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人去世後,大家是怎麼走出這一段日子的?


時間,會讓人顯得有些無情。
這是我上周寫的狀態:

表弟今年四歲,我的外公是他的爺爺。外公去世的時候,他還年幼,我們都擔心他記不住爺爺,常常和他細細說以前爺爺是怎樣帶他玩耍,如何得疼他愛他。

我在過去的一年寫了很多篇回憶外公的散文,半夜醒來就開了電腦寫,都是無比溫馨的細節,想起一些就記下一些。有些胡亂存在文件夾里,有些就封在雲盤裡,也有一些發過知乎。

都是愛過的證據。

痛苦越來越淡,上周過忌日的時候,看到院子里外公生前打理的石榴葡萄都結了果子,雖然沒有人管它們了,卻依舊生機勃勃。如果他還在,石榴會按時摘下來送給大家吃,葡萄會有些留著自己釀酒,但目睹它們自顧自的生長,給我一種很微妙的觸動。

草木自然是無情的,人也並非更有情,長久的痛苦都無法持久,因為生命的延續是一種無法抵擋的運行。所有離開的悲傷,最終會讓位於新的成長。

就順其自然吧,盡自己的努力懷念,一個人或一群人的共同回憶,都是存在過的東西的證明,今生今世的證據。


我始終認為,對親人最好的懷念就是你好好過自己的生活。
我爸去世的時候我24歲,在確診了癌症4個月之後,不算突然,在我意料之中。
辦後事的時候我並沒有哭的很厲害,我只在心裡默默的對他說:「放心吧爸爸,我會照顧好媽媽」。
我和爸爸的感情很好,我一直認為我樂觀、豁達的性格都是來自於他,因此我沒有帶著特別深的對他的思念而繼續生活,而是放鬆的繼續前行。
他在我的內心最深處,一直都在,但我不會刻意在他的忌日有額外的懷念舉動,大部分的清明節我也沒有回老家去祭奠,在我看來這都是形式化的東西。
如今,我和媽媽過的很好,每天歡聲笑語不斷,日子過的簡單幸福,我媽常說:「我有很多願望你爸都沒幫我實現,你都幫媽媽實現了」,我想這就是我對爸爸最好的懷念。


「如果每個人都是一顆小星球,逝去的親友就是身邊的暗物質。我願能再見你,我知我再見不到你。但你的引力仍在。我感激我們的光錐曾彼此重疊,而你永遠改變了我的星軌。縱使再不能相見,你仍是我所在的星系未曾分崩離析的原因,是我宇宙之網的永恆組成。」——忘記出處了,希望能幫到大家。
另外,也可以看看《西藏生死書》


無論是子女、配偶還是父母,當身邊重要的人永遠離開我們時,那些留下的人們註定要遭遇一場重大的悲痛。想和大家分享一點親人離世後,我們可能會經歷的一些情緒以及可能會遇到的問題。

什麼是不健康的悲痛?

首先,健康的悲痛是「悲而不傷」。經歷喪親這種創傷性應激事件後,產生的悲痛是對於現實事件的反應性情緒,這是正常的。在哀傷中人們會看到愛、珍重與溫情,也正是這些情緒讓人成為「人」。

並且,這種哀傷是一種流動的情緒狀態,會有一定時間限制。它不會減損人的自尊,在一段時間後,人們可以逐漸回到正軌,繼續生活下去。


但不健康的悲痛則是凍結的,看不到盡頭的。人們不知道它會持續多久,且這種悲痛會嚴重損害自尊和身心健康。

與所有其他心理障礙一樣,在正常與異常的悲痛之間永遠不可能存在一道明確的界限。沒有一個完全客觀的手段可以衡量,這永遠是需要人們主觀評判的問題。

「念你成疾」,當時間成為毒藥

人們常說「時間能夠治癒一切」,但隨著時間流逝,嚴重的悲痛也許會變成一種心理疾病。

延長哀傷障礙(prolonged grief disorder,PGD)就是指一種由親近的人去世引發的病理性哀傷反應。美國精神病協會對於PGD的診斷中,以下幾點是重要的標準:

  • 持續悲痛:
    在所愛的人去世的一年後,仍持續地感到極度的悲痛和哀傷。並且,哀痛感受和行為超越了社會文化規範下正常的範圍;
  • 過度懷念:
    不能接受所愛之人死亡的事實,會非常迴避談及喪失,對於逝者有持續的、大量的懷念;
  • 情感失調:
    麻木、冷漠,情感反應減弱。對於任何事物、活動都喪失興趣;或者對於喪失會產生爆發的憤怒,易激惹;
  • 嚴重的自責:
    偏執地認為所愛之人的死是自己造成的,或者因為自己沒能早發現一些跡象,導致他人去世;
  • 失去自我:
    常有跟隨逝者(通常是重要的他人)一起去了的想法,懷疑自己生活的意義和角色使命。

為何偏偏走不出來?

面對重大喪失,人們一般會經歷五個階段:

1. 否認 denial:認為發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這種防禦機制是人們遭遇突然喪失時的緩衝劑,防止被強烈的情緒淹沒。


2. 憤怒 anger:反擊階段,人們會對他人的死亡產生憤怒:「為什麼要拋下我/離我而去?!」,然而又因為自己的指責感到內疚,進而更加憤怒,並將憤怒轉化為攻擊親近的人、甚至陌生人。


3. 討價還價 bargaining:試圖爭取時日,也可以稱作「與死神的交涉」,例如在親人去世之前祈禱「讓他過完這個年/這個生日/這個冬天再走吧。」


4. 沮喪 depression:放棄做任何掙扎,強烈的無助、沮喪、痛苦,對人的哀悼,壓倒了一切希望、夢想和未來的計劃。覺得失控,麻木,甚至感到想自殺。


5. 接受 acceptance:最終承認這個人已經去世的事實,並且把愛人去世這個事件整合到自己的生命中,使之有意義。

並不是所有人都會依照順序經歷全部5個階段,這只是幫助我們了解自己或他人處境的手段。常人能在一段時間內達到最終接受的狀態。

而延長哀傷障礙患者往往在前四個階段中來回反覆,無法掙脫。他們留戀喪失,「我必須不斷悲傷,否則就會忘掉/背叛Ta,只要我不停地懷念,Ta就不會離去。」


前一陣大熱的電影《海邊的曼徹斯特》就講述了一個中年男士經歷喪失後與自我和解的道路。主人公Lee因為在家中燒壁爐時的一個疏忽,讓自己的三個孩子葬於火海。

第二天在警察局錄完口供,卻發現自己連過失殺人的罪名也不用背,從審問室出來,Lee直接從警察腰裡搶過一把手槍就企圖自殺。

妻子無法原諒他,並與他離婚了。失去了父親和丈夫身份的Lee同時也失去了一切希望,從此行屍走肉般地活著。

他關閉了情感閥門,沒有力氣再憤怒,就算聽到哥哥的死訊,也還是一如既往的麻木、絕望。

影片近末尾時,Lee對他的侄子說:「I can』t beat it.(我走不出來了)

這種「走不出」的境遇,像一個沼澤,困住人們的大腦。

研究者認為延長哀傷障礙患者在懷念逝者時的腦部活動與常人不同,他們對過去的回憶只限於那些有逝者參與的,好像過往的生命中,一切與逝者無關的記憶都被清除掉了

並且,他們在想像、計劃未來時有很大困難,他們認為「將來不會有任何好轉,Ta死後,我的生命就沒有意義了。」 這也許能夠解釋,為何他們會一直陷於過去,無法繼續生活。

如何幫助他人走出陰霾?

根據衛生部的數據,中國有一千多萬「失獨」家庭,且以每年7.6萬個的速度增加著。這只是失去子女的家庭數量,更何況還有一般喪親的情況。喪親這個話題看似小眾,但其實極為普遍。


由於喪親引起的沮喪情緒主要與過度懷念相關,因此抗抑鬱的藥物效果甚微。

通常,來自親朋好友的社會支持對於緩解哀傷是很重要的,但我們常常聽到的話卻是療效甚微的:

「發生這種事情,大家都不想的。」
「振作點,Ta都去世這麼久了,你要停止自怨自艾。」

如果你身邊有沉浸於痛苦無法自拔的人,不要試圖強行把它們拉出悲痛。如果他們暫時無法接受幫助,那麼耐心地等待和陪伴,適當的共情和支持,是對待他們最好的方式。


如果他們願意尋求幫助,那麼心理治療是很好的選擇。認知行為治療(CBT)被證明對於延長哀傷障礙的癥狀緩解有顯著的效果。

通過重建認知,可以讓患者識別並接納他們的痛苦。這種方法也許顯得「理性」甚至「冷酷」,但如果諮詢師以一種關懷、安全的形式去使用,就可以有效阻止痛苦繼續延續。


影片《海邊的曼徹斯特》最後,Lee對侄子說:我想找個有兩間卧室的房子,放個沙發床什麼的,等你來的時候用唄。」

痛失孩子的他還是像以前那樣冷漠,但至少,他的生命中慢慢地開始有了一點點牽掛。

逝去的人們已經無法回來,

留下的人們仍要繼續生活。

原文發佈於:也許時間是一種解藥,也是正服下的毒藥

公眾號:簡單心理(janelee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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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一句話:愛是不會失去的,只要你愛過,在愛面前,生死是渺小的,愛你的人無論到了哪個時空都會愛你。


