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對你的生活有什麼影響?


魯迅個子矮小,好像曾在什麼地方見過介紹,不到1.6米,但後來者,沒有一人上升到他所到過的高峰。
魯迅逝世時,只有55歲,天不以壽,他要寫的文章遠遠沒有寫完,但他對中國封建禮教已經有過的清算,沒有一個人有他多,也沒有誰比他更徹底。
爭議也罷、有所非議也罷、不被接受也罷,其實,我們更需要看到魯迅的價值。看不到魯迅的光輝,也是一種悲哀。
魯迅對我有什麼影響?讀魯迅,我會常常看到自己的淺陋。


其實很多答案都是在評價魯迅。我來說說魯迅對我的影響吧。

我從初二開始讀魯迅,一直讀到高三畢業。開始讀魯迅的原因很簡單,因為魯迅的書便宜。

那時候如果去買外國名著,厚厚的一本一般都是20元起步的。而魯迅的雜文,譬如最厚的且介亭雜文或者集外集,也不過12元左右,而最便宜的熱風好像才4元錢還是7元,差不多幾天早飯的錢。

所以我就省下早飯錢買魯迅的雜文,從初中一直買到高三畢業全部買齊。最後保留到大學畢業的時候作為禮物送給了我大學好友,然而估計他一直沒有看,算是明珠投暗了。

這樣讀魯迅的後果有兩個,其一是我看不下所有近現代的作家的書,總覺得拖沓,沒有節奏感,廢話一大堆,無用的情節描寫,乾枯的對話。老舍,矛盾這些不用說了,沈從文的邊城,錢鍾書的圍城,張愛玲,甚至包括廢都,白鹿原……所有這些作家,我完全讀不下去。 直到後來讀了王小波,算是從「白話文作家鄙視症」中康復了,然後才能開始讀路遙《平凡的世界》。。。
其二是因為長期不吃早飯得了十二指腸潰瘍,每天早上10點半和下午四點半都得在可怕的胃痛中強打精神上課,做習題,考試,等等……

魯迅的文字中帶有一種獨特的簡潔,而結構也很嚴謹,這影響了我後來的閱讀審美取向。當然這是就雜文和散文來說的,他的小說,譬如吶喊和彷徨中的,寫的不是非常好,總有「刻意為之」的感覺,相反是同樣是小說的《故事新編》就寫的異常辛辣……這是題外話。
我從小就善於說話,小時候是擅長講故事,但讀了魯迅之後逐漸轉向辯論,魯迅的雜文讀起來的趣味就在於他不是和對方「戰鬥」,而是他在「批鬥」對方,可謂之扒皮是也,不過這也是題外話了。

我深深敬愛先生,並一直將其認為是我的精神導師,從小學到大學畢業,見識過的老師也算不少,但在我眼裡沒有一個好人,因為我是那種頑劣卻又不是頑劣到無可救藥,家貧又不是貧到值得同情的學生,暗中見的老師的白眼太多了,不勝唏噓的表示我之「無可救藥」和「可惜」這類的嘴臉也確實不少,所以我一向對我中華帝國的老師是不抱好感,甚至「以最大的惡意」來揣度他們的,而我所認為真正的老師,只有一個人,就是魯迅。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種對老師的惡意也大半是由於我的少年的叛逆和偏執罷了,也許也有好老師,只是我不知道。

魯迅對於我的影響是極其深刻的,我的偏執,就是深信「我能夠將你說服,使你最終認同我」的確信有一部分就來自於長期讀魯迅的後果,結果是後來在男女感情上受到嚴重挫折,使我開始反思「辯論的勝利不等於他人的認同」這樣的事情,並漸漸改變,是謂「成熟」是也。

至於其他的,價值觀,人生觀,世界觀上的影響,真的太大了,這要是說出來恐怕是一本幾十萬字的小說,所以就此打住吧。總而言之,我是自認魯迅的「弟子」。其他人認不認,魯迅認不認,我也管不著。

順便一說,看到一個問題「魯迅是不是睚眥必報的人」----------當然是!魯迅自己說過「雖然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但我還是一個都不饒恕」和「我將上下求索,求的一味最深最毒最黑的詛咒,來詛咒一切反對白話文的人,即使我自己深入地獄,也毫不在乎。。。」

這是他的一種偏執狂,他對於愛他的,可憐的,善的,就不顧一切的愛,對於恨他的,他恨的,是謂敵人的,不說睚眥必報,就算這些賊人躲的遠遠的,或者戴上面具說一些假惺惺的話,即如同我們知乎上也常見的那種互拍馬屁的話,他也要一隻冷箭射將過去,何況還有「睚眥」呢?


