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感受到了歲月的殘忍?
說說我的媽媽。
年輕時漂亮愛打扮,就是文化程度低,17歲便進入工廠上班,奈何長相甜美,追求者甚多。
工作了幾年,到了找對象的年齡,精挑細選找了人帥個子高,字還寫得好的我爸,結了婚生了我。哦對了,我爸家庭條件很一般。
所以他們結婚時,是真正意義上的裸婚,沒有錢買房就住在單位分的宿舍樓里,沒有錢辦婚宴酒席就領證完事。
即使那時貧窮,年輕的她對未來的生活是充滿期待和展望的,什麼叫歲月的殘忍,她不懂。
我上小學後他們買了單位的房子,可算是有了自己的房子。她高興呀,每天早早起床變著花樣做早餐,還養了一隻狗。
愉快的日子過了兩年,以發現丈夫出軌告終。她徹夜失眠過,爭吵打鬧過,跟蹤過,挽回過,自殘過,但都無濟於事,她拼盡最後一絲力氣要到了女兒的撫養權,同意離婚了。
離婚後娘兒倆過的還挺苦的,一個月只發400多元工資的工廠還倒閉了,她本想南下打工,但不忍心看到女兒苦苦哀求她留下的眼神,於是放棄,留在本市找一些零工謀生計。
那時她三十齣頭,尚年輕,每日早出晚歸還要忍受鄰居的閑言碎語和有意無意的欺負,歲月開始慢慢將殘忍這把刀擺在她面前,她學會低頭,學會忍受,學會沉默。
在朋友的介紹下,她開始接觸合適的男性,幾經波折,終又再婚,還生了小兒子。小兒子過敏性體質,體弱多病,她一邊照顧快要高考的女兒,一邊照顧身體不好的小寶,兩個省份來來回回的跑,從未抱怨。就這樣一直過到了女兒考上大學。
直到小兒子查出過敏性紫癜,直到醫生說可能轉移到腎上。她一個人抱著他,坐一夜火車到北京,帶他看病化驗住院,來來回回奔波,但兒子病情沒有好轉,一年時間內又得了胃炎,淋巴結,蕁麻疹,感冒是家常便飯,三個月內無徵兆地發燒十二次,六歲的小孩迅速瘦了十斤。
生活這一重擊,終於擊中了她的要害。她堅強了這麼久苦撐了這麼久,卻在那些奔波的日子裡迅速地垮下去,人到中年,歲月殘酷至此。
清明放假,我從大學去北京看他們,弟弟在住院,她住在最廉價的出租房裡,很臟很小很臭的房間,她說自己發愁的好幾天吃不下飯,她四十多歲,頭髮已經快全白。我和她騎著摩拜在北京最中心的地方轉了一個下午,聊了很多,她還在南鑼鼓巷給我買了好吃的。
弟弟出院的那天,我送他們回家,我們坐公交車去火車站,弟弟躺在她懷裡睡著了。窗外有風,她拿出一件衣服蓋在弟弟身上,陽光照在她的臉上,皺紋和白髮愈發刺眼。我愣愣地看了她一會兒,趕緊轉過臉看窗外,生怕她發現我的眼淚淌下來。
到了火車站,我去幫她取票,出來找她時,看見她抱著睡夢中的兒子蹲在地上。北京的車站人潮擁擠,他們是那麼的渺小,如同一顆塵粒。我把票遞給她,看著她艱難地一手拖著行李一手抱著孩子,慢慢走遠了。
殘忍有時能看到,有時看不到。
熙熙攘攘的步行街,人潮湧動,媽媽和女兒一起逛街,衣帽飾品,彩妝玩物。
女兒說:「媽,幫我拿下這件,我去試衣間穿下大碼的看看」
媽媽接過長裙,女兒靈巧地拐進裡面。那時客人正好都走出去,老闆也扭頭看向別的地方,那一瞬間媽媽站在鏡子前,舉起花花綠綠的長裙在身前比划了一下。
媽媽微微一笑,又有點難過,這是歲月的殘忍。
還有百無聊賴的暑假,冰激凌浸濕了作業,但是浮光蠻好,浮光里的微塵也蠻好,一切都挺好,因為這是兒子的暑假。
父親下班回來,家裡沒什麼人,那臭小子又跑出去玩了。
他搖搖頭,把桌上已經融化的冰激凌丟進垃圾桶里,一轉身看到電視上插著兒子的新遊戲機。他悄悄走過去拿起手柄,但按了一會也沒怎麼弄懂。
父親嘆口氣把手柄又放下,關掉了電視,這是歲月的殘忍。
或者許多年後,你回到陌生又熟悉的家鄉。炊煙柳巷,小鳥野花。發展慢也有發展慢的好處,它留住了你的回憶,也留住了你的小夥伴。
你和小夥伴點了三盤鍋貼,兩碗砂湯,寒暄了一番說著這些年的容易和不容易。
時光很溫暖,風也很溫暖,你正要說你遠大的理想和抱負,小夥伴卻放下筷子,說:「不講了,我得接孩子放學去」
說完你開心地和他揮手告別,失落地走回家去,鞋子上踢滿了泥,這也有點殘忍。
依我來看,時光就是一條長長的大路,這路上走滿了匆忙生活的人群。有些拉著你,有些陪著你,他們會陪你走過許多坎坷和美麗的風景。
但年輕的生命總會越走越快,蒼老也逐漸慢下步伐,還有別的人輕輕道別,拐到其他的路上,走著走著,不免會有些難過。
直到有一天只剩下你一個人,雙腳發軟,倒在細雨霏霏的風裡。
但是沒有關係。
媽媽雖然穿不了花花綠綠的裙子,但從試衣間里終會走出來一個貌美如花的小姑娘,所以你還可以看到她的驕傲。
父親也沒有精力去玩這些遊戲了,但是熬夜闖關的那股熱血和激情,已經陪伴他幾十年,也歡快地影響了許多人。
小夥伴去接孩子,留你一個人回家。但你快到家的時候突然想到,也沒問是男孩還是女孩,不過應該和他一樣仗義吧。
歲月是殘忍的,也是溫柔的,它拿走了許多東西,但暗中早已給了補償。就像風可以吹散美麗的花朵,也可以把種子帶往更遠更遼闊的地方。
幸運的是,這些事情一直在發生,而且會永遠進行下去。
你看,歲月看起來多麼殘忍,但是這些都沒有關係。
我哥有一個談了五年的女朋友。兩個人互相見過雙方家長,訂了婚,買了戒指,選了黃道吉日,發了請帖定了婚宴,一切都很完美。
然後分手了。
分手原因平庸無常,和大多數情侶一樣。雙方慢慢越來越無法交流,矛盾越來越多,最終一個導火索引發所有積壓的不滿,爭吵翻臉,一拍兩散。
分手後我哥一度表現的很瀟洒。整天和哥們吃吃喝喝,接受家裡安排的一切相親,讓任何姑娘坐他前女友曾坐了三年的副駕駛,(車是兩個人談了兩年戀愛時一起去挑的),然後絕口不提這段感情。
我一度認為我哥一定是那種不把感情當回事,翻臉無情再也不回頭的浪子。直到某天我哥突然醉醺醺的打電話給我,別彆扭扭的扯了半天廢話之後終於張口:「你說為什麼她天天給我朋友圈點贊啊?是不是還喜歡我啊……」
