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亂時期的愛情》一書中,霍亂本身有什麼特殊的含義?書名表示這段愛情與霍亂有什麼關係?
公正而論,如果讓在世作家選擇最喜歡的作家的話,我相信50%以上的作家都會毫不猶豫的說是馬爾克斯,他確實是當世最偉大的作家。
——余華
一、霍亂之於愛情
相思病,也有著和霍亂相同的癥狀。迅速擴散,持久蔓延;不能治癒,只能自愈。你無法抵禦它,除非相思,已經病入膏肓。
「實際上,霍亂並不管你是什麼膚色和何種出身。同突然蔓延開來一樣,霍亂又突然停止了,從來沒弄清楚到底有多少人死於非命,這倒不是無法統計,而是因為我們最常見的美德之一,就是對自己的不幸逆來順受。」
這正是霍亂與愛情相似之處:無可倖免,無可救藥。你從不會知道你會在什麼時候愛上一個人,正如你從不知道你會在什麼時候放棄愛上這個人。
主人公阿里薩的相思最嚴重的時候,「腹瀉,吐綠水,失去了辨別方向的能力,還常常突然昏厥」,「脈搏微弱,呼吸時發出沙啞的聲音,臉色象垂危的病人似的蒼白,盜汗但並不發燒,也沒有哪兒感到疼痛」。這就是相思和霍亂的相同之處。而治癒他的,不是特烏古特推薦的野妓,不是他母親的花露水,而是費爾米納的回信。
人生無常,阿里薩苦等了一個霍亂時代,才終於等來了一個重逢費爾米納的機會。等來了一次霍亂旗招展的瘋狂的旅途。
於是霍亂,就具備了愛的全部屬性了。
在《霍亂時期的愛情》中,「霍亂」一詞總共出現了56次。
第一次出現「霍亂」一詞,是在小說的開頭,作者描述烏爾比諾「到了八十一歲,他依然保持著在霍亂流行期後不久從巴黎返回時的那種瀟洒風度和歡快神態」。而八十一歲的烏爾比諾,實際上已是右耳接近失聰,步伐蹣跚,記憶衰退。只是通過帶銀柄的拐杖、裝滿醫療器械的手提箱和一身得體的服裝來維持他的學術上的權威和尊嚴。
此時的烏爾比諾,剛剛為阿莫烏爾進行了驗屍。
所以或許這樣的開頭,正正是暗示了愛情的起源。人終將患病,終將衰老,終將死亡。世間萬物,大多轉瞬即逝;放不下,但是握不住。所以人們才渴望愛情,渴望永恆。在愛情中,包涵著繁衍,包涵著生生不息、無止境的存在與輪迴。因此,死亡,和對死亡的畏懼,正正是愛情的開端,也是這部愛情百科全書的開端。
而值得讓人注意的還有另外一點:上一次霍亂流行期,烏爾比諾從巴黎返回,恰恰是費爾米納離開阿里薩,並逐漸與烏爾比諾新近成為夫妻的時候。
霍亂貫穿著整個時代,愛也貫穿著整個時代。
所以請容許我不厭其煩地重複一次:在這本書的視角中,霍亂,具備的是一種符號學的意義;
霍亂,代表的就是愛本身。
二、霍亂之於阿里薩、費爾米納及烏爾比諾
誠如 @景璽龍先生敏感地注意到的一樣:烏爾比諾則不同,與情思遍野,詩人體格渾然天成的佛羅倫蒂諾相比,他甚少去關心愛情本身,而只是去從生活中體會愛情,他本身就是真實的代名詞。烏爾比諾何許人也?治霍亂的一把好手。
阿里薩(即佛羅倫蒂諾)的相思病,與霍亂異常相似;費爾米納,則是因為食物感染而被誤診為霍亂,成為了烏爾比諾醫生的病人。阿里薩和費爾米納,都是在愛情中的理想主義者;烏爾比諾,則是理性的現實主義者,或者更確切地說,他是一名愛情的門外漢。
不知道熒幕對面的你,是否注意到,阿里薩與費爾米納的第一次交流,是一封裝滿情話,卻只交出了一半的信;而烏爾比諾對費爾米納說的第一句無關病情的話,則是一個拙劣的比喻「您就象一朵初開的玫瑰」,以及一段更無意義的話語:
「要記住,一切美好的東西,不管它是來自何處,都是來自聖靈,您喜歡音樂嗎?」
儘管我從來沒去過拉丁美洲,但我依然感覺到,」你喜歡音樂嗎「跟我們的文化語境中」睡了嗎「這個短語的共通之處。它們都有著渴望開啟一段話題的目的,但它們常常都並不能真正開啟一段話題。
阿里薩和費爾米納都有霍亂的癥狀,而烏爾比諾醫生,則是站在霍亂的另一面。所以阿里薩遇到了600多位女士,卻過著靈肉相違背的獨身生活;烏爾比諾有婚姻、有家庭、有兒女,而他終究未了解她的妻子。作者是這樣說的:「在這個一直談到天亮的第一個夜晚,他們什麼都談,就是沒有談到愛,永遠也不會談到它的。但是從以後的情況看,在這方面兩個人誰也沒有搞錯過。」