以前小時候確實不喜歡他,他的文章那時候我確實讀不懂,而且在語文課本裡面都是要大段大段的背誦,再而且那時候看著他的照片覺得這個叔叔長相凶。到了大學的時候才發現他的好。才覺得」我躺著,聽著船底潺潺的水聲,我知道我在走我的路。「是那麼深遠,才明白「我在朦朧中,眼前展開一片海邊碧綠的山地來,上面深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這種景緻又是多麼的美,才能唏噓感嘆著「我還有什麼話好說……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這種國民性的悲涼。
他是個可憐的老頭,我覺得我們現在已經無從知道他真正的想法,他很被動地被嚴重意識形態化了,我們都沒辦法真正理解他,不是不想去理解,而是喪失了真實性。


知乎上總會有存在不同聲音。只是有些聲音總會讓人渾身發毛。我發現我對於某個人的偏見是越來越深了。

好了,先回答問題。
魯迅對我們一代的影響,像對上一代和上上一代一樣,是深遠的。他代表的是一群中國人,最地層的中國人生命的哀樂。

要求一個作家提出 解決之道 荒謬可笑。即使對於一個社會活動家的魯迅,他隱而不說,是根環境相關,個人稟性相聯繫。

甚至可以說,解決知道全在小說里,雜文里。我輩庸俗,只讀得了罵人的技巧。

現在不得不說說某些心高氣傲的台灣人,無時無刻想輸出他的價值觀,並極其善於偽裝和裝X(你提了這個並不能代表你不是)。歇息吧,你又有何建樹?既然我們都沒有,滾粗回見。

突然想加一句。某些人評論說魯迅愛 點醒 眾人。其實在他們內心裡的真實想法是 魯迅沒什麼了不起 哥也不差 為什麼我不是點醒眾人的那個人。
這麼想來這類人的確該好好存在。

再加一句。若覺得言語不當請多包涵和指正。沒有黑一個人的意思,只是那些想法或者說我不太懂的三觀那種東西太不同。而且不以為那是讓人舒服的。


怒答。

魯迅對我的生活影響巨大。

那是在小學的時候:

圖中藍色的點是我家,
綠色的點是我就讀的小學,
紅色的線路是我每天上學的路。

但由於,
圖中橙色的點是魯迅故居、三味書屋什麼的,
之後這個路段被改造成了步行街,
於是我上學的線路變成了這樣:

每天都要起得更早了。
( ′ ; ω ;`) ? ?


補充:
別再問「爲什麼不右轉」了,
不是步行呀,是公共汽車的路線。

以上。


10年的時候,我去了一趟上海。一個人,走過內山書店,走過甜愛路,到達魯迅公園。
傍晚時分,魯迅紀念館剛好閉館。我與另外一家三口被擋在門外,有些失落。那位媽媽拉著胖小伙兒子,讓他站在魯迅紀念館的門前,「耶」的一下拍了張照。就面無表情地離開了。

