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華東師大政治系教師江緒林自殺事件?
上無父母,下無妻兒,精神世界無依無靠,沒有家庭的責任,沒有值得愛戀的人,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朋友」,宏大的理想註定了不可實現的悲劇,現實的壓力又不斷逼迫。我看到的是一個漂浮在俗世里孤獨的靈魂。願他一路走好。
這個問題看來已經被刪了好多答案了。。。我認真的看了能看到的所有答案,關注著每個人的想法,也想寫下自己的反思。
各種信息魚龍混雜,高校教師、天主教徒、政治學專業、浸會大學博士、等等,各種各樣的標籤,而在標籤之下的,實際上是一個鮮活的人,他不是神,他有各種各樣的想法,有各種各樣的弱點,任何事情都可能是壓下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認真的看了他的微博,看到上面的言論,他有多渴望與這個世界擁抱,不言自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解讀,雖然這個世界上不存在感同身受的事情,但我還是能理解他的孤獨與無助。自殺的想法不止一次出現在他網上的言論中,可是身邊的人卻沒有及時制止這種行為,死後有著各種各樣的悔恨、愧疚,但已經無用了。即使重來一次,他也會處於這種境地。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可能有太多,可能他一次又一次地說著不再活下去,沒有人相信了吧。就像我,總感覺身邊的事情毫無意義,可依然沒有勇氣選擇死亡。或者我們很多人,都是這種想法,但沒有勇氣去死。
前兩天,有個小朋友告訴我,說知乎上很多人,追求的都是自由而無用的靈魂,實則是,我們,想自己用自己的腦袋,去看清這個世界,不是別人宣講的那樣,我們,深信,除了現實生活,我們也應該去追求高貴的靈魂。可以認為是,對現實生活的一種逃離吧,或許有些人,天生就是這樣。
路加福音第一章中,祭司撒迦利亞年紀老邁,神賜給他一個孩子,他說:「主在眷顧我的日子這樣看待我,要把我在人間的羞辱除掉。」我想,對於江老師來說,何嘗不是如此?年紀四十的他,沒房,沒妻,沒娃,長年遭到招待所驅逐,這樣的生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有何意義?連放一個小衣櫃的權利也被剝奪(可能宿管也有難言之隱),當真是生無可戀了。沒有塵世中的溫暖,沒有理想的實現,這樣的生活,或許對他來說,當真無趣了,於是他選擇離開。
我們可能需要注意的是,生活中,或許有太多像江老師這樣的人,只是沒有勇氣選擇去死而已。因為,我也是這之中的一員。
今日驚悉青年學者江緒林自盡離世,想起自己每想了解一本哲學書必去豆瓣看江老師的摘要,將來再也看不到了。以前尤還覺得江有些地方寫得有偏差,不過我自己是寫不出的。看到微博上一段評論,深有同感:【江緒林和林嘉文事件都折射出潛心學術世界的孤獨感和無助感。這種孤獨感和無助感直接或間接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生活世界。他們追求純之又純的學術人格,而無法分離出入俗的生活人格。沉醉於生活世界的人們永遠不會明白那種孤獨和無助的困境,甚至自己當了劊子手還絲毫不覺。】以前讀過黑塞的《玻璃球遊戲》,裡面虛構了一個學術象牙塔,潛心學術和精神世界的人在其內可以得到世俗世界的物質供給,而無需承擔和面對現實生活,不過黑塞最後認為集體、責任和服務還是重要的,不然象牙塔終究是象牙塔。但是黑塞太超前了,現在對於這些人來說,支持和尊重是奢求,連基本的理解都達不到,這個世界滑向庸俗和物慾的速度遠超前輩們的想像,這不單單是個人失去愛生活之能力的問題,也是因為如此的生活和世人不會去愛他們、也不值得他們愛。將問題拋給抑鬱症是很膚淺的看法,因為可以料想江這樣的人在這個世界中要麼鬱鬱而終要麼庸俗透頂,何況既已看穿世界又無法擺脫世界,只能一死了之,什麼在看穿世界之後再熱愛世界都是一種心靈雞湯和自我妥協,世界倘若不改變,那麼依然是二分法,依然對於某些人來說,唯一嚴肅的問題乃是是否要自絕於人世。
