治療者也覺得要被吸進去。
Complex PTSD的個案也常慢性化。我治療最久的病人,從青少年開始,已經看了20年,從前三年不斷急診住院,之後是每周一次長達四年的深度心理治療,當然用藥也沒停過。這個案曾經拿到精神科的個案研討會裏,醫學院教授問,治療的目標放在哪裏呢?我只能苦笑說,我努力讓她願意活著。

需要说明的是,林奕含在小说出版2个月后选择轻生,和其通过小说出版的方式,相当于暴露自身经历给大众、媒体,并且因此摄取到大众及媒体对她自身的评价甚至于污言是分不开的。

台湾人常用的社交媒介facebook上,以及PTT上,有非常多令人心寒的言论。网络暴力带给PTSD、双相障碍及抑郁症等精神病患者的压力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她在再次考入台湾政治大学中文系之后,这学期选择休学,把诊断证明拿给中文系的老师看,但是却没有得到理解和认同。(这一点我个人也感同身受,在患病状态下任何人细微的不解和迟疑,都会造成病患莫大的心理负担与痛苦)

其实我个人与政治大学中文系关系甚密,但是我不敢、也不愿询问我认识的师友,关于这件事的详情及他们个人的接触认知。一方面是,我不希望因此被他们发现我自身的病情;另一方面,我也因为这个聪颖美丽的女孩的遭遇感同身受而痛苦着,迟疑着不敢涉猎更多相关信息。这件事情,网络暴力的每一个执行人,也是直接或间接的杀人凶手,这是毋庸置疑的;也因此,在林奕含选择轻生以后,这件事情才真正在网络上发酵,开始引起大众广泛的对精神类疾病的好奇与同情。

这也让我想到前一阵我才了解到的“微博直播自杀事件”:见链接介绍→ 11·30少年直播自杀事件_百度百科

下面引用林奕含2017年4月14日在facebook个人主页上发表的《进学解》。这大概是她生命历程中,最后一段心声的表述了。

進學解

  我休學了。上學期,被二一之前,寫信給老師們:「我不能閱讀。聽起來很怪異,但是是事實,非常抱歉。」附上診斷書。老師說診斷書不清不楚,暗示我從哪裡搞來這一張紙。這是中文系超人的浪漫,好萊塢的超人,不是尼采的超人。
  第一次住精神病院,帶了莒哈絲、貝克特、莎士比亞。讀完一排書,還不能出院,只好背十四行詩。經過一首詩,抬頭,鐵欄杆在溫吞走廊上的影子偏斜一些,依舊整齊、平等,像中共文革合唱團的兩張連拍照片,模仿死神懷表指針的搖晃。人一死,就不會晚老。
  有個病友厭食症,森森整個人像髑髏鑲了眼睛。鑲得太突出,明星的婚戒,六爪抓著大鑽。一隻戒指在南半球,一隻在北半球,還是永以為好。沒看過兩隻眼睛如此不相干。她總把飯菜藏在口腔,進廁所吐掉,總被發現,總被罵。她喜歡偷我的零食,艷色的零食包裝窩在她寬綽的粉綠色病袍裡,她像張考卷被螢光筆惡意塗上一槓,遂沒有人在乎原來幾分。看護阿姨罵:「妳哪來的巧克力啊?」她會指著我,枯手指光樣延展,摸我一把,看穿我。我說:「啊,那是我給森森的。」我喜歡讓她偷,不是共謀的快感,或諒人的自滿,喜歡她不垢不淨地指出我,透明手指沾著黑巧克力。在醫院,我們不是女兒,學生,職員,媽媽,而是某種病在某段療程的病患。
  她老叫我唸書,自己在旁邊絮叨:「妳好瘦,好漂亮,我想瘦,想漂亮」,莎士比亞是伴唱,或是男人開著電視遮住身下的小女孩。她在莎士比亞裡很安全。她的指頭骨節像電線上有麻雀,高高箍著手指,透白皮膚扯著,可以聽見飢餓的青色小血管被拉緊,一跳一跳吞口水的聲音。偶然看見她脫衣服。上身像木板繃上帆布,平整,無生意。帆布只畫上兩隻小眼睛,油彩也不大方,肚臍是下方一個破孔。顯然畫家窮,畫人臉的順序也怪。藝術往往躲在精神病裡點滴地自殺。一看,強烈地感到:森森活不久了。更奇怪的是我不太驚訝或傷心。
  她常吵鬧,潑飯盒,米粒天花亂墜,她咆哮:「我要變瘦,變漂亮,變瘦,變漂亮!」像捲錄音帶,齒輪嗤嗤吞吃黑舌頭。被扭打進保護室。我沒有進過保護室,只看過病袍飄飄然裝著森森出來。一時,外頭的燈投入一豎筆光線,蝸房拉開一襲平行四邊形的光明,燈光很有慈悲,洩漏,與八卦的意味。保護室的地板,天花板,四壁,都是粉綠色泡棉,像個好夢。我想過,除了一直摳泡棉,吞下去,不太可能在那裡自殺。或是他們說的,「傷害自己」。
  護理師最喜歡對我說:「真乖,又在看書。」森森是不乖的,我是乖的。
  精神病院無所謂時間。洗澡超過二十分鐘會紅燈,早餐時間吃早餐,午時吃,晚上吃。甚至有早操,壯麗人聲配著昇平音樂,成群手臂魚嘴開合。有的手矗著毛髮,或云云浮出青筋,或是兩束白骨。像最逼真的共產莊園,但把我們聚集在一起的不是理想,而是幻滅。
  在院裡寫日記,院裡最多的就是時間,因為院裡沒有所謂時間。
   「聽說你說:『妳是——窺之正黑,投以小石,洞然有水聲。』知道你在雙關小女生的私處,我是多麼恨自己背古文的習慣。
  「你說:『妳一身都是風景。』——這話多俗!很替你羞慚。
  「你引阿房宮賦:『一日之內,一宮之間,氣候不齊。』『汎愛』不是這樣的。最討厭你說『慈悲』。」
  上學期被二一,因為期末考前幾天,我看見你和一個小女生。我在二樓,雨棚如烏雲,眼神從佛教哲學的正道溜出去,遙見你顏楷般筋肉分明的步態,她很矮,仰望你,像楚辭的那章——天問。我可以看見她的臉,鴨蛋臉游離於寤寐,像還在床上,不是眼睛在張望,而是粉紅睡痕。戰兢的媚態,我太認識了。一時間欲聾欲啞,恨二樓跳不死人。
  那天起,我不能看書了。坐擁她們,如果你與文學切割,承認獸性,或許我會好過一點。但不,你一面唸《詩》,一面插著蒹葭。抽出來,蒹葭沾著白露。白露如落日,滿面通紅。夙夜匪懈的白露,血色的白露,時差的白露。有鐘擺夜光著在她體內敲出正午的鐘點,她的身體一向乖巧,臟腑迷惑,筋膜鼓譟,它們不知道是誰遲到又早退。臟器一個挨著一個,拖累她,錨墜她,把她從公寓陽台翻覆,潑下去。她的身體裡一定很暗。
  你對她們總一開始就談文學。她在升學的壓力裡摸黑行路,你的一口典故如陽光突然刺穿眼皮,如滿漢全席鋪天蓋地,交錯觥籌,她醉了,理性漸漸褪色。她總紮著精密的馬尾,而你來回看她,像背詩。後來,你對她說了一句話,那話像個剛粉刷、沒有門的房間,牆壁白得要滴下口水,步步進逼、壓縮、一句話圍困她的一生,你說:「我愛妳,但我也愛培培。」你她當場分別了。當然後來她明白培培亦是被污的。
  說你既文既博,亦玄亦史,原來,玄的是有禮離席,是汎愛眾「生」;史是你包包裡的小冊子。小冊子裡,芬的,芳的,郁的,小女生名字,並肩如伍,被紙夾殺,噴發異香。你說書,說破她們。星期一芬日,星期二芳日,等等,生命如此豐滿、規矩,在島嶼上留情,像在家裡夢遊,一點不危險。你給她什麼,為的是再把它奪走,你拿走什麼,為了高情慷慨地還她。
  多年來我書寫那部當代羅莉塔與胡蘭成的故事,我像隻中槍卻沒被拾走的動物,寧願被吃,也不願孤單死去。寫文章屏蔽又迴護官能,偉大的心靈圍觀、包庇我的噩夢,抬舉靈魂,希望臭酸肉體雞犬升天。說好聽是淨化,說實在,就是美化。像側睡,你形容藍花紋的被子服貼她,「像個倒臥的青花瓶」。如果你的興趣不是插花多好。如果你不把自殺當成最偉大的恭維多好。如果一個女生自殺了你就收手多好。最可怕是揣著老師的身分一面犯罪。學問何辜?書頁多麼清白?
  我恨我迷信又說嘴:國中開始讀吳爾芙。如果不是逐字引用作主體的材料,鍛造我的尊嚴與慾望,文學也不能讓我墨劓刖宮、笞杖徒流地幻滅。有老師問我「不能閱讀」是什麼——《左傳》、《史記》、《楚辭》,其實不用寫那麼多,人間與生命的真相或內核只要一句話就可以徹底描述:花了幾年知道這叫姦。
  森森在我出院後死掉了。電視外,隔著馬賽克,也認出她來。沒有人知道,我每天拉開領口,望下看見乳頭外一圈齒,想沿著齒痕的虛線剪開,把性徵丟掉。森森死了,她是不乖的,我是乖的。我是乖的,因為幻覺不會從眼睛投射出來,播放在建築物的側臉上,因為從小到大,別人遊戲時我總在看書,連在精神病院也一樣。

逝去的灵魂,安息吧。希望没有什么再能侵扰你的纯粹。


听了林奕含的访谈,难得的让我有所伤感,从她的访谈中我知道,她已经悟到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她在即将破去文艺青年(特指那些真正的、纯粹的文艺青年,而非伪文青)常有的认知之茧之际死去,我可以想象破除过程的痛苦。

问题可以分两个层面,第一个层面是被诱奸本身,我估计大家都没什么分歧,在此不多说。

第二个层面是为什么被诱奸后会“失去快乐的能力”以致走到自杀的程度。这样的经历固然会带给人极大的心理阴影,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到了这个地步。

我认为,这位老师给林的伤害,不止是诱奸本身,还有带给她的思维方式本身(当然在后者,这个老师只起了部分作用)

我们可以设想,如果林的认知中,当初诱奸她的只是一个符号化的坏人,一个小流氓,一个猥琐恶心的人,她还会不会寄托如此的情感并通过写作反复咀嚼这份痛苦。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诱奸她的人是一个会说漂亮话,文艺青年喜欢听的那些话的人,也有些学问(虽然也不会多有学问,但对付刚对文学产生好奇心的少女够了)。以至于她需要判断彼此间有没有“爱”这个问题,一直到死。

文学很危险,如果它抵消和代替了你对客观世界的好奇心和探索欲的话。

我们日常意义上所说的“文学”(包括很多经典的,广受好评的文学),不客气的说,严重破坏了很多愿意思考的,对世界开始产生好奇心的少年少女的思维方式。

文艺青年们常见的被文学引诱形成的思维习惯误区,至少有以下几点:

1、你带给了我美的体验,所以我更愿意相信你是真的。

事实上,人类从文明早期就已经无法满足于单纯朴素的“思无邪”式审美了,传世的经典作品都是富于匠心的(用文艺青年们定义的“诚实”,他们必然不可能是诚实的,是的,没有任何可能性),试图仅仅从作品去了解作者是不可能的,而很多作者的智力水平和思维方式也完全不足以区分真实的自己和自己建构的自己,而他们的道德水平也不足以向读者区分真实的自我形象和自我试图表现出来的形象(这是真正有意义的诚实)。