我其實很少和我哥交流,他長年忙於事業,酒肉朋友一大堆,真正和家人相處的時間很少。他是我三叔家兒子,一直把我當小孩子。所以這個莫名其妙的電話讓我突然意識到,我哥開始把我當大人了,而更重要的是,他對於自己的感情走投無路了。
我耐心聽他大著舌頭的絮絮叨叨,才終於明白,那些看似無情的人才最深情。
他曾在分手後數不清的深夜開車到女孩家樓下,看著她房間的燈抽了一宿的煙。他曾在所有姑娘坐他副駕駛時都感到恍惚,明明分手了,他還是覺得莫名的愧疚。他也曾在無數場酒局上故意喝多,來者不拒,可喝的越多越想她。他的手機殼,汽車坐墊,大多數衣服,甚至家裡擺放的小玩偶,都是和她一起買的。
「就是那種突然發現全世界都是她的影子,逼的我窒息的感覺,你懂嗎。」我哥這麼說著。
我那時正在談戀愛,無法切身體會我哥的心情,只是按照那套老路子安慰他,語言貧瘠,只會說什麼「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你長的又帥事業有成早晚能找到更好的,別在一棵樹上弔死嘛……」我哥只是苦笑。
我後來才知道,用這樣的話去安慰一個失戀的人,既不負責任又沒有任何作用,失去一個愛人就像失去了一部分自己,連自己都失去了,找誰也彌補不回來。
後來我哥就沒再和我打過電話,我每次見他,他還是嘻嘻哈哈摸摸我的頭。三叔來我家玩總是說著他最近又和哪個姑娘相親相的挺順利,開的店生意也很紅火,能定下來的話年底就結婚。
就在今天中午,我哥帶著那個剛認識了一個多月的姑娘,姑娘父母也來了,和我們一大家人吃了飯。
姑娘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笑起來彎彎的月牙眼,說話溫溫柔柔的,和他前女友一點也不像。
印象里他前女友微胖但是很好看,經常和他互掐,說話大嗓門,笑起來整條街都聽的到。
三叔喜上眉梢說著這是訂婚宴,吃了這頓飯,給姑娘一個大禮金,年底沒問題就結婚。姑娘羞澀的笑笑,我哥也笑了,眼裡沒有什麼波動,給姑娘父母倒茶遞煙倒酒殷殷勤勤,十分自然。
訂了婚之後我哥開車送我回家,路上什麼話也沒說。我看著我哥突然覺得他老了,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明明年初才分手,怎麼這才過了幾個月就能和剛認識一個月的女孩結婚呢。「哥,你喜歡她嗎?」
我哥笑了:「說什麼喜不喜歡,舒服就行了。」
我說:「那怎麼行呢,結婚不是得找一個特別特別喜歡才行的嗎?」
「你以後就明白了,和誰結婚,都是一樣的。」我哥目視前方古井無波,突然又說:「但我還是不希望你這樣。」
我想起我哥當年上學的時候,在學校也是風雲人物,站在教學樓上對著姑娘吹口哨被姑娘攆的滿地跑,打個籃球也騷的不行,一群迷妹站在球場邊上眼冒星星。而如今的我哥,開著白手起家買的車,和剛認識一個月的女孩訂了婚。整日奔波於酒場和店裡,有了微微的啤酒肚,為家裡的大小事情操心出力,以前學的吉他早不知道丟到哪去了。
我想問他快樂嗎,
張了張嘴還是算了。
今年我媽還沒催,我就自己穿上了秋褲 。
我初中的音樂老師是個刺頭,抽煙喝酒燙頭,還跑到過教導主任辦公室罵過架,以至於我們一致認為他一定是後台極硬才能當上老師。
我剛入學的時候,他已經接近30歲了,卻依舊留著飛機頭,鬍子拉碴,穿著花花綠綠的襯衫,每天背著吉他在學校里走來走去,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有人問他你這樣找不到女朋友怎麼辦,他說,去你媽的,我就算一輩子不結婚也和你無關。
音樂教室是一個破舊的小房子,裡面放著吉他,鋼琴和一堆樂譜,也兼做他的辦公室,有時離著教室幾十米遠的時候,就能聽見他在裡面彈鋼琴或是鬼哭狼嚎,說是鬼哭狼嚎,但要是仔細聽聽,也有那麼一絲味道。
這樣的人上課自然不肯按教材講,大半時候,會給我們科普一些像hiphop與雷鬼之類的音樂流派,有時候講高興了,還會給我們唱萬能青年旅店的《不萬能的喜劇》,唱崔健的《一無所有》。
那時候萬能青年旅店還沒火,以至於兩年後那句「是誰來自山川湖海,卻囿於晝夜,廚房與愛」爛大街的時候,我總會想起他。
有時候他會讓我們點歌,幾個同學就在下面起鬨,來來來,唱一首徐良的《客官不可以》。
他說:滾,不唱,傻逼才唱徐良的歌,我們的精神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
我有段時間被安排在中午做值日,便會去音樂教室探頭探腦,有一次看見他在彈吉他,被發現了就被招呼了過去。
他打量了一下我,歪頭問到,你在幹啥。
我看著他手中的吉他說,我也會彈吉他,他笑著把吉他遞給我,那你彈彈看。
我就彈唱了一首許嵩的《認錯》。
你這彈的這是啥幾把玩意兒,我還沒唱完他就把吉他搶過去,自顧自地彈了一首《挪威的森林》。
我想反駁他才彈的是幾把玩意兒卻沒能開口。
好像確實要比我唱的好一點點。
讓我最難忘的是初二的時候,有一次全市聯考,數學老師為了讓大家複習,來要音樂課,他卻不肯,雙方僵持不下,最後決定舉手表決,結果卻是願意複習的人多,他氣得當場砸了自己的吉他,我在這裡教你們這幫兔崽子音樂真是浪費我的青春,他憤怒但卻又沮喪。
那把吉他後來不知怎麼被修好了,只是和弦轉換的時候會發出刺耳的刺啦聲,他說那是對叛徒的嘲諷。
初三下學期,學校就不上音樂課了,也沒怎麼見過他,我們是私立學校的最後一屆,他也不用給低年級上課,只有偶爾路過音樂教室,還能聽見他在唱歌。
我們畢業典禮的時候,也是學校解散的時候,他沒上去唱歌,只是散場時一一和那些老教師握手,包括曾經有齟齬的教導主任。他紅沒紅眼我不知道,反正那天大部分同學和老師都哭得稀里嘩啦。
後來我去了縣城讀書,便再沒遇見過他,也沒有聽說過他的消息,如此便過了好幾年。