把親人的愛放在心底,早日釋懷,好好生活,不負時光。

抱歉我不願意分享自己的經歷,我只想自己放到心底。但是上面的第一段話給了我很多力量,我覺得其實真正的釋懷遠遠沒有那麼快,那麼簡單。畢竟是親人啊,親人這兩個字分量好重好重。很多日子裡,你會不由得想起已經離開的他們,想起曾經的點點滴滴,想起他們的音容笑貌,但是,這樣不好嗎?在你想家的時候,在你經受挫折的時候,在你無助的時候,想起他們,就像仍陪伴著你,給你溫暖和鼓勵。愛,真的從不曾離去。

補丁於2016.10.29
我或許是個健忘的人,有時候找不到自己的手機,找不到自己的鑰匙,找不到兜里的零錢,找不到放在某個地方的某個東西,可我總深深的記得已經離開的他們的音容笑貌,以及關於他們的一切。有機會我總是走曾經的小路,到曾經到過的地方,因為那裡有他們,有我們的曾經。
很多時候我覺得我已經有些許釋懷了,可當我走在這些曾經的地方,我總是下意識去四下尋找,尋找關於他們的一切,彷彿他們會像以前那樣出現,那樣沖著我笑,那樣溫和的和我說些什麼。。。。。。他們離開後,天不再是那樣的天,地不再是那樣的地,世界也不再是那樣的世界,我要替他們去多多經歷這個美好的世界,以便將來有一天遇到他們,和他們侃侃而談,如果可以的話。


2013年10月29日晚上,我給家裡打了一個電話,詢問我父親的病情。我媽媽接的電話,說情況不錯,就是有點疼,一切都按醫生的預言在發展,甚至有「好」的跡象。我說我馬上再回家一趟,我媽說沒關係,讓我以學業為重,我爸的情況已經很穩定了。我說能跟我爸說兩句話嗎?我媽剛要給他,我爸說要上廁所,於是就把電話掛了。掛了電話,我長舒了一口氣。然而誰也沒想到,這個電話一掛,竟使永別。

在此之前的三月份,當家裡人通知我他因為腫瘤住院的時候,我甚至沒有想到過真的會是癌症。

癌症這個詞,對我來說似乎也並不陌生。記得我快中考的時候,我母親在很短的時間內查出身體內有兩顆腫瘤,其中一顆位於心臟旁邊,已經跟心臟一樣大了。醫生因此懷疑可能是癌症擴散。到現在還記得那天晚上我跟我爸兩個人在家裡抱頭痛哭的情景。

不過萬幸的是,兩顆腫瘤是獨立的,肺部的腫瘤很有可能是長期在教學一線吸粉筆灰的緣故。在此之前,我媽的四肢浮腫,腿甚至已經抬不起來了,所有人、所有醫生都認為是關節炎。最嚴重的時候,我媽媽的腿已經嚴重到上不了講台,學生們就去找了幾塊磚墊在講台下面,供我媽媽上下講台。幸運的是在一次例行體檢中查出了身體裡面的兩顆腫瘤,而且手術之後,所有的不適癥狀全都消失了。

我媽媽是幸運的,而這次我爸的病情就不得不面對現實了。癌症就是真真實實的這麼來了。其實我們家裡人對此倒是沒有任何的驚訝,按照我爸那種抽煙、喝酒、大魚大肉的生活習慣,想不得癌症都難。我們驚訝的,僅僅是居然他的肺、肝臟都是好的,癌症的部位居然是結腸。

手術的過程非常曲折。先是在淄博市中心醫院做了一個小手術,醫生打開之後發現已經粘連,並沒有做進一步處理。而且切片的化驗報告並沒有檢測出癌細胞。這段時間我們甚至以為我爸的病壓根不是癌症。

後來由於中心醫院已經沒有辦法做進一步處理,我們轉院到了山東省立醫院。在省立醫院,又是同樣的情況,手術不敢做,切片也檢測不出癌細胞,治療再一次陷入了僵局。雖然家裡人心知肚明這幾乎確定就是癌症,醫生也是這麼告訴我們的,然而我們心裡總保留這一點希望:是不是醫生看錯了,化驗都沒有化驗出癌細胞,有可能不是癌症呢?

然而所有的希望在8月份破滅了。我們帶著切片兩次前往北京協和醫院,終於查出了癌細胞的情況。這對我們而言,既是好消息,也是壞消息。壞消息是,的確是癌症,誤診的希望已經破滅;而好消息是,既然已經確定是什麼癌細胞,那麼已經陷入僵局的治療又可以繼續了。

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有兩條路可以選,化療?還是保守治療?化療意味著病人需要承受很大的痛苦,但是仍然會有痊癒的可能;保守治療,基本上就是等死了。

我爸有兩個姐姐一個妹妹,還有我媽媽,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仔細想了一遍,好像這個時候家裡的男人就只有我一個了。作為傳統的北方家庭,男性的話語權是很重的。我媽媽不止一次問過我,要不要化療?很顯然,我並沒有做好做決定的準備。猶豫再三,我說還是尊重我爸的選擇吧。我爸軍人出身,上過戰場負過傷,很顯然他低估了化療的疼痛。

於是八月底開始,我爸開始接受化療。第一療程還是很輕鬆的,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然而從第二療程開始,化療幾乎摧毀了我爸已經非常虛弱的身體。除了難以忍受的疼痛之外,體重也下降到了只有80斤左右,是他手術之前體重的一半還要少。

就這樣堅持了不到兩個療程,身體已然垮掉,化療說什麼不能繼續了。這個時候醫生告訴我們還有一種生物療法(你們應該挺熟悉吧),好像就是從患者的血清中提取出可以攻擊癌細胞的免疫細胞,在體外大量複製繁殖,再打回到患者體內,這些免疫細胞可以攻擊癌細胞,從而達到治療的目的。當然,價格也不低。

已然走投無路的我們終於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當然要抓住!這個時候我爸基本已經只能靠營養液維持生命了,如果沒有治療,不知道他能撐多久。於是我們又重新開始「生物療法」的治療。這個時候已經是9月份了。

然而,雖然聽起來很好,但是似乎這種治療對我爸的病情並沒有什麼卵用。堅持了兩個療程,病情並沒有見任何起色,仍然是靠營養液維持著生命。眼看人日益消瘦,我們也沒有什麼辦法,只好死馬當活馬醫了。我媽媽不知道從哪裡找了一個神棍,據說是用土方法治好了什麼人的結腸癌,我媽說,為啥不試試呢?這個時候已經是10月了。

在嘗試了那個神棍的葯之後,一切似乎都按照那個神棍的說法發展:他說吃完今天的葯會吐一些東西,結果真的吐了;他說吃完今天的葯哪裡會疼,結果真的疼了。直到2013年10月29日晚上,一切似乎都在掌控之中。

然而第二天,也就是30日早上五點,我姐給我打電話說:快回來吧,咱爸不行了。

據說那天早上,我媽在醫院值班,凌晨四點多,我爸說想吃東西,我媽就給他一個香蕉讓他吃,然後我媽媽去洗手間洗毛巾,洗完毛巾出來要給我爸擦臉的時候,發現我爸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了。

生命真的是無常的,生與死的間隔,也許就是洗個毛巾的時間。

我買了能買到的最早的一班高鐵回家。路上的我沒有哭,可能是我早就有這個心理準備了,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也可能是我從來沒有面對過死亡,不知道死亡意味著什麼。

然而所有的情緒在我看到我爸遺體的那刻崩塌了。就在昨晚我們還很樂觀,他自己甚至拒絕跟我通電話,一切看起來都沒有往最壞的方向發展。然而睡了一覺,已然陰陽兩隔。我仔細回想,甚至想不起跟他最後一次說的話是什麼,他就這麼急匆匆的走了。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平常是一個非常樂觀開朗的人,幾乎從來不會給人帶來負能量。得知這個消息,不少朋友都送來了安慰。而一向堅強的我,除了口頭上跟朋友們說「不用擔心我很好」之類的話之外,也很少找人傾訴,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傾訴。記得那個時候每當有人安慰我,我就會跟他們說,浙大有個博士因為父親去世家庭沒有了經濟來源被迫輟學了,而我雖然經歷了這麼大的變故,但是家裡仍然不需要我操心,我還能像往常一樣繼續我的學業,跟他比起來,我已經很幸運了。

可實際上,任何一個親人去世之後都不會像看起來那樣如若無事。葬禮結束後我並沒有直接回上海,而是先去了杭州,找剛剛分手不久的前女友。在分手之前,我們有過六年的感情。那個時候,除了親人,我好像真的找不到任何其他人能夠給予我安慰了。

到了杭州之後我做了兩件事情: 向前女友表明了複合的意願;去了一趟靈隱寺。

當然,第一件事情並沒有成功,不然現在就不會叫「前女友」了。跟前女友一起去了一趟靈隱寺,剛好趕上那個時間的水陸法會,毫不猶豫為已經往生的父親寫上了名字,寄託自己哀思。

親人的離世,以及六年感情的一去不復返,已經給了我很大的打擊。而一本書的出現,則更令我悔恨不已。

這本書叫做《夕陽山外山》,在大陸並沒有出版,是一本在台灣出版的書,主要內容是『安寧護理』。安寧護理,就是對那些患有癌症等不愈之症的患者給予保守的治療,與此同時在生理、疼痛、心理方面給予患者全身心的關懷。

像我父親這樣的癌症病人,是非常痛苦的。特別是在接受化療之後,病人承受著生理和心理的兩方面折磨。我現在還記得我父親出殯的時候,負責抬屍體的哥哥告訴我,抬起來就像沒有重量一樣:他的身體處在癌症和化療的雙重摺磨下,承受著難以想像的疼痛。

看完這本書之後,我不斷的反問自己:如果還有一次選擇的機會,我該怎麼選擇?