(以上引自《無能之人》(柘植義春) 圖片來源於:http://chuansong.me/n/2204877 )
當我看完拓植義春先生的這篇無能之人的漫畫的時候,我也有一種想要自殺的感覺。我不知道為什麼,可能很大原因就是因為我自己也覺著自己是無能之人吧。雖然跟一些山村的更苦更慘的人比起來,我的生活要比那些大山裡的人不知要優越多少。但是在現代商業社會中,我卻總是感覺不到一點幸福,甚至卻總是感覺抬不起頭來。原因則或許是我找不到自己的價值吧。特別是在知乎上,看到那些到處別著社會成功人士標籤的人,我更是羞愧地抬不起頭來。
想來想去,我歲數也已經不小了,但是仍然一事無成,生命最年輕最有活力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但是卻連個女朋友也沒有。今天早晨照鏡子的時候,突然發現額頭上的髮際線有一些禿的厲害,而且從本科畢業以後,體重也增加快20公斤,肚子上的贅肉尤為令人醒目。然而坦白地講,如今的我卻仍然一事無成。
曾經好像有很多「機會」出現在我面前,我以為自己比別人更幸運,更有能力,也曾試圖抓住機會,然而最後卻發現到頭來只是水中花,鏡中月。本自以為是聰明絕頂的人,到後來卻發現命運中註定你一事無成。想來這難道不是一種可笑嗎?!我們這些妄圖鹹魚翻身的人,妄圖以小博大的人啊!最後能得到什麼呢?!不過是摔得更慘罷了。直到所有的努力都化為泡影,也讓我認識到我終究不過只是無能之人罷了。
在過去,在我父母的年代,他們對人生毫無期望,他們從小就看到了一生的發展軌跡。他們一生可能甚至都沒有幾次機會離開過自己所在的家鄉。而這樣的生活毫無疑問是平靜的,也是乏味的,甚至是無聊的。但到了我們這一代,一切都不同了。什麼都要講究拼搏,什麼都要講抓住機會。尤其是改革開放,出來了那麼多先富起來的人,更是刺激著我們內心膨脹的夢想。
「出去吧!闖蕩吧!尋找機會吧!」這像是一句魔咒一樣,在像我所在時代的這樣的每個年輕人耳畔迴響。在電視劇里,在高中教科書里,在各種廣告上,包括在現在的知乎上,到處都喧囂著,吵鬧著,大聲嘶嚷著:「年輕人,要抓住機會!」彷彿這個社會上,機會遍地都是,唾手可得!然而,總有一些人什麼也沒有得到,比如我。
而什麼也沒有得到的人,例如我,就只能是這個社會的無能之人。然而當所有期望轉化為絕望的時候,作為無能之人的我的心裡真的就只有一種生不如死的感覺。有時候,我真痛恨這個社會!為什麼你要給我灌輸那麼多不切實際的夢想呢?!為什麼你不直接否定我呢?!而是一遍又一遍地給我夢想,然後又讓我從夢中醒來,讓我發現我自己只是一個無能之人!
然而,雖然是無能之人,但我還有我的父母,而且我也是獨子。所以我還不想死,我也不能死!我還想拼搏一下,至少我最低的期望是,即使在我父母百年以後,也不會讓他們的魂靈仍然為我的生計去擔心。因此,懦弱的我還沒有死的勇氣,一點也沒有。所以跟江先生比起來,像我這樣的無能之人或許簡直是無能到家了吧,因為我真的沒有勇氣,哪怕站在樓頂上往樓下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因為我只有一種羞愧,一種對於家人的羞愧。
所以當我得知江先生的噩耗,我也會想是不是因為我太無能了,所以我就比江先生更幸運一些呢?因為我畢竟無能到連想像自殺的勇氣都沒有啊!但一當想像到在這個孤零零的令人生厭的宇宙里,還有我和我的父母的時候,我就會不自覺地想到拓植義春先生那句話:「也不錯啊,整個宇宙中只有我們三個人」
有時候,我只想當面對他們說一句:「實在對不起,我對這個社會真的是無能為力!」