(寫到這裡,順便說一下,阿里薩的職業,和烏爾比諾醫生類似,同樣具有隱喻的意義。作為打字員的阿里薩,把別人心中的情話從西班牙語轉換成電報文,再從電報文轉換成莫斯電碼,當傳到聽者的耳中時,不知道已經繞了多大的圈子了。後來在代筆先生門洞的阿里薩,同樣是用自己的筆,寫別人的愛情;把自己的情話,送給那些目不識丁的戀人。也正是因為這樣,阿里薩繞了50多年的圈子,才重逢喪偶的費爾米納;經歷過600多場無涉忠誠的愛,才保留了堅貞的情感。
(與之相類似的隱喻在邁克·尼科爾斯所導演的電影《偷心》中有著更明顯的體現。身為作家的Dan多情敏感,浪漫軟弱;身為外科醫生的Larry目光精準,處事冷靜,重視肉慾;攝影師Anna知性,有藝術家式的情懷,也有技術工作人員式的冷靜,看事物只流於表面;脫衣舞女郎Alice隱瞞了經歷,在情感上卻保持真誠。
(偷心 (豆瓣))
三、霍亂之於《霍亂時期的愛情》
在我看來,一部優秀的作品,一定會在某種程度上引起我的共鳴,或者說,在某種角度,描述了我們共同的看到的東西;而一部偉大的作品,則幾乎必然會讓我發現更遙遠、更遼闊的世界,或者說,它描述了一些我未能看到,但存在的東西。
小說發展到今天,本該窮盡了所有變化,描述盡了所有能夠訴諸筆頭的東西,本該早已模式化,本該早已沒落;但是,小說承擔的一個職能,就是對小說本身的超越,它就像一個貪得無厭的君主,不斷擴充自己的疆域。
20世紀小說的發展,就是致力於擴展小說的邊界。其中的一大手段,就是陌生化手法的自覺運用。
小說,其實真正有那麼一瞬間是即將滑入末路的了。當整個書架上的小說,都是騎士小說的時候;當每一部小說的情節,都是起因-經過-高潮-回落;當每一部小說的細部,都是春天溫暖,愛情甜美,離別苦澀。當小說變成了一種模式化的產品,可以輕易而且廉價的複製的時候,小說便已走向沒落。
所幸有了諸如陌生化手法這類型的革新。儘管極早的階段,已有作家不自覺地應用了陌生化的手法;但作家真正有意識地運用這種手法,是在20世紀什克洛夫斯基提出陌生化這一概念之後。
按什克洛夫斯基的說法:「那種被稱為藝術的東西的存在,正是為了喚回人對生活的感受,使人感受到事物,使石頭更成為石頭。藝術的目的是使你對事物的感受如同你所見的視象那樣,而不是你所認識的那樣。藝術的手法是事物的『陌生化』手法,是複雜化形式的手法。它增加了感受的難度和時延,既然藝術中的領悟過程是以自身為目的的,它就理應延長。藝術是一種體驗事物之創造的方式,而被創造物在藝術中己無足輕重。」
所以陌生化是在人們厭倦了模式化的事物時提出的概念,它與藝術創作中的模式化相對。它通過描述一些我們司空見慣的事物的非同尋常的狀態,使這些事物出現新奇感,引起人們對其的重新關注,使人願意花更長時間進行體驗。
當陌生化的概念被推到作家的面前時,文本的間離感也相繼出現。人們面對習以為常、眾所周知的事件和人物時,會存在思維定勢;但當人物和事件,與我們日常生活經驗本身存在疏離的時候,我們就不得不以新奇的目光,給予它們更多的關注了。於是,作家筆下的文本,就在不斷地嘗試和我們日常生活經驗告別,讓我們不由得跟隨文本的腳步前進。這就是文本的間離感。作家通過製造這種間離感,讓讀者追逐文本,給文本提供了更強的表現能力。
馬爾克斯在文學史上,素以魔幻現實主義文學鼻祖而著稱。但馬爾克斯本人,一方面拒絕被貼標籤,在自己的創作中尋求突破,以圖超越魔幻現實主義的刻板印象;另一方面清醒地意識到作品和讀者間的關係,有意識地製造文本和讀者間的間離感。
馬爾克斯在他的成名作《百年孤獨》中,通過描繪拉丁美洲神奇的自然事物,奇異的神話傳說和動蕩起伏的社會現實,在創作上把幻想、神話、傳說和現實交織一體,構造出一個亦真亦幻的瑰麗世界;這個世界,就是馬爾克斯為我們搭建的陌生化的世界。而在《霍亂時期的愛情》中,馬爾克斯則是通過描寫拉丁美洲的霍亂,為我們展示了一幅貧窮、嚴熱、骯髒、疾病、滿街發臭的屍體、成為熱帶殖民符號的香蕉公司交織的圖景。在這個非常態的環境下,作者探究了常人的常態與非常態的愛情。