從某種程度上講,我爸是幸運的,他在臨終前並沒有承受更大的痛苦。很多癌症病人最後是死於臟器的衰竭,因此死亡的患者是痛苦不堪的。而我爸走的時候卻非常的平靜,據醫生說,很有可能是腦部的一個血栓奪去了他的性命,這樣無痛苦的離去,對於一個癌症病人來講或許是某種幸運。

我時常想,如果不是那個血栓奪去了他的生命,以後會是怎麼樣呢?我不止一次的想像到那些身上插滿各種導管的病人,各種維持心肺機能甚至消化系統循環的儀器、管道。這種情況,不僅僅對患者的身心是一種極大的傷害,就算對於患者家屬,恐怕也難以接受。

所以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怎麼選擇呢?我不知道。雖然「安寧護理」的理念很好,但是現在的醫療條件,能否給予病人以生理和心理的雙重保護?此外更嚴重的,如何向親戚朋友們解釋,我們放棄治療了?

所有的這一切,想想都是很簡單的,但是當真的需要你去做決策的時候,當你的親人就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很少有人能夠保證完全的理性。就像我媽媽這樣的人民教師,以及有我這樣的博士,最後仍然不得不去藉助於一些「神棍」的「偏方」。理性?說起來總比做起來要容易。

在我父親去世的一段時間裡,雖然白天仍然正常的工作學習,可是睡覺前的一小段時間總是很難逃脫那種悵然若失的情緒。

後來在我最無助的時候,佛法幫助了我。高中的時候對佛學有莫名的興趣,當時雖然不能理解,不過現在看來是很好的因緣。

高中的時候讀的都是南懷瑾的一些書,現在看來覺著當時的確中二。後來在友人的帶領下,從頭讀了一些佛學的入門經典,以前讀不懂的東西,在經歷了一些事情之後,似乎更容易理解了。佛所說的,苦,無常,空,無我這些抽象的概念,變成了切身的體悟,也幫助了我更超脫的看待這個世界。

有人跟我爭論說,佛教是以對佛的迷信給人以安慰的,就好像上帝之於基督教一樣。其實不然,《金剛經》明確說: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可見如來。到底是什麼給了我力量呢?也許是接受了這樣的世界觀之後,放下執念即使解脫於這個煩惱。所以對我來說,佛法在這個時候更多的是扮演了心理疏導的作用。

佛法對我的改變是巨大的,以前急躁的我,內心逐漸多了平和。也正是由於這些改變,讓我生起了對佛法的信心,2014年,我皈依了,「慧航」就是我的法號。

此外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深深的改變了我。2014年年初的時候我註冊了知乎。當時在朋友圈經常看到這個網站的內容,出於好奇就註冊進來看看。那個時候也是無聊,突然親人去世,也沒了女朋友,跟之前的生活相比,突然多出了一大塊空白。於是那段時間晚上回宿舍經常刷一刷知乎,看到有自己能回答的,特別是經濟學相關的就回答一下。

後來沒想到的是,當時隨手答的很多答案居然獲得了一些認可,而我本人從知乎上也學到了各個領域的很多知識,在這裡發現了更大的世界。

後來慢慢地,支持我的人多了起來,這也很大程度上讓我恢復了因為種種變故而喪失的自信。所以就像頒獎典禮上說的那樣,真誠的感謝你們,感謝你們的支持幫助我從那一段低潮中走出來。

其實這個草稿也有半年之久了,我一直很猶豫要不要在知乎把這段經歷分享出來。分享覺著矯情,不分享覺著可惜,因為相信裡面的很多經歷是未來幾乎肯定有人會經歷的。所以一開始選擇「匿名」分享,當然這個「匿名」會在後面不打擾各位的timeline之後取匿,畢竟文章中已經有名字了。講個故事,權當飯後娛樂。


走不出去,只是從「悔恨」進入「思念」,至永遠。


這是一個我想寫很久的話題,一直不敢動筆。我一直在找尋答案,儘管時時獲得啟迪,卻終因智慧不足無法解惑。不知寫文章除了寫自己了解的東西,是不是也能寫寫困惑的東西。生命的終結,它就像驕陽,你可以始終感受到卻無法直視。恐懼來自於未知,自己在活著的時候無法體驗的情緒,往往會在與至親摯愛訣別時如山洪暴發。


前不久,我最欽佩的女性,Facebook首席執行官雪莉·桑德伯格的丈夫大衛在跑步機跌到重創去世。震驚之餘,我一直關注著這樣智慧的女人,會如何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重擊。那段時間裡,她也沒日沒夜躺在床上掉眼淚,她也逮住一個朋友就不停哭訴,她也一想起曾經的事情就崩潰不能自已。


有一段時間,我甚至覺得自己能對她的剜心之痛感同身受。每一次看到她在公開場合提到丈夫我都忍不住紅眼。我不能想像她未來的幾十年,這麼濃烈的愛要如何去悼念,她要如何背負絕望,一如既往地生活。她說她無法承受,失去大衛是「被空洞感吞沒的最殘酷的時刻」。


看到這位堅強獨立的女強人,面對親人離去依舊是那麼崩潰,我內心更為煎熬:喪親之痛,並不會因為你比別人更智慧,更位高權重,就減少一分。那就意味著,無論你學多少道理,生活得多努力,暴風雨來時,你一樣躲避不及。


不知道你們是如何思考這個問題的。在我心中,這一直是個隱形炸彈,無解的結。

在我很小的時候,不到五歲,還跟爸爸媽媽睡一起。有時候他們睡著了,我就會一個人默默的想,有一天他們都要老的,會死的,那時候我該怎麼辦?想著想著就會放聲大哭起來。爸爸媽媽被嚇到,開燈問我怎麼回事。我就會說,我怕你們以後會死了,我也會死了。他們總是很無奈地說,你一個五歲的小孩子想那麼多幹嘛,開開心心多好,死離我們還很遠。


七八歲的時候,情況一點沒有好轉,我變得更加害怕。莫名其妙的,我會害怕他們在半夜突然離開我,很長一段時間,我每天把鬧鐘鬧到凌晨2~3點,還生怕鬧鐘沒有電了不會響,特地讓奶奶從老家拿來一個上發條的鬧鐘,每天臨睡前最後一件事情就是上足發條。我希望鬧鐘可以叫醒我,這樣我就能安心的確保沒有人會突然離開我。我以為我是救世主,我能用醒著保護所有人的安全,可小孩子就是睡眠好,往往叫醒了全家我也沒有醒來。


所幸那時不興看精神科,不然我爸媽和爺爺奶奶一定會想把我送過去看看腦子裡到底進了什麼。

又過了很久很久,我都沒有再想過這個事。直到初中保送高中的暑假,新高中召集保送生學一些競賽的東西。一天的化學課上老師說:「其實地球很脆弱,人類文明很脆弱,小小的中子星相撞就足以毀滅地球。」那個瞬間,一切都重新涌了上來,我覺得身邊的一切都是那麼不安全,誰都可能輕而易舉離開我,我也可能不明所以就離開了誰。我擁有的一切從此都好像漂浮空中,難以抓在手裡。


我的好朋友勸我,她說我們很幸運,宇宙這麼多分子,為什麼我們就碰撞組成了生命。我至今感謝她不厭其煩耐心開導,可這並沒有幫到我,相反我越發怨念:為什麼他們都這麼看得開,為什麼我要從幼兒園就開始思考這些痛苦的問題?為什麼我活這麼大從來沒有快樂過,無時不刻伴隨著恐懼?為什麼別人都有無憂無慮的童年,我要一個人躲在角落想人類文明毀於一旦怎麼辦?


那年超女盛行,我看電視的時候會想,她們也是女孩,為什麼就能夠那麼快樂的唱歌,她們難道不知道人類很脆弱,她們就不怕生命中失去什麼人?我上課的時候看著前排同學後腦勺會想,他們難道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父母會離去,他們怎麼就可以這麼專註地聽課,難道他們就不恐懼?我走在馬路上會想,高樓迭起,車水馬龍,灌木成群,又有什麼意義,地球毀滅一切都不復存在……


也是那個時候,我的小外公去世了,追悼會那天,我在參加考試。做完卷子,我望著窗外對面樓走進走出的人想:他們失去過親人嗎?為什麼他們看起來都活得那麼平靜?他們不害怕嗎?

