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書中讀到過哪些關於吃的段子?

最近在讀梁實秋先生的《雅舍談吃》,其中一段感覺很有意思:「天津包子也是遠近馳名的,有氣勢苟不理的字型大小十分響亮。其實不一定要到苟不理去,搭平津火車一到天津西站就有一群販賣包子的高舉籠屜到車窗前,伸胳膊就可以買幾個包子。包子是扁扁的,裡面確有比一般為多的湯汁,湯汁中有幾塊碎肉蔥花。有人到鋪子里吃包子,才出籠的,包子里的湯汁曾有燙了脊背的故事,因為包子咬破,湯汁外溢,流到手掌上,一舉手乃順著胳膊流到脊背。不知道是否真有其事,不過天津包子確是湯汁多,吃的時候要小心,不燙到自己的脊背,至少可以濺到同桌食客的臉上,相傳一個笑話:兩個不不相識的人據一張桌子吃包子,其中一位一口咬下去,包子里的一般湯什直飈過去,把對面客人噴了個滿臉花。肇事的這一位並未覺察,低頭猛吃。對面那一位很沉得住氣,不動聲色。堂倌在一旁看不下去,趕快擰了一個熱手巾把送了過去,客徐曰:不忙,他還有兩個包子沒吃完哩。」

覺得這個非常有趣,就想問問大家還讀到過書中哪些關於吃的段子。

(打完這一長段,已經開始流口水了(ˉ﹃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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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的回答,我會記下來,留到大半夜慢慢讀的


牛骨頭 文:張玉清
秋耕時,生產隊的 黑瞪眼 跟鄰隊的一頭公牛頂架受了傷,自此一蹶不振,至秋末,眼見其傷勢難愈,隊長便決定殺了它吃肉。
喜訊像長了翅膀似的,在孩子們中間飛來飛去。隊長和會計張羅著分肉事宜。會計手裡倒托著一頂油膩膩的帽子,裡面是白紙做成的鬮。隊長在喊: 抓鬮了!抓鬮了!
各家各戶的代表從人堆里鑽山來,上前抓鬮。一頭牛的內臟、蹄、血等物數量有限,沒法按人口均分,所以每逢這種時候就把這些東西分成若干份兒,做好鬮,由大家來抓,看運氣,誰抓到什麼就得到什麼,抓到 肝 的得肝,抓到 肺 的得肺,抓不到的沒有份兒。
凡有這樣的事,我家全是我爹出馬。我焦急地在人群里尋找我爹,卻見我爹眯著眼,不緊不慢地吧嗒著旱煙,根本沒有去抓鬮,又忽地把煙鍋一磕,站起身往隊長跟前湊著要說話。
原來爹是在跟隊長商量,要用放棄抓鬮的權利來換取那一副牛骨架。
我一聽急得都要哭了: 爹,咱不要肉要骨頭幹啥?不要骨頭!不要骨頭!
爹怪我多嘴,用煙鍋往我腦門上一晃: 你懂個屁!
我爹往筐里裝牛骨頭時,人群里就有人議論: 嘿,不要肉卻要骨頭?
這牛骨頭比肉上算? 這是奚落和疑問。
七叔是精細人,他不要肉要骨頭必有道理。
我跟在爹後面,打量爹背筐里的牛骨頭,每一塊都白森森不見肉星,心裡埋怨爹糊塗。
到了家,我娘早已迎在院子里,一見我爹背來一筐牛骨頭,立刻變了臉。我爹重重地放下筐,喘了口氣,說: 先別急,先別急,一口人一斤肉,咱家總共才能分四斤肉,我把它換了這筐骨頭。
我娘說: 換骨頭幹什麼?你看看這骨頭上一點肉都沒有!
我爹說: 咱燉著看,看有沒有肉!
爹搬了三塊石頭,在院子中央擺成 品 字形。我爹再把這大鐵鍋搬起來架在石頭上,就成了一個露天灶。爹吩咐我娘把鍋刷乾淨,讓我去三娘家裡借來一把大鐵鎚。
爹已經擔了一擔水放在院子里,先將我家門口的石台階沖刷乾淨,自己又將鐵鎚在清水裡洗了兩遍,這才要我幫著他砸牛骨頭。
就在洗凈的石級上,爹將筐里的骨頭一塊塊拿出來用鐵鎚砸。牛骨頭特硬,爹脫了褂子,讓我躲開些,掄圓了鐵鎚奮力砸。砸了足足一個小時,才將那些骨頭全部砸完,爹累出了一身汗,我在一旁幫忙,雙手也被震得發麻。爹把這些骨頭用清水洗了一遍,投在架起的大鐵鍋里。
娘抱來了秸稈,正要添水點火,爹卻攔住了,說: 先別點火,這東西得用硬火燉,等我去拾些好柴來。
爹說完,背起那隻原本裝牛骨頭的大筐,拿了一把鐮刀,拽上我去了村東的樹林子。
爹告訴我別撿枯枝敗葉,只撿粗的樹枝;又讓我仰起頭往樹上看,找樹上已風乾但還沒有掉下來的干樹枝。爹說干樹枝燒起來有火力,這樣才能把牛骨頭燉好。
天已經快黑了,把弄到的干樹枝一根根折斷,長的捆成一捆,短的裝在筐里。
到了家,爹吩咐娘用屋裡的鍋灶先做飯,吃了飯再燉骨頭。我等不及了,說: 還不趕快燉骨頭啊,人家可都吃上了!
我爹說: 今天是吃不上了,這骨頭得燉一宿呢。
吃了晚飯,爹放下筷子就去燒火燉骨頭。
爹蹲在灶前,看著火勢添柴,讓火始終保持旺盛的勢頭。
娘拿來了蔥、姜、大料,這些都是燉肉的作料。爹卻急忙從灶前站起來,把這些作料從娘手裡拿過去,說: 先別放這些東西,什麼也不能放,先用白水熬。你們誰也別插手,全由我來管。
娘說: 你這是弄什麼啊?
爹胸有成竹地說: 你們該睡覺就睡覺去,明天早晨再來看。
娘嘀咕了一句回屋哄妹妹睡覺去了,我不肯走,湊在爹跟前。
鍋蓋下沸騰的水 咕嘟咕嘟 地響著,誘人的肉香由淡至濃地溢出來。我坐在爹身旁一邊咽著口水,一邊不住地打哈欠。爹不住地添柴,但我們拾來的柴連一半也還沒有燒完。
我實在忍不住了,問: 爹,還沒熟嗎?
爹說: 得等這些樹枝都燒完才行,你先去睡覺吧。 我極不情願地回屋睡覺。砸骨頭、拾柴早已經把我累得夠嗆,回到屋裡頭一落枕頭就睡著了。
半夜裡我醒來一回,迷迷糊糊從窗子往院里看,見灶上已沒了火,只剩一堆餘燼仍一閃一閃地在黑暗裡亮著,爹仍靜靜守在灶前,嘴上的煙鍋一明一滅。
我輕輕敲了敲窗玻璃,小聲叫: 爹 爹聽見了,磕了一下煙鍋,起身掀開鍋蓋撈了兩下,用碗端進來一塊骨頭,小聲說: 吃吧。
我抓起骨頭來啃,上面只一點點筋肉,燉得十分軟爛,入嘴即化,淡巴巴沒味道。我把碗放在炕上,就又睡了。
第二天早上,我剛醒來,爹便在院子里喊我們出去看。
爹掀開鍋蓋,我們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只見鍋里一片白汪汪,牛骨頭燉出了油,這些油凝固成了一個光潤的鏡面 天哪,那是小半鍋的油啊!
爹在一旁笑眯眯地吧嗒著煙,臉上全是得意。
娘也非常高興,十分佩服地看了爹一眼,在爹的指揮下端了個大盆出來,拿了鏟子去鏟鍋里的牛油。在那個窮年月,這麼多的油簡直是一家人的寶貝呀。
厚厚一層牛油下面是碎牛骨頭和肉湯,待娘把牛油鏟凈,爹讓娘往鍋里放了作料和鹽,把撈出的骨頭和剔下的肉又放進去,灶下添一把柴點燃,又煮上一小會兒,這才出鍋。
牛骨頭上的一點點肉星幾乎都燉化了,湯卻稠得像粥。這頓飯,我和妹妹吃得狼吞虎咽。這是我童年裡吃得最香的一頓飯,燉牛骨頭!
那些牛油,娘鏟了滿滿一盆,我家吃了整整一年,一直吃到了第二年的秋天。