然而無能的我,卻怎麼也羞愧地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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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江先生的死,倍感悲痛,但我自覺得我比江先生要更幸運一些。因為我畢竟沒有江先生那種驚才艷艷的天賦,因此也更沒有像江先生那樣高的自我期許,而沒有那樣高的期望,也就不會轉化成為那樣龐大的絕望。而且雖然社會評價我為無能之人,但是我畢竟還有家庭。
哎,隨便你們怎麼說吧,反正我就只是個無能之人罷了。江緒林微博自拍(2015年8月25日)
2016年2月19日,華東師範大學政治學系的講師江緒林自殺,離開人世。江緒林這個名字,我是自他出事以後,第一次聽到。但他這事,卻讓我越想越難過。
我想,要評價一件事離不開事件主體,對「江緒林自殺事件」的看法自然要談到:1)他留戀什麼2)他追求什麼3)他反對什麼4)他堅持過什麼
一. 眷戀
江緒林微博的個人簡介:Jude the obscure
翻譯過來,叫:無名的裘德。這是英國作家哈代的一部作品。男主人公裘德十一歲時,父母雙亡,貧困孤苦而又多愁善感,但他擁有理想和抱負,一心想上大學,期盼今後被授予聖職當牧師。然而儘管他刻苦自學各種知識,迫於出身貧寒,無錢無勢,求學之路坎坷而無望。
江緒林短暫的一生幾乎是裘德的翻版。他十二歲成為孤兒,由姐姐江壽娥辛苦撫養成人,直至41歲命運盡頭,孑然一身。在江緒林最後留下的字條中,寥寥數語只提及三兩事,其中一件即是把自己僅有的十萬餘存款交與姐姐,算是報答補償。
江緒林自殺前寫下的「最後的話」
最後的話
1.借記卡(錢包內)一張,內有106893元,歸姐姐江壽娥(記得我還有一個小姐姐)支配。
2. 借記卡一張。內有11273元。歸姐姐江壽娥支配。(密碼皆為******)
3. 宿舍抽屜內約1萬港幣,6百美元,錢包內約4400人民幣,供清理費用,雖未必夠。
4. 餘下辦公室的一些書籍,一半贈送給胡振林同學(請轉送幾本給朱木良等我指導的本科同學),一半請劉擎先生處理,謝謝!
5. 抱歉本來這學期有4門課要上的,對不起了,或許這個尚未開始就結束的惡果是最小的。
6. 沒有什麼眷戀,(奇怪么?)卻沉滯,懼怕;上主啊,赦免我,我原以為總會有些好奇的,但好奇心顯然被壓抑了。上主啊,我打碎了玩具,你不要責罰我; 然而,就是責罰我,也請給我勇氣面對未知的一幕。啊,我終於要知道真相了。我不好,我平庸,我德行有虧。洛克的墓志銘都說:「讓我犯下的邪惡隨著塵土掩埋吧。」(let his vices be burried together)我除了祈禱寬恕,還能做什麼呢?請不要看我的罪和錯。
7. 我譜寫不出優雅的樂章,也就不能有期望(指點世界),我不知何為愛的擁抱(已無法體察),如何親吻和祝福你們以作別!
8. 上主啊,願你開啟希望之門。
9. 我恐懼,我要喝點白酒。
二. 果實
除了這副肉身所牽絆的包括柴米油鹽等一切世俗因子外,江緒林貧苦孤獨的一生里,只剩投身於浩瀚學術的宇宙。同為華東師範大學的政治學系教授劉擎在寫給江緒林的悼詞中提到自己對其學術精神的欽佩。
「我知道緒林有很好的學術訓練,而且已經在《中國社會科學》上發表了論文。他來聽課實際上對我有不小的壓力。我幾次對他說,要是覺得沒有收穫完全不必浪費時間。整整一個學期,他只缺席過一次,還發簡訊給我『請假』。」
時任系主任的劉擎找到江緒林,建議他將之前刊登在重點雜誌的論文拿出來,破格評職稱。但這個建議卻遭到江本人拒絕。
「可是,這篇文章不能代表我的水平。」
在江看來,幾年前的論作還有諸多不嚴謹之處,數年來他對自己發表的作品一直有著極為嚴苛的標準。作為一名學士,對知識的誠實以及對學術的尊重,幾乎摒棄了任何僥倖心理。
三. 打碎
歐洲有騎士,日本有武士,中國儒家推崇學士。古代有士人正心修身的說法,有學識還不足以稱學士,當然今天就不同了。
江緒林做過轟動的事。2000年5月,江緒林宣布他要紀念「XX」(不宜公開討論的政治事件),決定在三角地燃起「第十一根蠟燭」。三角地是北大校園的中心地帶,七八十年代,學生遊行總要路過此地(2007年年底,三角地信息欄遭校方清除)。結果以江緒林被學校保衛處的便衣帶走告終。這讓我想到電視上那些就義前的學生領袖,蒼白又決絕。