同樣,也只有在這種非常態的環境中,才有了阿里薩的600多次愛情,才有機會,讓馬爾克斯探尋愛情的無儘可能性。
文本的陌生化,滲透在整本小說中間,也滲入到文本的各個細節部位。
比如為什麼《霍亂時期的愛情》中女主角一見思慕了幾年的愛人後突然不愛他了呢?提及到的,雙方因為離別茶飯不思,形容憔悴。按照《亂世佳人》式的寫法,必然是因為重逢而一訴衷腸。但是,馬爾克斯的描寫,則是雙方在市場上相遇,而愛情也在那一瞬間,戛然而止了。這種超脫模板式的描寫,意料之外,卻情理之中,瞬間形成了一種文本的張力,構建了文本與讀者間的間離感。
四、《霍亂》之於《霍亂時期的愛情》一書中,霍亂本身有什麼特殊的含義?書名表示這段愛情與霍亂有什麼關係?
在看完其他知友的答案的時候,我感覺到有部分知友其實是連《霍亂時期的愛情》都沒有看完的。所以莽撞地提出一點建議:
如果您覺得《霍亂時期的愛情》間離感過強,太過光怪陸離,難以把它看完的話;我推薦您看一下王小波先生向馬爾克斯致敬的作品:《革命時期的愛情》。在這部作品中,王小波描述了一個非常態時期的,一些常態的和非常態的人的愛情。相信王小波先生對中文文本的駕馭能力,能讓絕大多數中文閱讀者都能順暢地進行閱讀的。
當您迷上了馬爾克斯的時候,您可以去尋找他的更為偉大的作品——《百年孤獨》——來細細品味。新近寫了一點閱讀的心得,有興趣的朋友不妨移步一看:
如何閱讀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
最後,我想重提一下余華對費爾米納離開阿里薩這段情節所寫的評價:
當你前面寫到他們的愛情是那麼純潔、那麼熱烈,完全你感覺到是任何力量不可能將他們分開的時候,結果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情就讓他們分開了。
愛情如是,人生亦如是。
這份答案躺在我的知乎草稿箱里的時候,馬爾克斯尚未辭世,而當我發布出這份答案的時候,一場肺炎已奪走了一位大師的生命,或許許多重大變故的因由,往往只是些微不足道。
所以惟願珍重,莫負春光。
Daniel FC
2014-04-20
參考文獻:
[1]霍亂時期的愛情 加夫列爾·加西亞·馬爾克斯著 紀明薈譯,敦煌文藝出版社 2003
[2]打字機情書與暮年的白玫瑰——讀《霍亂時期的愛情》 (評論: 霍亂時期的愛情)
[3]王昌鳳.論現代藝術的陌生化特徵 [D] . 武漢:華中師範大學.2005
致敬最愛的作家——加西亞·馬爾克斯
【一】霍亂本身的含義
我對排名第一的答案(霍亂,代表的就是愛本身)的觀點表示懷疑。我認為,霍亂本身就是簡單的代表死亡。霍亂作為一種傳染性極強,可持續的疾病。類似於中世紀的天花或者黑死病,本身已經足夠令人駭人聽聞了。而愛情,則是截然相反,你可能畏懼,但一定會期待在愛情的臂彎。在書中,有的是延綿不斷的戰爭和霍亂,遭遇主人公的出生,知道生命的盡頭它也沒有結束的跡象。死亡隨時發生,森林被輪船的發動機吞滅,只有愛情仍在繼續。在阿里薩73歲的時候,經過長達半個世紀的等待,他終於對菲爾米納又一次道出了愛意。
而死亡又恰好代表了愛情。在《霍亂時期的愛情》中,又體現地淋漓盡致。人們愈是接近死亡,愛就愈加濃厚,死亡作為一種無可避免的事實是無法超越的,但是對於死亡的自覺卻表明了一種超越終點的生命力。由於意識到死,人們才能獲得主宰自己生命的意志,才會讓生命變得聖潔。所以說,在本書中,死亡就是愛情的同義詞:它們共同擺脫生命的含混不清的常態,呈現出生命的本質和人不可遏制的創造性,表達人對命運的抗爭。「我永遠不會老了」這是對生活狂熱的熱愛到不可理喻的阿莫烏爾對自己的宣誓,對世界的吶喊。
【二】霍亂和愛情的關係