今年七月的時候我回家休息,聯繫了幾個初中同學聚餐,談及初中時的軼事,才知道他幾年前生了一場病,後來就不當老師了,也不玩音樂,投資了兩個服裝店,開了一家小超市,正好在我回家的路上,生意還行,每天老婆孩子熱炕頭。
路過那家超市的時候我往裡頭瞅了瞅,看到他穿著個背心,坐在裡面,明顯胖了,頭髮也稀疏了不少,店裡放著這兩年的流行歌,他嗑著瓜子抱著一個胖乎乎的小孩兒在看《我的前半生》。
我進去買了瓶飲料,他卻沒認出我,付了錢之後,我沒說話,默默走出了超市。
我是什麼時候認識到歲月的殘忍的呢。
大概是回憶起他當年在陽光下彈著吉他唱著歌的自在樣子的時候吧。
那時候的他可真帥,那麼貴的吉他說砸就砸。
最近看中國有嘻哈的時候聽到歐陽靖說自己就像回到了十六歲的時候,突然覺得有些莫名感動,大概每一個叛逆少年,最終都會與自己,與世界講和。只是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拾起十六歲的熱血了。
但其實歲月也很溫柔,它抹平了你的稜角,讓你能夠更加坦然的面對這個世界。
就像一場大雨下進奔騰的河流,你的驚慌失措與少年疏狂被沖刷殆盡,所有年輕時的兵荒馬亂都將在歲月里慢慢溶解。高二升高三的學森。
前幾天老爸來開車接我放學,我坐在後排玩手機。
等紅燈的時候突然他說:兒子,別玩手機了。聽我說說話好不好?
我沒有放下手機,只是對他說:你說吧,我聽著呢。
接著他說:其實越來越少的時間和我在一起了。以前小學初中的時候每天你放學都是回家的,每天我們都可以見到。每天可以給你做吃的。
但是你上高中了,一周回來一次。平時我和你媽就是煮麵,吃米粉。都很少做飯的,你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做飯好麻煩啊,又要買菜,做兩個人的飯又總是做的太多。總剩下飯吃不完,所以等你回來我們才做飯,做菜。還不是希望你吃多一點啊。
而且現在你高中了,我們一年就見得比以前少了200多天。以後上大學了呢?工作了呢?以後我們見面次數真的都能數的出來了。
所以我現在希望你多陪陪我啊,和我說說話啊。不是每次回來就待著玩電腦,我知道你學習辛苦回來放鬆一下。但我還是希望你多和我有交流,我老了,你長大了。我們可能確實有代溝了吧,所以才要多和我說說你們年輕人的事啊。你說呢?
我在手機屏幕後早已落淚,不知道該說什麼。看見路燈從紅轉綠,於是敷衍的說了一句:綠燈了,快開車吧。
車子發動到家的距離,我卻和我爸再沒有說過話。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我知道以後我要多和父親說說話。
那天晚上複習完刷知乎有感寫了這個回答,居然收到那麼多贊。
終極小透明受寵若驚。。
謝謝大家。
我有天在超市排隊等付款時候,遇到個阿姨。
40+的年紀吧,看起來像是和男人一塊兒來基建工地打工的,穿得完全是男裝,布滿灰塵的肥褲腿配大西裝,髮型也是男式,看得出很久沒剪,長得到處翹起來。
一臉黃黃油油的,卻看著我笑盈盈。
她想買匯源果汁喝,要我幫忙算買哪個包裝划算。
我後來算出來是大的划算,她拿了大的,一會兒又換小的,反覆換,來回蹦噠,每換一次就回頭看我樂。
她男人,和她穿著幾乎一模一樣風格的衣服,站在收銀台外面等著,時不時望過來一眼,催她。
我看著這個阿姨,就覺得她也有是少女的時候,現在不但歲月抹去了容顏,連性別都模糊了。
也許在討生活這件事情上,性別已經不重要了。
最後經過反覆糾結,還是買了小瓶的,又揚起黃黃的臉沖我笑。
我竟然覺得有幾分尷尬,也笑了。
生活太真實了,歲月也永不回頭。
分割線~~~~
我習慣了用撲克臉面對擦肩而過的路人,
當一個陌生人反反覆復對我露出笑臉,真心有些尷尬,只好也笑笑吧
某天在電梯里,有個阿姨也突然對我笑容滿面,然後遞給我一張名片寫著:
安利紐崔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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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十年前的時候你在做什麼?」
我:「啊,我想想,1996年的這個時候,我還在撩初一的學妹呢。」
她:「大叔……,十年前是2006年……」
我差點泣不成聲。
我前男友。我第一次見到他是12歲的時候,一眼便驚為天人。異常白凈的皮膚,天生的捲髮,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樑,好似一個混血男孩。那時候,爸爸帶我去他家吃飯,他坐在電視機前看動畫片。那時候,他還是個孩子。
初中的時候,我們前後桌,經常一起瘋瘋癲癲地打鬧。不過,我也時常跟著同桌一起調侃他,說他天天在家做包子,所以遲到,所以身上總是一股包子味。他後腦勺下面的一片總是有頭皮屑,我們上課常常在後面偷偷地吹。
他自小父母離異,因為爸爸私生活的原因。跟著爸爸的他,再次被爸爸拋棄,只好跟著奶奶,奶奶離世早,所以跟著叔叔嬸嬸。他們家三代都是開飯館的,所以從小他在家都得幫著大人做些事兒。還記得寒冷的冬天,我從他家過,總是看見他在店門口的水池裡洗碗洗菜。
我曾經偷偷看到他的作文,寫著他是如何發現爸爸出軌,父母離異的傷心經歷。
初二,我們因為一次吵鬧而大打了一架。那一次,老師把我們兩個逮到講台上狠狠地批評了一番,那時候我真是很透了他呀,那兩年我再也沒有和他說過話。
高中的時候,我們又稀里糊塗地走到了一起,度過了人生中最美好最美好最美好的戀愛時光。
後來,我上了大學,而他沒考上。我向家人公開戀情後,遭遇強烈反對。我大姑說,你們家本來就在那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鄉鎮,難道你以後還要嫁到那裡嗎?你就這麼沒有出息嗎?你是個鳳凰啊,你要飛出去啊!