找到魯迅墓。
四面八方都是唱歌,跳舞,運動。唯獨這個地方安安靜靜,無人駐足。
在那裡靜靜地坐了半小時。不發一言一語。
然後離開。


高二,每天晚上都重複地讀著他的作品《野草》、《彷徨》,感到一種深入於骨髓的悲涼感。在《野草》中,我尤愛題辭,那種刺入心骨的感覺,「當我沉默著的時候,我覺得充實;我將開口,同時感到空虛。 」讓我記憶猶新,對於一個憤青的我來說,還有什麼比起這個感觸更為深刻的呢。
但當自己陶醉在魯迅先生的作品之中時,卻讓我有了抑鬱的癥狀,我不知道是作為一個批判者所看到的人性的黑暗還是作為一個未亡將亡者所幻想於這個世界的荒誕。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不敢去觸碰他的一切作品,因為害怕。
到了大學,漸漸接觸到了卡夫卡、馬爾克斯、尼采等人的作品,我才開始回味起魯迅先生。之後又陸續的閱讀他的雜文集,我看到他知識的淵博,看到民國時期那一代的大師之間相互的勾心鬥角,不管孰是孰非,魯迅先生還是值得我去敬佩的。
當然,我想對以上的人說一句,如果僅僅因為教科書的那些文章影響你對魯迅先生的印象,那我覺得你有時間可以再去看看他完整的作品。如果要說中國的作家,那沒有一個人是真正長成教科書里的那個樣子的。


去年夏天的時候,爸還在,我們一家人走進魯迅公園,他就在樹蔭裡默默地走著,突然說道:我辜負了魯迅先生。
我呆了一下,似乎問了他如此說的原因,也似乎什麼也沒說……大抵沒說甚麼罷,因為我如今已經不記得他給過我任何答案。
我不知道那種所謂辜負是什麼樣的感覺,作為一個八三年的混蛋,魯迅對於我而言,不過是一個語文課本裡需要背誦的段落和總是需要被人揣摩的幽靈。
然而似乎是在爸說出那句話的突然之間,我感覺到似乎很長時間內,都錯了。
我錯在哪?這問題我想了很久,似乎,是一種將任何時代都看做過眼雲煙的錯誤,認為任何人和任何時代的存在,只要並非我,並非我的時代,並非事關我的歷史,那都是虛假的。
然而絕非如此啊!!我太自私了,這恰恰成為了魯迅文中無數次說到的那種各家自掃門前雪的廢柴。
我沒辦法獨自生存,更沒辦法脫離一切歷史而活,這種自私,是我自己的劣根,我拚命想讓自己從這種劣根中自拔,成為更多人生中出現的角色,成為更多歷史中的一部分,去珍視每一個人和每一個歷史和時代。可最終卻又發現更多人和我一樣,甚至要甚於我!
我可能改變自己,但我永遠不知自己是否可以改變他人,但至少,某個時候我意識到了改變是必須的,這是我放棄自私成為一個社會之人的全部前提。
魯迅對我而言,或許依然是一個語文課本裡需要背誦的段落和總是需要被人揣摩的幽靈,但他已經讓我開始思考我人生中可能是最重要的一個環節。
這就夠了。

喝了酒,不知所云。


我自己已經有很久沒有讀魯迅了。
有兩個作家,從小學就開始讀,一個是金庸,另一個就是魯迅。兩個人都給我強烈的刺激。因此想先談談金庸給我的影響。在世界觀上,金庸給我的完完全全是壞影響。看了金庸,我覺得男人就該讓好幾個美麗女人同時喜歡,而且我肯定會不小心碰上自己想都想不到的好運氣,這肯定不是金庸先生想教給我的,但是我在他的小說里每當看到這種地方都特別開心,也是一個事實。我在自己的生活中老是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也是事實,這害苦了我。
魯迅對我的影響完全是兩樣。這裡有很多人談到語文老師利用魯迅對他們實施迫害,不過我沒有遇到過。我開始讀魯迅也是完全自願的。因為那時候老媽的中專語文課本里有很多魯迅的文。我喜歡看《狂人日記》,覺得特別有意思。《祝福》有點不大懂,到了初中才懂。高中才看了《彷徨》、《野草》、《故事新編》,以及所有的散文雜文。
《野草》讓我很吃驚,因為這與我以前知道的魯迅完全不一樣。