文学是一种技艺,这种技艺可以很方便地误导读者对自己的认知,一个作者需要达到非常高的道德水平并且需要具备非常强大的能力才能抵挡滥用这种技艺的诱惑,而这种道德和能力需要非常复杂的逻辑思考才有可能具备。这种技艺(特别是根据潜在目标性资源的偏好量身定做作品的技艺)可能带给自己几乎所有的社会资源(权钱资源、情感资源、性资源)。

2、对事件的好奇心建立在审美体验上,如果你不能让我感觉到美,我就没有了解你的兴趣。

我们即使穷尽我们能获得的所有信息对一个事物做出判断,也很难做到完全的准确,而在自己的思维过程中下意识地屏蔽掉一些不“美”但有关的素材,则得到正确或相对正确认识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3、在约等于正面评价的意义上使用“理解”这个词,夸我就是理解我,否则就是不懂我。

否定完全可能是更准确的理解,理解是个中性词(这句话完全有必要说三遍)。人,包括那些被认为有着深邃心灵和幽深情感的作家,一般来说都是非常模式化的人,是非常社会化的人,把握了这一点,你就没有必要在他们的作品之间努力探索他们似乎幽险奇诡的精神世界,那些似乎很难理解的地方只是他们制造假面技术不精的表现而已。

再说几点

我喜欢那些在创造故事情节、人物、虚拟世界方面技术精良的作家们,对于那些喜欢用复杂的技巧表达自我(所谓的“自我”)的作家们,一律是视为骗子或脑残的。

奈保尔写出“伟大”的作品同时又殴打妻子一点也不奇怪,一个作者写作时的思维进路和作为一个缺乏处理家庭生活能力的普通男人的思维进路完全没有什么关系。

绝大多数作家的思维能力并不高于普通人,他们面向普通智识程度的读者表现出来的“深刻”云云,本质上是无力处理盲目接收的复杂信息(一般表现为随机读了大量的良莠不齐的书)的混乱而已。

胡兰成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一个非常平凡无趣的人,如果你用社会化的视角来看,完全无需经历如此的痛苦过程。

相对而言,很多女性作家是相对诚实的,这背后有微妙的社会心理机制,暂不多说。

如何养成有秩序的思维习惯很重要,这是一种非常具体的中性的能力,没有它,你的生活是完全随机的,有了这个意识,你才可能有了一点点把握自己生命和生活的可能性。

对文学和作家,轻易别入戏。


刚刚细读了《初恋乐园》,惊叹于她小小年纪居然对社会对人性对两性关系有如此深刻入微的洞察。但这本书的内容却是如此沉重和痛苦,实在是这个年轻的生命不应该经历,也无法承载的。

让绝大多数人惊呆的是,当很多人义愤填膺地谴责老师性侵强暴的时候,作者林奕含本人未必是这样想的。我们甚至可以看到,林本人在2017.03.12《初恋乐园》談話朗讀會上的自我澄清:

「它是一個關於,上了誘姦犯的故事。當然用一句話來概括還是不好,但勉強修正的話,要把它修成這樣子。它是有一個「」字的。」
「它不是一本憤怒的書、不是一本控訴的書?這個故事對思琪來說,之所以造成這麼大的殘傷,註定讓思琪走向毀滅、不可回頭的路,思琪她心中是充滿著柔情的,然後她有愛、有慾望,然後甚至到最後她心中還有性。」
而「小女孩被誘姦」這件事裡,其中最複雜、矛盾、痛苦的,最撕心裂肺的是,小女孩「愛上了誘姦她的那個人」。「愛」貫穿了這荒謬的遭遇
她只是想寫下這個盤據她的故事而已。無意助人、也無意喚起社會的良知。

看到这个表述时,我想心中有正义感朋友们世界观都要崩塌了。他们心中的受害者怎么可以说出这样被虐了还要留恋美好的话?这简直就是东郭先生在维护狼时的说辞。但是小说中真的体现出了作者的这种心态---爱,或者是什么类似爱的东西。最开始几次的性行为,女主人公没有坚决拒绝和不愿意。老师的确采取了主动,但并没有施加以暴力和言辞的威胁。在第一次口交之后,女主甚至还如约在下次去了老师的卧室主动献身。而且这段关系存续了长达5年的时候,性行为的次数多达几百次。我们难以想象女人可以在没有类似爱的东西的情况下维持如此漫长的“感情”。这也正是陈姓男人可以心安理得的原因:“连你们认为的受害者自己都不觉得这是罪,这不是恶,你们凭什么代替她的感受和想法来定我的罪?也许她本身很享受这个过程呢?”

可是事情真的这么简单么?这仅仅只是一场畸恋?

如果只是恋的话,我想大多数女人都会想的开。爱过了就是爱过了,哪怕失去了,两个人一起走过了一段日子,只要回忆还有美好的地方,女人就会自我说服自己去接纳那段历史,哪怕是充满矛盾和不光彩的。

但是我们分明看到作者在小说中心路历程的挣扎,整本书里,女主的感受是灰暗的。偶尔有笑,也是为了维护自己脆弱自尊的笑,甚至笑着笑着还会哭(第一次被老师破处后在浴室里哭)。几乎没有女性恋爱时的娇嗔浪漫甜蜜和无比的快乐。对此,林本人的心声是这样的:

書名的「樂園」是林奕含的反諷,既不是指愛情的樂園、也不是李國華玩弄女學生的樂園,而是應該作為「地獄」理解。因為李國華的接納是地獄;被李國華拋棄,等於被地獄流放、貶謫。 「地獄已經是最糟的地方了,怎麼可能會有再比地獄還糟糕的地方呢?」誰叫又能想像什麼叫做「被地獄流放」? 在一起時彷彿身處地獄,但分開之後?卻是比地獄更糟更糟的處境。
「「失樂園」是什麼意思?是說,我失去了「地獄」。
可是,為什麼「地獄」竟然可以被失去呢?這在邏輯上並不成立。為什麼我可以被地獄流放?這不對,這不通,這在邏輯上不通。因為沒有地方比地獄更加的卑下,可是為什麼我竟然被地獄給流放了?為什麼我竟然被地獄給貶謫了?」
可是,沒有事情應該比地獄更可怕,所以這邏輯不通,這已經超越人類可以理解的極限了。
......
「書裡那個老師的原型人物,我常常跟我的醫生說,萬一那個人哪天老死了、壽終正寢了,我會輕視自己一輩子。」林奕含不知道那是怎樣的一種情緒,她只知道,自己不是天生就有傷害別人念頭的人,「我不是生來就會仇恨別人的人,可是我確實地想要物理性地傷害他,但我做不到。」

这像是同一个人对同一件事说出的话么?前后矛盾,彼此冲突,前言不搭后语。到底发生了什么?

========================矛盾无助的分割线=======================

马克思喜欢从矛盾入手来分析事物。矛盾是如此地诱人,它的各个方面是相互冲突的,彼此不兼容的,可以却又能在同一个特定的情境下完美地融和在一起。作者在书中描述的情况就是这样一副矛盾的场景。其信息量之大,简直让人咋舌。我来试着回答几个问题,并通过问题来进一步逼近事件的本质。

1)男主人公李国华是否真爱过?

从书中的描述来看,答案是否定的。我想,这也是林自杀的一个主要原因。一般来说,作为一个女人,是很难从男人的视角来看问题的。男人看问题主要是得失成败,而女人主要是分析感情和感受。可让我们极为惊讶的是,林居然能从男主的视角来看问题。她冷静地分析出了男主的虚伪和自私。所谓口中的爱,不过是玩弄的借口和手段。比如林居然能理解,从李国华老师的角度来看,满屋子的男女生,其实有一半都为他提供了少女的嫩穴(请原谅我用粗俗的词句,这是林在小说中原本的用词,我直接使用,是为了表达林内心的真实感受)。林在辅导班的二十年职业生涯中,就是不断地玩弄一届又一届女学生的过程,甚至其他老师也是这样,还会相互攀比分享!林甚至能感受到李国华的心声。比如在第一次给女主破处时,李国华心想“真是够贱的,被奸了居然哭不出声”,在老婆发现事情败露时,说他的女学生是主动勾引他的,“她真的很骚,就是个骚逼”。。。林甚至还能总结出李国华老师故意收集并炫耀女学生给他的信,从而提高自己泡妞身价的小手段。甚至还知道李国华选她,是因为她家里并没有特别有钱有权势,他不敢搞真正有权有钱的。是的,林太聪明了,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李国华的心声,也正因为这个察觉,让她无法接受事实的真相。那么清高聪慧被无数男人捧在掌心努力追求的自己,居然被这个老骗子肆意地玩弄于股掌之间,在他的心中如此没有价值。没有真的,全都是满满的套路。这对林的人生观的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当然,林的生命终结还有其他的重要因素,后面的问题会继续涉及。

2)女主人公是否真爱过?

我觉得并没有。但是她的确认真地幻想过这是爱。并且李国华让从未有过恋爱经历的她,直接产生了类似爱的激情和情欲的东西,让她误以为这就是爱。同时,李国华先入为主地生米做成熟饭,也让她没有了选择的时间和空间。她被逼到了一个角落,这个角落只有两条出路,一个是承认自己是傻的,被奸污的,自己的自尊和人生观完全毁灭,生存的意志也会受到极大的挑战,这是极为恐怖的;另一个则是合理化一切,让自己爱上对方,这样发生的一切都变得可以让自己接受,也许很扭曲,但是好歹生活有了出路,人还能生存下去,这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女主在种种因素的作用下,最终依然选择了后者。事实上,这也是绝大多数女人的正常选择,老实说,这也是李国华二十年泡妞总结出的规律,是他有恃无恐的原因:你小坏,那女人会反抗,你会受到很大的危险,你真正坏到根,女人反而因为自尊会完全屈服,甚至还会强迫自己来保护你们共同的名声,用爱来掩饰一切,以求心安理得。所以,林口中的“爱”,与其说是一种心理生理状态,不如说是一种思维方式,一种自己理解这种关系的角度。如果是真的爱,不会这么纠结,不会这么负能量。事实上,恰恰因为她这种自以为的爱的期许,和现实相差太大,导致了她的人格分裂。

3)文中反复提到乐园和地狱,女主的状况究竟是处在乐园还是地狱?

因为女主从未有过恋爱经历和经验,所以李国华的主动挑逗和强行占有,从某种程度上说,给渴望新鲜感的女主提供了一个朦胧的“乐园”。但是,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多久,敏感的女主很快就察觉到这个事情的扭曲。她心理上的深层需求,价值感满足感幸福感,李国华几乎很难或者完全不能满足,她心理上浅层的需求,比如安全感依赖感和归属感,李国华却可以貌似满足。这种割裂的感觉,是她夜夜噩梦的根源。而且所谓的安全感依赖感和归属感,也在逐渐消散,这几乎让女主快要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这就是她所说的地狱:就像吸毒一样,你没有它,马上整个世界都会崩溃。你有了它,好歹还能维持目前脆弱的平衡,让生活继续。而且,为尊者讳的地方是,女主在这个过程中,也有性的需要和情欲的刺激,女主曾经问父母,家里为什么没有性教育,她妈妈居然说“需要性的人才需要性教育”“年纪轻轻就勾搭老师,真骚”。包括林本人也试图和父母一起看《钢琴教师》《安娜的小岛》等电影来探讨情欲的话题,但是反而被父母叱责了。其实,对于一个正常的女孩子而言,这也是一个探索和成长的过程,本身是可以通过恋爱婚姻来解决的。但是李国华的出现却粗暴地打乱了这个过程。就好像给一个人毒品吸,如果你之前告诉这个人毒品会产生的效果会造成的危害,问他愿意不愿意和你一起试试,那这个人就算吸上了,也不会对你产生过大的怨恨,对自己本来的选择产生无比的懊悔。但李国华是先千方百计地让女主“吸上了毒品”(钓鱼),然后还不停美化毒品的作用,女主已经欲罢不能的时候,才察觉到这个东西有毒但是自己已经上了瘾。这不是地狱是什么?