大學,我們的戀情再次轉為地下戀。
大一下學期,他來到我上學的城市,找到工作,租到房子,穩定下來。那時候成都舉辦了一個二十歲夢想大賽,他去參加。主持人問他的夢想是什麼,他說他的夢想是給姐姐買一輛斯瑪特,帶叔叔嬸嬸來成都遊玩,給妹妹買一雙高跟鞋,給女朋友買單反,開一家成都最大的保潔公司。(彼時,用我的名字在網上註冊了一家保潔公司,笑(;一_一))
當時主持人還誇他好看來著,那時候他還是一個在生人面前說話就會吞吞吐吐和臉紅的少年,這次夢想會還讓他上了一次成都商報。
大學那幾年,我們再一次度過了人生又一個最美好最美好最美好的共處時期。期間的各種幸福和甜蜜,爭吵和矛盾就不再贅述。我們經歷了風風雨雨的幾年,他在事業上起起伏伏,風雲變幻。他說他最大的夢想就是努力掙錢讓家人過上好日子,讓我的家人同意我嫁給他。他要在我大學畢業時買車買房,開車來學校接我回家,讓我所有的同學都羨慕我嫉妒我。
我大學畢業時,他沒有房沒有車,卻有了一家自己的店,正在籌備買車。他說,再給我幾年時間,我保證在你研究生畢業時買房買車。有時候,我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我從來沒有在乎過也沒有提過房子車子,我只希望他更加在乎我,雖然他已經極度在乎我了,無論是上班還是聚餐也經常把我帶在身邊,不顧上司和同事的閑言,但是彼時的我是我多麼的無知,我總希望他能更多地更多地花時間陪著我,我總是一點點地感到他變了,變得越來越社會,他的想法和我不一樣了,他的衣品越來越不符合我的審美了,他開始覺得我幼稚了,開始不願意向我透露心事了。他身上背負著太多太多生存的壓力,但是他總是沉默無言地站在我身後,讓我覺得堅定可靠卻又神秘莫測。是啊,那幾年,他在商海沉浮,他的確變了很多很多,開始微微發福,開始駝背,常年熬夜失眠有了深深的法令紋,他的話題變得庸俗,開始抽煙喝酒,眼睛開始失去光芒。曾經那個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小很多的小正太,曾經那個帶我看《陽光燦爛的日子》的文藝青年,曾經那個內心乾淨單純地像一汪溪水的孩子和少年,他們都不在了。
後來,因為我和他家人一些無法調和的矛盾,導致他的家庭也開始強烈反對我們在一起。我們之間有了太多現實的阻礙。他買第一輛車的時候,我選擇了離開。我知道,總有一天,他會功成名就。他的家庭觀念太重,長此下去,我們最終依然會因為家庭而分手,那時候一直依附於他的我終將一無所有,所以我必須離開他,去獨自成長。
最終,第一個坐上他副駕駛的女人不是我。
一年後,他買了房,兩年後,他開了三家店,換了賓士。
他把全家人都接來了成都。姐姐姐夫侄子,妹妹妹夫,叔叔嬸嬸,都依靠著他。
他靠著自己的奮鬥在這個城市紮下了根。
二十歲時候的夢想,我想他都實現得差不多了吧。
然而他變得又胖了,又更加老了,他談得話題又愈加庸俗了,好像再也沒有從前的影子了。但是他告訴我,他的心還是如同少年時一樣,就像我告訴他,這麼多年我還是曾經的少年。或許,那是真的,他只是戴著面具生活。因為他曾經告訴我,他怕,怕自己無法融入到同事的圈子裡,怕自己被孤立到千里之外,於是他學著抽煙學著喝酒學著跟他們一樣說些情色小笑話學著打擼啊擼唱KTV………曾經那個被他女同事讚嘆不已的十好男生就這樣在生存的壓力下,在社交的逼迫下,穿上了偽裝的外衣,卻又艱難地守護著最初的初心。他一向沉默內向,又極其自尊自強,不願意跟任何人訴說心中的苦痛,即便是我。我知道他在無數個夜晚默默地吞下心中的苦澀,他在每一次聚餐後都會躲進廁所偷偷哭泣,他是一個內向到自閉的孩子,生存卻逼著他處處克服自己克服不了的社交恐懼。我知道,柴米油鹽水電氣的壓力都足以把一個孤身在這座城市奮鬥的小男生壓垮,但是他從來不讓我知道,不讓我有任何經濟上的焦慮,他默默地背負著生存的心酸與壓力。他在無數個我離開他去學校的夜晚失眠,因為他害怕孤身一人,害怕獨自承受黑夜的孤獨。雖然他不說話,但是我知道,他會抱著我取暖,我是他在這座城市唯一的期待和希望。後來我離開了,他的燈塔曾一度熄滅,他想過自殺,他像一條鹹魚一樣地躺了幾天幾夜,後來他振作起來了,因為他不甘心。他重新點亮了人生的燈塔,而那座燈塔不再是我,他開始真正為自己而活,為他的家人而活,為他的事業而活。現在他的事業家庭都有所成就,我太為他感到自豪而欣慰了。但是時間在他的臉上留下了過於深烈的痕迹,彷彿他經歷過的前面小半生都寫在了臉上,如此漫長又如此無奈。
中學時那個與我無話不說的脆弱少年曾告訴我,他覺得自己寄人籬下無家可歸,他最大的夢想就是有一個家,和我有一個溫馨的小家。如今,他蛻變了,他穿上了堅硬的鎧甲把自己包裹地無堅不摧,他沉穩而又有力量。他孤身奮鬥,憑藉著一己之力在這坐城市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房子,然而他曾經為之奮鬥的女孩卻不再屬於他,我亦不知道如今他是否找到了心中的家。
我想這或許就是歲月和人生。
以下分別是高一、高二、高三、大一、大四以及現在的照片(已經過本人允許,還請不要隨意轉載)
歲月固然殘忍,但更殘忍的是生活。
……………………更新線………………………
首先感謝大家看完。
其次,針對評論區莫名其妙的評論,我現在真的已經沒有心思去在意了,只刪了一條充滿惡意的。我在主頁上寫的很清楚,我來知乎只是為了記錄生活中的人事,或許能給大家一些啟發,或許能給大家一些警戒,也或許能逗大家笑一笑。我寫了很多身邊朋友、同學、老師以及親人的故事,很多也沒有什麼人看,但是我不是很在意,我來這裡記錄生活的悲辛和美好。寫這個帖子,只是突然看到這個問題想認真寫一寫前男友的故事,感嘆一下人生的波折,以及鼓勵在城市中奮鬥的年輕人。之前在其他答案里也零星地寫了一些他的小故事,因為之前不想暴露太多私事,所以沒有用前男友這個稱呼。我並不知道這個答案會受到這麼多關注,有些人也不要妄自猜測我寫這個答案的目的,我想我有權力闡述自己的回憶和我們共同的成長經歷。關於照片,經過本人同意,本人不在乎照片被貼出來。如果有天他有了女朋友,介意的話,我大可以刪除照片。在知乎上,我的同學,朋友和導師都關注了我,他們也知道我和前男友之間的事,我想我寫這個答案寫的光明正大。惡意評論,你們開心就好………