每一個夜深人靜獨處的夜晚,我甚至會想,思考這些太痛苦了,不如直接死了,就不用想這些了。有那麼幾次,真的好有衝動拉開夏日嚴密的紗窗,伴著幾萬隻叫個不停的知了的喝彩聲縱身一躍。

後來的故事,就是什麼也沒有發生。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治癒了自己。我讀了無數本書,和無數人探討,打了無數電話給初中歷史老師尋求答案——她是我的智庫。

再後來,大學精神病學課上,老師說,其實抑鬱症6~8個月自己會好,你只要扛的過去,就會豁然開朗。

我可能就是扛了過去。


這幾年,我接觸了好多抑鬱的人,我才知道,其實每個人都會體驗這種情緒,都會畏懼死亡,畏懼親人的離開,我只是體會的早一點而已。

再回頭看我想說,有些情緒體驗一下沒什麼不好的,過程很煎熬,好像把你悶在米缸里讓你喘氣,那種大口大口吸入米粒接近窒息的感覺,萬分折磨。還是那句話:那些殺不死你的東西,只會讓你更強大。

當你扛過來了,就會知道,從今往後,這類事情再也傷害不到你。你在世上的存活技能又多加一分。


我特別佩服那些至親離開仍舊能正常生活的人,哪怕他們心裡永遠有一道傷疤,他們撕心裂肺過後的平靜,證明他們都是勇士。


申主任曾跟我說過,生命就是看著至親不斷離去的過程。

我很懼怕這種過程。很多時候人們總是說,想想好的方面吧。可我實在想不出來,你深愛的人死了,有什麼好的方面好想的。

我拚命讀這方面的書,心想如果這些一定要發生,至少先讓我學會如何不被這種痛苦吞噬。我長大了,會用理智壓抑住胡思亂想,再也不會放聲大哭,但是心中偶爾閃過的害怕,跟小時候一模一樣,歷久彌新。


孔子說:未知生,焉知死。可有一天,他的學生卻看見他站在大河邊說:「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若沒有死亡終結,時間的流逝又有什麼好感嘆的。他說,活在當下,卻也畏懼時間匆匆流逝,任憑你如何阻攔,都逝者如斯。

每個人性格不一樣,有些人可以選擇一輩子不多想,可有些人生性註定要面對。

曾經聽過一個講座,演講者說,活著的人都沒死過,所以只有死才是人生最後一筆,死亡就是圓滿。

或許,你深愛的人,他只是圓滿了。


我沒法告訴大家如何面對喪失摯愛的打擊,我沒有這樣的智慧。

但是你看,那麼多至親離開的人,都好好活著,我們也應該度得過去。

「你的人生會恢復正常,可是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美好。」


所幸,人生的路可能還很長,讓我有時間去獲得面對死亡的智慧,去學習那些將生死置於度外的人,然後平靜而淡然的面對至親或者自己的離世。

加勒比海盜里,傑克船長的父親有一句名言:活得多久,活得怎麼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活得明白。

想明白了道理和困惑,曾經的恐懼現已不是,才算是活得明白,人生舒坦。

每個人的人生體驗不一樣,答案,就讓我們自己去找尋。


最後,我想引用桑德伯格的一段話:

「今天大家將我一生的摯愛安葬落土了,但我們埋葬的只是他的軀體,他的精神、靈魂、驚人的才華將活在我們每一個人的心中。人們會分享戴夫如何打動他們生活的故事,而他也將永遠活在家人、朋友的眼中以及孩子們的精神和毅力之中。戴夫去世後的世界可能會翻天覆地,但世界卻已經因為戴夫的短暫存在而變得更加美好了。」


或許「他曾經短暫存在於你的世界中」,便是解藥。

願我們都能學會面對。願我們都能圓滿。


我從小是被外公外婆帶大的,尤其是外公對我非常非常好。大二在上海念書的時候,外公因為年紀大器官衰竭而去世了。

以上為簡單的背景,這裡我不想去刻意渲染我當時有多傷心。還是講講自己是怎麼走過那幾天的吧:


在送外公入土之後我就在想,為什麼我要這麼難過呢?我難過的點究竟在哪裡?

是因為他受苦了而難過嗎?似乎不是的。沒有任何人能證明另一個世界(如果有的話)比起現在的世界是受苦吧?

以此深入挖掘一下我究竟為什麼難過呢?我覺得自己難過的點更多在於「我再也見不到外公了;沒人有對我好;我捨不得他」等等。這些句子的主語顯然是都「我」,而不是外公。所以雖然是難過,我更多是因為自己失去了什麼而難過,卻不是因為外公他失去了什麼而難過。

所以既然外公是對我這麼好全心全意為我著想的人,我也更因為為他著想,以他的難過為難過。而不是打著親人的幌子,為自己的失去所難過。想通了這一點之後,我就好受多了。

說了這麼繞口的東西似乎也沒什麼意思。。。總之祝各位的親人都健康吧。


2015.08.09更新
感謝各位花時間閱讀我毫無邏輯的回答。也感謝評論內各位的關心。
今天是他的生日,24歲本命年。上午和他爸媽,堂哥,發小,還有兩個同學去給他上墳。他媽媽依然沒有走出來,我到的時候他家人已經在了,她媽媽依舊哭的很傷心,他爸爸在一旁沉默不語。最最難過的還是父母吧。他墓前放了一個小蛋糕,還有兩罐可樂。想起來他下葬的時候一個同學說,把可樂放進去!這貨最愛喝可樂!高中每次打完球他都買兩罐喝!看著墓碑上他的照片,他熟悉的人,熟悉的名字,甚至還有熟悉的網名也刻上去了(甚至還有一個滿格的wifi!現在刻碑也是與時俱進),真切的感受到,什麼是陰陽兩隔。他媽媽蹲在墓邊,哽咽的跟他說話,祝他生日快樂,要他記得拿錢,自己照顧好自己…
他媽媽跟我說前一段時間和他爸爸自駕去西藏了,我:「出去散散心也好。」她媽媽:「不不不,在西藏呆了幾天就受不了了。」我:「高原反應嗎?」他媽媽:「不是,太想他了,在外面呆不住。」我心裡一酸,無法再說一句話。
他堂哥的孩子已經五六歲了,我們給他鞠躬完,輪到他堂哥的孩子,他堂哥說,跪下給叔叔磕頭。看不懂事的小孩跪下在墓前磕頭,心裡情緒很複雜。
現在最希望的是他的父母早點走出來,他爸爸更加難過,連他的照片都不敢看,他爸爸才五十,頭髮已然全白了。
善良的一家人,命運卻這麼不公平,希望他的父母能早點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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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清明節,我最好的朋友去世了。
白血病,在美國治療一年零幾個月,中間換骨髓治癒後複發,再次移植之後又一次複發。即便是醫療水平甩國內N條街的美帝,即便美國社保制度讓他不用為治療費用發愁,這些依然沒有留住他。在他的本命年這一年,過世在異國他鄉。
因為各種原因,他對我而言,不僅僅是一個朋友,更像一個親人,一個異父異母的弟弟。
在他14年4月,第一次移植成功,各項生命指征都恢復正常水平的時候,我心裡鬆了一口氣,這死胖子福大命大,沒事了。他7月回國還跟我們一起愉快的玩耍,我還嘲笑他生病好不容易I瘦了一點,這下又要變成死胖死了,他還開著他爸爸公司的寶馬750假裝大款接送另一個逗比,還厚顏無恥的說,帶你裝逼帶你飛。我們還給他過生日,逼著他買單,然後送他一個蛋糕。
14年9月他回到美國繼續念書,不到一個月,告訴我,哥又要瘦了。我看到qq上的這幾個字心裡一下沉了下去。一個在北京協和醫學院讀研的同學跟我說,他所知道的白血病複發的,沒有一個活下來的,讓我提前做好心理準備。我覺得,他畢竟在美帝,還在曼哈頓,全美治療癌症最好的醫院,應該可以留住他。第二次移植的條件比較嚴格,需要身體的一些指征達標才能移植,反反覆復幾次終於可以移植了。移植之前他告訴我,醫生告訴他,you could die during this. 最終,這死胖子又一次闖過來了。
就在我感慨這死胖子生命生命力真頑強,他的人生也是吊炸天,史詩模式走一遍的時候。這死胖子又一次複發了。本來預計15年8月可以回國,我還跟他說,到時候一個朋友的孩子就出生了,我們可以去把玩小baby,我還讓他給我各種代購,還要他準備好五位數的禮金錢沒準這幾年我就要結婚了……
3月25號他告訴我身體很難受,各種癥狀很像前一次複發的癥狀,只是淋巴沒有腫,他說,他很怕。我安慰他,其實更是在安慰我自己,沒事的,不要胡思亂想,一般人還時常有個不舒服呢;
3月26號去醫院檢查了,檢查結果要第二天才能出來,他說真的很難受,好害怕;
3月27號醫院確診,的確是複發了。
一直以來,無論治療有多痛苦,他都非常樂觀,跟我說話都是各種貧。這一次,他第一次那麼嚴肅的跟我說:「這一次,我可能真的不行了。」然後我哭成一個傻逼。視頻的時候,我無法控制地哭成一個傻逼,他已經臉色很差了,還笑著安慰我說:我沒事的啊,傻逼不要哭了。
醫生跟他說,複發兩次,癌細胞的抗藥性已經逆天,目前沒有任何辦法了。估計還有3到6個月。
於是醫院給他聯繫回國的醫療飛機,讓他回國吧,他自己說,就算死我也不能死在國外啊。
直到這個時候我還自欺欺人的懷有一絲希望,覺得他回國以後可能換了環境,實在不行看看中醫,說不定還有救。
就在我等他回國的時候,他的發小告訴我,他顱內出血,已經住進了ICU,他的身體狀況已經不能長途飛行回國了。在他還清醒的時候,跟他聊到了許多以前的事,分明過去了好多年,可一如發生在昨日。他說,希望我能去美國看他,他會撐到我來。我說好,這幾天我就回南京辦簽證。
4月1日,我生日,我拍了一張我端著蛋糕的照片發給他,說,今天小爺生日,請你吃蛋糕。
他的賬號給我回復了:「我是他媽媽噠,他讓我祝你生日快樂,永遠幸福 。」
因為癌細胞逆天的抗藥性,已經沒有辦法治療了,他的病情惡化的非常快,醫院也只能給他止疼葯減輕他的痛苦。
認識7年,他從沒忘記我任何一個生日,即便是這種時候。這是他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吧,通過他媽媽的轉述。他已經無法自己拿著手機給我發一條生日快樂了。
我加了他媽媽的微信,後續所有的情況他媽媽都有告訴我:他每天清醒的時候不多,沒有精力再跟我們聯繫了,暫時回不來了,……每一次收到他媽媽和他發小的微信,我都怕,怕看到越來越差的消息。
清明之前,我從天津回家,打算清明假期之後就去辦簽證。然而,清明節當天,他的發小給我發微信,告訴我,他走了,在睡夢中走的,應該沒什麼痛苦。
看到QQ和微信他傻逼的頭像,都感覺很心酸,之前每天都會聯繫的賬號,再發消息過去,就不會再有任何回復了;也不會再有人二逼兮兮的在中國時間的半夜(時差)給我發一連串的微信說,傻逼起床尿尿了。失落,心酸,這是最大的感受。
4月12日,他的父母在美國辦好了各種手續,帶著他的骨灰回國了。他的媽媽讓我找一找他的照片,讓我幫著挑一張做遺像。看著以前的照片,覺得假的很,這麼一個活蹦亂跳的一米八多的死胖子,竟然沒了。
4月18日,他的追思會。
我從天津回來,一身黑衣。送一送最後一程吧。他的父母讓我作為他高中同學的代表在追思會上發言。他發小跟我說,你還是先去看一看會場吧,以免一會哭成傻逼沒法發言。我一步一步走近會場的時候,心裡很怕,甚至想落荒而逃。他的媽媽站在會場門口,蒼老了很多,眼睛紅紅的,我只叫了一聲阿姨,便再說不出一句話。擺滿了鮮花,他的照片掛在會場中間,旁邊的電子顯示屏上循環播放著他從出生開始各個階段的照片。
從他去世到追思會,都哭不出來,太多的情緒憋在心裡,直到這一刻,憋屈多日的複雜情緒噴薄而出,哭得鼻涕與眼淚齊飛。他發小默默地站在我旁邊,一張接一張地給我遞紙巾。
我不知道親人過世之後如何走出來,因為他走的太快了,從確診複發到離世,前後不過一周。
長久以來,我都在自責和內疚,因為他曾經對我的包容和忍讓,我時不時對他很不耐煩,甚至有時還會發脾氣。在他離世之前,我說,對不起,我的壞脾氣。他說,哈哈,我都習慣了,就怕YYH(我男友)吃不消。
到現在,他走了三個多月,有時看到與他有關的東西,難免還是會心酸和惆悵。最大的不習慣是沒有他在,有時候看到好玩的段子或者值得吐槽的事情,我還是會給他的QQ或者微信發過去,只是,再也不會有回復了。他最喜歡功夫熊貓,據說功夫熊貓3明年還是什麼時候要上映了,只是他再也看不到了。看到功夫熊貓就想到他用了N年的QQ頭像。只是,這個傻逼的功夫熊貓頭像,再也不會亮起來了。