《許三觀賣血記》里「用嘴炒菜」的這一段至今讓我震撼。

三樂說:「我想吃肉。」

「三樂想吃肉,」許三觀說,「我就給三樂做一個紅燒肉。肉,有肥有瘦,紅燒肉的話,最好是肥瘦各一半,還要帶上肉皮。我先把肉切成一片一片的,有手指那麼厚,半個手掌那麼大,我給三樂切三片……」

三樂說:「爹,給我切四片肉。」

「我給三樂切四片肉……」

三樂又說:「爹,給我切五片肉。」

許三觀說:「你最多只能吃四片,你這麼小一個人,五片肉會把你撐死的。我先把四片肉放到水裡煮一會兒,煮熟就行,不能煮老了。煮熟後拿起來晾乾,晾乾以後放到油鍋里一炸,再放上醬油,放上一點五香,放上一點黃酒,再放上水,就用文火慢慢地燉。燉上兩個小時,水差不多燉干時,紅燒肉就做成了……」

許三觀聽到吞口水的聲音。「揭開鍋蓋,一股肉香撲鼻而來,拿起筷子,夾一片放到嘴裡一咬……」

許三觀聽到吞口水的聲音越來越響。「是三樂一個人在吞口水嗎?我聽聲音這麼響,一樂和二樂也在吞口水吧。許玉蘭你也吞口水了。你們聽著,這道菜是專給三樂做的,只准三樂一個人吞口水,你們要是吞口水,就是你們在搶三樂的紅燒肉吃。你們的菜在後面,先讓三樂吃得心裡踏實了,我再給你們做。三樂,你把耳朵豎直了……夾一片放到嘴裡一咬,味道是,肥的是肥而不膩,瘦的是絲絲飽滿。我為什麼要用文火燉肉?就是為了讓味道全部燉進去。三樂的這四片紅燒肉是……三樂,你可以慢慢品嘗了。接下去是二樂,二樂想吃什麼?」
二樂說:「我也要紅燒肉,我要吃五片。」

「好,我現在給二樂切上五片肉,肥瘦各一半,放到水裡一煮,煮熟了拿出來晾乾,再放到……」

二樂說:「爹,一樂和三樂在吞口水。」

「一樂,」許三觀訓斥道,「還沒輪到你吞口水。」

然後他繼續說:「二樂是五片肉,放到油鍋里一炸,再放上醬油,放上五香……」

二樂說:「爹,三樂還在吞口水。」

許三觀說:「三樂吞口水,吃的是他自己的肉,不是你的肉,你的肉還沒有做成呢……」

許三觀給二樂做完紅燒肉以後,去問一樂:「一樂想吃什麼?」

一樂說:「紅燒肉。」

許三觀有點不高興了,他說:「三個小崽子都吃紅燒肉,為什麼不早說?早說的話,我就一起給你們做了……我給一樂切了五片肉……」

一樂說:「我要六片肉。」

「我給一樂切了六片肉,肥瘦各一半……」

一樂說:「我不要瘦的,我全要肥肉。」

許三觀說:「肥瘦各一半才好吃。」

一樂說:「我想吃肥肉,我想吃的肉裡面要沒有一點是瘦的。」

二樂和三樂這時也叫道:「我們也想吃肥肉。」

許三觀給一樂做完全肥的紅燒肉以後,給許玉蘭做了一條清燉鯽魚。他在魚肚子裡面放上幾片火腿、幾片生薑、幾片香菇,在魚身上抹上一層鹽,澆上一些黃酒,撒上一些蔥花,然後燉了一個小時,從鍋里取出來時是清香四溢……許三觀繪聲繪色做出來的清燉鯽魚,使屋子裡響起一片吞口水的聲音。許三觀就訓斥兒子們:「這是給你們媽做的魚,不是給你們做的,你們吞什麼口水?你們吃了那麼多的肉,該給我睡覺了。」

最後,許三觀給自己做了一道菜,他做的是爆炒豬肝,他說:「豬肝先切成片,很小的片,然後放到一個碗里。放上一些鹽,放上生粉,生粉讓豬肝鮮嫩,再放上半盅黃酒,黃酒讓豬肝有酒香,再放上切好的蔥絲,等鍋里的油一冒煙,把豬肝倒進油鍋,炒一下,炒兩下,炒三下……」

「炒四下……炒五下……炒六下。」一樂、二樂、三樂接著許三觀的話,一人跟著炒了一下。

許三觀立刻制止他們:「不,只能炒三下,炒到第四下就老了,第五下就硬了,第六下那就咬不動了,三下以後趕緊把豬肝倒出來。這時候不忙吃,先給自己斟上二兩黃酒,先喝一口黃酒,黃酒從喉嚨里下去時熱乎乎的,就像是用熱毛巾洗臉一樣,黃酒先把腸子洗乾淨了,然後再拿起一雙筷子,夾一片豬肝放進嘴裡……這可是神仙過的日子……」

這時屋子裡吞口水的聲音又響成一片,許三觀說:「這爆炒豬肝是我的菜,一樂、二樂、三樂,還有你許玉蘭,你們都在吞口水,你們都在搶我的菜吃。」說著許三觀大笑起來,「今天我過生日,大家都來嘗嘗我的爆炒豬肝吧。」


吃事 作者:莫言
一次請人吃烤鴨,吃完時桌子上還剩下許多。多麼可惜啊,都是好東西。於是我還吃。這時,有人說:」瞧瞧莫言吧,非把他那點錢吃回去不可。」我感到臉上火辣辣的。
我這才悲哀地認識到,世界上的事情,其實早就安排好了。該著受侮辱的命,給你戴上頂皇冠也逃脫不了。
前年春節回家探親時,我把這些年在北京受到的委屈,一樁樁一件件地說給母親聽。母親說:」我就不信,人活一口氣,再去吃宴席,行前先喝上兩大碗稀飯,然後再吃上兩個大饅頭,上了宴會,還能做出那副餓死鬼相嗎?」
回到北京後,遵循著母親的教導,上了宴席,果然是不猴急了,吃得溫良恭儉讓。我等待著大家的表揚,可是-個人卻說:」看看莫言那個假模假樣的勁兒,好像他只用門牙吃飯就能吃成賈寶玉似的。」還有個人說:」人還是本色一些好,林黛玉也要坐馬桶的。」
娘說:」兒啊,認命吧。命中該有什麼,就得承受什麼。你受這點委屈算得了什麼?娘分明看到你一天比一天胖了起來,不享福,如何能胖起來?兒啊,你這是享福啊,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我仔細地思考著母親的話,漸漸地心平氣和了。是啊,所謂的自尊、面子,都是吃飽了之後的事情,如我這種豬狗一樣的東西,是萬萬不可用自尊、名譽這些狗屁玩意兒來為難自己的。


看到過的,真的是個段子(′???`)

期末考試老師罵了班裡一個男生,只因為他古詩填空錯了一道題

曾經滄海難為水,———————。

在我們紛紛說老師太苛刻的時候,有個同學看到了那個男生卷子上的答案

曾經滄海難為水,他鄉的鹹鴨蛋,我實在瞧不上。


1.

小學的時候,讀的朱自清的《冬天》。開頭一段水煮豆腐讓我惦念了好久。

說起冬天,忽然想到豆腐。
是一「小洋鍋」(鋁鍋)白煮豆腐,熱騰騰的。水滾著,像好些魚眼睛,一小塊一小塊豆腐養在裡面,嫩而滑,彷彿反穿的白狐大衣。鍋在「洋爐子」 (煤油不打氣爐)上,和爐子都熏得烏黑烏黑,越顯出豆腐的白。
這是晚上,屋子老了,雖點著「洋燈」,也還是陰暗。圍著桌子坐的是父親跟我們哥兒三個。「洋爐子」太高了,父親得常常站起來,微微地仰著臉,覷著眼睛,從氤氳的熱氣里伸進筷子,夾起豆腐,一一地放在我們的醬油碟里。
我們有時也自己動手,但爐子實在太高了,總還是坐享其成的多。這並不是吃飯,只是玩兒。父親說晚上冷,吃了大家暖和些。
我們都喜歡這種白水豆腐;一上桌就眼巴巴望著那鍋,等著那熱氣,等著熱氣里從父親筷子上掉下來的豆腐。

........