還有現在我們兩個都過得很好。他現在很樂觀,對生活充滿期待,他的目標是成為千萬富翁,而我有自己的感情和學業要經營。大家對分手原因好像比較關注,但是這個答案不是情感貼啊,感情部分我基本很少寫,為了切題,我想表達的是歲月和生活以及愛情和夢想,把一個自閉青澀的小男孩變成現在這樣一個左右逢源,成熟穩重,又帶著世俗氣息的小成功人士(姑且算成功人士吧,勿噴,畢竟十九歲出來靠自己白手起家)。
很多人都在猜測分手原因。首先,不是因為他變了,我們沒有共同話語了,或者有些人說的我嫌棄他了。現實是複雜且偶然卻又必然的,偶然是因為各種導火索是偶然的,必然是因為彼時的我太差勁,不懂得為人處世,不懂得婚姻是兩個家庭的事,堅持認為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所以不懂得討好於人,最後導致和他家人的關係鬧僵,與他的家人發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其次,也不是我們的感情出了問題,我們經歷過很多轟動的大事也沒有分手,因為他特別特別包容我的任性、瘋狂、歇斯底里和不懂事。我們為什麼分手的導火索,我在評論里解釋了,是很令人不愉快的回憶,我本來不想說的,但是很多人的猜測讓我看了有點難過(我撤銷了解釋分手原因的精選評論,不想大家對這些過去的往事評頭論足,畢竟愛情里沒有對錯,即便是錯,那也是我錯,不想任何人受到指責,批評我我還是欣然接受的,但是很難忍受自己身邊的人被猜測和評價。況且這並不是一個討論感情問題的答案)。還有我到底哪裡有嫌棄他了,我只是心酸,心酸,心酸!心酸曾經的少年因為生活改變了很多,我知道幾乎所有人在生活的壓迫下都會變成這樣,我沒有覺得這是不好的、會令人嫌棄的,只是覺得歲月和生活很無情,把每一個單純的少年都變成在繁擾的世俗中不停周轉的凡夫俗子。
曾經我抱著莫大的勇氣和決心分了手,我也和他一樣,想過死,我都做好準備了。但是我害怕,加上老師的開導和鼓勵,所以死不了就只能活著,活著就必須活好!!!人生沒有後悔葯,痛苦和悔恨,往事和愛情,只能埋在心底,生活卻須繼續前行。曾經在我要死的那一晚,他已經度過了最難過最痛苦的階段,他來看我,告訴我人生就像一杯水,有一層,兩層,三層,四層……每一層的水都不一樣,它們代表著人生的各個階段,每一層水都不會交融,但是會永遠存在。有我的時光就是他杯子里的一層水,可他以後要過下一層水的生活了,有我的那一層水會永遠存在,卻也永遠無法與下一層水交融了,所以他會把我和愛情藏在心裡,他要去追求自己的生活了,希望我也一樣。有人問後悔嗎?答案是,自然是遺憾和悔恨的,悔恨曾經的年少輕狂,懵懂無知,悔恨曾經的幼稚和不成熟,悔恨自己的差勁,悔恨種種的錯過……但是人生十有八九是不如意的,但我們卻萬不可拋棄不如意的人生,因為它總有一分會是美滿的,而這一分美滿是需要自己去創造的。只願經歷過遺憾和失去的人們,依然熱愛生活,學會珍惜和成長。
生活和歲月使年輕而乾淨的面容滄桑老去,同時也使懵懂無知的心靈成長和蛻變。我們應該對生活懷有感恩之心,是它讓我們懂得:我們不顧一切地愛過,歇斯底里地痛過,無憂無慮地快樂過,茫然無措地失落過,無怨無悔地堅持過,痛徹心扉地放棄過…並且我們在這茫茫人世中真實而確切地活過。
最後祝大家人生圓滿,夢想和愛情與你同行,歸來雖不少年,但心中的少年依在。
今天是2017年8月30日。雨。
今天是媽媽正式離開醫院的日子。平日里用不著的一些書和雜物已經拿回來了,晚上的夜班是她最後一個班。
我在家裡帶著兒子,心裡想她應該在做什麼。她會收拾好東西,打掃衛生,會把辦公室和柜子的鑰匙交回醫院,會把手上的病人安排好。
退休已經六年了,她一直在醫院繼續著她的工作。科室里的很多事情,很多病人的事情,都一直有條不紊。我知道她在工作的時候是開心的。
兒子的一歲生日,我們是在在醫院過的,買了個蛋糕,幾個菜,一家人吃了個飯。媽媽很高興,還喝了一杯啤酒,跟我說,我再干幾年再退休,我感覺我這身體還行。閑下來我不習慣。
她糖尿病多年,每天打兩次胰島素。血壓也高。格華止和蘭迪一直在吃。晚上熬夜休息不好白天會有些頭痛。但是平時這種忙碌的節奏她已經逐漸習慣。我說好,你只要身體好,只要你高興,你想干幾年干幾年。
忽然間院長換了,新上任的院長不知道為何,對退休返聘的老人們很不待見。尤其是院委會裡這些老領導。一個月里,就有五個老人辭職了。兒科的老主任走了,婦產科的醫生護理一下子走了三個,媽媽和另外一個阿姨,也在這個月結束了合同。
本來八點就該下夜班,一直到十一點半,媽媽才回到家裡。帶著她的白大褂。雨打濕她的頭髮,露出來不及染的髮根。她曾經說,哪天我要是離開崗位了就不再染頭髮了,這在工作崗位上,頂著一頭白髮多不好看。可是她總是沒有時間去染。
我知道她是有些失落的,也有些牽掛。一個熟人正在醫院住著,還沒能順利生產,她不放心,讓我把手機給她充上電。
「鈴聲調大一些,別萬一醫院來電話了聽不見。」她說。
「這都不上班了,就不能消停一會?!」我爸說。
「不行,人家既然找我了我得負責到底,她血壓高,萬一情況不好我明天還得去一趟醫院。」
說著她去拿手機,卻不小心把手機掉在地上。彎腰撿起來的時候,她忽然說了一句:
」老了,也怪不得醫院嫌棄。「
旁邊的我聽到這句話,差點流淚。
我在電腦旁坐了很久,想寫些什麼。寫給今天的日子,寫給我的媽媽。
可是我不知道寫什麼才好。
我想起小的時候,在家屬院里跑著玩,離醫院很近常常和小夥伴去」探險「。更喜歡在手術是外面踮著腳尖使勁往窗戶縫裡面看。有人問看什麼,就會說,我媽在裡面做手術呢!