既然明確了霍亂的意象,那麼要說的就是死亡和愛情的關係了。死亡在書中不像愛情那麼明顯,但是書中卻處處有它的身影。書中開篇描寫阿莫烏爾的自殺事件,末尾描寫了阿里薩的情婦的死亡,另外也注重描寫了烏爾比諾醫生的死亡。馬爾克斯筆下的死亡似乎具有一種性質:死亡作為一種明確的事實,構成對生命的威脅,卻可以使得生命的意義---痛苦,愛情,幸福.....變得明朗而清晰,促使個體尋找存在的本真。
相比於其他人的死,對烏爾比諾醫生的死花費了更多的筆墨。精神分析學家齊利布格說過「任何人都不可能擺脫對死亡的恐懼」烏爾比諾醫生一生都活在自己虛構的幻想中,從不認為還有誰會比自己活得更好。他的一切都來自於他的家族。正是這樣,他的骨子裡是怯懦的。也是這樣,當菲爾米納向他求救的時候卻還屈服於家族之中。菲爾米納拒絕阿里薩嫁給烏爾比諾是父親干預的結果,也是她自身沒有意識到什麼是真正的愛情所導致的。烏爾比諾醫生是一個終生被家庭觀念和社會地位束縛的可憐人。這樣的愛情是理智的也是世俗的。烏爾比諾醫生永遠活在規範的「愛情」中,卻無法迴避自己永遠受挫的愛情命運,最終在死亡中得到解脫。小說中的人物對愛情的追求其實是對生活的嚮往,而不幸的愛情是一顆顆孤獨心靈上的傷口結疤,都是不同概念程度對社會孤獨感的宣洩。在小說中可以見到為愛而死的例子,死神參與這場戰爭,為不幸的愛情穿上殘酷的戰衣。
小說最後,阿里薩和菲爾米納則已愛情來結束他們的生命形式。面對死亡,生命的現在性才呈現出來;面對死亡,生命的雜質蕩然無存,愛變得更加濃醇;面對死亡,世俗的觀念不再能囿限那純凈的、永恆的愛情:實現愛情也就是對生命的執著。老人的愛是這樣的純凈,但並不是因為他們遠離了性的誘惑,而是由於他們越過了無數道德的、世俗的偏見而直接與自己的生命對話。馬爾克斯那樣細緻地描寫兩位老人在半個多世紀之後,用瘦骨嶙峋的老人的手在暗中相互觸摸,他們的吻散發著老人特有的酸味。與許多描寫老人的相互理解與扶持的小說不一樣,《霍亂時期的愛情》直接地描寫了他們的如同新婚的年輕人一樣的緊張而又激動人心的做愛:愛就是愛,它不是理解,不是同情,不是相互扶持,而是一種生命的無可替代的交流。對於菲爾米納來說,回到舊生活意味著死亡,和阿里薩一起在河上永遠向前航行才是對死亡的超越和對生命,愛情的肯定。
至於馬爾克斯筆下那抓撓人心的永恆的社會孤獨感,下回再說,題主也沒問......
參考資料:愛的悖論--解讀《霍亂時期的愛情》---張寧
馬爾克斯研究資料---Wiki
愛情的烏托邦--解讀《霍亂時期的愛情》----談清妍
我本不熱衷對於一本書過分的解讀,這本書在講一個故事而言,已經異常充實動人,個人以為,你不去想故事裡告訴你的點點滴滴,轉而去追求書名的意義,有種怪怪的感覺。但是每個人看書的感覺也不同,這本書對我來說亦有其非凡的意義,轉念回顧,似乎整本書能扯上與霍亂有關的隱喻,其實並不少,反正即不嚴肅,更是扯淡,客官你將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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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遙之彼方,有片樂土,男人們以得了陰囊腫脹為榮,光天化日之下昭示於人、彰顯雄風,名曰哥倫比亞。這本是很衝擊的一句話,但我料定你們並不能想像,這樣吧,百度一下,大春袋。
既然你做好了心理預期與準備,那我們就可以正式開始了。哎,那位師傅,說你呢,把眼睛收回來,收回來。
要理解霍亂時期的愛情,霍亂和愛情有什麼關係,就要先明確字面上的前提。
時值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本不是一個談情說愛的好年歲,整個世界都不大太平。這本書的主人公,佛羅倫蒂諾,在成長為一個黃金寡婦獵手的一整甲子里,天朝打過了甲午戰爭,日本鬧起了明治維新;俄國爆發了十月革命,歐洲嘗試了世界大戰。