無論怎麼冷,大風大雪,想到這些,我心上總是溫暖的。

豆腐這東西,老舍也寫。在駱駝祥子里:滾燙的豆腐,就著「醋,醬油,花椒油,韭菜末」 吃下去,末了還要再加兩小勺辣椒油。

相比而言,朱自清筆下的豆腐要寡淡的多。然而不知道是我口味輕不吃辣,還是因為朱自清的描寫確實更誘人,我總是尋思著有一天一定要像文章里一樣——架個小鋁鍋,燒個小爐子,讓白嫩嫩的豆腐在鍋子里滾,四周氤氳著水汽,淋上一點醬油,那該多棒。


後來我確實吃了一回這樣的白水煮豆腐,在爺爺奶奶家的老房子里。那時候家裡準備起新房,就把老房子拆了。一片亂磚破瓦,只留了東邊的廚房做飯。

那天下雨,拆牆的漢子們就停工了,打著赤膊搭著白毛巾在屋檐下面抽煙。

爺爺在灶台後邊生火做飯(那時候還用柴火,現在偶爾也用)。我掇了個板凳坐在另一個小煤球爐子旁邊,聽著小鋁鍋里豆腐伴著沸水發出的呼嚕呼嚕的聲音——像貓兒打呼嚕。挪開鍋蓋露出一條縫,就有大團的白色水霧冒出來。我把臉迎上去,感覺倒是有點類似沈復對著蚊子吹煙的趣味。


南方夏季時的雨總是濕乎乎的,彷彿睫毛上隨時能滴下水來。廚房的再東邊就是河,河邊長著小片小片的蘆葦和農人種的大葉子芋頭,對岸是大片的水田——整個東面是沒有人家的,開闊的很。

那個中午,我就吃著寡淡的醬油湯豆腐,聽著工人們用方言胡扯,盯著天上密密的陰雲發獃。


如果說要形容的話,大約吳語里的「寫意」最適合描述那個感覺了吧。(也許該寫作愜意的,但我總覺得有點微妙的不同)


偶爾感慨,生活的真滋味,就是寡淡啊。

不過後來房子蓋好後,廚房東邊砌了堵牆,大約是為了防賊——不過牆的那邊,就很少再見了。

2.

中午跟幾個朋友討論這題,說著說著就開始懷念以前課本里看過的食物。

高郵的鴨蛋,故鄉的楊梅

正月里的春酒,饑荒時的柳芽

百草園的覆盆子 ;

社戲後的煮蠶豆;

竊讀時的花生米 ;

荔枝蜜和洋槐花,

梅子酒與大碗茶,

鮮肉做的大櫻桃,

蛋黃般的紅太陽,

忘不了浙江卷的草魚,

眼裡冒著詭異的光。


最讓我震撼的還是《舌尖上的中國》總導演陳曉卿所著的《至味在人間》。

  • 吃羊尾巴:

葷和腥,都屬於美食中的重口味,我見過最極致的「葷吃」,莫過於內蒙古人吃羊尾巴。整隻羊在鍋里煮,主人拎著刀過去,挑出羊尾,環視一圈,然後向最尊貴的客人走來,攤開他的掌心,那是顫巍巍白花花一坨油脂!客人受寵若驚地站起,把袖子卷到肘部,看著主人的蒙古刀轉著圈,把羊油削成薄片。細長、幾乎透明的油脂片粘貼在客人小臂的內側,由著你從手掌心開始吸,一直吸到右臂高高舉起。飽滿的膏腴,稍加咀嚼便汁水奔涌,滑溜溜朝喉頭..這時候最好來一口草原白,高度的,一大口,四周的喧囂像被拉上絨布窗帘,瞬間萬籟寂靜,你只需天人合一地向後方倒下…

  • 做點心:

當然,米花和花生仁最後都會被我爹做成點心,用混合了豬油和桂花的紅薯糖稀把它們粘在一起。先把米花和花生仁均勻地鋪在小桌上,倒上糖稀,然後捲起來切成薄片,冷卻後酥脆無比。

  • 下館子:

一會兒,一屜包子和兩碗湯便上了桌。我爸從一隻小碗里擓了一勺羊油辣子,放在我的碗里,橘紅色的固體物在滾湯里慢慢融化擴散……肉是順著動物肌理切的,一小片一小片薄如蟬翼,半透明地散落在湯的表層。我很小心地吃了一片,很有嚼勁,香,而且回甜。進而再喝湯,濃得像奶一樣,非常鮮!蒼天啊,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吃的東西呢?那碗湯和那個赤日炎炎的夏天以及我上顎燙出的水泡,就這樣深深地刻在我的記憶深處。

此類的例子還有很多。

個人認為,陳曉卿所寫的文字帶給人感染力,讓人彷彿身臨其境感受到食物的味道。

並且,他對於所有的食物的特性了如指掌,對於不同的食物使用不同的描寫手法,如上文所舉的例子中羊尾巴的肥美,點心的酥脆,湯的鮮。作者寫出了食物的特點,增加了讀者的想像力。

最後,他所寫的每一種食物都有故事,而非簡單的一種好吃的。這種故事給人江湖的味道,給人家的溫暖,給人無盡的回味,撩人心弦。


考不考慮點個贊同再走QwQ


《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中關於旗人吃餅的:

……後來又看見他在腰裡掏出兩個京錢來,買了一個燒餅,在那裡撕著吃,細細咀嚼,象很有味的光景。吃了一個多時辰,方才吃完。忽然又伸出一個指頭兒,蘸些唾沫,在桌上寫字,蘸一口,寫一筆。高升心中很以為奇,暗想這個人何以用功到如此,在茶館裡還背臨古帖呢!細細留心去看他寫甚麼字。原來他那裡是寫字,只因他吃燒餅時,雖然吃的十分小心,那餅上的芝麻,總不免有些掉在桌上,他要拿舌頭舐了,拿手掃來吃了,恐怕叫人家看見不好看,失了架子,所以在那裡假裝著寫字蘸來吃。看他寫了半天字,桌上的芝麻一顆也沒有了。他又忽然在那裡出神,象想甚麼似的。想了一會,忽然又象醒悟過來似的,把桌子狠狠的一拍,又蘸了唾沫去寫字。你道為甚麼呢?原來他吃燒餅的時候,有兩顆芝麻掉在桌子縫裡,任憑他怎樣蘸唾沫寫字,總寫他不到嘴裡,所以他故意做成忘記的樣子,又故意做成忽然醒悟的樣子,把桌子拍一拍,那芝麻自然震了出來,他再做成寫字的樣子,自然就到了嘴了。


吃人算嗎?《白鹿原》

一個新媳婦一天晚上醒來,聽到婆婆公公和丈夫說,今年年景不好沒吃的了,先把媳婦殺了吃肉,等年景好了再給你娶一房。

那個新媳婦嚇得連夜跑回娘家,母親安撫了好久才睡下,半夜起來聽到母親和父親商量,反正別人殺也是殺,還不如自己殺了吃。

後來那個女人瘋了。


小時候聽相聲,窮人家怎麼說吃呢?等我有錢了,天天吃油煎饅頭片,跟皇上似的,想蘸白糖蘸白糖,想蘸紅糖蘸紅糖;
或者是:聽說那皇帝要出宮,忙壞了娘娘東西宮,東宮娘娘烙大餅,西宮娘娘卷大蔥。

實際上,皇帝家是怎麼吃的呢?