我想起第一次進手術室,我說媽呀這手術室味道怎麼這麼好聞啊!我就使勁吸鼻子使勁吸鼻子,想多呼吸一下手術室的空氣,她就笑話我傻。
我想起上小學時候自己在家,我說媽給我本課外書看吧。她說你自己去書架上找。然後我看了一下午的《人體解剖學》。
我想起夜晚睡醒迷迷糊糊,發現她還沒睡,在看書。想起她出去學習進修一走就是一年,期間很少回家,每天放學我都要在路口磨蹭一會,就為了看看她會不會回來。
我想起我考上大學她去送我,走的時候她以為我沒看到她哭。
我想起我實習第一次上手術台當助手,因為戴手套手法不夠規範,被她用一把止血鉗狠狠砸了一下,扔給我一雙手套讓我在一旁練了兩個小時。
我想起我第一次縫合,旁邊的人都說不錯不錯手挺穩天生搞臨床的料,她卻不甚滿意。那段時間家裡吃的肉和雞,都被我縫得稀爛。
我想起有了孩子,為了讓我更好的學習和上班,下班後的她會盡量多的照顧兒子,讓我去看書,去聽課。
如果沒有她,我不會走上醫生這個崗位。她是我第一位啟蒙老師,言傳身教給了我無數的經驗和知識。她同時是我最堅強的後盾,再苦再累再難,只要有她,一切化險為夷。
她就好像超人,無所不能。就好像永遠不會老去。
可是她現在坐在那裡,看著有些孤單。
她就這麼老了。好像一個被自己心愛的孩子嫌棄的老人一樣,有點無力,又有點自卑。
我拉不住時光。也改變不了現狀。別說歲月,連院長我都TM對抗不了。
她想做的,我不能幫她。
這真殘忍。
我應該告訴她,該歇歇啦,人總要退休的,您就做做飯種種花抱抱外孫溜達溜達嘛。
我應該告訴她,清福清福,就是清凈,什麼都不操心啦。
其實我知道,我說了,她一定會回答我:好。好。
好吧。好吧。
希望你好。希望你快樂。慢慢你會習慣的,我親愛的媽媽。
20歲,
你正在田裡幫家裡插秧,
隔壁張嬸偷偷過來給你介紹對象,說隔壁村的小夥子不錯,你羞答答的答應見面。
在張嬸的撮合下,兩人很快見了面,果然是帥氣清瘦的小夥子,心裡暗暗喜歡,小夥子也喜歡你的勤勞樸實,一看就是會過日子的好姑娘。
半年後,小夥子借了隔壁叔叔家裡的拖拉機做婚車,敲鑼打鼓把你迎娶回了家。
婚後,男人主外,你主內,種田,種菜,養豬,養雞,把家庭操持的井井有條。
23歲,
大女兒呱呱墜地,給家庭帶來無限生機和希望。
男人說種田只能維持基本生活,想學技術,才能有更好的出路。
於是,你把家裡的種的幾千斤稻穀,養的兩頭豬,十多隻鴨子,除了留著可以下蛋的母雞,能變錢的全部變賣換錢,湊出來給男人學技術。
半年後,男人學車歸來,考取了駕照,成為那個年代為數不多的司機。很快,男人日夜兼程給別人跑長途汽車。
你肩上背著咿咿呀呀的女兒,瘦小的身影在田裡、菜地里揮灑著汗水,從不覺得累。
30歲
夫妻兩人勤儉持家,多年的努力辛辛苦苦攢下的兩萬塊,在鎮上買了一塊地皮,並開始張羅蓋房子。
這個時候小女兒出生了,小女兒的出生並沒有給你帶來快樂,計劃生育的工作人員三天兩頭跑到家裡,說要帶你去結紮。
為了躲他們,你把大女兒放在她奶奶身邊,帶著小女兒去外地,偷偷躲在他們找不著的地方。
很快,你又懷孕了。長輩們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如果是女寶寶,就打掉。四五個月的時候,你偷偷找熟人去醫院照B超,醫生說是男寶寶,老天有眼,你緊繃了四五個月的神經終於可以鬆懈了,阿尼陀佛,算對得起男家祖宗列代了。
32歲,
房子終於蓋好了。男人帶著你,帶著九歲的大女兒,兩歲的小女兒,周歲大的小兒子,一家人歡天喜地住進了新房子里,相信以後日子會越過越紅火!
40歲,
長年累月,男人都在外面跑長途,少則三兩天,有時候十天半個月都在外面跑。
這段時間一回到家,跟你說腰越來越痛,越來越直不起來。 男人捶著腰,疼的眉頭緊蹙,你心疼他,嬌嗔道都是為了這個家把你累成這樣。
男人說,為了自己老婆,孩子,再苦再累也值得!
你鼻子一酸,感動得一塌糊塗,開始絮絮叨叨說孩子們的情況,
大女兒考了縣重點中學,你比她還要高興!讀書是唯一的出路!女兒半個月回來一趟,每次回家都從家裡帶走滿滿的一箱子好吃的,你念念叨叨,怕在學校吃不好,總把行李箱塞的滿滿當當。
說完大的,再說小女兒,在學校乖巧聽話,小兒子最調皮搗蛋,可沒少讓你生氣。
男人聽著聽著不一會呼嚕聲響起來,你摸著男人略微發胖的身子,兩鬢泛白的銀絲,在變換的生命里,歲月,原來是最大的小偷,偷走了二十年前帥氣清瘦的小夥子,一見鍾情的美好情懷,被遺忘的時光再次回到你的記憶中,一次次打動你的心。
只道是,你們都不再年輕,時光不能倒流,你悵然若失,想不去傷感,又怎能不傷感 。
43歲 ,
大女兒要高考了。你比她還要緊張,每周給她熬雞湯,替她提心弔膽。
高考分數出來,分數線超過2A,你期待她填一個離家近,安穩,好找工作的師範大學,女孩子做老師多好呀。
女兒滿臉鄙夷不屑,填下了中醫藥,一個古老,晦澀難懂,並不那麼熱門的專業。
44歲 ,
有一次跑長途,男人疲勞駕駛,連人帶車翻進了山溝,貨車成了廢鐵徹底報廢,不幸中的萬幸,渾身傷痕纍纍的男人撿回來一條命。
家裡的重擔一下落在你身上,渾身散發著女人特有的堅韌。你忙前忙後,在醫院悉心照顧著男人,醫療費用掏光了家裡所有的積蓄。你依然保持樂觀心態,安慰他,大難之後,必有後福。
不知情的大女兒打電話說,想家了,家裡一切都好么?這話直接戳中了你敏感脆弱的心,一直以來都在外人面前故作堅強,其實在背地裡不知多少次咬碎過牙,你強忍著眼淚,安慰女兒,家裡一切都好!