遂想起在江緒林出事的同一天,《殺死一隻知更鳥》的作者,美國女作家哈伯·李也告別了人間。她曾寫下這句:
「Courage is not a man with a gun in his hand. It"s knowing you"re licked before you begin but you begin anyway and you see it through no matter what.」勇敢並不是一個人手中拿著槍,而是在你動手之前你已經知道自己會輸,但依然會動手,而且無論如何會堅持到底。——殺死一隻知更鳥
哈伯·李
四. 執著
前幾天應邀聽了堂課,主題是文化與宗教。這主題不僅是大,是非常大。其中主講人講到一點,追求真理者往往顧不得生計,或謀不得生計,不能說不崇高。但同時這樣的現狀也叫人擔憂,江緒林北大碩士畢業,一心鑽研,從他的結局來看,名利與他相去甚遠。
武漢大學哲學系教授周玄毅當即發表的微博
江緒林沒有周玄毅想得開,他甚至不會想到在去世後,有人拿著"結果至上"的論調去大肆評論:「一個中年人名校出身,在上海這樣的地方工作生活多年,還違規借住在學校招待所里,存款十萬,連個女朋友都沒有。這樣的人說是懷才不遇、說是不見容於體制、說是被這個時代虧欠,我只能說呵呵。」
他不僅不會去抗爭辯駁,更不懂得為多掙點錢花點心思,生前不斷問自己該不該放下心中的執著,該不該尋求解脫。
前幾年,江緒林曾作文一篇,名《其實我不熱衷政治,只是今夜還是很悲傷》。
「美好的生活可以是無涉正義的:海子在八九年春天以自己浪漫的死亡詮釋了他的正義無涉,他說:『姐姐,今夜我不關心人類,我只想你』。而且在那些為自由和正義而備受煎熬的人的面龐也未必代表著美好的未來。」
嘴上說不熱衷政治,卻攬了一身的責任。什麼責任?學習的責任,鑽研的責任,作為一名合格教育者的責任,以及與其他同樣專註的學者站在一起的責任。令人悲傷的是,這些責任過於集中,江緒林個人分擔了太多,常常感到無望。但在反覆的,煎熬的,周而復始的,日以繼夜的反問中,江緒林最終還是選擇了正義,選擇了與「美好的生活」作別。
江緒林的最後一條微博
2014年7月19日,孫仲旭在微博上引用了一句尼採的話:
「凝視深淵過久,深淵回以凝視。」
向內心探索是條荊棘之路。這條路孤獨,艱辛,惟願江緒林的靈魂得以安寧。
「吹起草屑的風叩響我們空空的額頭/
----就這麼結束了,甚至還沒來得記住彼此的名字。」
我們國家的基督徒咋個總是端著聖經去自殺。
基督教教友都該知道自殺是否認上帝對你生命的主權,最終審判那天無法復活得到拯救的,自殺者是無權得到葬禮待遇的,放中世紀自殺者必需戮屍梟首,埋於十字路口讓萬人踩踏。
真的,你們是真信上帝還是曾經信仰崩塌,病急亂投醫的亂講自己信仰。請不要輕率的談論別人的死亡,這裡面藏著你不懂的憂傷
2月19日,江緒林去了。
5天後,林嘉文也去了。
中間隔了一個元宵節,中國人闔家歡樂的日子。江緒林死前唯一提到的姐姐,林嘉文擔心的媽媽,從此只能在夢裡與親人相見了。
逝者為尊,林嘉文死前留下遺言,請不要拿我借題發揮。也許,對他們的離開,沉默是我們最好的祭奠。沉默不是冷漠,而是懷著莫大的理解與尊敬。相對於他們真誠而沉重的生命而言,我們任何美妙的文字都顯得蒼白和虛浮。按照嘉文所說的,他們留下了自己的遺言和解釋,以此為準就好了。
既然如此,我為什麼我還要寫下這些多餘的文字呢?因為,嘉文生前的擔憂不幸被言中。他說「如果你們不能理解我,請給予我基本的尊重,不要拿我借題發揮,像對江緒林那樣,那種行為挺卑劣,愚昧的。」現實的情況卻是朋友圈和其他媒體中除了一些善意的悼念和思考之外,還出現了許多不尊重逝者的言論。這些文章或者站在道德的立場上評頭論足,或者以一個心靈教主的身份教大家如何吸取教訓,獲得「愛的能力與技術」。他們甚至轉載了逝者的照片,分析它體態、面貌、和五官折射出來的病態。
逝者已去,我們消費了他們的生命,難道還要繼續消費他們的死亡?