猶豫了一下要不要答,後來覺得說一說也許會輕鬆一些,其他社交網路都有家人互相關注,習慣了報喜不報憂。謝絕轉載(以免家人從其他渠道看到),長文慎入。

今年1月6日家父在睡夢中心臟病突發去世。此前跟ex分手不久,媽媽很擔心,算著13小時時差每天跟我視頻一次。那天媽媽早上六點多起床,微信上留了條語音說等洗漱好了視頻聊幾句。我等了有兩個小時,以為老媽把視頻這碼事忘了,就回消息提醒了一下。又過了十多分鐘,收到媽媽的語音消息,二十多秒,打開播放,只是說「女兒,我跟你說個事兒,你平平靜靜地接受好嗎」,中間好多停頓,好多因為泣不成聲而勉強壓抑的哭腔,瞬間我感覺心跳加速。播放新一條消息,「你爸不在了,昨天晚上還挺好的,就說了一句心臟難受,我要帶他去醫院他又不去……」那一刻我五官都空白了,第一次明白什麼叫斷片兒。

清醒了以後瘋狂地想回家,馬上查機票找人問請假的流程,給老闆寫了郵件,機票已經到最後確認付款的一步,跟媽媽說我下周就回家。媽媽那個時候在跟家人一起去殯儀館的路上,語音消息裡面很吵,媽媽又在哭。媽媽說「你別回來,我不想讓你回來」,我反覆聽了好多遍,當時完全不理解媽媽為什麼不讓我回去,只能等媽媽情緒穩定一些和身邊的親友少一些安靜下來後再好好談,對著機票確認的界面,除了哭什麼力氣都沒有。後來媽媽說:「你馬上開學了回來也不會待多久,你爸剛走,你如果回來幾天馬上就走我受不了。」當時是寒假,寒假前老闆說下學期請了某方向的大牛到我們系給幾個報告,這幾個報告要講的內容對我很重要(老闆基本上是特意為我請的這個大牛過來)於是其實當時確實不能離開太久,可是那時有些任性也著實想家,後來又跟媽媽商量過很多次想回家,媽媽一直不同意。說過最重的一句話是「如果只因為在家時間不夠長,你這麼堅持不讓我回去,那這個PhD我不讀了」,這句話出口自己也知道過份了,也把媽媽又一次惹哭了,此後我再也沒提過要在學期中回國的事情,一直等到暑假,暑假又到處開會,直到七月下旬,才騰出五周時間回國。

父親去世後10天,我們開學,開學第一天去見老闆,三句話慰問了一下,然後老闆說你現在可以聊數學嗎(我老闆就是這個呆萌呆萌的Sheldon的樣子的)我說可以,然後就愉快地聊起了數學,發現把自己扔paper堆里心情反而輕鬆了一點。

父親去世後15天,我第一次在朋友圈裡公布了這件事情,雖然每一條回復都讓我再難過一次,但是已經沒有眼淚了。

父親去世後21天,三七,我在學校幹了一天活,晚上五點不到,國內凌晨四點不到,媽媽微信說「醒了,今天睡得好,你爸三七,我和你姑姑叔叔一會兒去殯儀館,你忙吧,家裡都好」,我知道媽媽前一天十二點還沒睡(十二點以後發過朋友圈狀態)也知道她之前失眠了好多天。看到這條微信,忽然又很想回家,很想這個時候在媽媽身邊,哪怕什麼忙都幫不上,至少能陪陪媽媽,至少跟媽媽說話不用藉助網路。那一刻已經不能控制想哭的慾望,狼狽逃離辦公室,回家的路上恰好下雨,冬天又天黑得早。夜幕中下著雨,街上也沒什麼人,走了一路哭了一路,路上有個滿頭白髮的老太太問:「sweetie,are you ok?」也接到ex一條微信:「我看你很不開心,可以去看看你嗎?」ex來了之後問我為什麼不開心,我說想家,ex說那回去啊,我說我媽不讓回,ex說你媽媽不讓你也可以回去啊,是需要她給你買機票嗎。那一瞬間覺得,有些事情真的只能自己跨過去。

6月17日,姥姥突發腦血栓,住進了醫院。父親去世後,姥姥就住到我家去陪媽媽。隔著太平洋隔著網路,我感覺到媽媽的擔心,甚至是害怕,我有同樣的感覺,但是也(再一次)有無力的感覺,除了買些有益心腦血管的保健品寄回家,我什麼都做不了。也是因為要到回國的日子了(其實還有一個多月)格外想家,想瞬間就可以到媽媽身邊去。

7月20日,各種會都開完了,回到波士頓收拾回國的行李。22號的飛機23號到北京,因為種種原因,至少三年內這是我最後一次回國吧,也大約是最後一次有機會到杭州上海看看以前的老師和同學,正巧26號杭州有相關的學術會議,也可以藉機會見見其他的朋友,於是定了25號北京到杭州的飛機票。

24號一天跟媽媽一起逛北京,南鑼鼓巷-北海-什剎海,暴走十個小時,一路玩、吃、照相。媽媽說,還是跟女兒在一起好,好久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我也好久沒那麼開心過了,然而聽到媽媽那句話,更多的是愧疚和懷念:愧疚自己不能在父母身邊盡孝,對媽媽還可以說以後,對爸爸只剩下「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了;至於懷念,說實話,是懷念曾經無憂無慮的自己,懷念曾經時常那麼開心的日子,至少一家三口可以在一起。

如今我在杭州,跟很多朋友聊天都會提到父親的事,已經可以坦然面對坦然談論。媽媽25號回家去了,在照顧姥姥,等我回去。8月17號是父親骨灰下葬的日子,我終於有機會為父親戴孝(父親百日之內我一直穿黑白灰的衣服,但是終究不方便戴孝)。此前還有一些瑣事要處理,很快我就可以回家了,已經告訴媽媽剩下的一切有我處理,媽媽不必再奔波勞累,更重要的,不必再去面對那些人情冷暖。姥姥在媽媽去北京之前已經沒有生命危險,而且在逐漸恢復,現在已經好多了。

如何消化親人的離去:時間確實可以治癒一切,但是至少於我,更希望這段時間可以短一些,用時間來治癒這些著實太消耗生命。1.鍛造自己,一方面轉移注意力,另一方面自己變得更強,能更好地照顧在乎的人,自己生活得更好,也是讓已經離開的人少一分牽掛多一分寬慰。2.珍惜眼前人,盡孝,親情,還有很多無比珍貴又稍縱即逝的東西,都應該在有機會時被好好珍惜。3.跟合適的朋友在一起,儘管最終走出來還是要靠自己,總有人能讓你明白,雖然昨日不可留,至少今日也不只是多煩憂。

在此感謝陪我經歷這些的每一位親朋好友,這些雪中送炭的情義,我會一生銘記,更會在有機會時全力相報。希望更多的家庭幾世同堂,美滿幸福。


我的父親死了,我忘了是在很多年前,還是在昨天。

???