在这种变态的情况下,女主处于一种被动的负面激励之中,激励她的不是爱温暖信任等正面的力量,而是害怕担心,害怕失去,害怕自己无价值,害怕自己脏,讨厌自己旺盛的性欲和情欲等等负面的力量。驱动她生活的,不是正面去积极追求幸福,而是负面地为了躲避而采取了不得已的退步策略。

这就叫饮鸩止渴。这也是为什么林会说,失去了地狱比身处地狱还糟。实在够虐心。李国华为女主虚拟地创造了一个需求,但其实这个需求并不是女主真正想要的,可摆脱这个需求要付出的代价更大。还有比这个更残忍的么?

4) 女主貌似非常聪明智慧,而且又受过良好教育,拥有良好的家境,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如此愚蠢?

林的确聪明,智商也高。但是她和她周围的环境(父母朋友),都顽固地只接纳自己所愿意相信的生活光明的一面(那个老师居然是她父母的朋友!父母甚至拜托那个老师照顾林!细思恐极!),对于社会和人性的阴暗面,了解太少。就是听说了遇到了,也只是简单地用贴标签的方式来回避。她的心智都是为了人性的光明面准备的,她习惯的语境,她思维的方式,让她在当时无法理解对方的行为,让她现在无法接纳被对方愚弄的自己。

换句话说,她(和她周围亲友)的适应能力是有限的僵化的过于理想化的。而那个老师则拥有20年的经验,他出的大量套路让人防不胜防,可以在短时间内让林的心智超载,人的分析推理能力(理智)终究是有极限的!书上的知识是被动的,可以让你思索几天几个月几年,但是在和老师的打交道过程中,很多的反应都要在瞬间做出。如果仅仅靠思索,那大脑根本来不及想明白当时当下发生了什么,以及后续会产生的后果!!这时,人的最基本的反应系统------情绪和感觉------就会被启动,一切就会遵循最基本最原始的条件反射来给出反应。老师已经玩了20年,他是套路的主动实施者,所以在整个过程中,他自始至终可以很好地控制进程,不断地用这个策略让林信息超载,在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可以地唤起她自己最原始的反应机制。一旦这个机制被唤起,那么林实际上就变成了一个老师一按钮,她就会做出相应行为的机器人。。。人性的恐怖,由此可见一斑。

很多女性回顾自己的一生,都有过理智和情感极为矛盾的经历。其实就是这个原因。在平时,感性的开关没有被人刻意地打开。那么情感的唤起似乎是随机的无规律的。理性似乎可以控制一切。可是在人类社会漫长的历史中,早就有了那么一批人,因为和女人经常接触,同时又有女性所欣赏的优势(社交能力,口才,地位,经济,外形,等等),早就总结出了女性身上的感性开关。在适当的环境下,只要不懈地反复地尝试,女性身上众多的感性开关一旦被打开,那么情感的洪流就会瞬间冲垮一切理智。甚至情感本身还会让理智事后合理化,做出让外人来看很不可思议的解释(和他在一起很糟糕,可是如果分开了,不就更糟糕了么!?)。

平时,我们的父母社会,乃至我们自身,就是太强调理性的重要性了!在他们眼里,本能和感性是低级的,是应当避讳的。但我们终究是血肉之躯,再高级的理性,也是建立在本能和感性的基础之上。

无数的小说和社会事实一再证明,越是受过所谓良好教育良好家境的女性,在真正遇到感情骗子时,往往不堪一击。这就是因为骗子的世界是她们从未经历过甚至听说过的,她们的大脑在遇到骗子的套路时,被震撼了。她们仍然试图用过去被教育的逻辑来分析骗子,但是骗子的套路是基于另一些她们从来都不知道的深奥法则。她们分析不了,于是大脑就在超载的过程之中短路,同时各种化学物质大量分泌,往日被压抑和被忽略的本能情感汹涌而出,这样的情况下,发生什么都不会稀奇。

悲剧的是,也正是因为这些女性的“聪明”和良好的教育良好的家境,让她们在事情发生之后陷入了“极其痛苦极其矛盾”的境地,她们无法解释这一切,整个人生观和信仰面临着崩塌的危机,于是她们就又试图用自己熟悉的人生观和思维方式来“重构”这一切,合理化发生的事实。可是发生的事实和自己的解释是那么地难以兼容,于是情感就会在这个过程之中起起伏伏,于是又不得不去骗子那里再寻找答案和安慰,试图找到一些什么新的东西来验证自己的判断,于是就又付出投入了很多。。。。如此恶性循环,这就是发生在林身上的一切!

所以,人不光有理性,还有深藏的被压抑的感性!人不光有自主权,还有一些基因赋予我们隐藏的自动开关!社会不光有温文尔雅的伦理道德规范(也就是你们所有的教育),还有大量的不能被写入书中的不符合正常价值观的套路!人的聪明不止是考试,不止是分数,还有对社会对人性的深刻了解,对人情世故的洞察练达,和异性的交往能力,和对自我理性感性的充分认知!

林在最后一次访谈和她的书中,反复提到了艺术是否是虚伪只是一个幌子的,为什么口中所谓温良恭俭让的文人会做出那么龌龊的事,为什么一个原本简单粗俗的故事她要用那么美那么精致的小细节来修饰描述。。。。。。都体现出了现实和她脑中理想世界的格格不入。在这种情况下,越是聪明的人,越试图用自己能接受的知识价值体系来解释,拼命地解释,拼命地画圆。可惜事实终究是方的,当林把事实真相写在书中之后,她再也无法自己骗自己了。20余年的人生价值观居然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当她无法再面对自己之时,越是“聪明”的人,越是被所谓教育深深洗脑,受到的痛苦就越大。。。。。以至不能自拔。

5)书中李国华和女主的本质关系是什么?

林在最后一次访谈中,就总结地说:“这个故事其实用很简单的大概两三句话就可以讲完,很直观、很直白、很残忍的两三句话就可以把它讲完,就是,有一个老师,长年用他老师的职权,在诱奸、强暴、性虐待女学生,很简单的两三句话。”,这本质就是一个很粗俗的“猎艳”的关系。李国华是一个高级的PUA,二十年丰富的泡妞经验,广泛的人脉,雄厚的财力,师生关系产生的权威感,几乎满足了PUA的一切要求和条件。后来,女主也越来越认清了李国华的真面目,这与她原先的期望值相差太远。幸福等于现实除以期望值。现实是如此的残酷,期望值又是如此地高(尤其对于一个文艺女文青)。她最后走向毁灭几乎是必然之路,这是让人扼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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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物往往在走向极端之时才能暴露本质。林自杀的事件反应的远远不止这些。其中所涉及的男性社会的权力等级结构,性资源的竞争分配和垄断,女性本能上的雄性崇拜,女性自我超我本我的割裂,女性的感情教育性教育,父母子女的家庭沟通等等的庞大话题,远不是我这个小小答案所能概括的。应该指出的是,林的事件,深刻地反应了现存人性和本能中的某些弱点,林的事件无非是将近150年前《红与黑》《包法利夫人》的翻版,无非是近100年前《日瓦戈医生》的再现,林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是林奕含丈夫的话语

“我可以遇見林奕含,是我做了好幾輩子的好事,才能夠得到的,是妳讓我愛上海洋、愛上沙灘,是妳帶給我這輩子無窮的快樂,我要謝謝妳。我希望未來每一天,我還希望可以在台南這個地方跟妳報平安,問問妳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

这是林奕含本人在婚礼当天的自白(B是指她老公)

「今天,在这个场合,讲B是最了解我的人啦,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啦,我要用心经营我 们的婚姻啦,这都是废话,不然我们两个就不会站在这里了。我结婚,不是因为我支持这 个天纵英明的异性恋一夫一妻制度,结婚只是刚刚好这制度适合我而已。我支持多元成家 ,支持通奸除罪化。 「现在我穿著白纱,人们说这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日子,但妳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吗?说结婚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日子,不是称赞妳美,是从此以后妳里和外的美要开 始走下坡,是妳要自动自发地把所有性吸引力收到潘朵拉的盒子里。 「白纱象征纯洁,但纯洁是什么?什么时候纯洁从一种心理状态,跑到某些人的嘴里,变 成一种生理状态——甚至,一片处女膜? 「我从来都是谁谁谁的女儿,谁谁谁的学生,谁谁谁的病人,但是我从来不是我自己。跟 B在一起,他教会我的最大的功课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平等。我愿意当他女朋友,但我不 是他"的"女朋友。我愿意当他未婚妻,但我不是他"的"未婚妻。就像今天我愿意成为他老 婆,但我不是他"的"老婆。」

林的丈夫也是整个事件的受害者,很可怜的人,他试图用爱来拯救她,但很可惜,她却从来没有真正爱过他。。希望林的丈夫能原谅她,她被伤的如此重,以至于无力再爱,这一切都是命运。。。

日光之下无新事。逝者已矣,只可惜了这个才华横溢的姑娘。

以下是另一个受虐后反而会喜欢上对方的案例,这估计正是林的心路历程:

“我在ㄧ年前被強暴 當時的情況是他跟我告白後 我有明確表示自己已有穩定交往的男友 他於是態度就變的比較和善 (就是沒有要追我的侵略性了 就跟我變成好朋友 還會陪我聊跟男友感情上的事) 也許是這樣 我就對他沒有什麼戒備... 某次我跟他一起趕件到很晚 都沒吃東西 他剛好住處在附近就約我去他那吃免錢的 我就真的去了 然後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發生的當下我很痛苦 事後又很痛恨自己 覺得自己很髒 不配再跟男友在一起了 當下我跟男友講這件事後就提了分手 但不知道怎麼的 對方的態度一直很愧疚傷了我 一直說他是情不自禁 他真的很喜歡很喜歡我也很孤單寂寞 ...等等

而我平常就是個被大家說是很溫柔的人 很容易心軟 會覺得每個人都是好人(當然一路走來也吃了不少虧) 就好像對他有了同情 會有母性想要去對他好的感覺 後來的好幾個月 我就這樣陷在水深火熱之中 從前很愛護我自己的 但那時就覺得好像自己髒掉的布娃娃....就這樣給他予取予求 這時我的男友 他一直都很努力要挽回我 但我都只能盡量冷淡的拒絕 然後都自己偷偷哭 不是不愛他了 而是覺得自己沒資格再擁有他

對於這位...不知道怎麼稱呼的人 到事情發生大約兩個月以後 對方可能基於愧疚就對我溫柔體貼 表現得很珍惜我 而我..居然也開始對他有了依賴和情愫 老實說 他不管在各方面都差我男友很多 那時的我 心裡知道自己不是真的愛他 而是有點... 怎麼講呢 也不是說屈就 就是"雖然知道自己是屈就但卻是心甘情願的"這樣 曾經有一度以為只要他愛我 我也願意接受他 我們也可以幸福.... 好像要這樣做我才有價值(把自我貶的很低) 後來 一切都還是感謝我男友 他以朋友的身分陪在我身邊很久 不離不棄 也不在我面前掉淚或情緒不穩 都裝很堅強 (只有一次我跟他一起搭夜車返鄉 在車上兩人聊著 他先落淚 後來我們都哭了) 記得那時我告訴男友 "我今天突然覺得我好像對他(另一個人)有愛的感覺了?" 男友也只是冷靜回答 "摁.我早就知道會這樣了...妳真得很蠢...blabla"