我寧願相信這些人的動機是好的。他們的出發點畢竟是勸人好好生活,畢竟在中國的語境中,好死不如賴活著。對很多人而言,活著,是一切價值中最高的價值。為了活著,我們可以甚至必須忍受庸俗、不公和屈辱。
對大多數人來說,生命是最高價值當然是沒有問題的。相信從事學術研究的江緒林和林嘉文在走的時候,也深切地希望世間的生者能夠活的更好。甚至他們的死也在某種意義上是為了促進這個目標。
但問題在於,一個人怎麼能理解另一個人呢?何況是我們要試圖理解的這個人總是試圖自己深深的藏起來。華師大的一個學生說,「我們大部分人心靈都會有那麼個庭院,原意讓朋友進來喝茶聊天,江老師也原意。而人心深處的那個小木屋,大部分雖然上了鎖,但也有解鎖的鑰匙,江老師的卻有點像死鎖,或者連環鎖,難以打開。」
心靈的庭院已經夠深了,何況是最深處的那個小木屋。其實,不是他要刻意將自己封閉在心靈深處的小木屋中,而是生命最深處的孤獨本身就是難以言說的。我們常人忙於愛情、事業、娛樂等一切可以忙的東西,給虛無的生命底色上蓋上了華麗的袍子。我們還到處比賽著看誰的袍子更美麗,花紋更好看。在我們因此沾沾自喜或者稍許自卑的時候,江緒林和林嘉文,他們揭開了袍子,看到了黑色的虛無。一切現世的意義都解體了,我們不再是我們,只是隨風到各處搖擺的袍子。
抑鬱症並非是一種病,它是從存在深處而來的一份憂傷。它看穿了一切的虛無,卻沒有看穿虛無的虛無。於是虛無成為越來越重的重擔,直到在它的壓力之下,生命坍縮成質量無限大的黑洞,吸引一切,吞噬一切,最後生命的光亮一絲也不能逃逸。
存在的憂鬱不能靠訴說得到排解。因為一旦訴諸語言,它就會像失水的花朵一樣枯萎。它也不能被醫學治癒,因為醫學只是要人對自然誠實,而憂鬱要人向自由誠實。就算愛也無能為力,憂鬱不是不愛,而是要追求徹底純粹的愛。世間的事可有一件配得上這高貴的憂鬱么?沒有。憂鬱的人如此終於自己的心和感知,以至逃離了人間。
他們未嘗沒有抗爭過,但是虛無並不是物體,對手根本不存在,因此也無所謂戰勝。藥物和對於具體事務的投入,可以緩解憂鬱,但是卻不能根除它。徹底解決憂鬱的唯一方式,就是以自由落體的方式沉入憂鬱。這是她自身的生命和邏輯,你可以改變,但不能取消。
這當然是不幸的,他們因為洞悉了存在的秘密而受到詛咒,遭受不能忍受的孤獨、沉重、痛苦。憂鬱的人又是幸運的,他們比我們生活在存在的更深處,有我們庸人所沒有的真誠、徹底、純粹。我們真的能夠懂得他們么?一方面清高自傲,卻又自感脆弱無力;潔身自好,又自認道德卑劣;熱愛人類,卻與每一個具體的人保持距離。渴望愛與被愛,卻時刻保持著靈魂的孤獨。自信只有從憂鬱中走出的人才能真正理解他們。這些人與我們不一樣,他們是死而後生的人。
懂得才會慈悲,才會有真正的溫情和敬意。
所以,如果你不是同類,沒有看到過存在深處的真相,沒有體會過靈魂本身的悲傷,那還是請你不要輕率地談論別人的死亡,這裡面藏著你不懂的憂傷。
————以上內容系轉載,最初發佈於微信公眾號 玄說(ID:xuanshuo2016)這是劉擎老師的文章。
一.清風子:
由於官方——家庭——社會的情商教育、道德教育、智識教育毀人不倦,社會道德整體墮落、社會風氣全面惡化,個體本就心理健康闕如,而其身所處的惡性的社會氛圍更會加重心理負擔,現今的中國大陸已經進入精神疾患集中爆發的時期。
二.賀衛方(法學家):
【悼念江緒林】活著還是死去?從來就是一個非常艱難的問題。死是一種解脫,卻給愛你的生者留下太多的痛楚。面對惡行遍地的塵世,有尊嚴地活著乃是一種比死更大的力量。Thomas Brown的話值得在此刻引用:「藐視死是勇敢的行為,然而在生比死更可怕的情況下,敢於活下去才是真正的勇敢。」
清風子:
既然渴望一死百了,就不再在乎「生者何堪」以及「勇敢」或「懦弱」的身後之名,拿這些來規勸抑鬱者活下去,毫無意義。請原諒他們的「自私」,連自己都活得艱難,哪裡還有心力顧及旁人……
三.武志紅(心理學家):