午夜空無他人的房間里,一個人總是萌生很多莫名的情愫。人一旦閑下來,就有時間想很多事情。

我在回憶,帶著患得患失的心情,有點失魂落魄的感覺,感覺此刻的自己,並不是真實的我。一切彷彿是一場夢境,所有發生的一幕幕嵌入骨髓般深刻,卻又回想不出絲毫當時的感情,回憶不出當時絕望的心情。

我的父親死了,那是好久以前事情了。但一切彷彿就像昨日發生的事情一樣,難以忘記。不見他,也像是才幾天的事情。

他不在的許多年裡,我們不知覺中改變了很多習慣。

習慣沒有他自己的碗筷,沒有他煮兩鍋飯,沒有他的碎碎念,沒有他和母親的拌嘴。

一切變得好安靜,我的印象里,從未有過的安靜。

不吵鬧了,不鬧彆扭了。沒有那麼多雞毛蒜皮的事情來較真了。

是他死了,最鬧騰的人不在了。

我們養成了很多新習慣,唯獨習慣不了沒有他的日子。

???

後來,我再走過曾經有他去過的地方,會有那麼一瞬間的的腦袋空白,總覺得他前些天還看見,為什麼現在已經陰陽兩隔。

一個人坐在一樓門口,就會想起他曾經蹲在牆角吃飯的樣子。餵鴨子的時候會想起他以前會罵罵咧咧地說鴨子亂跑。遛狗的時候會想起以前和他因為養狗的事情爭執。

我要開始買菜做飯,承擔家務。

以前,回家之前都會告訴他我要吃米飯,哥哥要吃麵條,於是他總是每天煮兩種飯。後來自己做飯了,才明白如果是自己做給自己吃,隨便對付,但是如果煮給哥哥媽媽吃,就要用點心,還要耐心。現在想來,當時他也是很有耐心。

???

我時常想起他騎著車子我坐在後面,不經意看見他兩鬢已經有白頭髮了,那個時候我突然發現,原來父親已經老了。也是啊,他比我大三十幾歲,我是他中年的時候才出生的。

我現在有時候發脾氣的時候會想到他對我說的話,他叫我要讓著哥哥,不要老是欺負他,使喚他。其實這句話在當時我是不以為意的,後來我才明白,每個人都會長大,哥哥也會。

???

在我還沒有經濟獨立的時候,我很想要一台電腦。後來,他瞞著我,買了一台網吧退休的電腦,花了一千五百塊。一千五百塊,是他一個月的工資。我知道,那台電腦根本不值一千五百塊,最多五百塊而已。我那時候還小,不懂事,就說了實情。

現在,總是再三想起這件事,會怪自己當時的不懂事。父親一番好意,我雖然接受但卻不會說話,沒有肯定父親的付出和作為,反而告訴他不經商量買了電腦。

???

他去世後,我彷彿一夜之間長大了。

不再情緒化,不再任性也不再鬧脾氣。我明白,沒有誰可以無條件遷就我了。

能讓我吃定的人,已經走了。

???

我總是幻想著他從樓道里走上來,在門口掃地,在碎碎念我媽媽的霸道。

我常常夢見他,雖然我不相信宿命和輪迴。他總是在夢裡出現,我看見他躺在祖宗靈堂的棺材裡,又看見他站在我們身後。

他去世49天時,母親去燒香,我在睡覺。我夢見他站在牆角,告訴我,他要走了。我醒來後喊我母親,沒有回應。這才想起,她說今天該去燒香的。

我有時候會拿著他的照片端詳,看看他雙鬢微微發白,這是以前他在的時候我不曾注意到的。我看著他另一張躺在病房裡插著氧氣機的照片,很難過。那一天,不拍照的我,急急忙忙給他拍了這些照片,我以為,再不拍,就沒機會了。

是的,沒有機會了。

???

父親從進ICU病房開始就沒有怎麼清醒過,有那麼一兩次進去探望,他問我在哪裡,我說你知道在哪裡嗎,他說在醫院吧,我說是的。

他問我一天多少錢,我說沒多少,你能治好就留下來,不要管錢的事情。其實他不過是普通小民,一天一萬多的費用夠他掙半年了。他一再問,我說,一萬多,你治不。他想了好久好久,才開口,治得好嗎,我說當然可以了,他說,要不,治治?

我說好啊,你安心留下吧。

看,他多想活著。

第二天,醫生告訴我的,我爸怕是不行了。

我手頭上沒什麼錢了。所有人都勸我放棄。不要做浪費錢的事情了,留著錢娶老婆吧,別被我爸拖累了。

我在醫院裡,哭得好大聲好大聲。一邊哭一邊喊沒救了,沒救了。

???

後來,我爸爸就死了。

可是,直到出殯,我都沒有流淚過。

鄰里鄰居私底下都罵我們不孝子,父親死了都不哭。其實我心裡最清楚,有些眼淚是往心裡流的。

死的不是他們家裡人,沒有參與就沒有資格評價別人的事。可我也不在乎他們對我的評價,我自己明白什麼感受就可以。當難過到極致的時候,就沒有眼淚了。

我的眼淚,早就在醫院流完了,我為什麼還要表現給所有來參加葬禮的人看,我多難過,多孝子,哭聲感動上蒼啊。

難道這麼做,就可以感動上天,我父親會從棺材裡爬起來活過來嗎?

???

他彷彿變成了鬼魅, 夜夜出現在我夢裡。

他和那個弔死在我家門口的叔叔一樣,輪流或者同時出現在我的夢境里。

有時候睜開眼睛,外面的星星好亮好亮,可是他就站在窗外,看著我,我掙扎著想要起來,卻怎麼也醒不過來。

其實我醒了,只是我失去控制自己身體的能力。

也許我的眼睛沒有睜開過,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我想,我一定是夢魘了。

每一次夢見他,我就嚇醒。我好害怕,不知道為什麼會怕自己死去的父親來到自己的身邊。

我夜夜做夢,夜夜嚇醒,點燈到天亮。

???

後來,我和媽媽去神廟燒香解惑,在我父親去世的第四十九天。

再後來,我就不怕了。不知道為什麼不怕夢見他。

我開始期待,每晚都可以夢見他。

我給自己心理暗示,於是我入眠。

夢裡,他開心地告訴我,他的病有得治了,我也好開心,告訴他,咱就好好治療,多少錢都花。

可是一想,他不是死了嗎,為什麼會站在屋裡?

原來,我做夢了。我不是碰見他了,在夢裡,我知道自己做夢了。

可是,不要醒來,不要醒好嗎。

???

回到現實。

他死了,我好像也就死了。

我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從任性的小孩變成了沒有脾氣,無欲無求,沒有悲喜的大人。

時間無情,也是最好的良藥。你忘不了的事情,忘不了的人,你終究忘不掉,但是,它至少可以把這種思念和難過磨得很淡很淡,你想起的時候,只會有一絲絲疼痛,這種疼痛的感覺是那種明明昨天他還在,為什麼今天不見了的不甘心與不相信。

在想念他的那幾年裡,我總是有一種渾渾噩噩的感覺,我總感覺自己做了一場夢經歷了這些。那我為什麼還不醒來呢?

醒來之後就會看到他了。

可是,我掐一掐自己,好疼,我不是在做夢啊。

那我還要多久,下輩子,下下輩子才可以在遇見他嗎?

為什麼一輩子要那麼長,我不要等那麼久啊。

???

後來,再經歷太多別離,我再也不信命運和輪迴了。

有時候很努力,卻什麼都抓不到。如果真的有輪迴,為什麼他沒有回到我們身邊?

以前我很怕黑,大概在我二十歲之前。後來,我就不怕了。

我開始認為這個世界沒有鬼,沒有輪迴,沒有因果。

也許是這樣的經歷,讓我變得不相信。

???

現在是北京時間2017年8月10日,他已經走了很久了。

我已經從那段痛苦的回憶里抽離出來了。

雖然,偶爾會想起他,夢見他,但是,我更知道,活著,活得舒暢,活出自己想要的樣子,才是最重要的。

死人,看不到我的難過,感受不到我的思念,也體會不到我的一切。我再因為他的離開而折磨自己,是不理智的。

再後來,我明白了,我真的長大了。很多事情,我都要自己做主,自己拿主意,自己搞定。

我才明白,我身後空無一人,我不能倒下,只能一直向前。

無論未來的路,艱難與否,我都只能咬牙堅持。

時間不會讓人長大,經歷和對經歷的感悟才會。

每當自己要和他們經歷一樣的事情,為人處世,行事準則的時候,才會發現,原來當初他們做的沒有什麼錯,只是還小的我們不理解而已。所以,這才是感悟,才是經歷,才是長大。

但是,如果再有機會,他要死亡我才長大,我定然不願意。

失去一個人好難過,好難過,好難過。

做一個大人,好累。難過了不能和人說起,畢竟,不可以像小時候那樣肆意流淚。

這些年,感覺自己就是一具驅殼在動,只有在心痛的時候,才真切地覺得自己活著。

可是,還能痛幾次,是不是不痛了,也就是靈魂死了?