現在事情已經落幕半年多了 而我之後也有尋求專業協助 才知道自己是被所謂的”斯德哥爾摩症候群”困住了 幾年前不是有一個被軟禁當性奴十幾年的女孩獲救嗎? 她的行為很多人不能理解 因為她在被軟禁的漫長日子裡 會渴望那個綁架她,對她施暴的人的擁抱 並且她獲救後 她並沒有怨恨那個人 也沒有想要追究 我看到這新聞的時候也不解 覺得她有病= = 但現在才發現這種心態跟我一模一樣... 真得很... 不知道怎麼形容。。。”


看了访谈,最让我心痛的是这几句:

【一个真正相信中文的人,他怎么可以背叛这个浩浩汤汤已经超过五千年的语境,为什么可以背叛这个浩浩汤汤超过五千年的语传统?】

因为这个浩浩汤汤五千年的语境中,女性从来不以作为【人】的叙述主体存在,她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是她自己。
自古至今的话语主体,女性掌握的份额太少太少了。
正因为此,对「真正相信中文的人」来说,女性是他们自身语境中的意象,是氛围,是修辞,唯独不是本原的「人」。
而有才华的女子,在他们眼中,则往往被当做另一种的出卖色相。
反倒在普通的非文人圈子里,有才气的女生,得到的尊重更多。

另一方面,相信文字之神圣的人,往往不由自主地赋予文字创作者以神圣——虽然他可能是个人渣。
而在前文的文化氛围之下,身为女性,会伴有一种独特的耻感。
在这种神圣和生而为女性独特的耻感的双重作用下,会导致两个后果:
一是洗脑自己爱上诱奸犯——因为她潜意识中对荡妇羞辱的恐惧,只有洗脑自己这是爱情,才能接受这样残缺的自己,不然,自己就是肮脏的,被玷污的。
二是某个领域的渣男层出不穷,因为他们长久浸淫这种语境,不免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女性首先被作为「女人」审视,先注意到的是她女性的特质——美貌、青春、是谁的妻子谁的母亲——而不是一个「人」。
这是附庸,是物化,是女性先怀抱守护贞洁的原罪,唯独不是尊重。那么渣也就不奇怪了。

冼玉清在《广东女子艺文考》序中说,女子诗文传世有三个条件:名父之女,才士之妻,令子之母。

悲夫。

不写了,好想哭。


中学时,和朋友去书店,我们看到了那本传说中的《洛丽塔》,厚厚的一本包裹在柠檬黄色的书皮里,一种天真又浓烈的颜色。在书的扉页上,我看到了那句数年来被各种人当作是彰显小众读书品味的——“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望之火”,我以为它讲爱情,是爱情,又是怎样一种爱情呢?所以我买下了那本书。

那本书看了三四章之后就再没被翻开过,好几次,我试图继续读,却又再三放弃,每每当作者从“我”的视角描述着洛丽塔的种种少女身体特质,她那孩童的,发育时的躯干,被他以超乎长辈的怜爱之心而是包含了私人的雄性的情欲细致地观察和欣赏时,我察觉不到任何一点文学性的“美”,只有生理性的不适和厌恶。彼时为了更具有“文学欣赏力”,我主动去接受种类宽泛的文学作品,看王小波,看米兰昆德拉,看《2666》;我绝不是保守到“见不得性描写”的人,在我看到的绝大多数文学作品里,无不含有对性行为毫不避讳的露骨描写,多数时候它们也带着点欧化中文那翻译后的尴尬感,但可读性也并不差。我知道传统上文学对“性”的宽容和大度,文学的性描写多肩负着推动与升华情节的使命,雄心勃勃的作者们试图通过性描写透析人性,欲望,人的原罪,灵肉的关系,如此种种意义也使得它们始终是紧绷着的和高高在上的。我想极少有人读此类作品真的能够读出快感,其中很多段落,从文学的角度来讲,铁定是“美”的,即便它们发生在种种“不正当”的情境——尽管,在阅读里,这些文字始终让读者有种被人从背后盯着的紧张感,难以松懈,然而这并不妨碍它们文字的、诗性的,甚至是禁忌的美。

在这种种的“美”中,《洛丽塔》的“美”,对我而言,独独难以下咽。不仅如此,一切涉及到“娈童”的情节,都会让我产生生理性的不适。究其原因,我想是这其中存在着极大的“信息和力量不对等”,我理解它为一种暴力行为——讽刺的是,处理得好,暴力也能是“美”的。成年人,利用着年龄鸿沟带来的信息优越,力量上的天然悬殊,欺骗、引诱或威胁对性一无所知的孩童去做他们无法判断的事;他们花言巧语地对孩童定义某些事为“美妙”甚至“高尚”,或者把这些事添些笔墨描摹成充满“情趣”的人伦画卷:十几岁少女阳光下裸露的一小块胸脯皮肤是无声勾引,懵懂无知的张大的眼成了小荡妇欲拒还迎的挑逗。似乎任何情与欲的解释,都可以为这段关系正名;仿佛任何在这种关系中散发着文字美感的段落,无不在书写着“爱欲”的合理性,不管它发自一人,还是双方——这世上最廉价的明明就是老朽中的、下体充血的男性对女性躯体的称赞,可它们却一再成为了绑架少女的武器。“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望之火”,听起来,似乎是多么厚重,多么令人震颤的意义。

我看了林奕含生前的采访,她说她想要讨论的那个更大的命题是“文学是否可以是巧言令色的”。

她问出了令我同样感到困惑的一个问题。放弃阅读《洛丽塔》时,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的“生理性厌恶”,我把难以坚持更多地归因于乏味的翻译;我耻于自己的“文学鉴赏力不足”,“上纲上线”,以及“阈值太低”——毕竟,豆瓣上有那么多条书评,那么多人完成了阅读,并从中提炼出来了一个中年男性“自私却小心翼翼的痛苦的爱里的美”,而我,不能够。

在我最初的理解里,“艺术”是天然高尚的,要是我不能欣赏,一定是我出了问题,艺术是不会出错的,要么是我对道德的定义太过狭隘,要么是我缺乏一个自由主义者该有的包容度。而林奕含的信仰恰恰从另一端出发,她先经历了不幸,又写出这当中的美,反过来质疑自己,为什么能够欣赏和刻画一场不幸中文学性的美?到底是自己的“变态”,还是文学的“变态”?我对文学的信仰显然不若她那样深刻,故而不至于崩塌,但也不免落入了信仰其高尚价值的窠臼里。从她自杀一事到如今,仍有人在不断地为“真正的文学”正名,可以看出这样“迷信”文学的人绝不在少数。

《普罗米修斯》里,地球人执着于寻找造物主创造人类的意义,在明白被放弃之后又心痛地追问造物者抛弃人类的理由。在地球人的逻辑里,一切都需要意义,并且是需要被明确衡量价值高低的意义。而当他们真正唤醒造物者时,等待他们的是造物者毫无迟疑与解释的屠戮——普罗米修斯或许盗了火,但众神从未爱过世人;而众神不爱世人,世人却不因此就失却了存而在的全部价值。

在林奕含之痛里,我想我明白了一点:文学只是审美活动的消费品之一,脱胎于生活,然又高于生活;高于生活并不意味着因此就具备了对生活的指导价值,它与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地带一样,有光明至惨烈的白,亦有黑色的深深的巨渊,很多时候是搅混在一起分扯不清的灰色,文学的“美”不与“真”自然重合。像在美术馆里看一幅画那样欣赏它,观赏它的美,并保持距离,如此便算是狡黠地“利用了”文学却不为之所“用”吧。

而我能写下这些,盖因我并未经历她的不幸。有人用荣格的理论分析林奕含,讲她是先经历了不幸,再用文学性的美去合理化这段耻辱痛苦的经历,为自我去罪;发生在她身上的不幸加深了她对文学的信仰,而这信仰与现实之间的裂罅巨大到无法忽略,终于将无法喘息的她压垮在泥沼下。我偏向于这种解释,愿姑娘一路走好吧。


最近我一直在关注2则和性侵有关的新闻。

一是,台湾作家林奕含,因少年时被老师性侵,长期被创伤后应激综合症折磨,4月27日,年仅26岁的她上吊自杀。

5月5日,林奕含父母发声明说:同一位老师还对另外3名学生施暴过。

林奕含

二是,北影的阿廖沙站出来说,自己曾被班主任的父亲性侵,她努力维权的结果是被学校老师打压,最后连毕业证都没有拿到。

林奕含在自杀前不久,出版了以亲身经历为蓝本写成的小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下文简称《乐园》)。

书中的主人公思琪在13岁时被老师李国华强暴了。

“他硬插进来,而我为此道歉”,从此“她对生命的上进心,对活着的热情……被人从下面伸进她的身体,整个地捏爆了。”而思琪只是李国华强暴过的N个女孩之一。

在我看完那本书的第二天,有个读者妹妹跟我说,她有过和《乐园》里思琪近似的遭遇,最让她心寒的是,当时补习班里其他老师会去帮那个骚扰她的老师,给那个老师创造对她下手的机会。

这之后,我一直不停地在看 性侵/强奸/心理创伤 方面的书和论文。

我一直看,一是因为我想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事会发生,如何阻止这样的事发生。二是因为,我很好奇,为什么我的感受、经验和大众舆论那么的不一样。

舆论质疑,老师怎么可能对学生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自己的观察是,这并不罕见。我听多个朋友说过,她们被老师骚扰、甚至性侵的经历。我在工作中,也遇到过来自高校教授的性骚扰。我无数次想过,那个骚扰我的教授,他手下的女学生会面临怎样的噩梦。我和他打过一次交道之后,就再也不会见他。但他的女学生,可能要在他手下呆三年,怎么熬,怎么熬。

舆论质疑,为什么一个女孩会爱上强奸她的老师?她不是应该去报警吗?

有类似经历的朋友告诉我,她被老师强奸之后,和老师维持了一段时间地下恋人一样的关系。她曾经一度真的觉得对老师的感情里有爱的成分。

舆论质疑,为什么林奕含要自杀,她怎么这么不坚强?

我遇到过的那些有过类似经历的人,都想过自杀。所以,这真的是林奕含不坚强吗?

我非常强烈的觉得,我生活的世界和舆论告诉我的世界,一点都不一样。

问题出在哪里呢?我只能不停看书。我想找到解答。

最终我发现了6个让人不安的真相。

它们如此触目惊心,以至于很多人不愿意相信和接受,但知道这些,对于帮助受害者不再受到二次伤害,对于保护我们和我们所爱之人的安全,对于减少此类事件的发生,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

所以接下来,我要和你分享这些事实。有点长。

真的值得你耐心看完,因为坏人正是借着你我对真相的无知而肆无忌惮作恶的。

《熔炉》剧照

真相1:

强奸犯最普遍的特征是,

他们看上去无比正常,

一点都不像强奸犯

读者W跟我说,一直走到强暴这一步,她才艰难地相信,老师真的对她有非分之想。

此前她一直觉得是自己误会了老师,因为老师那么有才风趣,自己还见过温柔的师母和他活泼的儿子,这样的老师怎么可能对自己下手呢?