(林嘉文)才18歲,其實還不知真實的活著是什麼滋味,只是頭腦自戀的以為什麼都看透了。他是死於孤獨,和這個世界沒能建立起鏈接;頭腦再厲害,再能思考形而上的問題,也不能替代身體的體驗。頭腦的自戀,也阻礙了他去建立真實鏈接。
別美化這樣的死亡,他和江緒林很像,有很好的思考,但卻缺乏豐盛的生命體驗,難以和人建立關係,從而活在頭腦編織的孤島中。不是看得太透徹而死,而是還沒體驗過什麼叫活著。耐心一點,慢慢來。如有來世,願他們活得真實精彩。
清風子:
林嘉文的自殺也許有年紀尚輕,尚未與現實世界建立起足夠鏈接的因素,也可能是他對世道認知的清醒深邃,已超越了其年齡段的心理承受能力,而江緒林這個年齡段的自殺者卻不同,很多人已懂得如何與現實世界建立鏈接,且已建立了真實的鏈接,但即便知曉應對之道,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足夠心力去應對所有的複雜現實的。
四.李雪(心理學家):
自殺從來不是因為看透人生,而是嚴重缺乏愛的鏈接。頭腦創造的世界無論多麼深刻,也是沒有溫度的孤島。我從記事起就想自殺,頭腦幫我創造了不錯的外在世界,卻無法溫暖我。堅持活到32歲沒放棄,終於領悟到人生本是夢幻泡影,現在可以平靜滿足的活下去了。
清風子:
生無可戀,自殺不是因為缺乏鏈接,而是因為嚴重缺乏愛的鏈接,在這一點上,李雪比別人看得更清楚。
偶然翻出了之前的一篇文章,再次獻給江先生:
悼江緒林博士:正法為魂兮,居易以俟命
江緒林博士最終選擇了自縊。一個高質量的生命,主動棄考了,令人不勝唏噓。
這樣的生命在中國並不鮮見,對這種人來說,中國就是他們的身體,正法就是他們的魂魄。這一切,似乎無需理由,自然而然,雖然很多人看起來頗為不可思議。
隨之而來的是:以國為身,這個國家所有你看到、聽到的苦難,都會自然而然地涌到你的身上——當然快樂也是,只是痛苦似乎永遠比快樂多,而且多得多;以正法為魂,這個國家所有你看到、聽到的不義,也都會自然而然地匯聚在你的心中,讓你喘不過氣來。
無法擺脫,你懷疑這可能是一種宿命,的確是一種宿命,但這是你選擇的。
其力量持續增強,因為你持續不斷地憶念著它,思維著它,它在你心中的力度自然會不斷地增強,如土長苗。
如果你有這種特質,首先要恭喜你,你的生命相當於有了一個助推器和放大器。有了它,你將快速地向前,甚至是身不由己地向前,你可以做出其他人看起來無法想像的事情,因為有了這種動力,任何路途上的阻礙都簡直不值一提,你可以順利地考入中國的頂尖學府,你可以在18歲的時候就出版兩本專著,你可以在一年內流竄中國兩萬五千里而無怨無悔,你可以數十年如一日地為了一個目標而奮鬥,這在其他人看來簡直無法想像;但同時,這股無法擺脫的力量糾纏著你,許多常人能夠享受的東西你將無法享受,因為你的心始終都被那股力量佔滿。
要知道,一旦選擇這種宿命,相當於你向上天提交了一份特別考試申請書,接下來你別想有好日子過。別人的快樂你覺得不屑一顧,他們的痛苦將全部加到你的身上,看你怎麼應對吧。
江緒林的問題,大部分是因為對這樣一種生命狀態不理解、無法正確應對而造成的。
他說自己不熱衷政治,可能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作為一個以國為身的中國人,不熱衷政治是不正常的,也是不可能的。你既然不熱衷政治,為何卻又是政治學博士?為何又是中國名校的政治系講師?為何又獨自一人在未名湖點燃了11根蠟燭?為何又在日記中經常抖露與郭玉閃徹夜長談的往事?這些只能說明他不是不熱衷政治,而是他已經深深陷入不能自拔,他太熱衷政治,否則,就不會說「今夜我真的很悲傷。」
他也幻想「個體的幸福可以不涉及正義」,「即便在一個沒有正義的環境也還是可以維護自己過得很尊嚴」。意思是,只要自己對平庸的邪惡不那麼在乎,還是能過得幸福,有尊嚴的。在很多人身上或許是這樣,但他可以做到嗎?做不到,那是他之所以為他的特質。一個以正法為生命的人,正法就像狂風席捲一切一樣在他的生命中肆虐,他的幸福永遠不可能與正法、政治脫鉤。他也確實如此,很快地否決了自己。他引用林達的話來表達自己的這種無奈:「不介入現實政治的人,在某種情況下依然無法置身事外」「我努力避開政治,但有時政治猶如癲癇病一樣嘔吐般發作」。