一個孩子向我求乞,也穿著夾衣,也不見得悲戚,近於兒戲;我煩膩他這追著
哀呼。

我走路。另外有幾個人各自走路。微風起來,四面都是灰土。

微風起來,四面都是灰土。另外有幾個人各自走路。

灰土,灰土,……

……………………

灰土……

更讓我吃驚的是《傷逝》,因為我想不到魯迅也會寫愛情小說,還寫得這麼深沉悲涼。

我仍然只有唱歌一般的哭聲,給子君送葬,葬在遺忘中。
  
    我要遺忘;我為自己,並且要不再想到這用了遺忘給子君送葬。
  
    我要向著新的生路跨進第一步去,我要將真實深深地藏在心的創傷中,默默地前行,用遺忘和說謊做我的前導……。

對,正如很多人所說,魯迅給人的完完全全是絕望、悲涼、憤怒。但是,要往深處說,魯迅小說中所寫的無奈狀況(魯迅所用「無聊」一詞和現在這個詞的意思完全不同),絕非僅僅是對社會的批判和控訴,而是人生而有之、無法拒絕的。明了這種絕望的狀況,我們才可清醒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因此,我寧可抱著這種絕望,也不願懷著金庸常常帶給我的僥倖的希冀。

關於@yolfilm 的評論:

魯迅,去除掉文學創作、文學研究的魯迅,不過是個嗷嗷嘶叫的社會批評者。
尤其是他的雜文,在我眼中,沒有建樹,亦不曾建設。

魯迅最大的成就,當然是在文學。黨把他封為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之類,和追認XXX優秀黨員一樣,都是令人噁心的做法。魯迅自己沒有從墳墓里跳出來抗議,可見世上確實是沒有鬼的。
魯迅把自己寫作生涯的後半用於寫雜文,也是一件無奈的事情。其中有一些,連我看來也沒道理了。比如,梁實秋說莎士比亞寫出了永久不變的人性,不過屬於正確的廢話,但魯迅非要站到對立面去主張文學的階級性,這隻能用當時的左翼文學的語境去解釋了。從這個語境中抽離出來就毫無道理甚至於讓人討厭。再比如曾被選入初中課本的《友邦驚詫論》,以今天的標準來看,其實屬於壞時評一類,和韓天才李大眼的差不多,沒有事實分析,只有憤怒的態度。

是不是一篇雜文觀點上值得商榷它就沒有價值呢?我以為也不然。王安石的《讀孟嘗君傳》說「孟嘗君特雞鳴狗盜之徒耳」,這觀點是值得商榷的。但是就連極不喜歡王安石為人的《古文觀止》的編者(關於這一點,看他選蘇洵的《辨奸論》便知)也認為這是極好的文章。

除此之外,魯迅一些雜文其實是無關乎政治立場的,比如:

夏天近了,將有三蟲:蚤,蚊,蠅。

  假如有誰提出一個問題,問我三者之中,最愛什麼,而且非愛一個不可,又不準像「青年必讀書」那樣的繳白卷的。

  我便只得回答道:跳蚤。

  跳蚤的來吮血,雖然可惡,而一聲不響地就是一口,何等直截爽快。蚊子便不然了,一針叮進皮膚,自然還可以算得有點徹底的,但當未叮之前,要哼哼地發一篇大議論,卻使人覺得討厭。如果所哼的是在說明人血應該給它充饑的理由,那可更其討厭了,幸而我不懂。

在@yolfilm看來,這樣的雜文,自然沒有建樹什麼的,不過,它算不算文學呢?它如果不是文學,真的什麼不是了。
  


「其中似乎確鑿只有一些野草;但那時卻是我的樂園。」

怎麼理解「似乎確鑿」?有矛盾嗎?到底有沒有草?


「大約孔乙己的確死了。」

到底死沒死?為什麼又是「大約」,又是「的確」?有沒有矛盾?

沒矛盾,先生寫的話都沒矛盾,都有深意,都需要大段的分析解讀。

人家說話就這個風格行不行呀?那時白話文剛流行,用的還不利落行不行呀?魯迅沒想好要不要給孔乙己寫續集行不行呀?為什麼非要解讀呢?為什麼非要解讀的一模一樣呢?