從覺得「她再也不會出現」,到覺得「她一直都在身邊」


「可人不是斷氣的時候才真的死了。有人說人會死三次,第一次是他斷氣的時候,在生物學上他死了;第二次是他下葬的時候,人們來參加他的葬禮,懷念他的一生,然後他在社會中死了,不再有他的位置;第三次是最後一個記得他的人把他忘記的時候,那時候他才真的死了。」——《龍族3》


一定一定要記住他們。


2014年10月20日,太爺爺睡夢中安然離世,享年102歲。
我與他的距離橫跨了整個中國,爸爸叫我不用回去,事實上,我大概也並不敢回去面對他沒有氣息的身體。爸爸說,他晚上會在那裡守夜,如果我有什麼想對太爺說的,就寫信,他替我讀。
於是有了這封信。

太爺:
上一次給你寫信好像還是在大一的時候,也是爸爸讀給你聽的。我告訴你,我的大學很漂亮,一年四季樹都是綠的,湖裡開著紫色的蓮花,我說等我畢業賺了錢,要給你買好多好吃的。時光總是太匆匆,轉眼我都已經大四了,南國的風光依舊是那個樣子,青山綠水,經年亭亭玉立,而在歲月的路口,我卻不得不和你分別了。
爸爸說你走的很安詳,在睡夢中魂歸天堂。我其實並不能真正理解死亡這件事情,你在那個時刻是否真的看見了七彩的虹光和潔白的天使?我想,你一定得到了真主的接引,去到了你想去的那個地方。那個時候你有沒有想起我,想起老學校的滑梯,想起你捨不得吃的留到爛的桃子,想起夏夜的蒲扇?
記憶中的你,拄著拐棍,背脊挺拔,食指因為抽煙而熏的發黃。你總是精神抖擻的帶著我,四處走,晚上我和你一起睡,你會把被子折成一個口袋,你說這樣才暖。你會從家裡一直走到金輝來看我,帶著一箱子速食麵和蘋果,媽媽會在樓下的小吃部叫兩個炒菜,你還能喝兩瓶啤酒。後來的後來,我長大了,你也老了。你躺在床上,偶爾會糊塗,卻總是認得我,你為我做了太多,可我為你做了太少。
每次回家,你都跟我說,著有可能是我們爺孫倆最後一次見面,我跟你說不要瞎講,你還能再多活好多年,你說你活夠啦,我就會露出想哭的笑。一次又一次,我回到家還是可以見到你,只要我搭個車,半小時,我就可以坐在你的床邊,看見你對我笑。我幾乎已經不再相信所謂的「最後一次見面」,我以為你布滿皺紋的臉和乾枯的手臂會一直等我回家。直到昨天晚上,你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走了,那麼瀟洒,甚至沒有跟任何人告別。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一個有你的家了。上次,你留我在家裡存一宿,你說為什麼不在這兒住呢?這也是你的家啊!可我嫌家裡太亂了,說等裝修好了我再回來睡。一念之差,再無機會。
有一道牆,上到無窮高,下到無窮低,左到無窮遠,右到無窮遠,這道牆就是你我相隔的80年的時空。你出生在清朝之末,民國之初,擁有著超過一個世紀的生命長度,我猶如一粒微塵落在這個世界,有幸和你短暫的重疊。此前,我看不見你泥土間勤勞的一生,此後,你看不到我遼闊人間的奔走。你告訴我,有錢就多吃點兒好的,多去別的地方看看。我會在世間的每一個角落,回應你,思念你。
你是我除了父母之外最親的親人,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別離,而這次別離的意義,可能我要用漫長而短暫的一生去體會了。我愛你,天堂祝好!
在生生世世的輪迴中,我還能不能再次遇見你?
很愛很愛你的重孫女,小雨萌


可能,到現在,我也沒能走出那段日子。甚至可能,從我一出生,我就踏入了那段日子。他生,或者死,都在永恆的和我重疊著。在某一個睡眼朦朧的早晨,我甚至會忘記他已經不在的這個事情,我會想著,他仍然在遙遠的北方,拄著拐棍,站在熹微的晨光中,背脊挺直,凝視遠方。
我只是懷念,回應,努力,做一個他想到我就會笑的幸福的人。
還有一周,就一年了。我卻再也沒敢把眼光停留在他的房間,眼淚會驟然捲來。

附一首太爺爺的詩

我不坐火車
也不坐飛機
我徒步上西天

………………………………………………………………

想到另外一個事情,讓我覺得,這世間可能真的有心靈相通這件事。
我是一個吃貨,食慾永遠旺盛,即使是在生病或者極度傷心的時候,都不會太影響吃飯。但是在太爺爺離開前的兩周,莫名其妙的什麼都不想吃,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他身體有任何不妥,生活一切正常,就是不想吃東西,那兩周我幾乎每天只在早上吃一勺燕麥,一個煮蛋,平時運動上課什麼的都如常,於是兩周時間瘦了七八斤。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太爺在離開之前的兩個星期就是吃不下東西,他之前都是很能吃的,喜歡吃豬頭肉牛奶和罐頭。
我肯定是像他才會這樣愛吃,也有幸能在無意識中陪了他最後一段不吃的時光。


處女答。以前勸傷心的人會說,別哭了,一切會好的,都過去了。現在我會說,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親人去世後,我覺得最重要的是有其他人帶領你過正常人過的日子。
很怕孤獨。賴以生存的快樂的回憶卻基本和他們都有關係。所以,父親去世後家裡處理了所有有關他的東西。


我13歲 父親開始生病 我14歲 他去世了。然後兩年內姥姥去世,大舅去世,小舅去世,二姥爺去世,奶奶去世。有點爭先恐後的樣子。後來媽媽因為受打擊 抑鬱症 每天給我交代一下自己的後事。應該是我剛高一。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有什麼事會提醒自己 你只能靠自己了 你沒有父親 你媽媽有抑鬱症 你自己想辦法!一定要想辦法!
不是說戰勝恐懼就要面對恐懼嗎

不是不難受 應該說是麻木了吧。也忘記怎麼撐過來的,只是記得那時候總盼天黑,天黑了,可以睡覺,明天又是第二天了。現在我可以把發生過的事平淡的說出來,好像是一個別人的故事。
後遺症心變的比較冷漠,或者說別人發生的事經歷過,不新奇,不同情。我知道,勸是沒用的。


以下重新增加

有人問,說了這麼多 你也沒說怎麼走出去。其實,時間久了,你自然就不在那裡了。只要等就可以。也許你一直堅持自己的悲傷,時間改變不了你,時間會改變所有的外部環境。
如果你必須喝一杯苦水,怎麼辦?
要麼加足夠多的水去稀釋苦。要麼在水裡加糖。時間,是足夠多的水。其他人帶給你正常的生活,是糖。
你說什麼是正常人的生活?我想,應該是該吃飯的時候吃飯,該喝水喝水。不刻意迴避,不歇斯底里,自暴自棄。
對於那些想幫助其他人走出來的人來說,最好的方法,不要提起,帶著那個傷心的人,該幹嘛幹嘛。餓了吃,困了睡。
對於離開的人來說 我們這些活著的人才更讓人放心不下。
還是和問題不搭 只是看見了忍不住。


走不出,也不想走出。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所作所為,他的音容笑貌,他的人生故事,會被他的親人朋友一點點遺忘。他曾存在世上的證據除了一塊冷冰冰的墓碑,再沒有其他。
連回憶都會被消磨殆盡。

所以即使他徹徹底底地離開了,我也會留出心裡的某個位置,懷念我們的喜怒哀樂。那是他留給我的神秘花園,我會偶爾走開,但一定會回來。
也許存在某個平行世界,某個靈魂緯度,然而我能感觸到的就是那些看似虛幻的記憶片段。
那又為什麼要強迫自己忘記悲傷。

正視這些,坦然地告訴自己,人生就是如此。遲早有一天,我也會離去,歲月枯榮,晝夜交替,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我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多想起你,為你曾經的快樂而歡喜,為你曾經的悲傷而難過,為你曾經的成就而驕傲,為你曾經的過錯而反省。
這樣,你至少還在我心裡活著。


從小到大對我最好的舅媽是在我初一的時候去世的,聽到消息的時候本能性覺得是玩笑的。
舅媽煮的糖醋魚最好吃了,一直到現在都沒再吃過那個味。
靠妹妹和女朋友才慢慢走出來的。


謝…邀…… 轉一篇我曾經寫在Lofter上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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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的魅影』——撰於2013年10月9日

外公是一個風趣又古怪的人。

打從小的時候,我跟外公外婆的關係就特別好,以至於上幼兒園的時候都不屑與跟小夥伴玩耍,常常住在外公家裡。只怪年幼不懂事,被外公拉去理髮店剃了個光頭,晚上還樂呵呵地去清泰門逛一大圈,跟個傻逼似的活蹦亂跳,直到我媽數落了外公一頓才知道晚上頂著兩個光頭出去是多麼蠢逼。

外公有很嚴重的潔癖,所以我住外公家的時候也很少會跟鄰居的小夥伴玩耍,偶爾有那麼一兩回隔著紗門跟鄰居小夥伴聊天,結果他垂涎了半天我手裡的擎天柱,拿出了他的所有恐龍戰隊成員也未能跟我換成,我只能聳聳肩表示你讓我外公同意了我就跟你換著玩了,於是他就不作聲了。

外公喜歡到處誇讚我聰明,這也大多歸功於我外婆。五歲的時候外婆就教了我幾十首唐詩宋詞,還有兩位數的加減乘除,然後空閑的時候就跟外婆兩人捧著紅白機對著偶爾會雪花屏的老電視玩魂斗羅跟松鼠大戰。到後來覺得煩躁了,因為外公誇我之後總是有不識趣的怪大叔怪大姨問我1加1等於幾的問題,在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了等於11之後,外公就不再到處向別人炫耀外孫了。

印象里的外公特別喜歡燒紅燒肉,還是特別肥的,肥到連我爸都會厭憎的那種。獵奇的是那時懵懂的我居然還吃下不少這樣的紅燒肉,外公一定是我幼時增肥道路上的第一大廚,只可惜後來上了小學寄宿之後就很少住在外公家了,我的增肥計劃似乎在那時候就夭折了,估摸著到而立之年才有希望成功。

外公以前是一名醫生,只不過外公總覺得入葯三分毒,遇到感冒發熱什麼的,也基本不吃藥,喝喝開水睡兩覺就過去了。只可惜潔癖隨著年紀增長顯得愈發嚴重,平時洗手都得用強鹼性的洗衣粉才過癮,以至於還未踏入老年的外公雙手就早已龜裂,總是有那麼一兩張創口貼在手指上。什麼外人坐過的地方不能碰,蒼蠅停過的地方不能碰,門把手是髒的最好等外公來開門或者自己一腳踢開,不然還是乖乖去洗手吧。所以去外公家作客也特別簡單,就那麼一張小板凳坐著別動就好了,不然吃苦頭的一定是你自己。