他信了基督教,希望找到解脫之道,希望從那種常人難以想像的痛苦中脫離出來,但很遺憾,他始終只是在門外徘徊,並沒有真正開始生命解脫的實踐,或者說已經開始實踐只是程度不夠。最終,他面對無窮無窮的痛苦時,他只有最原始的一種應對方法——移情,所謂去新馬泰旅遊一番,所謂把一切推給上帝。
他需要一個老師,這個老師曾經跟他類似,也以國為身、以正法為魂,但經過了生活的磨礪後,最終調伏了所有的煩惱,泰然自足,無掛無礙。遺憾的是,江緒林似乎沒有這樣一個老師,又或是他遇見了卻當面錯過。
他不明白的是,他對正義的追求和堅守,本質上只是一種愛的習慣,而不是愛。他不了解,以國為身,其基礎是對這個國家的所有國民的一種深深的同情心和愛,而正義只不過是這種同情心和愛的一種折射。一個人,表面上看上去正義感十足,但對自己的親人、朋友和陌生人非常冷漠,就表明他不理解正義的實質,他對正義的追求和堅守,只不過是一種愛的習慣,而非真正的愛,這是一種前世的善根而已。江緒林就是這樣一種人,他對自己唯一的親人——姐姐,似乎也談不上特別的敬愛,更別提其他人了。
他不明白的是,在二元對立的世界中追求正義是必然要失望的——只是一個時間的早晚問題。理想、正義、道德、法治、自由……所有的世間正法猶如海邊的沙堡,在時間和海水的侵蝕下,最終必將轟然倒塌,不復存在。毛澤東奮鬥了二十八年,剛建政不久就發現了這個問題,為此不惜再次發動革命,砸碎自己親手建立的正法,但他註定要失望,在二元對立的世界中根本就不存在這種奢侈的東西,紅旗必將落地,衛星必然上天——你所有的努力只能使沙堡保存的時間相對久一點而已,這已經很了不起了。
在這個註定失望的事業中,存在著解脫的最大可能,只是他不太清楚,可惜!
江緒林博士的一生,能打多少分數?
自殺是最大的污點,也是他得分最多的一道考題;
他需要重新再來過,只能是下輩子了;
重新來過時,他需要重新思考愛的含義,愛的方式;重新思考正法的本質和實現方式;重新思考人生的終極目的和實現方式;需要重新思考行動和行動的策略問題;這一生他剛摸到了邊便戛然而止,只能算剛剛及格而已。
希望他來生考個好成績。
江緒林,吾為爾歌,爾聽之。歌曰:
以國為身兮,正法為魂;
正法為魂兮,苦痛加身;
苦痛加身兮,勇求解脫;
勇求解脫兮,以愛為臨;
以愛為臨兮,居易俟命;
居易俟命兮,和光同塵。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A5MzYyNDYzMA==mid=401688410idx=1sn=0dfbd36a381a9854c01eddbf395456f4scene=2srcid=0224mp24Ff44TreQyX26rbujfrom=timelineisappinstalled=0#wechat_redirect
首先注意到的是,他是政治老師,其次,他有宗教信仰。我想這兩點肯定與他選擇死亡脫不了關係。
1.舉個例子我們以前的政治老師,他就很少談論關於國際政治和國內政治關於他個人看法。他可能會選擇對主流看法的一種分析。我想這也是他對自己的一種政治保護吧~有時候我覺得我們國內的政治和歷史老師有時候真的不太敢對國內很多重大的事件做出一些很具有批判性的看法(我們歷史老師就說他不敢怕學生說出去惹麻煩)
2.他有宗教信仰。信仰從某種方面來說也是一種道德束縛~有時候信仰太過於虔誠就反而會把自己帶入另一種無可逃避的境地~比如對這個世界太過較真,而實際這個世界也並不太美好,渴望改變但是卻無能為力。
3.我覺得這真的非常非常具有諷刺性~有的人該死他卻苟且地活著,有的的人應該堂堂正正的活著,他卻選擇結束自己生命~
4.如果這位學者是一名政治老師而且又具有宗教信仰的話,他選擇死亡我表示理解~