魯迅對我的影響就是,讓我煩透了各種過度解讀。


記得剛開始談戀愛的時候
為了避免羞澀,每次在樓下等,怕被同學看到,都會藏在魯迅先生頭像雕塑後面
藉此機會表達謝意:)


曾經完全不理解魯迅先生寫的那些故事新編有何用意,莫名其妙的人物內心獨白和描寫我完全讀不懂。直到後來,見的人多了,常常會想起那些魯迅文章里荒誕而典型的面容。一個個模糊的形象在親身閱歷後瞬間深刻而具體。
或許,讀魯迅的書,不是為了讀懂,而是為了多年後的某個瞬間的恍然大悟。
閏土曾經講述自己經歷說豐收年也苦,收成賣了交了稅,每賣一斤都虧錢,不賣堆著又要爛······這並不遙遠。就在今年山東濟南菜農說了同樣的話·······
仍然還有冷漠的圍觀者,麻木的逃避者。
人們依舊不敢做好人,只敢冷漠而善良著。
中國人的本性中確實有著我們不願承認卻必須直面的缺陷甚至醜惡面。
只要這些顯示還存在,中國的孩子還是應該從小讀魯迅,一直警醒下去。
或許,至到在農民們不在多收了三五斗的豐年走到絕路的時代到來之前,中國的青年人,都該常常讀讀魯迅。


高中時候喜歡模仿魯迅的文風寫作,可能寧波方言和紹興方言也比較類似。一次學校組織郊遊活動收費,99年吧,可能20來塊錢。我給校長寫了匿名信,模仿魯迅文風,並要求他在早操後的例行講話里念給全校師生聽,具體寫了什麼忘了,大概就是要抵制亂收費。結果校長真念了,班主任聽後,朝我投來憤怒的眼光,在她看來全校只有我一人會寫。。。無後文,沒處罰


竹內好在《何謂近代》一文中說:「(魯迅)拒絕成為自己,也拒絕成為自己以外的任何東西」。
基本上,這是我認為對魯迅最準確的描述。他讓我看到了文學的堅硬之地、第一個現代意義上的中國人。


私心自愛,而常流於幽怨,是以打鬥起來,尤其戀戰。這些我都做不到,於是每逢世味寂寥,高屋建瓴的精英為政府去抓「造謠推手」叫好,就覺著不時有這麼一個不吝辭色的人藏在最內心,覺著可親。 我不覺得弱者更會是good player,八十多年前的「女師大風潮」如今回看,也明顯是許景宋多血,而周樹人遂趨多情,程序上可以解決的公共事件,鬧得餘波洶洶,益處卻是推動了他和她的私情。「恰如煤的形成,當使用大量的木材,結局卻往往是一小塊。」愛護環境的人不容他毀一時之樹,但那一小塊煤,一旦形成,卻可驅人間千年之寒。這是做文學的人的價值,也是他的特權。喬伊斯亦何曾於愛爾蘭的獨立有所貢獻?
世事的經緯,正人君子的程序訓練,在他看來,仍無非是螺旋。因為他敏感於嘴臉,知道世事並非弈棋,而多是打牌的混叫高喊,聲勢壓人。正人君子們看學生是猴急,恐怕不知道學生得是鬧得出動靜了,她才敢長出口氣。楊蔭榆開除學生在先,學生開除校長在後;若非學生這麼鬧大引來奧援,卻是乖乖的走程序寫申訴,我料想正人君子們並不會看。他們看到周樹人偏愛女學生,看不到自己偏愛楊蔭榆。正人君子對於「費厄潑賴」的信愛,引用一句同樣陰毒的張愛玲的評價,那真是「天真的可恥」。風潮之中,胡適也曾寫信,但最有君子資格的他,並不是執周樹人與女學生若寇讎,而以諸正人君子為同調;他寫的是勸和信。他是真懂得君子之道,其用在謙。而其餘諸輩,不過在昔以陳仲甫宿娼、而「公決」開除其文科學長,在今以女學生狂悖、而正論開除其師大學籍、甚而「整頓」學校乃至撤銷女師大另立女大的,有體面有教養者流。
而附議紛紛者,哪裡就是懂得程序懂得規則的文明人了?不過是一貫上進,愛為體面人點贊,順帶以其聲威,懲戒下自家造反的女兒們罷了。而「正人君子」者卻以為這正是他的公義自在人心,那可真是「天真得可恥」都不夠,得是「裝天真得可恥」了。
從前的司馬氏新朝大概也敏於建設,但嵇叔夜卻偏愛打鐵。以其獨放落拓,那麼多打一點鐵,也是使得的。迅翁的益處教給我的,就在於無論魏晉,打一點鐵都是使得的。