47歲 ,
自從車禍後,男人各方面精力大不如從前,沒再從事長途跑車的業務了,男人擔心經濟收入大減,
你說,這個家有我呢!
大女兒大學畢業,說這中醫藥專業工作難找,後悔沒有聽你的讀師範大學,不然一畢業都可以回家做老師了!
你說,船到橋頭自然直!
小女兒沒考上高中,你把她送去中專學校,次年,小兒子也沒能考上高中。
你說,行行出狀元!
50歲,
孩子們都工作了,慢慢進入正軌,看著他們越來越好,你很高興。只是他們越來越忙,卻不再能常回家了。
孩子們教你學會了微信,學會了視頻聊天,想孩子們的時候可以聽聽他們的聲音,看看他們的笑臉,哪怕是隔著屏幕也好。你開始寸步不離手機,怕錯過了孩子們每一個的電話,每一個視頻。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你的身體越來越差,煩躁不安,看啥都不順眼,愛嘮嘮叨叨,男人笑著說你更年期到了,你哭笑不得!
你和男人坐在沙發上守著空蕩蕩的房子,盼望著孩子們逢年過節能回家陪爸爸媽媽吃頓飯,可是這種再簡單不過的想法也成了一種奢侈。
你悵然若失,生活的柴米油鹽,歲月的無情刻刀,早就遺忘了我們的初心,早遺忘了我們終究為啥而來,要到哪裡去。
歲月荏苒,昔日已逝。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二姨夫家林場里有一棵樹要放,二姨本來已經找好工人了。結果二姨夫聽說之後非要自己砍,二姨說你自己弄不了,砍樹最少也得兩人了。二姨夫擺了擺手,我知道,我讓大姐夫給咱們幫忙來,你想著燉點肉。中午幹完活,我們倆喝點。等第二天我大姨夫來了,倆人背著斧子,鋸就去山上了,一棵樹兩個人折騰了五六個小時都沒有什麼進展,二姨夫抽著煙說,咱哥倆以前,半個小時我估計就幹完了。我大姨父加油鼓氣道:沒事,我看最多兩天。肯定幹完了,要放在我六十幾歲那年,我都不用你幫忙。二姨夫一愣;姐夫你都有七十了?說完一拍大腿,我都64了。倆人悶悶不樂的背著傢伙回去了,到家看見我二姨燉的一鍋肉更生氣了,因為發現自己根本吃不動了。
我二姨跟我們說這事差點沒給我們嚇到,開始說我二姨夫去砍樹,我們就不放心。說這麼大歲數了,我二姨說跟著人去的,不是自己。我表哥表示那還好,我二姨說跟你爸一塊去的。我心說還不如自己去呢,兩位選手加起來都一百三十多歲了。我爺爺愛抽煙。
他退休後覺得最快樂的事情找個池塘,端個小馬扎,釣魚釣一下午,抽一下午的煙,沒人打擾,也沒人管著他抽煙。
多自在。
爺爺患胃癌的那幾年,家裡對他的病情都是隱瞞的。父親偶爾會讓我帶幾包煙去爺爺家,說讓我繞過奶奶的盯梢,偷偷給爺爺。父親說不敢拿多,怕爺爺短時間內抽不完被奶奶發現,自然祖孫三代都免不了一頓罵。
爺爺本來身體硬朗,切胃手術過後(家裡是說只是普通的胃病),短間便消瘦了許多。但是休養後總還算精神。那時我還在上小學,爺爺每天都還來接我回去,問我今天讀了哪些課文啊,有什麼不懂的啊。我一邊糊弄過去,一邊就問我爺爺要五毛一塊錢,去路邊買些零食吃。
有時,爺爺身上沒有帶錢,我吃零食的願望得不到實現,就會委屈得想哭。
後來爺爺身體愈發不好,再也不能接我了。我每周末去爺爺家的時候,總能看到爺爺在床上躺著,翻著書,眼珠子卻是遊離的,我也不知道他在想著什麼。
我每次到爺爺家,都偷偷摸摸從袖子里掏出幾包煙,趁奶奶不在,爺爺反手就將煙藏進了床底。
我對爺爺說,說爸爸說讓爺爺抽煙一定要抽好煙,不要在外面買那些便宜的。末了我也要批評一番,抽煙是不對的。
奶奶在家掌管了幾十年的財政大權,爺爺自然沒有煙錢。
我作為父親的特派使者,奶奶斷然想不到我私藏香煙。
所以,給爺爺送煙,是我們祖孫三代的默契。
我那時並不知道爺爺病的有多重,父母只告知我爺爺是普通胃病,說你要多去看看爺爺。那年我年幼,自然體會不到這句話中的深意。
我只是問過爸爸,說煙這種東西不好吧,為什麼要給爺爺煙抽呢?
我甚至於想過,要保護爺爺,扔掉他的存貨。
可我爸說,是你不懂,你還小。
有一次,我給爺爺送煙的時候,被奶奶抓了個現行。
那天奶奶叉著腰,站在老式的風扇下面。風扇的風微弱而又祥和,吹動著奶奶的銀髮,我本以為奶奶會很生氣地指責。
然而奶奶什麼也沒說,她眼睛通紅通紅,就連一句話也沒有說,留下那些煙,便轉身出門買菜了。
我心想,真的好奇怪。
為什麼所有人都不制止我爺爺抽煙了呢。
不是說抽煙傷害身體嗎。
爺爺做完第一次手術後的兩年,再次進了醫院。這一次,我從我那才30多歲的父親頭上看到了白髮。
我問父親,不是說爺爺的病已經好了嗎?