5.以上是本人根據遺書做出的的第一反應比較主觀~見諒~
看了很多東西,有點明白老師為什麼失去希望了。大概理想主義在這個追求現實的國家裡很難發揚,大概信仰和說出的話之間衝突太大,用一段話做結尾聊以勉勵後人吧。
「先生之著述,或有時而不章;先生之學說,或有時而可商。惟此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歷千萬祀,與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
逝者安息。
這世界就是釘死純潔無暇的人
今天又機緣巧合看見了問題,點開才發現原來已經過去一年了。
我很想把另一件事拿出來一起看看,林嘉文在16年2月23日也選擇了同樣的道路,我在林嘉文最後的話里看到了他提到了江老師的事情。
林嘉文表露了這樣的意思:這是他的選擇,請尊重他。
我明明比他年長了,讀過的書卻還沒他多,照這樣算起來,能可憐他的人真是很少。
我想起去年冬天在學校里的一天,我上完晚課,大概是晚上九點,我在樓內大廳的銅像前發現了一盞很小的蠟,旁邊留著一張寄語,字體非常工整,只記得裡邊哀嘆了一個年輕生命的逝去,說了一句看起來很合理的話:每個人都不是一個孤島。
但我覺得並不是因為我們彼此相連,我們就能擺脫這種狀態。
想起去年這個時候,雖然學習緊張,但這兩件事還是帶給我很大的觸動。
到現在開始了解一些知識,發現差別還是很大。
這是他們的選擇,我尊重他們。
現在我在一個可以更好理解他們的立場上,寧願選擇痛苦,也不願妥協。
唯此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歷千萬祀與天壤而日久,共三光而永光。
這很重要。
或許很難理解吧。
他發現了近代史的黑暗蠻野,更意識到了大通脹導致的廣場水櫃的悲劇即將重演
回復@紅2011糖:俺是一個隨時能掌握自己命運... 來自自甘五神棍
非衝動自殺的人大多類似。
當對這個世界的絕望已經到了懶得去接受的時候,死亡就是最好的選擇。
很多人只是沒有勇氣,然而,真的想踏出這一步並不是很難。
逝者安息。
當一個人活著很痛苦的話,死亡是最好的解脫方式…雖然惋惜,但卻能理解…
想起有一次因為做過胃鏡後忘遵醫囑吃了硬的食物,難受得要死…當時就在想啊…如果有人給我一棒把我打暈多好啊…那我就不用承受如此肉體上的折磨了…
延伸一下,自殺亦如此……這是對於他最好的方式了吧……
一個人擁有自己的見解,擁有遠大的理想,能夠發覺很多真相和秘密,但卻不能說出來,這就是痛苦!古今中外都有這樣的人物!比如,生活在民主自由國家的人,卻有著專制獨裁的世界夢想,你說這的人痛苦不?孔子孟子周遊列國,他們肯定也會明白現實的殘酷,理想的無奈,晚年肯定也會痛苦。關鍵是如何面對現實。馬雲王健林目前都是成功人士,是因為他們覺得很多真相和秘密無他們無關,自己精力有限,單單做一項工作就行。可是,充滿理想的人總想著全能,總是關心著很多無奈的事情。比如,關心敘利亞難民、關心巴勒斯坦難民。關注美國總統大選、關注歐洲恐怖襲擊、關注中國每年種種的不幸事件,可這些事情,理想主義者往往是幫不上忙的。理想主義者往往覺得自己是一個真正的勇士,可是卻不能阻止世界上各種不幸事件的發生。還有就是對於外人的言行,理想主義者先看到的往往是缺點,至於優點很多時候根本看不到。如果一個人一直對自己要求完美,卻又過於苛求別人,卻又抱著極大的同情心,那麼看到的萬事萬物很容易把人誘惑到悲哀的情緒中。江緒林的自殺是他自己選擇的,是情緒悲哀到極點的反應。他的自殺是一種解脫,再也沒有憂愁和煩惱了!
我只是覺得他現在已經死了還咬被一些人陰陽怪氣的口誅筆伐,怪可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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