她不敢告诉别人,她觉得不会有人相信。因为在事情发生之后,连她自己都不能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发生了。

这和林奕含笔下思琪的遭遇,如出一辙。在思琪眼里,李国华是博学广识的国文老师、有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儿,不仅是慈爱宽容的父辈,更是“一个可以整篇地背长恨歌的人”。

她相信这样的老师能透过她外表,看得到她的灵魂。她怎么能相信这样一个人会撕掉的衣服,强暴她,她连“强奸”这个词都说不出口。事情过去很久之后,她对老师最严厉的质问也只是:“我当时那么小,你怎么忍心那样对我?”

《熔炉》剧照

很多人都以为强奸犯是能看出来的,但真相是,你无法识别出谁是强奸犯。因为他们多数看起来很友好很正常,丝毫没有攻击性。

无论是在受害者证言,还是在心理学家的观察中,施暴者们最普遍特征是“看上去非常正常”。

觉得不可思议?如果你回顾历史,你去看那些屠杀犹太人的纳粹党人,他们有什么共同特点,你能找到的最普遍特点,也是正常。

哲学家汉娜·阿伦特在现场旁听了对纳粹党徒艾希曼的审判后,她发现,艾希曼“既不阴险也不凶横”,实际上,超过半打的心理学家们对艾希曼做过心理测试,测不出来任何问题。

阿伦特意识到,很多纳粹党人和艾希曼一样,既不是变态,也不是虐待狂。不论是在犯下了可怕的罪行的当时,还是现在,他们一直都很正常。

阿伦特后来说,这些犯下巨大罪行的普通人的正常比所有的暴行加到一起还要可怕。(Herman,2015)

说回强奸犯,那些被定罪的强奸犯在犯罪时,有六成都是已婚、或有固定性伴侣,其中不少人还有孩子。

人们往往一厢情愿以为强奸犯是穷凶极恶在黑夜出没的无业游民。

真相是,强奸犯来自社会各个阶层,各个种族,各种职业,比如医生、警察、牧师、社会工作者、企业家。

超过70%的受害者是认识施暴者的。施暴者是受害者的亲人、主管、伴侣、教练、朋友、邻居、约会对象……近60%的强奸发生在受害人或施暴者的家里。

那些符合人们对强奸犯刻板印象的强奸犯只是更有可能被起诉。而那些有地位、有身份、有名声的强奸犯,则很容易逃脱惩罚。

因为人们不相信看上去正人君子的Ta会犯下那样残暴的罪行。

施暴者对这一切很清楚,他知道如何运用权力、资源来扭曲事实,如何给受害者泼脏水,如何让人们站到他这一边。

事实也正是如此,只有十分之一的受害者会报案,而那些被自己认识的人侵犯的受害者最不可能去报案。

《熔炉》剧照

真相2:

性侵在我们的社会大规模地存在

林奕含说,“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屠杀是房思琪式的强暴”。

有人说,这句不过是作家的夸张修辞。而我想说,真相就是这样。

你千万不要觉得,性侵犯很罕见,只影响少数人。

事实是,性侵犯很常见。

平均每5名女性,就有1位在一生中遭遇过强奸。至于不同程度的性骚扰和性侵犯则更为普遍,每4个女孩中就有1个,每8个男孩中就有1个,在成年之前受到不同程度包括强奸在内的性侵犯。

很可能,你亲近的人里就有人被性侵事件深刻影响过。

很多人以为,只有穿着暴露、言行放荡的女人才会被强奸,研究数据清楚地表明,一个女人穿什么衣服、行为为何不会影响强奸犯的选择。强奸犯会选择那些在他眼里不大会反抗、更顺从的人,被强奸的人里,有孩子有老人,有女人也有男人。

是的,强奸可以发生在任何时候、在任何人身上。而被强奸后,只有很少的人会选择报案,绝大多数都选择沉默。

与此相对应的事实是,大多数强奸犯都是惯犯,他们会一次又一次地实施强奸,直到被抓。但因为很少有人报案,强奸犯通常不会遇到法律麻烦。

这还是有法律禁止强奸女性之后的状况。要知道,在人类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针对女性的身体和精神暴力,比如殴打、骚扰、性侵,并不被法律承认是罪行。(Herman,2015)

一直到20世纪70年代女权运动兴起后,女人才逐渐不再被视为男人的财产、附属物,才被当成和男人一样的“人”来平等看待。

在此之前,已经有无数女人在折磨中枯萎死去,她们永远等不到正义。因为什么是正义是被当时更有权力的男人规定的。

所以,“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屠杀是房思琪式的强暴”一点都不夸张。

在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男人发现他们的生殖器可以作为武器去伤害、控制女性并付诸实施时,这场屠杀就开始了。(Herman,2015)

千百年来,没有落幕过。

真相3:

如果你想强奸,

整个社会都会协助你

《乐园》里,李国华屡屡在学生身上得手后,发现“社会对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强暴一个女生,全世界都觉得是她自己的错,连她都觉得是自己的错,罪恶感又会把她赶回他身边。罪恶感是古老而血统纯正的牧羊犬。”

我们的社会,弥漫着性耻感文化和谴责受害者的文化。这样的文化是在帮助施暴者犯罪。

用作家蔡宜文的话说,“任何关于性的暴力都是「社会性」的,都不是由施暴者独立完成的,而是由整个社会完成的。”

大人们教育孩子听话乖巧、服从权威,却不教他们性知识,不教他们如何在被权威者侵犯时说不。被这样教育出来的孩子,遇到身份权威的施暴者,就是羊入虎口。

“去性化规训子女的家庭与「夺处为快」的诱奸看似分庭抗礼,实则一体两面。”张亦绚一针见血概括说。

施暴者们也会很聪明地寻找那些允许、甚至帮助他作恶的环境。他们很清楚,强奸从来没有被禁止过,强奸只是被规范了。

他们很明白,只要挑更弱势的、更不会反抗的、更懵懂幼小的、更温柔乖巧的、更全心全意信赖、崇拜他的受害者,就可以一直强奸下去。

《素媛》剧照

真出了事?他们只要站出来,声情并茂表演一番,不少旁观者自然会站到更有名望、资源的他们这一边。

这就是为什么李国华在做了老师之后,才开始强奸。因为他知道,在社会上,他只是个普通的国文老师,但在在学校这个环境里,在升学的压力下,身为老师的他是强者,学生是弱者。

他成了羊群中的老虎,他可以随意挑选女学生去强暴,“要眼睛大的就有像随时在瞋瞪的女孩,要胸部小的就有拥有小男孩胸部的女孩,要叫起来慢的甚至就有口吃的女孩。”

他得意于,被强暴的女孩不敢反抗,只会在沉默哭泣。他知道,比起小女孩,社会更帮的人是他。

思琪的遭遇也验证了他的判断,思琪被强奸后,因为无法说出强奸一词,只能告诉闺蜜,我和老师在一起了。而闺蜜知道后的反应是,“你好恶心,你离我远一点。”

思琪想要试探妈妈对她遭遇的态度,对妈妈说:「听说学校有个同学跟老师在一起。」妈妈的回答是「这么小年纪就这么骚」。

思琪从此放弃了对外求救。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脏。李国华拿准思琪不会举报自己,是因为他知道,“思琪的自尊心会缝住她的嘴。”而这自尊心其实是社会灌输给她的性耻感。

《素媛》剧照

很多时候,受害者被强奸了,还会被旁观者质疑说,你其实是自愿的吧。

不过,其实不用太惊讶于旁观者的冷漠。

因为即使是受害者的家人,全力支持受害者的也只有不到3成——有数据显示,在经历了强暴的女性中,只有 15%的人告诉了家人。在告诉了家人的女性中,只有 27%得到了完全的支持,30%未得到支持,43% 的人得到的是模棱两可的回应。

有个读者说,她在高中被老师强奸后,把此事告诉了父亲,“我父亲不相信我说的,他骂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事。”到后来,她自己都怀疑,我是真的被老师强奸了吗,还是我勾引了老师。她吃安眠药自杀过两次,都被救回来了。“但我觉得自己比死人死得还要彻底。”

《熔炉》剧照

真相4 :

被长期虐待的受害者

会“爱上”施暴者

不仅不罕见,

还很常见

林奕含说她所写的《乐园》是一个「女孩子爱上了诱奸犯」的故事。有人指责她,质疑她,你不是被强奸了吗,为什么会爱上强奸犯?继而嘲笑、怀疑她的人品和道德。

有过类似经历的女孩W和我分析了,她当时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爱老师的,“那时的我不敢也不愿把老师看成性骚扰者。从小到大,我被灌输的都是要听老师话,我近乎本能地给老师的举止找理由。既然老师不会有错,那就是我有错,但我也不想当罪人啊。那我接着找到的理由就是,我们其实是相爱的。爱是不讲世俗礼教的,爱是可以解释一切,洗刷一切的。”

林奕含笔下被老师强暴的那些女孩子,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她们无一例外,会在痛苦哭泣后,说出“如果老师真的爱我,就算了。”

她们会这样想,一方面是因为觉得被强暴是脏的,但如果两人是相爱的,那性就不脏了。另一方面则是,她们无法理解和接受老师会强暴学生的现实。涉世未深的她们被人性的暗面吓到了,老师对她们所做的不伦之事,粉碎了她们对世界、对自我的认知。

“我要爱老师,否则我太痛苦了。”思琪只能这样告诉自己。这种“爱”是为了让自己不至于在巨大创伤面前,彻底崩溃。

《熔炉》剧照

于此同时,施暴者也会用“爱”作为诱饵去驯服受害者。

因为施暴者要的是彻底对受害者的占有和控制,这也是色情暴力的核心本质。(Herman,2015)

他要的不是一个被迫的受害者,而是一个自愿的、配合的性奴。

他要的不仅是强暴,还要让被他强暴的人能心悦诚服地拜倒在他腿下。

他想要的是受害者完全的服从和忠诚

这是为什么李国华“第一次听说有女生自杀时,那歌舞升平的感觉。”他觉得女孩子为他自杀,是对一个男人最高的恭维。

《熔炉》剧照

用乔治·奥威尔在小说《1984》中的话说:“我们不满足于消极的服从,甚至最奴颜婶膝的服从都不要。你最后投降,要出于你自己的自由意志。我们并不因为异端分子抗拒我们才毁灭他;只要他抗拒一天,我们就不毁灭他。我们要改造他,争取他的内心,使他脱胎换骨。我们要把他的一切邪念和幻觉都统统烧掉;我们要把他争取到我们这一边来,不仅仅是在外表上,而且是在内心,真心诚意站到我们这边来。” (Herman,2015)

《熔炉》剧照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施暴者会先用暴行让受害者陷入恐惧和无助,失去自我,以及与他人的连接。再戴上爱的面具,用小恩小惠、用花言巧语,让受害者感觉到还有人在关心她、爱她。

施暴者会告诉受害者,他的暴行是因为对她强烈的爱。他会低三下四道歉,会许下各种承诺,甚至会说自己如何对这段不伦的关系有负罪感、如何有压力,要求受害者的同情、关爱和补偿。

书里,李国华会硬塞给思琪钱和鞋子,请求思琪收下,说这是爱的礼物。

这也是现实中的施暴者玩的很娴熟的一套把戏——通过给予受害者在关系中有自主权的错觉,让受害者进一步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是受害者自己选择的,受害者应该对自己的不幸负责。这套把戏,方便施暴者瓦解受害者的心理防线。