可以細膩:「……期待子君的到來。在久待的焦躁中,一聽到皮鞋的高底尖觸著磚路的清響,是怎樣地使我驟然生動起來呵!」可以諷刺:「送她出門時,照例是相離十多步遠;照例是那鯰魚須的老東西的臉又緊貼在髒的窗玻璃上了,連鼻尖都擠成一個小平面;到院外,照例又是那明晃晃的玻璃窗里的小東西的臉,那加厚的雪花膏。她目不斜視地驕傲地走了,沒有看見;我驕傲地回來。」可以形象:「外來的打擊其實倒是振作了我們的新精神。局裡的生活,原如鳥販子手裡的禽鳥一般,僅有一點小米維繫殘生,決不會肥胖;日子一久,只落得麻痹了翅子,即使放出籠外,早已不能奮飛。」可以奇絕「她從此又開始了往事的溫習和新的考驗,比我做出許多虛偽的溫存的答案來,將溫存示給她,虛偽的草稿便寫在自己的心上。」可以深刻:「她當時的勇敢和無畏是因為愛。」
以上引用,皆出於先生的《傷逝》。
可以幽默:詳見奇文《阿Q正傳》;可以感人「現在不知他唯一的女兒景況如何?倘在上學,中學已該畢業了罷。」——《范愛農》(讀完全篇後,個人認為此句與歸有光「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有異曲同工之妙。)可以賣萌:《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


在我不多的閱讀量中,魯迅和金庸是白話文最偉大的小說作家。金庸譬如汪洋,魯迅好似深淵。汪洋中容得下萬物,於是金庸的小說有世態有人情有歡喜有離合,大抵他用寬恕的陽光看待紅塵滾滾中的國人。但深淵呢?不見陽光,奇峻而危險。它好像不願讓別人看到它的內在,因為它拒絕了陽光。魯迅的文字中有溫情,譬如看到閏土。但溫情是夾雜在大悲哀中,那種悲哀既有哀愍閏土這樣的人,又有對自己的哀愍。於是,還是說閏土,開篇那蕭瑟的故土的形象,就彷彿他內心見不到陽光的那片深淵的寫照。

我敬佩魯迅先生,因為「在酒樓上」因為「朝花夕拾」因為「吶喊」因為「紀念劉和珍君」因為從他的文字里讀到一個老舊民族的衰敗,讀到知識分子的虛無,讀到對弱者乃至對人類的悲憫,讀到黑色的激情。所以,去西湖,都要在先生像前鞠躬,以敬其不朽。


教科書以內的魯迅有些無聊,教科書以外他還有《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葯及酒的關係》一類深刻到促狹的文章,推薦這文章給我的同學高中時候一邊讀一邊笑,誰都不信她在讀魯迅。


頂頂文曲星,我自認為最偉大的漢語作家,更重要的是他是一個罕有的文體家。相較於小說詩歌,我偏愛他的雜文與序跋,那種匠心獨運的筆法,真是迷人,但誰也學不來。其時白話文寫作剛剛開始,諸多不成熟,但魯迅先生的白話文運用能讓其以後的萬千漢語作家汗顏。一個好的懷疑者是一個壞的公民,魯迅教給我最多的的便是懷疑一切,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自己的腦袋去想,然後用自己的筆去寫。我很討厭公權力給先生冠上思想家革命家的大帽子,想必先生若是復生也會大加批撻的吧。我也喜歡先生的幽默,《論照相之類》有一句戲話讓我久久不能忘卻「所謂S城者,我不說他的真名字,何以不說之故,也不說。」魯迅的為文為人其實多如此句。余不一一。


以前覺得語句不通,現在還是覺得語句不通。
但是現在每次讀他的文章都會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每次都會有新的認識。


推薦閱讀:

你的童年的最快樂的回憶是什麼?為什麼它會如此特別?
軟體測試的魅力何在?您為什麼選擇測試一行而不做開發?
影視劇中最讓你動容、流淚的台詞有哪些?
對PhD一年級新生有什麼建議?
您覺得一個人什麼樣的特質最能體現他/她?

TAG:調查類問題 | 大師 | 文學 | 魯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