「耗費人力物力財力最大的排場,莫過於吃飯。關於皇帝吃飯,另有一套術語,是絕對不準別人說錯的。飯不叫飯而叫「膳」,吃飯叫「進膳」,開飯叫「傳膳」,廚房叫「御膳房」。到了吃飯的時間——並無固定時間,完全由皇帝自己決定——我吩咐一聲「傳膳!」跟前的御前小太監便照樣向守在養心殿的明殿上的殿上太監說一聲「傳膳!」殿上太監又把這話傳給鵠立在養心門外的太監,他再傳給候在西長街的御膳房太監……這樣一直傳進了御膳房裡面。不等回聲消失,一個猶如過嫁妝的行列已經走出了御膳房。這是由幾十名穿戴齊整的太監們組成的隊伍,抬著大小七張膳桌,捧著幾十個繪有金龍的朱漆盒,浩浩蕩蕩地直奔養心殿而來。進到明殿里,由套上白袖頭的小太監接過,在東暖閣擺好。平日菜肴兩桌,冬天另設一桌火鍋,此外有各種點心、米膳、粥品三桌,鹹菜一小桌。食具是繪著龍紋和寫著「萬壽無疆」字樣的明黃色的瓷器,冬天則是銀器,下托以盛有熱水的瓷罐。每個菜碟或菜碗都有一個銀牌,這是為了戒備下毒而設的,並且為了同樣原因,菜送來之前都要經過一個太監嘗過,叫做「嘗膳」。在這些嘗過的東西擺好之後,我人座之前,一個小太監叫了一聲「打碗蓋!」其餘四五個小太監便動手把每個菜上的銀蓋取下,放到一個大盒子里拿走。於是我就開始「用膳」了。所謂食前方丈都是些什麼東西呢?隆裕太后每餐的菜肴有百樣左右,要用六張膳桌陳放,這是她從慈禧那裡繼承下來的排場,我的比她少,按例也有三十種上下。我現在找到了一份「宣統四年二月糙卷單」(即民國元年三月的一份菜單草稿),上面記載的一次「早膳」①的內容如下:
口蘑肥雞 三鮮鴨子 五綹雞絲 燉肉 燉肚肺 肉片燉白菜 黃燜羊肉 羊肉燉菠菜豆腐 櫻桃肉山藥 爐肉燉白菜 羊肉片川小蘿蔔 鴨條溜海參 鴨丁溜葛仙米 燒茨菇 肉片燜玉蘭片 羊肉絲燜跑躂絲 炸春卷 黃韭菜炒肉 熏肘花小肚 鹵煮豆腐 熏乾絲 烹掐菜 花椒油炒白菜絲 五香乾 祭神肉片湯 白煮塞勒 烹白內
這些菜肴經過種種手續擺上來之後,除了表示排場之外,並無任何用處。它之所以能夠在一聲傳膳之下,迅速擺在桌子上,是因為御膳房早在半天或一天以前就已做好,根在火上等候著的。他們也知道,反正從光緒起,皇帝並不靠這些早已過了火候的東西充饑。我每餐實際吃的是太后送的菜肴,太后死後由四位太妃接著送。因為太后或太妃們都有各自的膳房,而且用的都是高級廚師,做的菜肴味美可口,每餐總有二十來樣。這是放在我面前的菜,御膳房做的都遠遠擺在一邊,不過做個樣子而已。
太妃們為了表示對我的疼愛和關心,除了每餐送菜之外,還規定在我每餐之後,要有一名領班太監去稟報一次我的進膳情況。這同樣是公式文章。不管我吃了什麼,領班太監到了太妃那裡雙膝跪倒,說的總是這一套:
「奴才稟老主子:萬歲爺進了一碗老米膳(或者白米膳),一個饅頭(或者一個燒餅)和一碗粥。進得香!」
每逢年節或太妃的生日(這叫做「千秋」),為了表示應有的孝順,我的膳房也要做出一批菜肴送給太妃。這些菜肴可用這四句話給以鑒定:華而不實,費而不惠,營而不養,淡而無味。
這種吃法,一個月要花多少錢呢?我找到了一本《宣統二年九月初一至三十日內外膳房及各等處每日分例肉斤雞鴨清冊》,那上面的記載如下:
皇上前分例菜肉二十二斤計三十日分例共六百六十斤
湯肉五斤 共一百五十斤
豬油一斤 共三十斤
肥雞二隻 共六十隻
肥鴨三隻 共九十隻
蒸雞三隻 共九十隻
下面還有太后和幾位妃的分例,為省目力,現在把它並成一個統計表(皆全月分例)如下:
后妃名 內斤 雞隻 鴨只
太后。 1860 30 30
瑾貴妃 285 7 7
瑜皇貴妃 360 15 15
珣皇貴妃 360 15 15
瑨貴妃 285 7 7
合計 3150 74 74
我這一家六口,總計一個月要用三千九百六十斤肉,三百八十八隻雞鴨,其中八百一十斤肉和二百四十隻雞鴨是我這五歲孩子用的。此外,宮中每天還有大批為這六口之家效勞的軍機大臣、御前侍衛、師傅、翰林、畫師、勾字匠、有身份的太監,以及每天來祭神的薩滿等等,也各有分例。連我們六口之家共吃豬肉一萬四千六百四十二斤,合計用銀二千三百四十二兩七錢二分。除此之外,每日還要添菜,添的比分例還要多得多。這個月添的肉是三萬一千八百四十四斤,豬油八百十四斤,雞鴨四千七百八十六隻,連什麼魚蝦蛋品,用銀一萬一千六百四十一兩七分,加上雜費支出三百四十八兩,連同分例一共是一萬四千七百九十四兩一錢九分。顯而易見,這些銀子除了貪污中飽之外,差不多全為了表示帝王之尊而糟蹋了。這還不算一年到頭不斷的點心、果品、糖食、飲料這些消耗。」
摘自溥儀《我的前半生》

貧窮不僅限制人的想像力,還侵蝕掉人的尊嚴。
當初和《我的前半生》一塊兒借的還有一本《陸犯焉識》,對於流放犯人在荒漠飢餓中的吃相,嚴歌苓是這麼寫的:

「儘管手指頭上沒剩下多少知覺,陸焉識還是摸出贓物是一塊表,並且摸出來它是誰的。是自己去年換出去的。換成五個雞蛋、吞咽時噎得他捶胸頓足的白金歐米茄,1931年的出品。他覺得心跳得很不妙,跳得血腥氣滿嘴都是。」

「九點鐘吹燈,存了私貨的人開始在黑暗裡加餐。開了田鼠倉房的人抓出一小撮一小撮的青稞,扔在嘴裡用唾液浸泡,用槽牙尖一點點地碾,嘴便是微型磨坊,脫粒去麩磨面合成一個工序,再用舌尖把碾出的麵漿清掃出來,積累成一小股,送進食道。有個走運的人在工地邊緣撿到了狼吃剩的兔子頭,腦殼裡的腦漿還半滿,這就用得上那些從來不修剪的小指甲了,用它將半凝固的兔腦一點點挑出,合著甲縫裡的泥垢填進嘴裡,吃得精細優雅。
適應了黑暗之後,能看見通鋪上一排腦袋。腦袋們輕微地動著。那些貌似靜止的腦袋裡面恰恰在大動,翻騰的腦漿子拍擊著腦殼,把念頭撒入長夜。滿屋子都是這些腦袋放出的念頭。念頭在黑暗中熟門熟路地找到了別人私藏的食物。每一份念頭都是一個獵手,他人的私藏都是獵物。」

「老幾手裡還剩三個土豆,四個土豆的定量今天是太富裕了,難以下咽。鄧指吃的和犯人們一樣,只是隨身帶了一小包干辣椒粉和鹽。他用最後一口土豆擦乾淨鋁飯盒蓋子上血紅的辣椒粉,塞在嘴裡,一會兒就滿嘴血紅。」

「五個青稞饅頭等於什麼,犯人們很清楚。等於五針葡萄糖。飢餓昏迷的人只需一針葡萄糖就還陽。飢餓昏迷頭一次第二次都能靠葡萄糖生還,第三次打也白打,打也死定了。那麼五個青稞饅頭起碼值一條半性命。」

「老幾來到病房窗口時,天已擦黑。晚飯吃蒸南瓜。好東西。犯人們打了飯,個個像護食的禽獸一樣躲在自己的角落吞吃。老幾走到病房窗下,掰一牙兒南瓜,把自己藏下的糖精片拿出來,抹一層甜味上去,再將南瓜塞進窗縫。過一會兒,他感覺一張嘴伸上來,接著,舌頭舔舐的聲音傳了出來。他又掰一牙兒南瓜,抹一層糖精,再塞進窗口。老幾把梁葫蘆當個小犢子喂,餵了整整一塊南瓜。南瓜是稀罕美食,甜味道更是,雖然是虛假甜味道。最後一口南瓜給舔舐完了,老幾感覺到自己的手指頭給攥住了。一雙手都上來了,攥著老幾的手指頭。那是一雙殺害過三條性命的少壯的手。
回到號子里,老幾把剩下的小半塊南瓜兌上開水,順時針方向一下一下攪動,為了把南瓜攪得發起來。這種攪拌很神,各種食物都能被攪得發起來。什麼時候兌水,兌多少,怎樣兌,都不能亂來,攪動的方向和快慢也不能亂來。吃那樣攪發的饅頭、炒青稞面、土豆泥給老幾短暫的飽脹感。老幾吃這類糊糊不用勺子,用輪胎片。輪胎片在一根筷子上綁緊,可以當一個舌頭用,緊貼著大號搪瓷缸子內膛走,能到達舌頭遠遠不能到達的底部和拐角旮旯。不管老幾的搪瓷缸子外部有多麼骯髒,內膛卻被這根橡皮舌頭舔得錚亮,乾淨得發澀。每頓飯老幾都是一副斯文吃相,卻把每一丁點食物都舔進了嘴裡。幾個月後,饑荒繼續惡化,我祖父這種車內胎做的大號舌頭就在整個七大隊普及了。」