哥倫比亞呢?無非自由黨和保守黨手牽手,肩並肩,一起槍斃那些不好好享受城裡性福生活,非要跑出拉幫結黨的蠢貨,順帶著打劫幾個赤腳商人。
霍亂時期的愛情,首先是告訴你,愛情是屬於生活的,生活是有背景的,佛羅倫蒂諾可以把五十一年光陰浪費到一個姑娘身上,並用操寡婦的方式表現出來,那是因為他生的恰好,沒有轟炸,沒有兵役,這個時間點的這個地方,這個叫做佛羅倫蒂諾的人如此愛著,就是霍亂時期的愛情。
緊挨著,在費爾米納冷了佛羅倫蒂諾後,小伙兒大病一場,癥狀好似那霍亂臨身,上吐下瀉綠汁四溢,其實就是害了相思病。相思這個玩意兒,一個人是苦的,兩個人又是甜,唯獨是甜過了再嘗苦的,內里就衍生出痛的滋味。
以霍亂之癥狀,喻失愛之表象,無信、無依、無據,但你確然信了,不光你信了,佛羅倫蒂諾也信了,為了治病,彌留之際迴光返照,一個打挺,奔上了遠方的船,從此開始邁向一個人生頂峰(月拋達人)的傳奇旅途。重點不是在情似霍亂,而是佛羅倫蒂諾這個人,佛羅倫蒂諾代表的一群人,不這麼折騰,就沒法真正的在世界上活過。
這是告訴你,愛情像霍亂,不是說癥狀相似,而因它們皆是毒,更是病,肆意傳染蔓延,卻又痊癒的匪夷所思,只是人之天性註定,不得這個病,人就好不了。
字面上的前提,就是故事外的前提。這前提明了了,我們就可以再說說,這故事裡,霍亂和愛情又有什麼關係。自此話鋒一轉,咱從故事情節里來說。區別就是,你打這兒起,要把愛情,就看成霍亂。
曾有人問我,說費爾米納為何拋棄了佛羅倫蒂諾?
我甩了甩折凳扇風,欲讓來人自問自答。可惜至今尚未有能人把這題答得漂亮。就算不求盡善盡美,但求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也是不能,歸根結底,這是一個男人說的出來卻說不對,女人說不出來卻知道的答案,全因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愛情更艱難的事情了。
若你對這句話存疑,好說,這是作者說的,你大可偷去他的諾貝爾獎盃,熔成尿泥,表立場對立。今兒我就給你說說,這裡面和霍亂有什麼干係。
佛羅倫蒂諾初見費爾米納,她住在他詩中讀過的豪宅與房屋裡,隔著木窗,那是他的一場夢。
費爾米納初見佛羅倫蒂諾,他唱在她所渴望的世界裡生動活潑,透著木窗,那是她的一幅畫。
所以愛情就這樣誕生了,理所應然,美輪美奐。
不知你可記得,書中有個橋段,在拋棄了佛羅倫蒂諾之後,在認識烏爾比諾之前,費爾米納曾與她的好姐們一道,照了張最美也是最離經叛道的照片,而那時的費爾米納,最有一個女人動人的美。
而這,就是她拋棄佛羅倫蒂諾的緣頭。
她在那些被父親拐帶著顛沛流離的歲月里,學會的不是殘忍,是體會到了木窗外的生活,是回歸她的本來面貌。那與佛羅倫蒂諾事隔幾年後的一眼,不是佛羅倫蒂諾長的丑了,也不是佛羅倫蒂諾人不好看,更不是佛羅倫蒂諾沒錢窮酸。
是佛羅倫蒂諾仍是那個畫里的人。
他拉的了提琴,寫的出詩歌,卻給不出一個讓費爾米納得以優雅的生活,這個優雅,是說每個女人都有自己發光的一面,而女人,總願意待在那個讓她閃光的生活里。費爾米納走出了窗,佛羅倫蒂諾卻還在畫裡面,不同維度的人,怎麼可能在一起。
烏爾比諾則不同,與情思遍野,詩人體格渾然天成的佛羅倫蒂諾相比,他甚少去關心愛情本身,而只是去從生活中體會愛情,他本身就是真實的代名詞。烏爾比諾何許人也?治霍亂的一把好手。
大前提說了,情是毒,是病,是超越於理智在基因和身體間蔓延的不理性,當兩份毒相互纏綿,就構成了愛情。只是終究病和毒的載體,都是人,愛之所有沒有深淺之別,卻有對錯之分,就是人不能是毒的載體,而應病是人的一部分。故事到這兒,是告訴你,霍亂從哪裡來,向何處去,年少不知處的愛情,一如病尋良醫,要它安穩的地方,卻也是飛蛾撲火的勢頭,是霍亂與愛情的關係。
你看,這麼說,可有些眉目了?若是我說的過於隱晦,您別急,瓜子給您備著,板凳也給您搬上,接著往下看。