上了小學之後跟外公的來往就少了,住自己家裡了之後,外公基本還是每個禮拜都會來一次,帶些西瓜玉米水餃之類的。我媽覺得外公太辛苦了大夏天的頂著毒太陽走兩三公里路,送完又不肯在家裡留坐一會兒就急匆匆回去,我爸怕外公中暑就從冰箱拿出冰的飲料給外公喝,結果他就這麼一路拿著飲料帶回去給外婆了。之後我媽就學乖了給外公飲料的時候幫他把蓋子擰開丟掉,外公才願意喝,並且還沒走到樓下就喝完只剩個空瓶子帶回去了。

想著法子要孝敬外公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情,送什麼給外公都不會要的,硬塞給他他第二天就敲敲門拿回來了,還順帶上一些水果什麼的。所以我媽會機智地想到說,這是哪個七大爺八大姑送過來的東西我們都不需要你拿走吧,買件新衣服送給外公也要說這是我爸穿剩下來的丟掉可惜,你拿回去穿。好在這麼多年過來,外公也對這些事情堅信不疑,真是令人感到欣慰。

這樣的節奏似乎持續了很久,外公守著自己的家,跟外婆相處在一起。雖然腳趾頭都能想到因為這個潔癖外婆一定生活得不是十分地自在,但是外公總是能把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也就少了外婆很多的操心。這之間我搬過兩次家,遠的時候外公會騎車過來,近的時候就走路過來,當然這個近也差不多是有半個鐘頭的路程了,出發前也不會跟我們打一聲招呼,賭著我們家裡有人就來了,外婆攔也攔不住,只能在外公出門之後默默給我媽打一個電話通通氣免得落了個空。外公也基本不會跟我們出去吃喝玩樂,坐車坐飛機什麼的對於一個潔癖患者來說實在是太困難了,我媽也沒有勉強,就隨他去吧。

外公退休之後的日子就變得更加平淡了,但不知道從哪裡養成了一個新的習慣——買彩票。外公買彩票已經到了一種痴迷的地步,把報紙上每期的獲獎號碼都剪下來貼在床頭,幾年下來就成了非常壯觀的一個床頭,不明真相的人進來大概會以為外公是個數學家,沒事就會在這些號碼上圈圈點點,熟思一會兒似乎就如孔明觀星般知曉了下一期的大獎,只不過據我所知道的是外公好像中獎最大一次也只是200而已。只可惜幸運女神未能降臨在外公頭上,外公倒在了與中國福利事業鬥爭的路上。常常聽起外公聊中了500萬怎麼花的話題,家裡人也都只是淡淡一笑,只是希望外公這每周花的幾十塊錢,最後能真正地投入到公共福利事業當中。

我並不是很清楚外公一生的夙願到底是什麼,通俗的來說,外公追求著他自己的幸福。可能經歷過文化大革命的他,餓時,飯是幸福,夠飽即可;渴時,水是幸福,夠飲即可;裸時,衣是幸福,夠穿即可;窮時,錢是幸福,夠用即可;累時,閑是幸福,夠暢即可;困時,眠是幸福,夠時即可。愛時,牽掛是幸福,離時,回憶是幸福。人生,由我不由天,幸福,由心不由境。

對於現在來說,恐怕也是如此。

外公伴著我一年年地長大在一步步地老去,直到我上了高中考了大學,外公才漸漸地看開。人之將老,外公沒有把自己孤僻起來,反倒願意跟家裡人一起出去了。外公很喜歡吃自助餐,於是我媽滿懷欣喜地三天兩頭帶上家裡人跟外公一起去外面吃自助。老年人吃自助總是免不了有一拿就拿一大堆的怪癖,然後還不停地分給我們來吃還囑咐著我們多吃點。不過遇到像日本料理這樣的自助又顯得特別靦腆,當我跟我爸要求第五份金槍魚北極貝刺身的時候,外公會說,點這麼多回好不好意思的,惹得我們哈哈大笑。

高考結束之後,我就興沖沖地去考了駕照,考出駕照第二個月就帶著家裡人順帶邀請外公一起遠行了。其實也不遠只是到了江蘇陽澄湖看了沙家浜,正值十月份就順帶著還坐著快艇去陽澄湖上吃了當地正宗的大閘蟹。外公誇我一名新手駕駛員上高速膽大心細還順帶吐槽了沙家浜這種愛國教育基地為何還要收門票錢,令人忿恨。只不過大家都看得出來,外公很開心,不管是坐外孫開的車還是快艇,都是人生的第一次。

雖然,也只有這麼一次。

大二的時候,某一天我爸來學校接我回家,跟我說外公檢查出了胰腺癌,我問,什麼期,我爸說,晚期,我問,多久,我爸說,幾個月。突然我就覺得腦袋像被什麼打了一下一直發嗡,我無法相信上一個禮拜還能拎兩個西瓜走兩公里路的外公,今天就檢查出是癌症晚期了。聽外婆的話說,外公說他腹部這裡會痛,之前讓他去醫院他也不肯去,現在終於痛到自己要去醫院了,結果一查就查出大事來了。只不過當時那會兒外公還不知道,省人民醫院對於這種情況不像邵逸夫醫院那樣會直接告訴病人病情,所以外公還只是覺得只要動個小手術,一切又安康了。

當天晚上回到家裡,半夜裡餓了我媽燒了水餃給我吃,然後默默地跟我說,這是你外公最後一次親手包給你的水餃了。自以為堅強的我一下子哭得像個淚人,第一次面對至親的人的離別,我沒有絲毫的心理準備。原以為健壯的外公可以輕輕鬆鬆活到個九十歲甚至過百,沒想到才七十幾歲就被病魔奪去了生命。

第二天跟爸媽來到了省人民醫院,外公人看起來很虛,手裡拿著一張超市的宣傳單,還在跟外婆聊著單子上便宜的菜價,說等我過個幾天出院了就可以去買了。我故作鎮定地跟外公打了招呼,幾天的工夫見外公頓時消瘦了一整圈,見外公的精神狀態尚好就稍微安了點心,我還在抱著一點點渺小的希望就是樂觀豁達的外公能創造一個奇蹟戰勝病魔。過了沒幾天外公能進食了之後就嚷嚷著要出院了,但是病變還在惡化,是否要動刀已經迫在眉睫。外公似乎是在那時候知道了自己的病情,自信的外公覺得自己的身體可以勝任這一項手術,執意是要動刀了。等外公做完手術之後我又去看過一次,外公看起來並不怎麼有精神,應該還需要一段時間的休養,聽外婆說外公總是在跟她訴說他覺得痛。我一直覺得外公是我見過最堅強的人,經歷過這種生死攸關的大手術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下來的。外公其實很厭惡我們常常去醫院探望他,潔癖讓外公覺得醫院是個病菌滿天飛的地方。只不過每次我去的時候,外公還是會微微一笑跟我示好,但已經很難說出話來了。

我想盡量寫得短一點,以免日後看到又太過憂傷,只不過兩年光陰轉瞬即逝,那些片段在腦海中卻依舊如此地清晰深刻,無法就此擱筆。

在醫院待了一段時間之後,主治醫生已經覺得留外公在這裡對他來說實在太痛苦,而且外公也是一直有一種強烈的願望想回家,畢竟人老都是想著可以葉落歸根。我們叫了120,然後我跟我爸東奔西跑弄來了一個氧氣發生器,把一直氣喘的外公安穩地送到了家裡的床上。其實我還是很願意陪外公走完人生最後的光陰,只不過我媽還是硬把我支回了學校,在我忐忑地上了幾天課之後,噩耗終於還是傳來。一清早我立馬從山裡打車來到了外公家,得知外公在半夜裡的時候安靜地走了,走前似乎還有些許餘力跟外婆聊了什麼,之後就再沒說過話,喘過氣,安穩地睡了過去。我再一次見到外公的時候外公已經穿上了壽衣躺在了冰櫃里,我已經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知道會有這一天到來,只不過真正來臨的時候,我已經忘記了怎麼去哭泣。

請假,龍駒塢,哀悼會,悼詞,火化。一整天我都不記得我跟誰講過了話,到處見到有人在慟哭與抽泣,我像一個失去情感的局外人,曾經打濕了無數個夜晚的雙眼,淚已化干。

豆腐飯,五七,冬至,來年清明。我無數次地想著下筆寫這篇文章,都被一種追憶的痛苦所打斷,直到兩年半後的今天,依舊模糊了視線。

外公去世之後外婆領到了一筆錢,外婆說,就當是外公最後送我一件禮物吧。那天,相中一副眼鏡,一直戴到今天,不是因為它有多奢華,而是因為它讓我覺得安心,也要讓外公看到你自豪的外孫的成功。

有時候當我覺得自己脆弱的時候,就會想到外公。總不能流了血就喊痛,人終究要長大要老死,最漆黑的那段路終要自己走完。時間總是不合時宜地留下一抹魅影,當你伸手去捕捉的時候,消失得無影無蹤。

逝者已矣,節哀順變。我常常這樣來安慰自己。

願外公安息,願您在天之靈,和您一生美好的記憶安息,能夠在天堂無憂無慮地生活。


人們總是說,從那些日子裡走出來——親人的離世或其他。
其實不是這樣的。

我們只是來自那些日子,又不得不往下走。
至於有沒有走「出來」——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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