兩本書,一個吃法極盡奢靡,一個吃法窮凶極惡。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豐子愷 《憶兒時》
我的父親中了舉人之後,科舉就廢,他無事在家,每天吃酒,看書。他不要吃羊、牛、豬肉,而喜歡吃魚、蝦之類。而對於蟹,尤其喜歡。自七八月起直到冬天,父親平日的晚酌規定吃一隻蟹,一碗隔壁豆腐店裡買來的開鍋熱豆腐乾。他的晚酌,時間總在黃昏。八仙桌上一盞洋油燈,一把紫砂酒壺,一隻盛熱豆腐乾的碎瓷蓋碗,一把水煙筒,一本書,桌子角上一隻端坐的老貓,我腦中這印象非常深刻,到現在還可以清楚地浮現出來,我在旁邊看,有時他給我一隻蟹腳或半塊豆腐乾。然我喜歡蟹腳。蟹的味道真好,我們五個姊妹兄弟,都喜歡吃,也是為了父親喜歡吃的緣故。只有母親與我們相反,喜歡吃肉,而不喜歡又不會吃蟹,吃的時候常常被蟹螯上的刺刺開手指,出血;而且抉剔得很不幹凈,父親常常說她是外行。父親說:吃蟹是風雅的事,吃法也要內行才懂得。先折蟹腳,後開蟹斗……腳上的拳頭(即關節)里的肉怎樣可以吃乾淨,臍里的肉怎樣可以剔出……腳爪可以當作剔肉的針……蟹整上的骨頭可以拼成一隻很好看的蝴蝶……父親吃蟹真是內行,吃得非常乾淨。所以陳媽媽說:「老爺吃下來的蟹殼,真是蟹殼。」
蟹的儲藏所,就在天井角落裡的缸里,經常總養著十來只。到了七夕、七月半、中秋、重陽等節候上,缸里的蟹就滿了,那時我們都有得吃,而且每人得吃一大隻,或一隻半。尤其是中秋一天,興緻更濃。在深黃昏,移桌子到隔壁的白場上的月光下面去吃。更深人靜,明月底下只有我們一家的人,恰好圍成一桌,此外只有一個供差使的紅英坐在旁邊。大家談笑,看月亮,他們─—父親和諸姐─—直到月落時光,我則半途睡去,與父親和諸姐不分而散。
這原是為了父親嗜蟹,以吃蟹為中心而舉行的。故這種夜宴,不僅限於中秋,有蟹的節季里的月夜,無端也要舉行數次。不過不是良辰佳節,我們少吃一點,有時兩人分吃一隻。我們都學父親,剝得很精細,剝出來的肉不是立刻吃的,都積受在蟹斗里,剝完之後,放一點姜醋,拌一拌,就作為下飯的菜,此外沒有別的菜了。因為父親吃菜是很省的,而且他說蟹是至味,吃蟹時混吃別的菜肴,是乏味的。我們也學他,半蟹斗的蟹肉,過兩碗飯還有餘,就可得父親的稱讚,又可以白口吃下余多的蟹肉,所以大家都勉勵節省。現在回想那時候,半條蟹腿肉要過兩大口飯,這滋味真好!自父親死了以後,我不曾再嘗這種好滋味。現在,我已經自己做父親,況且已經茹素,當然永遠不會再嘗這滋味了。唉!兒時歡樂,何等使我神往!


《閑來筆潭》這本書里,常見關於吃的描寫。

《童年記憶與求學之路》

撿地上的東西吃。

我大概5歲時,一有錢鄰居家的兒子結婚,一個小孩端著飯碗,在草地上摔倒了,把飯和碗里的粉蒸肉撒在地上。母親等人家走遠後,把地上的肉撿起往我嘴裡塞,那味道真好,感到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肉,接著母親又把草上的飯也抓起來給我吃了。

吃糠的記憶。

更讓我難忘的是,有一年倒了圩,家裡全淹了,日子異常艱難。把谷打碎,與糠米一起加菜煮了吃,外加一碗沒放油的鹹菜,吃過飯後,胃裡常常像刀割一樣難受。後來米沒有了,只能吃糠拌菜,兩天拉不出大便。父母著急,讓我蹲著,母親用筷子從我屁眼掏大便,有時還要用水灌沖。後來,父親買了一些麻油要我喝下,同時多喝水,才慢慢把糠屎拉掉。真是不堪回首啊!

人窮被人欺。

最彆扭的是,我家偏房出口的東邊不到一米,就是鄰居家的廁所,而偏房是我家做飯和吃飯的地方。每當我們吃早飯時,他就來拉屎,實在臭不可聞。幾經交涉,鄰居家就是不欠揍廁所,找村幹部,也不管。有一天,父親忍無可忍,要拿砍柴刀去拚命。

《難忘那夜的秋雨》

父親煮了一鍋菜粥,桌上放了一碗咸芥菜,也沒放油。父親說:「哼,人窮鹽缽里都會長蛆。」母親對我說:「你都十多歲了,家裡人多,幾畝地又打不到夠全年吃的糧食,你爸爸也忙不過來,不要再去讀書了,好么?」我放下碗,倒在床上哭。父母心軟了,讓步了,又說:「是同你商量,你硬要讀就去讀,反正我們窮。」我爬起來,餓著肚子就往學校跑,母親把我追了回來。吃晚飯時,父親突然問:「你能讀出個出息來么?今後能不能當上小學老師?」我說:「不知道,只要你們允許我讀,我會努力的。」

《畢業證書上的照片》里回憶上大學時候伙食費每月增加了四元錢,自己長肉了;

《江城瑣憶》里和愛人買皮革廠從豬皮上刮下來的油吃、愛人把西瓜皮用來做菜;

《十下鄱陽湖》里開展工作一連幾天吃住在船上,吃新鮮的魚;

《生日》里三十歲生日那天,去買了半條紅燒鰱魚,邊吃邊暗自感謝過生日;

《麵條》裡頭回憶了湯麵、上海陽春麵、北京豬肉丁炸醬麵、武漢熱乾麵、成都擔擔麵、香港雲吞面、甘肅牛肉拉麵、崑山奧灶面、鎮江鍋蓋面、山東德州龍鬚面。。。。

特別樸實的文風,特別生動的回憶。書里的文章不僅接地氣,簡直是鑽到了泥土裡。簡直就是老百姓嘮家常,雖然作者後來當了比小學老師要大一些的官。

最後,非常非常推薦大家閱讀全書。


首先想到的竟然是:

柳枝兒抱回家來.奶奶便把柳葉兒捋進盒裡、筐里,然後燒一鍋開水煮,煮好之後,又撈進涼水裡泡。往往要泡一兩天,換三五次水,再攥幹了剁碎,放上蔥花、鹽,做菜糊糊粥吃,有時候還會抓上一小把黑豆,喝兩口粥,吃到一個豆兒,滿心裡香得不行。

最好吃的當然是用它來包菜包子,裡面還要再放一勺油。做這樣的飯,全家便只允許我一個放開了吃。於是我拼了命直吃到肚子圓鼓溜溜的,薄薄的一層肚皮幾乎撐得透明。每當這時,奶奶便不放我出去亂跑,她擔心我一個跟頭摔倒,那紙一般的肚皮被弄破,裡面的腸子會淌出來。

看完這篇文章後,我就去嘗了一次柳葉,但是真的很難吃。

可最難過的是——有感情的朗讀全文,並體會,,,,

然後又想到古龍楚留香傳奇里,他們進大沙漠後吃東西的橋段:

這簡直已不像是輛馬車,而像是間屋子。
  車廂里有張又大、又舒服的軟榻,還有幾張錦墊,一張桌子,每樣東西顯然都經過苦心安排的,所以東西雖多,也並不顯得很擁擠。
  胡鐵花剛想問道:「酒呢?」
  姬冰雁已伸手在榻邊按了按,這錦榻下就彈出個抽屜來,抽屜里有六隻發亮的銀杯,還有十個用白銀鑄成的方瓶子。
  姬冰雁道:「這裡有十種酒,從茅台、大麴、竹葉青,到關外羊乳酒都有,瓶子看來雖不大,卻可裝得下三斤十二兩,你要喝什麼?說吧!」
  胡鐵花已瞪著這抽屜呆住了,過了半晌,才嘆道:「一彈手,各種酒都來了,這簡直就是每一個酒徒的夢想,難怪人們都想發財,發財果然是有好處的。」
  三個人喝了兩杯酒,胡鐵花又忍不住道:「現在若是有江北的大蝦米,和金華火腿腳爪來下酒,這地方就簡直像是在天上了,只可惜……」
  他話還未說完,錦墊下又有個抽屜彈了出來,裡面不但有江北的大蝦米,金華的火腿,還有福州糟魚、福州燒鵝、海寧海臭蟲、無錫肉骨頭、長白山的梅花熊掌……總之,只要你想得出來最好吃的下酒菜,這抽屜里就有。
  胡鐵花叫了起來,道:「你這是在變戲法嘛!」
  姬冰雁淡淡道:「人活著,就要享受,尤其是受過太多罪的人,有一次我餓得恨不得把自己的手剁下來吃,所以現在無論我在哪裡,總要先將那裡堆滿了吃的東西,甚至在我睡覺的床下面,都是有酒有肉的。」
  胡鐵花聽得本想笑出來,但仔細一想,卻非但再也不覺得這話有什麼可笑,反而有些想哭了。


歇了老大半天,他到橋頭吃了碗老豆腐:醋,醬油,花椒油,韭菜末,被熱的雪白的豆腐一燙,發出點頂香美的味兒,香得使祥子要閉住氣;捧著碗,看著那深綠的韭菜末兒,他的手不住的哆嗦。吃了一口,豆腐把身里燙開一條路;他自己下手又加了兩小勺辣椒油。一碗吃完,他的汗已濕透了褲腰。半閉著眼,把碗遞出去:再來一碗!
選自《駱駝祥子》


以下內容選自本人最新譯作《一個英軍炮兵眼中的朝鮮戰爭

有一個我剛認識的朋友和我打算去伍爾維奇鎮里遊覽一番,找點平價食品改善一下,因為食堂里的東西實在太難吃了。他是個家住弓街(Bow)的倫敦人,還是個美食家,此君樂於尋找各種街頭小吃,而我這麼個從小接受嚴格教育的人則缺乏類似的經驗。我們在火車站附近找了家餐館,這頓飯吃的可謂價廉物美。我這才好好觀察了一下費勒姆(Fareham)之外英國其他地方人們的生活。

有些傢伙想要拉我們在科倫坡市內遊覽一番,為的就是掙幾個盧比(我們上岸前都兌換了一些當地貨幣),我們躲開了這些人,決定找個價格公道的地方吃一頓。但是很多飯館看上去都不怎麼乾淨,最後大家找家叫南京餐館的中餐館。我們對中餐里的咕嚕肉、蝦球或者炒雜碎菜一無所知,吃了一頓標準的英餐,薯條炸魚。我們希望中餐館的服務員不會發現,我們正在奔向和他們同胞廝殺的戰場。

幾個小時以後,列車員給每個人送來三個不大的橄欖綠色罐子放在列車走道中央—一個是熱的,兩個涼的。現在是開飯時間,我們紛紛坐在下鋪吃飯。熱菜的罐頭外邊是黑字「火腿青豆」。冷盤的罐子上寫著「半份杏干」,另外一個是罐子里有不少小包裝。我打開其中一個,不禁驚訝的發現裡邊有20支香煙、咸餅乾、甜餅乾、果凍、巧克力、奶粉、咖啡和糖,另外還有一份主菜,一小卷手紙。不得不說山姆大叔的心思很細膩,裡邊還有一把可以摺疊的開罐刀,美國人告訴我們說最好和身份牌放在一起,以防丟失。

後來大家都餓了,才想起來應該吃飯了,穿過搖晃的車廂排隊去領取午餐的時候,大家想的都是C口糧。不過列車上供應的是正兒八經的熱餐,用非常厚的硬紙板盤子盛,我必須得說這頓飯味道不錯。我們排成一隊向前,分別有人往我們的盤子里盛肉或者蔬菜,最後一道菜是我以前沒見到過的黃色蔬菜,上邊澆了一勺奶油色的醬汁。這種菜看起來不同尋常,顏色特別鮮艷。這肯定是美國人的招牌菜。回到自己的車廂之後,我嘗了嘗,才發現這頓飯其實是罐頭蘋果派和澆了烤肉汁的奶油凍,其實真不用盤子吃

我們在佐世保下車之後,來到一大片美國陸軍物資補充站的帳篷中間,要在這裡渡過兩天,然後乘坐下一班輪船去浦項。找到分配給我們的帳篷,然後又去指定地點吃晚餐。我記得當時我們是第三批走進那座巨大帳篷的士兵,排隊的時候我們的一個士官從供高級士官出入的入口走了進去,那裡有個美軍的一等兵跟他說「想吃飯你就回去排隊」,這話說得可能不太好聽,不過這頓飯確實是很可口。有多種烤肉和蔬菜可供選擇,還有蘋果派、櫻桃派或者杏派,或者是罐頭水果和冰激凌,只要你吃得下。這真的是陸軍的伙食?是的,但可惜這不是英國陸軍。但是第二天的早餐要比晚餐更好吃。

我排到隊尾,隨手拿起一個「鋁」餐盤,在這裡就餐是自助餐式的,我拿了一小盒牛奶,往裡倒了一些穀物,然後沿著餐桌一直往前走。桌子上擺著白麵包、黑麵包,有的是麵包片有的是烤過的—可以隨便挑選—然後我走到了熱菜區,這裡的菜肴非常棒,我拿了一些培根、香腸和麵包。有個廚子問我要不要雞蛋,我端著餐盤想,當然要啦。然後他說「想要怎麼做的」或者大約類似的話。我告訴他說「兩面,半熟」,隨後煎好的雞蛋被放進了餐盤。我繼續向前走到咖啡機旁邊,還夾了一些麵包圈和其他一些典型。這就是一頓早餐了。我們幾個英國士兵一致認為,以後再也不會吃到像佐世保這裡這樣的早餐了,在英國軍隊里也吃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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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七公道:「咱們且不說這個,我瞧你肚子也餓啦,咱們吃飽了再說。」於是扒開雪地,找些枯柴斷枝生了個火堆。楊過幫他檢拾柴枝,問道:「煮甚麼吃啊?」洪七公道:「蜈蚣!」

楊過只道他說笑,淡淡一笑,也不再問。洪七公笑道:「我辛辛苦苦的從嶺南追趕藏邊五丑,一直來到華山,若不尋幾樣異味吃吃,怎對得起它?」說著拍了拍肚子。楊過見他全身骨格堅朗,只這個大肚子卻肥肥的有些累贅。洪七公又道:「華山之陰,是天下極陰寒之處,所產蜈蚣最為肥嫩。廣東天時炎熱,百物快生快長,蜈蚣肉就粗糙了。」楊過聽他說得認真,似乎並非說笑,心中好生疑惑。

洪七公將四塊石頭圍在火旁,從背上取下一隻小鐵鍋架在石上,抓了兩團雪放在鍋里,道:「跟我取蜈蚣去罷。」幾個起落,已縱到兩丈高的峭壁上。楊過見山勢陡峭,不敢躍上。洪七公叫道:「沒中用的小子,快上來!」楊過最恨別人輕賤於他,聽了此言,咬一咬牙,提氣直上,心道:「怕甚麼?摔死就摔死罷。」膽氣一粗,輕功施展時便更圓轉如意,緊緊跟在洪七公之後,十分險峻滑溜之處,居然也給他攀了上去。

只一盞茶時分,兩人已攀上了一處人跡一到的山峰絕頂。洪七公見他有如此膽氣輕功,甚是喜愛,以他見識之廣博,居然看不出這少年的武功來歷,欲待查問,卻又記掛著美食,當下走到一塊大石邊,雙手抓起泥土,往旁拋擲,不久土中露出一隻死公雞來。楊過大是奇怪,道:「咦,怎麼有隻大公雞?」隨即省悟:「啊,是你老人家藏著的。」