原本就因暴行而内心受伤的受害者在向外界求援的过程中,如果再遭遇被她信任的人鄙夷、排斥,更孤立无援的她会更希望获得情感依靠。

而在其他人排斥受害者之时,施暴者会继续用伪装的“爱”(其实是控制欲)去围猎她,此时的受害者因为在意和需要爱,很容易会落入施暴者精心编织的“爱”的陷阱。

“李国华发现奸污一个崇拜你的小女生是让她离不开他最快的途径。而且她愈黏甩了她愈痛。”《乐园》中这段这听起来荒谬可怕,现实却的确如此。

心理学研究证明了,长期处于施暴者控制下、被反复虐待、处于弱势地位的受害者,对强势施暴者产生心理依赖甚至是爱,不仅不罕见,相反,还很常见。

《初恋乐园》中,女孩饼干在被李国华强奸之后,她告诉了男友,男友没有安慰她,还斥责她“脏”。“饼干没有人喜欢了,如果老师愿意喜欢饼干,饼干就有人喜欢了。”书中,饼干去找李国华时,说的这段话看得我心痛不已。

那些羞辱受害者的人是施暴者的帮凶。他们把受害者推向了更深的地狱。

《素媛》剧照

真相5:

强奸和激情无关,

只和暴力、控制、羞辱有关

很多人会觉得强奸是一种激情犯罪,是一时控制不住。但真相是,强奸是一种暴力犯罪,并不是出于激情。绝大多数的强奸是精心策划的。强奸犯通常会在同一地区以同样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实施强奸。

思琪后来问李国华当初为什么要强暴自己时,李国华说,是自己“表达爱的方式太粗鲁。” 这是谎言。真相是,他在最初看到思琪时,就已经在谋划如何对她下手。之后用言语、用摸手、用强迫口交等步步升级的方式试探思琪会不会反抗,直到最后得手。

强奸犯去强奸他人绝对不是因为爱。他是为了恐吓、支配、羞辱受害者,为了摧毁受害者的身体、心理和信仰。

李国华在初次强奸思琪时,说过“我是狮子, 要在自己的领土留下痕迹。”这是他的真实想法,他强奸是为了满足自己权力欲和控制欲。

千万不要相信强奸犯口中的“你太美了,我无法自控”。男人在被性唤起后,是完全能够自控的。强奸犯所说的无法自控,只是他不想控制自己,只是他想找借口故意伤害你。

受害者事后往往会斥责自己,为什么要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为什么没能反抗成功,骂自己“愚蠢”和“幼稚”。

但实际上,受害者的任何行为都不能免除施暴者的责任。

在熟人强奸中,罪犯往往会利用受害者对他的信任而施暴。事后,再以此把强奸的发生归责给受害者。一个女孩在约会中被男友强奸后,男友对她说:“你愿意见我,是因为你内心希望和我发生关系,我只是配合你。”

施暴者会巧妙利用受害者的自责和罪恶感以把强奸合理化,好逍遥法外,同时还会故意加重受害者的自责心理,让受害者陷入自我悔恨的深渊。

真相6:

不要责怪受害者不坚强,

因为再坚强的人都可以被创伤摧毁

《素媛》剧照

林奕含自杀后,有人说她太脆弱了。

说这话的人对暴行,对创伤,对创伤所能对人心理生理带来的影响了解的太少。

强奸这类创伤事件是很特殊的,它的特殊不是在于这些事件罕见,前面我们已经说了,它不罕见,它特殊是特殊在,它彻底打破了我们对自我对世界的原有认知。

强奸会对受害者的心理健康造成毁灭性的影响。当一个人体验过,生命被威胁,身体被凌辱,无法保护自己这些人能体验到的最极端的无助和恐惧之后,你如何让她相信,她是安全的,他人是可以相信的。

有近1/3(31%)的强奸受害者患上和强奸有关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平均每五个强奸受害者中就有一个人(百分之19.2)在强奸后自杀未遂。

《熔炉》剧照

强奸幸存者普遍觉得,自己被彻底改变了,不再是原来的自己,甚至不觉得自己还能被称之为一个人。

而最近的科学研究也发现,经历过长期创伤的人,不仅激素水平有变化,杏仁核和海马也有异常,换句话说,创伤不仅让受害者精神痛苦,也使得他身体出现病变。

林奕含在被强奸之后,接受了9年的心理治疗,目前报道中,多说她患有抑郁症,其实我觉得她所患的应该是RR-PTSD(Rape-related 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因强奸引起的创伤后应激综合症。抑郁只是PTSD的一个症状。

被PTSD困扰的人,自我保护系统似乎进入了永久的警戒状态,仿佛危险随时可能降临,始终身处强烈的恐惧和愤怒之中,情绪和生理调节能力陷入失常。

患有PTSD的人会有失眠、焦虑,烦躁、恶心,反复做恶梦,有解离、麻木、心因性失忆,以及自残、自杀等多种身心障碍的症状。。

林奕含被性侵后,曾经自杀过“吞了一百颗普拿疼,插鼻胃管,灌活性碳洗胃。活性碳像沥青一样。不能自己地排便,整个病床上都是吐物、屎屎……问护理师我会死吗?护理师反问怕死为什么自杀呢?我说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自杀——失忆是创伤后常见的心理症状。因为太痛苦了,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会让人心因性失忆。

TA的自毁行为,其实也是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精神折磨让TA太痛苦了,而自残甚至自杀导致的肉体痛苦可以让他们暂时不去感受精神上的痛苦。有幸存者解释说,自残,让她感觉到强烈的平静和解脱。

“她也不知道怎么去爱了。她只知道爱是做完之后帮你把血擦干净。爱只是人插进你的嘴巴而你向他说对不起。”对亲密关系失去信任,这也是长期受性虐待的女性常有的创伤反应。

当有男生追求思琪时,她的反应是拒绝,“因为我不配”。

她不认为自己值得被爱。她认为别人爱的只是伪装的她,而她的内在已经腐败了——自我厌恶是PTSD另一个典型症状。

即使因为强奸引起的创伤综合症,身心处在极度痛苦之中,林奕含还是把自己的经历写成了书,在自杀前两个月出版。

林奕含

她在书中写,「我可以假装世界上没有人以强奸小女孩为乐,假装世界上只有马卡龙、手冲咖啡和进口文具吗?……我没办法假装……我做不到。」

「我每天写八个小时,写的过程中痛苦不堪, 泪流满面。写完以后再看,最可怕的就是:我所写的、最可怕的事,竟然是真的发生过的事。而我能做的只有写。女孩子被伤害了。女孩子在读者读到这段对话的当下也正在被伤害。而恶人还高高挂在招牌上。

在我眼里,能撕开伤口,忍受巨大痛苦,写下这本书的她,勇气和良知,是超乎常人想象的。

因为自杀,她的声音终于被放大了,被很多人听见了。只有死去才能被听见,这是非常悲哀的事。在她生前,依然有人质疑她炒作,说她有抑郁症、有精神障碍,言下之意是,这样一个疯病人的话不可信。

最近北影女生阿廖沙自曝曾遭班主任之父性侵事件,同样的污水泼向了阿廖沙,人们说“她有抑郁症”。

不仅施暴者热衷于归责于受害者,很多旁观者也会用放大镜,寻找受害者人格或道德上的缺陷。他们让受害者回答“为什么”和 “为什么是你?”

其实这2个问题,所有经历过暴行的人,早早就问过自己无数遍了。

但没有人能回答出这个问题。

受害者和我们一样愿意相信世界公正,人心光明,未来美好,直到创伤让TA看到命运的任意、随机和残忍。

很多受害者会选择自杀,是因为她们的理性不愿意相信,世界是可以如此残暴恐怖的。人是可以如此邪恶,如此以伤害同类为乐的。

《素媛》剧照

当旁观者去追问受害者为什么是你时,潜台词其实是,换了我,我就不会像你那么蠢/笨/傻,我会保护好自己。这是一种非常狂妄且邪恶的自大。

真相是,每个人都能被摧毁,只要创伤持续时间足够长,强度足够大。

那些怀抱巨大勇气,忍受巨大痛苦,站出来说出真相的受害者,很可能因为创伤,身体和心理都严重生病了。

因为生病,TA可能无法准确记忆、无法流畅表达,无法控制自己情绪,无法正常与人交流,无法再去爱,再去相信,无法像你我一样,拥有普通然而幸福的一生。

TA也知道,如果她站出来,会被施暴者猛烈攻击。因为施暴者最害怕的就是受害者开口说出真相。施暴者希望每一个受害者都能永远沉默下去,这样就可以不断猎捕下一个受害者。

而身心受过巨大创伤的TA依然想为社会的公正秩序作出自己的一份努力,想要帮未来潜在的受害者把施暴者绳之于法。

这时,那些用TA因为创伤而留下的身心伤痕去攻击TA,“你是神经病/抑郁症/人格障碍/受虐狂,所以你的话我们不信”的人,不是坏就是蠢。

我们不要因为无知,而做了施暴者的帮凶。

我们要认真仔细聆听创伤幸存者的声音,我们要给他们更多的拥抱、勇气和支持。

如果你觉得暴行罕见而遥远,我愿你在尘世一直幸运下去。但请不要因为你的幸运,就否认那些在深渊里行走的人的呼救和闷哭。

我们要承认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非人的痛苦、有难以想象的邪恶存在,只有我们承认,我们才能着手去解决。

《熔炉》剧照

最后的话

写到这里,就想结束了。

但想到,其实性侵受害者以及潜在受害者之广泛,我觉得应该谈一谈,如何减少被性侵的可能性。

前面已经说过了,施暴者在挑选受害者会倾向于挑选那些在他们眼里,好欺负的,不会反抗的。大多数性侵发生在熟人之间,是有预谋的,很多施暴者会从言语骚扰升级到行为暴力,逐步测试受害者的忍耐底线。

所以,在你感觉到自己可能被骚扰了,在不舒服的第一时间里,你要明确制止、警告对方,对性骚扰零容忍。如果你因为担心冲突、害怕社交尴尬,而一再忍受,可能换回来的是骚扰者的变本加厉。

如果觉得对方举止不当,不管对方的职业身份、和你的关系如何,都不要因此而否定自己的判断。很多强奸受害者都会在事后后悔自己忽视了最初感知到的危险,从而失去了逃跑的机会。

平时可以多做一些体力锻炼,这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让你在遇到罪犯时能和他搏斗,实际上,因为男女的体力差异,加上罪犯往往还带有武器,想靠体力制服对方,不大现实。但体力锻炼能提高你的力量感、危机应变能力,这会减少施暴者找你下手的可能性,以及如果真的意外发生,你也能更快速有效应对。

也说一下,受害者如何从创伤中康复吧。最重要的两点:

一是,赋权。创伤的发生,会让受害者感受到丧失了对自我的控制权。所以在恢复阶段,受害者需要找回对生活的控制感。这意味着,其他人无论如何关心受害者,都不可以代替受害者做决定。比如要不要报警,以何种方式治疗,所有这些事,其他人都只能给出信息和建议,把决策权交给受害者。所有以“为受害者好”的名义,命令受害者行为都是在加重受害者的创伤。

二是,重建和自己、和他人的联系。

创伤摧毁了受害者对自己对他人的信任、伤害了TA处理关系的能力,而要修复这些被破坏的能力的唯一方法是尽最大可能使用这些能力。受害者需要和其他人建立联系,可能是从让她觉得最安全的亲友开始,到同伴小组里和她有过类似遭遇的人,到不大熟悉的人,到陌生人,这是一个逐步的过程,可能会很艰难而漫长。

虽然受害者不对被伤害一事负责,但他们 要对自身的恢复负责。看上去很不公平对不对,但只有接受了这一点,受害者才能走上恢复之路。

最后,我想说下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写下这篇文。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意识到我不是唯一一个被性骚扰过的女孩,大概是小学三四年级,放学后人都走了,我和2个好朋友还在一起画黑板报。我们3个小女孩聊着聊着,忘了是谁提议说,“来,我们都来分享自己最深的一个秘密。”