再來,就是要說說佛羅倫蒂諾與費爾米納,人生與愛情軌跡的問題。
那佛羅倫蒂諾一步步練出寡婦眼的日子裡,費爾米納堅持不懈與婚姻搏鬥著。不消說,費爾米納是幸福的,這非我主觀臆斷,實乃官方判詞,書上寫著的;但費爾米納眼中烏爾比諾攝人的唇齒,也不可阻擋的日漸成化為他不能逾矩的懦弱。
書中百來頁的篇幅,包括烏爾比諾的小出軌,大約都在說,一個幸福的伴侶雖好,幸福卻未必是好的。是忍耐,是改變,是掌控,終究還是生活,而費爾米納,在生活中一點點學會愛情。
學會了她不曾得到的愛情。
佛羅倫蒂諾,他有一個本子,本子記錄著所有他所有的性與渴望,囚梏他於成癮卻不過癮的情愛。
在他不斷尋覓的過程中,慾望似一朵被雷擊中的惡之花,濺出花葉點點。他的人生就是這樣,堪稱文藝的一生。
所謂文藝,非是說午後精緻細碎的茶點,亦不是萬人齊贊的詩歌,而是某種生活方式,得以直面人心深處的部分。佛羅倫蒂諾一生有太多屬於表象的不幸,也有許多屬於他的不幸構成的幸福,他的獵手生涯,卻恰恰為他帶來了世間之愛。
佛羅倫蒂諾活的是可以堪稱臟與無趣的,如果你不是從愛情的角度來看。可是愛情的角度是什麼呢,是傷人,是傷心,是從眼裡流出卻打濕了心臟的淚,是無法刻意契合的契合,說白了,就是一種動人的情懷。
可以得到的,不能得到的,驟然失去的,終生虧欠的。
佛羅倫蒂諾與費爾米納截然相反,他慢慢接觸到這個世界是如何的真實,是付出,是等待,是命運,是佛羅倫蒂諾,在愛情里一點點學會生活,領悟幸福兩個字的含義。
領悟了他不曾得到的幸福。
人之所以完備,愛之所以完備,幸福和愛情,缺一不可。而霍亂於愛賜給這兩個人的意義則在於,毒如果沒有殺死一個人,那個人就一定會產生抗體,把無關緊要如細枝末節與碎屑般剝離,在他心裡,留下愛的真諦如金子般鮮明與純凈,哪怕這個人在遇到另一個人之前對這些毫不知情,哪怕這個人到死都不會遇到另一個人。
最後呢,就不得不說說佛羅倫蒂諾的一生,似乎我想,這是最容易讓人理解的一種霍亂。
除卻費爾米納,和幾個不在意佛羅倫蒂諾只是純粹找個人上床的寡婦們,佛羅倫蒂諾帶來的東西,叫做毀滅。毀滅愛他的人之生活,毀滅愛他的人之性命。那個為他被割喉的少婦,那個為他而死的妙齡少女,那個愛他,卻一輩子不能和他在一起的,為他把工作中所有問題梳理清楚的女人。
一個終生追求的愛的人,也是可以通過愛來得到一起的,只是那更像一種掠奪。
這種時候,愛情是可怕的,它會隨時隨地誕生在不該誕生的地方里,隨時隨地處於不會被負責的責任里,這本身,和霍亂已無差別了,愛是源頭,更是解方,奈何一人的愛,只是一人量的解藥,絲毫多餘,也不會有。
佛羅倫蒂諾對費爾米納談不上忠貞,因為根本就不曾得到,就是愛著,不小心愛過了一甲子。
我不敢揣測,這到底是怎樣一種心情,因為這心情也許我有,我卻沒有一生那麼久來印證。這本書對我很重要,就是當我看著佛羅倫蒂諾對費爾米納的愛,彷彿穆赫蘭道里一邊哭泣一邊自慰的場景,回頭看看近似的自己,抱著馬桶,吐了一塌糊塗。
這就是愛,愛本身就是霍亂,可以是美學的,也可以不是;可以是生活的,也可以不是,可以是一切的,也可以什麼都不是,總之,是可以具有毀滅性的。愛即霍亂,是個很深的含義,你知道它像一種病,和擁有把病發作出來的能力,就是是否真的理解這句話,真正的分野。因為這一切不過都歸於了那句話:
愛情的不可思議,與不可思議的愛情。
到這裡,就是對整個故事分析的結尾,但也是,整個故事分析的鋪墊。
無論我如何想把上面關於愛情和霍亂的關係說的楚楚動人,詳盡明了,可它一定是不盡如人意的。因為故事本事在訴說這些事的同時,也在否定這些事,不是用徹底的否定來否定,而是用愛情還有另一種可能來訴說。
最後的佛羅倫蒂諾與費爾米納,於我看來,就像是一條腿三隻眼的人,與三條腿一隻眼的人,為整個故事,畫上一個叫做永生永世的句號,之所以是永生永世,那就是他們都做好了準備,他們的每一個稜角,都理應鑲嵌在對方的身上才是契合。
而這時候,那張飄揚代表霍亂的黃旗,已然和霍亂無關了。