洪七公微微一笑,提起公雞。楊過在雪光掩映下瞧得分明,只見雞身上咬滿了百來條七八寸長的大蜈蚣,紅黑相間,花紋斑斕,都在蠕蠕而動。他自小流落江湖,本來不怕毒,但驀地見到這許多大蜈蚣,也不禁怵然而懼。洪七公大為得意,說道:「蜈蚣和雞生性相剋,我昨天在這兒埋了一隻公雞,果然把四下的蜈蚣都引來啦。」

當下取出包袱,連雞帶蜈蚣一起包了,歡天喜地的溜下山峰。楊過跟隨在後,心中發毛:「難道真的吃蜈蚣?瞧他神情,又並非故意嚇我。」這時一鍋雪水已煮得滾熱,洪七公打開包袱,拉住蜈蚣尾巴,一條條的拋在鍋里。那些蜈蚣掙扎一陣,便都給燙死了。洪七公道:「蜈蚣臨死之時,將毒液毒尿盡數吐了出來,是以這一鍋雪水劇毒無比。」楊過將毒水倒入了深谷。

只見洪七公取出小刀,斬去蜈蚣頭尾,輕輕一捏,殼兒應手而落,露出肉來,雪白透明,有如大蝦,甚是美觀。楊過心想:「這般做法,只怕當真能吃也未可知。」洪七公又煮了兩鍋雪水,將蜈蚣肉洗滌乾凈,再不余半點毒液,然後從背囊中取出大大小小七八個鐵盒來,盒中盛的是油鹽醬醋之類。他起了油鍋,把蜈蚣肉倒下去一炸,立時一股香氣撲向鼻端。楊過見他狂吞口涎,饞相畢露,不佃得又是吃驚,又是好笑。

洪七公待蜈蚣炸得微黃,加上作料拌勻,伸手往鍋中提了一條上來放入口中,輕輕嚼了幾嚼,兩眼微閉,嘆了一口氣,只覺天下之至樂,無逾於此矣,將背上負著的一個酒葫蘆取下來放在一旁,說道:「吃蜈蚣就別喝酒,否則糟蹋了蜈蚣的美味。」他一口氣吃了十多條,才向楊過道:「吃啊,客氣甚麼?」楊過搖頭道:「我不吃。」洪七公一怔,隨即哈哈大笑,說道:「不錯,不錯,我見過不少英雄漢子,殺頭流血不皺半點眉頭,卻沒一個敢跟我老叫化吃一條蜈蚣。嘿嘿,你這小子畢竟也是個膽小鬼。」

楊過被他一激,心想:「我閉著眼睛,嚼也不嚼,吞他幾條便是,可別讓他小覷了。」當下用兩條細樹枝作筷,到鍋中夾了一條炸蜈蚣上來。洪七公早猜中他心意,說道:「你閉著眼睛,嚼也不嚼,一口氣吞他十幾條,這叫做無賴撒潑,並非英雄好漢。」楊過過:「吃毒蟲也算是英雄好漢?」洪七公道:「天下大言不慚自稱英雄好漢之人甚多,敢吃蜈蚣的卻找不出幾個。」楊過心想:「除死無大事。」將那條蜈蚣放在口中一嚼。只一嚼將下去,但覺滿嘴鮮美,又脆又香,清甜甘濃,一生之中從未嘗過如此異味,再嚼了幾口,一骨碌吞了下去,又去挾第二條來吃,連贊:「妙極,妙極。」

洪七公見他吃得香甜,心中大喜。二人你搶我奪,把百餘條大蜈蚣吃得乾乾凈凈。洪七公伸舌頭在嘴邊舔那汁水,恨不得再有一百條蜈蚣下肚才好。楊過道:
「我把公雞再去埋了,引蜈蚣來吃。」洪七公道:「不成啦,一來公雞的猛性已盡,二來近處已無肥大蜈蚣留下。」


最記憶尤深的,是《第八號當鋪》,不是電視劇,是小說里那個饞嘴又性感的小妖精。第一次體現出她饕餮本性的,是第八號當鋪的一頓閑適的早餐。

吃早餐之時,一張長枱上僕人來來往往奉上食物,源源不絕而來的有水果、炒蛋、香腸、沙律、湯、麵條、各款麵包與飲品。老闆曾經向阿精提出過這是過度運用資源,兩個人的早餐何用放到一桌都是,但阿精堅持食物源源奉上的重要性,她深切認為單單一人一碟食物是寒酸、貧窮、無品味的表現。
  像今天早上,阿精一邊享用她的早餐一邊忙碌張羅:「這個雪花蝦仁的蛋白好滑,做得好,雲腿冬瓜條夠清淡,適合早上的胃口。就吩咐廚子以後可以多做這兩個菜做早飯。」
  「這是什麼白粥?當中的瑤柱一點都不夠香,我們的海味供應商換了嗎?」
  「奄列不可以連續兩天用肉類做餡料,這是我告訴過你們的呀!為什麼不選用磨菇?水果也不錯,近來的水蜜桃好。」
  「為什麼這星期沒有芝士?給我要那種軟熟的Mrs Churchill。」
  當阿精指指點點時,老闆像一切的男人,在吃早餐時不發一言,埋頭在早報的紙張中,英文報章的頭條是華爾街股市崩潰,他可以想像,由今個月開始,當鋪的生意額必定會提升。
  阿精正在品評她的咖啡:「這種咖啡豆夠香,出產地在哪裡?」
  老闆從報紙中向阿精的位置瞄了一眼,他看到阿精的面前已擺放了五六隻空碟,阿精的食量一向驚人,是普通男人的三四倍。老闆反而吃得少。
  他習慣了阿精對食物的  嗦嗦,他放下報紙,對她說:「待會到後山騎一陣馬可好?」
  阿精放下她的豆腐味道雪糕,抬頭向老闆望去,歡喜地說:「好啊!」
  老闆站起來,轉身走往他的私人行宮,而阿精,望看老闆的背影,滿口豆腐雪糕的她笑得好開心。
  她喜歡與老闆一起做上任何事,當然包括騎馬。
  她笑意盎然的趕快吃掉一個朱古力牛角包與一小碗日本冷麵,雖然還是有點意猶未盡,但她還是決定今天的早餐到此為止。

這些都是那時候我聽都沒聽說過的美味呀,由衷的羨慕阿精,揮霍不完的錢財,永遠吃不胖的身材。

阿精對待食物的態度,仍是我看過小說當中,最最虔誠的。

 今次,她去巴黎。
  在一流的食店中,阿精要了合桃蒜茸牛油 法國蝸牛、烤兔仔肉及野茵、香煎鵝肝,一個蜜酒燴梨,以及一支Chateau de Mallenet 95紅酒。其他顧客對這位很能吃的小姐紛紛投以注目禮,她真是好胃口呀,每一碟都吃得不剩一片肉,連伴菜也一掃光,很滋味的樣子,一口接一口。
  什麼也不剩下,她結賬,接著到另一間餐廳再吃過,她要了一個四個人份量的海鮮盤、紅酒燴牛尾、墨魚子海鮮嗜喱、蟹肉雲吞龍蝦湯以及一個凍檸檬梳乎里。
  同樣地,她滋味的全部放進肚子里,讓嘴與胃感受食物帶來的豐厚與滿足,每一種味道,每一種從咀嚼中得到的質感,每一口落進胃中的重量感,令她全身上下都感動起來。
  食物,是能量、是渴求、是補充、是滿足。   當她處理了所有食物之後,神聖的微笑便從臉上泛起。對了,當一切都虛幻和捉不住之時,只有填滿肚裡的食物才是現實。

這是加入八號當鋪之後阿精的生活,她有錢有品位還有好身材,當然有資格吃的又好又貴,但是很久之前,她生在一個很窮很窮的村子裡,對食物的渴望,是她的唯一。

阿精的肥肉,從此之後,我再不厭惡肥肉。

那是中國中部的一條小村,這村落的所有居民都務農為生,種稻種粟種一些蔬菜,另外養 豬、牛和雞,每戶都有六方塊的地,自給自足,每年留部分收入作繳稅之用,再有多餘的農作 物,便拿出省城賣,雖然,也賣不到多少錢。
  捱餓的機會多的是,失收固然要餓,就算是好日子也一樣餓,一把米兩條粗萊,填得飽人的 食慾嗎?空洞洞的、不滿足的胃,總是渴望看更豐盛的填補。
  可會有大塊大塊的肉?油膩厚重的肉,咬在口中都是肥羔與肉汁,這肉的感覺,久留齒縫間,要多纏綿有多纏綿,咬到口的肉,含在嘴裡,捨不得咀嚼,捨不得吞掉,就讓它溶化在舌頭之上,含住不放不吞,含到睡覺,含至翌日雞啼,那塊肉仍然在,那肉香久久不散,永恆在口腔 內打轉,一張口,把口氣倒流鼻孔,是最滿足最了不起的事。