我说了我的——在很小的时候,我被邻居哥哥以玩游戏的名义触摸过私处。我说完后特别惴惴不安,因为在我潜意识里,这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的2个好朋友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我也遇到过类似的。”骚扰她们的人分别是她们的舅舅、表兄。

那一天,我才知道,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原来我以为特别可怕的只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在别的女孩身上也会发生。

后来长大了,我接到过朋友A哭诉的电话,读研的她被校领导性侵,A问我该不该曝光对方,最终她选择沉默,因为担心舆论、司法的二次伤害,以及对方运用权势报复。我特别理解她,因为在国内,二次伤害几乎一定会存在。

我收到过一些触目惊心的来信,有个读大一的女孩约会时被男友强奸,告诉家人,却被骂“你不检点”。有个还在读高中的女孩告诉我,她的父亲从小就骚扰她,她的母亲知情但并不保护她,她唯一的心愿是尽快读完书,找到工作,离开家。

至于性骚扰,我听朋友们说过更多,女生们普遍都遇到过,有些男生也遇到过,而我自己也经历过。有那么一两次,想来如果不是幸运,我可能已经成了某某强奸案受害者。

《熔炉》剧照

奕含写的《乐园》里有一段,我读一次,哭一次:“怡婷,你才十八岁,你有选择,你可以假装世界上没有人以强暴小女孩为乐,假装从没有小女孩被强暴,假装思琪从不存在……你可以过一个资产阶级和平安逸的日子,假装世界上没有精神上的癌……

但是你也可以选择经历所有思琪曾经感受过的痛苦,并牢牢记住……她所有的思想,思绪,感情,感觉,记忆与幻想,她的爱,讨厌,恐惧,失重,荒芜,柔情和欲望,你要紧紧拥抱着思琪的痛苦,你可以变成思琪,然后,替她活下去,连思琪的分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是的,我无法假装这世界上没有小女孩被伤害。我无法假装不知道,那些施暴者们依然衣冠楚楚地活着。

我能做什么?作为幸存者,我能做的就是写。

我完成我的这一棒,接下来,就到你了。

请你把棒子接力传下去,让更多人知道真相。

《素媛》剧照

参考资料:

1.Herman, J. (2015). Trauma And Recovery.

2.Myths and Facts | Roger Williams University

3.List of Rape Myths

4.Black, M.C., Basile, K.C., Breiding, M.J. Smith, S.G., Walters, M.L., Merrick, M.T., Chen, J., Stevens, M.R. (2011) The National Intimate Partner and Sexual Violence Survey (NISVS): 2010 Summary Report. Atlanta, GA: National Center for Injury Prevention and Control, 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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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悲剧就是把最美好的事物撕碎给人看。真是痛惜得让人想掉眼泪。

女作家的这本小说是一本天才之作,远远不是一本回忆录那么简单。除了天才的文笔之外,作家其实探讨了一个非常深刻的哲学上的问题,就是文学和文字如何可以成为帮凶。作者的心理也是非常复杂,也远不是一个受害人的那种心理那么简单。除了成年后回首往事的恨意,作者字里行间没有办法掩饰对老师文学才华的欣赏和共鸣(无论是用多么戏谑的口吻来掩饰)。文学,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作者的精神支柱,但是另一方面也成了加害人的帮凶,让她始终无法真正痊愈。这种又爱又恨的感觉让人无比痛心,也是作家内心比一般的受害人更难愈合的真正原因。


当我们说出父权强暴女权、体制强暴知识,是很轻松的,太习惯讲这句话。他们不知道“强暴”这个词的重量,他们不知道有人听到这个词就会昏厥、痛苦不已、不舒服到耳聋半天。
——林奕含

4月27日傍晚,26岁的林奕含于家中卧室上吊,被发现时已自杀身亡。在她短暂的一生中,这是第四次对自杀的尝试。

三个月前,她的第一部小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在台湾出版,因为题材敏感,引来了许多争议和讨论。

小说中,13岁的主人公房思琪,崇拜补习班名师李国华。后者在得到思琪完全信任后,对其施暴。性侵还是爱情?林奕含以目击者的口吻写下了思琪无法完全理解的痛苦,以及她不可回头的毁灭。

4月28日凌晨,林奕含的父母委托出版方在社交媒体上发布声明: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是奕含在年轻时,被一个补习班名师诱奸后,引发痛苦忧郁的真实记录和心理描写。
书中的女主角,思琪、晓奇、怡婷等人,都是奕含一人的亲身遭遇,但她为了保护父母和家庭,才隐晦分写。”

而在昨天,林奕含自杀12天后。台南检署被传讯补习班老师陈星,其本人声明确实与林奕含在毕业后与交往过两个月,但属于婚外情,而并非控方所说的“诱奸”。

( 来源:联合早报 )

林奕含出生在台南的一个医生家庭,从小接受的教育使其成为一个标准的优等学生。

她曾是台南女中当期唯一一个学测满分的女生,又因为长了一张明星脸,多年前,就有全台版的记者对她进行报道,将其称为“最漂亮的满级分宝贝”。

然而高二那年,林奕含开始厌食、患上抑郁症,及至毕业已经转为重度抑郁。因而她在大学入读医学院两周便因病退学,此后又考上国立政治大学中文系,在第三年再次休学。

失学期间,看小说被林奕含视为“自我教育的方式”。她长年窝在书房,与亲情友情爱情隔绝开来,除了书架上那些值得珍贵的人,一无所有。

她说一直以来自己会做的事只有写文章,可是影响自己最深的那件事又不能用文字简单概括,“不可自拔地写文章时,会有点恨自己”。

过了四年多时间,林奕含“病情好转”。她准备结婚,也下定决心开始动笔。只是家人要举行盛大的婚礼,令林奕含很不开心。在筹备婚礼最焦虑的时期,她越发密集的写作。

(3月15日,林奕含与《房思琪的初恋故事》的读者见面)

于是我们在小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中看到这样细腻又令人痛楚的文字:

“我必须写下来,墨水会稀释我的感觉,否则我会发疯的。我下楼拿作文给李老师改……那感觉像溺水。可以说话之后,我对老师说:“对不起。”有一种功课做不好的感觉,虽然也不是我的功课。
我抬起头,觉得自己看透天花板,可以看见楼上妈妈正在煲电话粥,粥里的料是满满是我的奖状。我也知道,不知道怎么回答大人的时候,最好说好。那天,我隔着老师的肩头,看着天花板起伏像海哭......”

因为小说,我们将林奕含视为作家。可直到她去世,她的家庭将一切和盘托出后,我们才发现她只是在用文学天赋描述自己作为幸存者的苦难。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的序篇写道:“强暴是社会性的谋杀——任何关于性的暴力都是‘社会性’的。或应该这么说,任何关于性的暴力,都不是由施暴者独立完成的,而是由整个社会协助施暴者完成。”


视频封面台湾作家林奕含生前最后的采访完整版视频曝光_腾讯视频v.qq.com视频

(林奕含去世前最后的采访视频)

去年,台湾共录得约1.3万宗性侵案的通报,但只有约4000宗得到警察处理。而在这4000宗个案当中,因为难以取证,只有约一半会得到起诉。

广东省妇联与检察院2012年的联合调研则显示,在调查的过去三年,仅广东就有逾2500名女童遭性侵,近半数在14岁以下。

而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统计,仅2002年,全球有1.5亿女孩和7300万男孩(均18岁以下)遭遇过强迫性行为和其他形式的性暴力。研究者指出,“性侵犯是儿童生命中的一次浩劫”。

当你得知或者看到一个人遭遇侵犯时,你会如何选择呢?

你可能不想被牵扯进麻烦里。但如果你对此置之不理,你的沉默将使自己站在施暴者的一方。

来听听多年之后,这些在年幼时遭受侵犯的受害者鼓起勇气写下的,当年施暴者们对他们说过的话。这是他们无声的控诉,也是将永远伴随他们的伤痛。

“我们要玩挠痒痒的游戏了。”
“你们躺着别动,然后我们就会放你们走。”
那时候,朋友12岁。
哥哥11岁。
我7岁。

“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应该原谅别人,然后继续生活并从中吸取教训,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这么做……你这样让我像个怪物一样。”
(事发两天后)

“如果你是我的女儿的话,我早就杀了你。”
——审问时候的女警官

“让我们来玩个‘过家家’的游戏吧。你来演我的妻子。”他说。
那时候,我才6岁!

“他不会那么做的。”
——奶奶

“如果你不安静的话,我会杀了你的妈妈的。
如果她听到了,那就都是你的错了。”

“我会杀了你的姐妹们的。” ——继父(在我13岁生日的时候。)
我不知道他对我的姐妹们有没有说过同样的话。

“你一定不是个处女。在此之前,你已经做过这个了。”
——48岁的网球教练
那时候我15岁,我是个处女。
可是我的眼泪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
没有任何作用。

“如果你告诉别人的话,你会跟我一样有麻烦的。”
那时候我13岁,他50岁。
他已经被判坐牢33年。

“你不能告诉你的爸爸妈妈,知道吗?”
——我的堂哥,他那时17岁,我才4岁

“看着我,求你看着我……你吓到我了……我以为我做错了什么。”
是的,你确实做错了。

“你他妈能闭嘴吗!”
——第一个强奸犯。那时我6岁。
“你真的不应该反抗的。”
——第二个强奸犯。那时我10岁。

“只能接受它 或者 战胜它。”

可是如果这些受害者在受到侵犯时,有人能勇敢地走上前帮助的话,那么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呢?


图片来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参考资料:
《我的痛苦不能和解 专访林奕含:“已经插入的,不会被抽出来。”》https://womany.net/read/article/13052

《林奕含:寫出這個故事跟精神病,是我一生最在意的事》http://okapi.books.com.tw/article/9557

《成為一個新人——與精神疾病共存的人生》https://www.twreporter.org/a/mental-disor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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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邀。

对逝者不了解。但对自杀我有些话。

实习的时候,儿科一个护士,生完二胎后得了产后抑郁症,跳楼自杀了。

在此之前,家人均表示没有发现她的任何异常。(反正我不信。)

当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你说他还会惧怕什么?

像跟死神的拉锯战,没有人可以帮他。

抑郁症最重要的表现就是自杀倾向。

你说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去死吧,去死吧,没有人在乎你,没有人理解你,死了就解放了。却没有人可以帮你,这该多恐怖?

而当你也接受了这个声音,那又该多么心酸?