佛羅倫蒂諾與費爾米納的愛情,無法總結,無可斗量,無有歸結。對於他們的故事與愛情,你可以歌頌其中的美好,也可以痛斥其中的慾望;你可以感慨其中的歲月,也能可惜其中的人生,但是你,唯獨不可以說,那是什麼。
就像你不能說,愛情和霍亂,究竟是一種怎樣的關係。
因為愛情本身,因為愛情的不可思議,與不可思議的愛情,它註定是可以被讚美的,被形容的,被銘記的,被刻畫的,讓人淚流的,讓人可惜的,讓人憤怒的,讓人無助的,讓人心碎的,讓人沉溺的,讓人永生永世不可超脫的,讓人永生永生得以平靜的。
但愛情註定,是不可以被定義的。
霍亂時期的愛情,真正的意義,就是一句對於愛情至美的形容詞。而我之所以長篇累牘的告訴你許多它們之間關係,就是恰恰要告訴你,它們在愛情的優雅與美麗,毀滅與醜惡之前,是如此的不值一哂。
永遠不要問愛情是什麼,你便能得到它。並不是說發生在霍亂時期的愛情,而是愛情本身就是一場持續終生的霍亂。
我覺得很像《傾城之戀》啊,為了讓我得到愛情,讓所有人為霍亂所困。
在這一片焦頭爛額之中,唯有「小我」的愛,才值得,才有可能被珍惜。發表一點淺見,拋磚引玉。
一句話:霍亂是小說的核心,是串聯故事的線索,交代了故事發生的環境,影響了人物的設定和塑造,推動了故事的發展,是作者對愛情的比喻。
小說三要素:人物、故事(情節)、環境(時代)。
環境:
「霍亂時期」這個修飾詞,圈定了這篇小說所處的特定時代(具體哪個時代本人才疏學淺不了解),即醫療水平不高、流行性疾病嚴重。
人物:
一般而言,有兇殺案就會有警察或偵探,有戰爭就會有將軍或軍師。那麼在流行性疾病的時代,以那麼一位醫術高超、為根絕霍亂做出傑出貢獻、熱心公共事務、深受愛戴的醫生為其中一位男配角便成了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這麼一位醫術高超的醫生,取一位當地有名望鄉紳的小姐,這也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換而言之,霍亂時期這個特定時代,還影響了作者對人物的設計、對人物的塑造,以及人物之間的關係。
情節:
這裡說最典型的一處,小說最後,船升起意味著「霍亂」的黃旗。在黃旗飄揚的過程中,男主角和女主角兩人的愛情到達頂點,小說到達高潮。即霍亂推動了故事情節的發展。
但在他等待姑娘第一封回信時,焦慮使情況變得更為複雜了。他腹瀉,吐綠水,暈頭轉向,還常常突然暈厥。這一次可把他的母親嚇壞了,因為這狀況不像是因為愛情而心神不寧,倒像是染上了霍亂。佛羅倫蒂諾.阿里薩的教父是一個精通順勢療法的老頭兒,從特蘭西多.阿里薩還在當地下情人時起,就一直是她最信賴的人。老人看到病人的情況也嚇了一跳,因為佛羅倫蒂諾.阿里薩脈搏微弱,呼吸沉重,像垂死之人一樣冒著虛汗。但經檢查後得知,病人病沒有發燒,渾身也沒有哪一出疼痛,唯一確切的感覺就是希望自己死掉。老人隨後探尋了隱情,先是向佛羅倫蒂諾.阿里薩,而後又向他的母親,於是再一次證實了相思病具有和霍亂相同的癥狀。
即,霍亂是一種愛情的圖騰。
《霍亂時期的愛情》這部小說的偉大之處並不在於愛情和霍亂的關係(實際上將霍亂換成非典、禽流感並沒有太多的不同,也無損於這部小說的偉大),而在於:一方面作者基本上寫出了世間愛情的所有種類,三角戀、單戀、少年的熱戀、沒有激情的婚戀、黃昏戀、不倫之戀(男主同某少女)等等等,以及基於這些愛情的種種矛盾和衝突;另一方面作者對愛情、人生、死亡等對象的思考。任何故事的背景都需要特定的事件或環境。比如余華的《第七天》,背景就處在當下的環境,讀的時候好像身臨其境。我們沒有經歷過霍亂時期,但是那是一個特殊的年代,只看到這兩個字,我們就能體會到那種忐忑,危險,不平凡,而但凡在特殊背景下產生的情感,更能激起讀者的嚮往,畢竟大多數人都是在平靜如水的環境中生活,無法體會那種輾轉流離,蕩氣迴腸的愛情,儘管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的愛情獨一無二,但動蕩的愛情已經離我們的時代漸漸遠去,和房子車子的愛情比起來,這樣的背景當然更容易讓人動容。