還有阿精的棗,文字之美就是這麼奇妙,多年後,我已經想不起這本書的情節,每次吃棗的時候,會想,這是耶穌也吃的食物啊

忽然,男人說話:「要不要嘗一口棗,我猜你沒嘗過。」
  阿精定了定神。「是這裡的特產?」
  男人說:「連耶穌也吃哩!」
  阿精便說:「那麼,一定要試!」
  她伸手接過了男人手上的棗,而男人向送棗的小販道謝。
  這種果物,帶著厚重的甜,說不上人間極品,然而含在嘴裡以後,阿精便捨不得吞下去,讓 那甜香沁入她的味蕾,她忘我她體會這聖地上連耶穌也嘗過的果物。
  合上眼,她要自己清晰地記下這種了不起的蜜餞感受。
  彷彿,回到百多年前,那連肥肉也是人間極品的苦日子,為了可以吃,她抹屎抹尿,用盡手段;為了吃,她殺了人,跟著老闆過日子……
  不知不覺間,眼眶便濕潤起來。棗含在她的口中,帶動了古舊的哀愁,她吸一口氣,忍住了,淚才不流下來。

阿精的貪食貫穿全書,來自於一個女孩最最原始,想要幸福的慾望。所以那種食物之美,來的特別直觀,很多很多年之後我也忘不了。

第二個想和大家分享的,就是安房直子的文字啦,安房直子是一名日本的童話家,當年在少年文藝看到推薦她的人說,看安房直子的文字,就忍不住打開冰箱,想吃點什麼香香軟軟的東西。說的真的很好,那種溫柔的食慾,就像小時候媽媽盛在小碗里的湯。

老奶奶在煮得軟乎乎的小豆里,加足了砂糖,做成了好吃的豆餡。而用擂杵敲打煮得喧騰騰的米,則是三個孫兒的活了。
  窗子外面,天早就漆黑一片了,老奶奶的家裡點起了橘色的電燈。把搗碎了的糯米,做成糯米丸子,再把它們用小豆餡裹起來,一個接一個地往大盤子里放時,老奶奶突然熱淚盈眶了。這麼熱鬧、這麼快樂的晚上,已經是幾十年沒有過了的吧?老奶奶記起來了,還是老奶奶的爸爸媽媽活著、老奶奶的姐姐們也都活著的從前的日子,也是在這間廚房裡,熱熱鬧鬧地做過豆沙糯米糰子。
  用餐盤把豆沙糯米糰子的盤子端了過來,煮了茶,老奶奶和三個孩子吃起了豆沙糯米糰子。
  「好吃嗎?」
  「甜嗎?」
  當孫兒們一口一個地吃著的時候,老奶奶眯著眼睛,這樣問道。孩子們只是嗯嗯地點頭,到底吃了多少個豆沙糯米糰子呢?三個人的肚子不知不覺地鼓了起來。眼皮一沉,沒一會兒,最小的那個當場就躺下睡著了,中間的那個孩子也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老奶奶哈哈地笑了。
  「哎呀哎呀,吃飽了,就困了呀。」

還有很多想分享,美食與文字,真是最最美好的搭配,如果有人看就點個贊吧


特別喜歡汪曾祺散文中寫關於吃的段子~

孩子吃鴨蛋是很小心的。除了敲去空頭,不把蛋殼碰破。蛋黃蛋白吃光了,用清水把鴨蛋殼裡面洗凈,晚上捉了螢火蟲來,裝在蛋殼裡,空頭的地方糊一層薄羅。螢火蟲在鴨蛋殼裡一閃一閃地亮,好看極了!

來自汪曾祺的回憶性散文——《端午的鴨蛋》,選自《汪曾祺全集》


一次在北京的「灶溫」,那是一爿道地的北京小吃館。棉簾啟處,進來了一位趕車的,即是趕轎車的車夫,辮子盤在額上,衣襟掀起塞在褡布底下,大搖大擺,手裡托著菜葉裹著的生豬肉一塊,提著一根馬蘭系著的一撮韭黃,把食物往框台上一拍:「掌柜的,烙一斤餅!再來一碗燉肉!」等一下,肉絲炒韭黃端上來了,兩張家常餅一碗燉肉也端上來了。他把菜肴分為兩份,一份倒在一張餅上,把餅一卷,比拳頭要粗,兩手扶著矗立在盤子上,張開血盆巨口,左一口,右一口,中間一口!不大的功夫,一張餅下肚,又一張也不見了,直吃得他青筋暴露滿臉大汗,挺起腰身連打兩個大飽膈。
又一次,我在青島寓所的後山坡上看見一群石匠在鑿山造房,晌午歇工,有人送飯,打開籠屜熱氣騰騰,裡面是半尺來長的醱面蒸餃,工人蜂擁而上,每人拍拍手掌便抓起餃子來咬,餃子裡面露出綠韭菜餡。又有人挑來一桶開水,上面漂著一個瓢,一個個紅光滿面圍著桶舀水吃。這時候又有挑著大蔥的小販趕來兜售那象甘蔗一般粗細的大蔥,登時又人手一截,像是飯後進水果一般。上面這兩個景象,我久久不能忘,他們都是自食其力的人,心裡坦蕩蕩的,餓來吃飯,取其充腹,管什麼吃相!
——梁實秋先生《吃相》


汪曾祺有句名言說「生活,是很好玩的」,這個可愛小老頭兒的文章里有很多關於吃的描寫。

1

很多東西,乍一吃,吃不慣,吃吃,就吃出味兒來了。

——《老味道》

2

我所謂的「清香」,即食時如坐在河邊聞到新漲的春水的氣味。

——《故鄉的食物》

3

西瓜以繩絡懸於井中,下午剖食,

一刀下去,咔嚓有聲,涼氣四溢,連眼睛都是涼的。

——《夏天》

4

平常食用,一般都是敲破,空頭用筷子挖著吃。筷子頭一紮下去,吱——紅油就冒出來了。

——《端午的鴨蛋》

5

「有一道菜,敢稱是我的發明;塞肉回鍋油條。油條切段,寸半許長,肉餡剁至成泥,入細蔥花、少量榨菜或醬瓜末拌勻,塞入油條段中,入半開油鍋重炸。嚼之酥碎,真可聲動十里人。」

——《歲朝清供》

6

蒙古族同志說,會說這兩句話就餓不著。一句是「不達一的」——要吃的;一句是「莫哈一的」——要吃肉。

——《手把肉》

7

我後來到過很多地方,走進過很多水果店,都沒有這家水果店的濃厚的果香。這家水果店的香味使我常常想起,永遠不忘。因為那年我正在戀愛,初戀。

——《水果店》

8

我想念喝一碗慈姑湯,我想念故鄉的雪。

——《鹹菜茨菇湯》


六七十歲的汪曾祺提起筆,從不寫大是大非,只寫花草是什麼樣子,四時有什麼味道,蘿蔔白菜有幾種吃法。那些生活中不起眼的小事,都讓他品出了滋味。

其子汪朗曾在採訪中回憶父親說:他的文字簡單、輕快,總是讓人感覺很舒服。而父親在作品中把這些呈現出來,是想告訴大家:「雖然生活中存在種種不濟,但仍然有美好的人或事物存在。」


圖片來自攝影師orie ichihashi,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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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一道最微弱的光,我們也要把它灑向需要溫暖的生活……"


說起紅樓的吃食,大多人都會想起茄鯗,但是我最喜歡芳官吃飯這一段:

說著,只見柳家的果遣了人送了一個盒子來。揭開一看,只見裡面是一碗蝦丸雞皮湯,又是一碗酒釀清蒸鴨子,一碟腌的胭脂鵝脯,還有一碟四個奶油松瓤卷酥,並一大碗熱騰騰碧瑩瑩的綠畦香稻粳米飯。小燕放在案上,走去拿了小菜並碗箸過來,拔了一碗飯。芳官便說:「油膩膩的,誰吃這些東西」

——《紅樓夢》
第六十二回 憨湘雲醉眠芍藥茵 呆香菱情解石榴裙。

小時候看得超級饞!心裡直嘀咕「芳官姐姐你不吃給我吃呀嚶嚶嚶!(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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