轉~klimchiung (klimchiung) 標題[問卦] 房思琪發生的事(有雷)時間Mon May 1 01:17:55 2017

先說沒要鍵盤辦案 也沒要小說辦案 只是整理一些小說的情節(主角之一)

只希望讓根本不啃書的人了解一下書的內容

至少透過情節能試著了解主角的心路歷程 畢竟口德這種事有沒有報應還說不準

主觀描寫的小說,文字感受力強 讓人更能試圖同理主角的感受和苦痛

看書是值得的,雖然無力也無奈 但或許會換個角度 讓自己的有些觀點不再理所當然 還有如果不想等書,真的還有電子書的選項

---------正文防雷----------

女主房思琪

1. 從小喜歡文學,早慧,國中年紀就看高中生或大學生會看的書單

2. 13歲時被崇拜的補教老師以一對一改作文的名義強制性交 老師的說法: 知音難覓,看到妳低頭寫字的樣子讓我忍不住了 我愛妳的方式太過粗暴,但我是真的愛妳的 妳是我混沌中年的唯一瑩白的希望

3. 被強姦後,無法接受,只好說服自己老師是真的愛她,如果自己也愛上老師,是不是 一切都會合理了,開始和老師長期交往 「因為愛的人對自己做什麼都可以」

4. 在不斷說服自己愛老師跟懷疑自己的愛的動機下生活,也覺得羞恥,因為有感覺高潮 。 罪惡和自我懷疑讓她每天一睡,就會夢到老師的屌,老師強姦她的畫面。因此酗咖啡,熬 夜,不想睡,長期下來嚴重失眠

5. 睡到一半會尖叫哭喊著醒來,但只要老師一call,還是會赴約,因為這樣才叫「約會 」和「交往」

6. 跟老師反應,這樣的愛讓她不舒服,但是被已讀不回,在對話中如果有質疑,還會被 說不禮貌

7. 老師曾經想塞十萬給她,但她不缺錢,也不想被當作是「做」的關係,所以拒絕。但 回去翻看書包,卻發現錢還是被偷塞進去 老師的說法: 看你一個人在外地過的辛苦,我又沒辦法時時刻刻陪你

8. 因為不知道怎麼面對父母和老師的妻女,所以在外唸書幾乎沒有回去家裡

9. 從13歲被強姦後,靈魂常常會離開身體(精神病成為解離),無意識的自殺,半夜走 到馬路,下雨被淋濕才醒來。太痛苦了,有意識的也自殺未遂幾次

10. 曾跟親密的人釋放求救訊息。媽媽說師生戀是女生騷。朋友說,很噁心。她事後回 想,為什麼自己要說「交往」,其實就是「姦」

11. 有次不想做,被老師用繩子綁起來硬上,從此發瘋。老師還把她的裸照寄去警告在b bs上揭發他的被害女學生

其他幾個角色,也沒好到哪裡去,還有被班主任以課後加強輔導的形式送到老師的小公寓

-----------轉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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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資料很分散,作者在這些年有陸續在PTT FB 發一些訊息

《房思琪的初戀樂園》出版日期:2017/02/07 。02/12 FB上有"游擊文化 - 《房思琪的初戀樂園》新書發表會"視頻約31分 ,有作者最後公開的談話,就貌似........

1.作者憤恨一個做了這麼多傷害的人(對作者及其他受害者而言),還可以安然無恙的度過一生(推測這是出書的一個原因);在當下作者認為這是O愛,但只不過是一個男人在狼師團裡戰利品 ,用來吹噓的,解成就的。

2.狼師和作者以前曾經是上下層樓的鄰居關係

3.作者得知狼師還在補習班用這招對女學生,後在2014 PTT發文(id ooutputt ),希望有其他受害者寄私信給她,後被威脅要曝光裸照,狼師太太要提告。

4.有趣的是狼師異常寵愛女兒,小說有一段房思琪建議李國華讓女兒也去補習。

5.事情發生到現在除了PTT,沒官方媒體敢深入報導,台南市政府也在幫忙河蟹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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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敘述這類事很難不把自身對世間道德的想法加入進去,台灣雖不大但卻沒有讓她容身的地方,也沒有能保護她的人


其实早上看到有人说是父母不好,我还想反驳几句,但是随手搜了下这姑娘的父母,现在我也要说“这父母有很大责任”。

顺便我还翻到了这个:台南怪醫黑傑克!林炳煌:初診必須聽我演講 | ETtoday生活 | ETtoday東森新聞雲

现在看来,这文章多么讽刺。

女儿有抑郁症,被诱奸,父母一直沉浸在“自己女儿很优秀”的幻觉里,等女儿死了才想到要保护了。


狼跑到大陆去了哦

抓起来在大陆判刑

看民进党还救不救


房思琪 防师骑


会不会艺术从来就只是巧言令色而已?


林奕含的新闻对我很有影响。其实这些自杀的消息每次都会打击我。但是,这些消息又的确吸引着我。我无法克制自己不去看这些消息,好像这是我最该了解的东西。

与我一起工作的咨询师说,他们这个行业,普遍不赞同舆论大规模地传递自杀的消息。我从自己的反应上看,觉得这种倾向是有道理的。但愿望归愿望,现实归现实。消息,毕竟还是铺天盖地了。

同时林奕含又是一个作家,她亲身经历改编的小说刚刚上市。这对我来说是另一个打击。我以为用一支好笔描摹出创伤,是会让人变好的。她怎么没有好呢?

她在那个视频里讲的话,一直在我心里反反复复。她其实是在说,修辞粉饰了屠杀。是她对真善美的爱,使她受到重创的。我看了很多人的分析解读,大都在讲性教育的缺失,社会舆论的不公正,好孩子性格中缺乏的泼辣,受害者受到的羞辱等等,但我还没有看到仔细说到这一层的。可是她在那个视频里,明明从头到尾都在讲对文学,对艺术的怀疑。

这个视频我只看了一遍,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几乎记住了她讲的每句话,一直在我脑海里重播,让我陷入了非常抑郁的状态。但是现在我好些了,我想通了一点东西,现在把它们一边整理一边写下来,试试看。

她首先是说,她让自己的小说内容和形式达到统一。

这个故事的内容,是这个诱奸犯以文学为工具,诱奸了这个女孩。在形式上,描述这个罪行的小说本身,也是艺术化的,美的。读者明知这是一个罪行,但仍然会因为文字之美,津津有味地欣赏起来。所以她说,「这是耻辱的书写。」这本书的最后,女孩发出疑问,「我恍然觉得,不是学文学的人,而是文学本身辜负了她们。」

林奕含在视频里说:「会不会艺术从来就只是巧言令色而已?

一个试图用书写整理,疗愈自己的作家,发出这样的质疑时,肯定崩溃了。我看到这里,每每想到这里,也感到崩溃了。

女孩把这个诱奸犯跟文学本身联系在了一起。因为他在诱奸她的时候,那些语言,那些行为,若是换个适当的对象,单独拿出来都是很美的情话。本来文字是治愈的工具,美是给人宽慰的。现在它成了罪恶的一部分。他不仅入侵了她的身体,还入侵了她的精神世界。她真正被混乱,被诱惑,被污染和戕害了。

试想一下,《洛丽塔》里面的那个小女孩如果开口讲话,将会是什么样的故事?

一个作家认为自己被艺术的表达和世界屠戮,她除了自杀真的没有路可以走了。我觉得这本书的畅销是她希望的,也是让她崩溃的。罪行被看到了,但罪恶之美也被看到了。所以她说:「我想跟读者说,你看到痛苦是真实的。如果你觉得美,那也是真实的。

艺术,就是怎么样都能自圆其说,难道这不是罪恶吗。我觉得林奕含在我心里问出了一个空洞。我现在觉得罪恶是无所不在的,有一些被艺术包装成了美。过去我是不怀疑的:艺术不讲三观。现在我想,艺术是否就是在粉饰罪恶?

会不会艺术从来就只是巧言令色而已?

艺术是修饰犯罪的吗?我希望,艺术只是修饰存在的。社会标准中的一部分是为了发展真善美的价值,但也有一部分只是为了维持某种社会秩序,而社会秩序的正确与否,随着时代的变迁也一直在变化。这种标准,经常是在压迫个人的。所以,如果艺术是修饰存在,它就不是罪恶的一部分了。洛丽塔对那个老头,也许也有爱,但这种爱在社会标准下是羞耻的。勾引洛丽塔的老男人是自私的,但他的欲望也真实存在。艺术反映了它存在。(可是真的只是反映吗?)

林奕含是一个受害者,如果她只要恨害她的人,她会好受得多。可是她也说,「我要讲的是一个女孩爱上诱奸犯的故事,这里面有一个爱字。」这个部分让人羞耻,无法言说,她的精神世界被污染,成为污糟的存在了。她的作品,描述的是这样一个存在。

她的确受伤了,所以她只能怀疑艺术。但这个羞耻感的来源,又跟社会标准有关。爱,羞耻,多重的伤害,持久的挣扎,复杂的感情,它说不清楚,又无法正义,她该怎么办呢。她用「也许过细了,用工笔」写出了这个存在,这个问题。与其说她在怀疑艺术,为了我自己的感受,我宁愿理解为她在怀疑自己的爱。这种爱不应该属于受害者,她没法把它从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生命里排除在外了。

可是爱如此黑暗,它不应该称为爱了。也许算是「病态的美感」。这又回到了怀疑艺术还是怀疑自己的问题上。

诱奸的受害者和强奸的受害者是不一样的。也许这本书发布,畅销,于是她的指控在某种意义成立了。于是,她自己也成了犯罪的一部分。她必定有过暧昧不清的态度,这种态度是怎么发生的?是因为她被侵犯,必须要用爱的借口让自己的创痛少一点?还是她有过朦胧的感情,被诱奸犯加以利用?也许这个顺序和程度根本就难以分辨。可是如果她承认这种暧昧不清来自对方的操纵,她就需要否定自己的感觉,否定自己的主动性。这会引起另一种无力感令自己抑郁。书的畅销,社会讨论中那种对受害者的「同情」,激烈的控诉,应该会让她更加痛苦,让那部分没法见光的感情更加无法自圆其说,无所适从。加入了社会标准的讨论,更深地激发了她的羞耻。想到这里,我理解了她为什么说:「人类最大规模的屠杀,是房思琪式的强暴。

一十三年,发生在一个人内心深处的纠缠,我想她真的穷尽了自救的可能,她真的撑够了。书出版前她和丈夫已经开始分居。她说:「我突然发现我对 B 做的最残忍的事情就是让他明白,身为重度精神病患的伴侣,他无论如何都无法使我真正幸福。

我像这样自私地去理解林奕含,会让自己好受一点。因为这件事就这样被谈成了「她」的事。

她用尽毕生的才华和苦痛写成了这本书,呈现出这种复杂的存在。但我没有力气去看那本书。我真希望让房思琪在故事里发疯,但是林奕含并没有死,她写完这本书,卖了好多好多钱,那场比核爆更深重的屠杀,被神仙从她的脑海里拿走。于是她恢复了健康,和她的爱人一起去周游世界,看遍美景,没心没肺地过着幸福的生活。或者希望死亡真的可以抚平伤痛,希望林奕含转生为一棵大树,自然生长,沉静呼吸,慢慢地,真真地,活上一千年。

(本篇成文衷心谢谢海贤与我讨论)


最后附上几位读者的留言:

L19

文学艺术不是现实生活,是一个人用自己的价值观与触觉对世界的重构,艺术是否对一个人有疗愈作用,不在于艺术形式及其表达,而在于作者本人的精神世界的自洽。罪恶必须被道德谴责被法律鞭笞,艺术只能用艺术的标准来评价。无论她经历了什么,评价她的作品,还是只能用艺术的标准来评价。

沈晴

我想真善美的排名次序是有道理的。


我身边的美女,几乎全部都有被性骚扰的经历。甚至我这种长得一般的都遇到过。

在高中学校门口趁着大雾坐在摩托车上自渎。

下公交车时遇到一个五六十岁的大叔说:你奶子真大。

大学时遇到愿意花钱买一晚的老板。

亲眼看见过走在前面的美女被民工摸屁股。

你除了走开,没有任何办法。

甚至我有朋友小学时被父亲的朋友xx,告诉父母以后,父母只是说让她别再和对方接触。(这已经是很强大的心理素质)

除此之外可能还有很多人根本不愿意讲出自己的故事。

除了保护儿童不被性骚扰,也应该告诉儿童就算被性骚扰了,不要认为自己脏了或者低人一等,这些都是小事,不是什么错。


我相信这个问题下面会有很多类似经历的女孩。我最想分享的是:不要有负罪感,真的不是什么大事,不要有太强的贞操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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