那些患上了名為愛情的霍亂病的人,就如同運河上掛起瘟疫旗的船,得不到治療便不能靠岸。
一個是時代背景,19世紀末20世紀初哥倫比亞霍亂蔓延的時期。另外,梁文道在《開卷八分鐘》裡面說,西班牙語的「霍亂」一詞cólera,也表示狂暴,一種強烈極端的情緒。指的是阿里薩那不可抑制的狂暴愛情。
「愛情就是瘟疫」 加西亞·馬爾克斯
《百年孤獨》
再看幾遍你就看懂了。。。。這種提問,別人給你的答案不一定是你心裡想要的。。雖然很悶,但是是一部讓人看完渾身顫抖不已的一部小說。。。在我心中是面對廣義的愛情的一本小說
當我看到後來的時候,我已經忘記霍亂二字。只是很訝異於其中五花八門的愛情,或好或壞,都是人生。
最初的心或某一次心動會貫穿一個人的一生。你們曾有過默契,從未忘記,不管你經歷了多少個人,心中一定會有原初的,未能如願的,或遠觀完美的形象。也許他她已經不屬於你,但你從未忘記。那是理想的夢境,因為從未抵達,所以還有幻想。而那種如願的存在,需要霍亂的掩護,而現實里那種所謂的霍亂又能持續多久。所以小說的開頭說,霍亂時期的愛情的開頭,「不可避免,苦杏仁的氣味總是令他想起命運受阻的愛情。」當然沒有持續的霍亂,受阻是一輩子的事。
在書中,男主的母親曾對他說『你的相思病像霍亂一樣』
就自己粗淺的理解,男主對女主的愛情是近60年的相思,他的靈魂一直處在『霍亂時期』且無可救藥。
因為是霍亂時期,所以女主角達薩和她的家人選擇了醫生烏比諾而不是只會寫情書的少年阿里薩。一來醫生掙得多,而且身份地位高,就好比現在很多人要嫁公務員嫁醫生一樣,二來得病了有人照顧,期間女主角不是患病了么?家裡有個醫生不至於讓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受到在當時看來極為可怕的霍亂的威脅,一舉兩得,所以女主角選擇了生活保障而不是情竇初開的愛情。要說霍亂跟愛情什麼關係,我覺得一個是故事發展的導火索,另一個是故事發生的背景,在那樣的情景那樣的環境中描寫出來的愛情更深邃更動容。這正是馬爾克斯的偉大之處。任何一個故事都必須發生在一定的背景下,而霍亂也只是這個文學巨匠為了描述他心中的愛情而描繪出的一個背景罷了。
一種疾病流行的時期一切都變得惶惶,於是人們的心理狀態會普遍變得比較荒誕和極端,也就造就了著作中一種無處不在的微妙的奇妙氣氛。
另外說一句題外話,很不喜歡景同學回答的語氣,太戲謔。一本偉大的小說應該被認真對待,即使只有語氣不認真也不行。
請摺疊。
女主只是青春期情竇初開,正好男主喜歡她,她把愛情的幻想投放到男主身上,一旦真正見面,哇!原來我喜歡的不是這個人啊!我小時候也曾經這樣,相信很多女孩子都能理解這個。男人相對不好理解吧。
維基百科:
馬爾克斯的主旨是相思之病作為心身疾病可以比之於霍亂。費洛倫蒂諾因這個疾病所經受的折磨如同任何其他的疾病一般,在書中某處,阿里薩肉體上的痛苦和愛情之殤混合在了一起,當他為了享有費爾米納的氣味而吞下花朵後,這種傷痛化作了真切的身體反應,使他劇烈地嘔吐。在最後一章中,船長所宣稱的霍亂也是對這種關係的一個暗喻。
俗一點說,就是陳小春的《情流感菌》唱的那份意思。
端著點說,愛情的苦同時也是生命的苦。生老病死、求而不得。這幾個字硬要解釋就有點為賦新詞強還說愁了。再說遠點,文學終究只是藥引子,我們自己才是在時間裡面煎熬的葯。
台灣版翻譯為「愛在瘟疫蔓延時」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想看靠譜的文學分析搜搜論文資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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