那天,我才從父母口中得知,爺爺得的是胃癌。
爺爺臨終的前幾天,奶奶告訴了他的病情。我聽到爺爺說想吃一碗餛飩。
可是吃了一兩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我聽父親說,說爺爺這輩子命苦,沒享受過多少幸福的生活。爺爺是五弟兄中最小的,那是戰爭年代,很小沒了父母,跟著二哥二嫂後面生活。二十多歲的時候,爺爺才讀小學,一直讀到大學,就讀安徽農業大學(那時候應該還叫安徽農學院),後來參加工作也算不上是一帆風順,直到退休,才能享幾年清福。
爺爺去世後,我在爺爺書房的抽屜里看到半包沒有抽完的香煙。我把香煙盒緊緊攥在手上,眼淚一滴滴流。
時隔多年,我才想到,爺爺也許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了吧。只是他看到所有人,都因為親情不想讓他知道,所以他樂於演這一齣戲。
爺爺知道,如果一定要離去,他的子孫肯定會希望他開心地度過最後的幾年。
歲月總是流逝,誰都要學會忍受離別。
變老,死去。誰也沒法避免。這是歲月最殘忍之處。
我向來難以接受生離死別,長大後更是如此。
我恨自己,告別爺爺的時候,沒有用力一點。
爸爸的脾氣收斂了很多。
記憶中那個動輒就吼我,
中氣十足頂天立地一般的男人,
不知什麼時候起,
漸漸被歲月褪去了桀驁不馴的青春。
他變得憔悴了。
爸爸已經不吃甜了,因為兩年前檢測出了糖尿病;
也不再冬泳,因為心臟不好,醫生建議休養生息。
爸爸已經很久沒有吼我了,
他說我長大了。
他說,他老了。
以前爸爸總是說自己不會變老,
爸爸的偶像是譚詠麟,
他說他永遠是「後生仔」,永遠衝勁十足。
我信了,我真的以為他不會老的……
原來不是這樣的。
我長大了,爸爸就會老……
我結婚了,爸爸就會老……
十年前,我的奶奶愛哼歌~
她喜歡坐在門前搖著扇子,輕輕哼著:
「老了難,老了難,老了唱歌聲顫顫」。
後來,奶奶不哼歌了。
她總跟我說:人在明處,命在暗處,今日不知明日事。
聽得我心顫。
現在,奶奶越來越像個孩子。
誰也不能惹老太太不高興 ,
誰要是惹她不高興啊,她會跟我哭訴~
對,是真的哭,直接就哭給我看那種哭……
有時候我哄她吃點水果,
她不肯吃,
我親她一下她一般也就乖乖吃了~
她不再說些讓我心顫的話,
她把我帶到房間,
打開一個帶鎖的小櫃,
拿出裡面的金戒指金耳環和玉鐲子,
她說,奶奶把這些給你,好嗎?奶奶用不著了……
我說我不要這些,我要你好好的。
她的表情卻滿是失落……
我不要這些,我要你好好的。
我不要這些,我要你們好好的。
我不要這些,我要你們,我要我愛的每一個你們,都好好的。
我害怕離別。
因為,我已經經歷過離別。
離別一點都不好,真的,它不好,不文藝不凄美不值得為它賦詩一首,不要扯淡它真的一點也不好,你不要不相信……
它會讓活著的人生病,比如抑鬱症。
我們離它遠一點,好嗎?
離它遠一點吧……
我希望,這世上有你,一直有你。
我已經不敢夜裡讀詩,我害怕讀到這一首: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
2003年,我15歲,時隔五年後再次見到我爸。
我們那裡的男人都是要出門闖蕩的,為了不讓家中的年幼子女受到欺負,往往會讓孩子認一個乾爹。我爸在出國前讓我給他的好朋友磕了頭,認做乾爹,把我寄養在了他的家中。
我對乾爹相當不服氣,因為我在查了四百年族譜之後發現我和他其實是同一代人。磕過的頭收不回來,但是那句乾爹我是再也喊不出口了。他也不介意,繼續把我當親兒子養。
寄人籬下的日子說苦不苦,說快樂也快樂,乾爹允許並鼓勵我早戀。不得不說,他是一個很有遠見的人,早早地預見到我這一代人將要出三千萬個光棍,在酒桌上幫我訂下了數門娃娃親,畫押了的那種。
我和他僅有五年的緣分,在機場分別的時候,我才發現,他的鬢角已經有了些許白髮。
「白髮人送黑髮人哦。」我笑道。
「快滾,別誤了飛機,又要白吃白喝我五年。」
我們都要做倔強的男人,轉身分別後才流下眼淚。
到美國後,我住在了奶奶在紐約的家裡,我爸遠在密州,時常打電話催我去投奔他。
「父子之情勉強不得,一切要隨緣。」我對這個陌生的男人說道。
緣分到了的那天,我坐著長途巴士去找他。到站後,我下了車,在停車坪里發現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
我和他隔著一百步的距離,每向他靠近一步,他的輪廓就清晰一點,歲月留在他臉上的痕迹就明顯一點。我走完了一百步,追趕了五年的時光,來到了他的面前。他沒有印象中那麼高大,卻比想像中的老了許多。
時光沒有偏愛任何人,我長大了,他成倍地老去了。
為了做一個比乾爹更好的父親,我爸以無比強烈的熱情支持起了我的泡妞事業,要錢給錢,要車給車。女孩第一次來家裡吃飯的時候,他和我媽準備的一桌子菜比祭祖時還要豐盛,也不怕折了我們兩個小輩的壽。
海外華人為了省錢,也為了省麻煩,大都學會了給自己理髮,我爸也不例外。他給我理了兩年一成不變的平頭,我們的感情就在這一次次對我頭髮的摧殘中得到了修補。
後來,我提出讓女孩幫我理髮,他的語氣悲傷得像是一個女兒即將出嫁的老父親:「那就拜託她了。」
女孩看了一下電推的使用說明書,用五分鐘的時間就掌握了我爸全部的理髮知識。
出國三年後,我回國看乾爹,他也像我爸那樣,一下子變矮了,還變瘦了,成了一個乾巴巴的老男人。以前就長得丑,現在更是完全不能看了。
「以前罵我是拖油瓶,耽誤了你的女人緣,我這一走,你放縱得厲害啊?」
「呵呵。」
乾爹老得連和我鬥嘴的心氣都沒有了。
他生病住院了,我推著他在院子里走,聊起了小時候的趣事。
「那些娃娃親不要了嗎?」
「不要了,我有喜歡的女孩了。」
「再留幾年看看。」
「烏鴉嘴。」
我們在院子里曬起了太陽,在他那被西斜的陽光拉得越來越長的影子里,我似乎見到了記憶里那個高大魁梧的乾爹。我盤腿坐在他的輪椅邊,縮著身子,讓自己弱小的影子再一次享受著他的庇護。
工作後,我和我爸每周通一次電話,每年只在感恩節那天見一面。我結婚的那年,我們多見了一面,我兒子出生的今年,我們又多見了一面。
每次見到他,我都會覺得這個男人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老去。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沒有繼續矮下去。
像我在其他答案里說的那樣,他把阮棠當親生女兒一般疼愛,並不是對我不好,而是對我好得不能再好了,總要想辦法釋放多餘的父愛。
其實,在他第一次給我理髮的時候,我就已經原諒他了。我沒有告訴他,只是為了成全他想要補償我的心思。
歲月的殘忍,對於我來說,就是兩個父親一刻不停地老去,我只要一不留心,他們就會加快老去,而我對此無能為力。
希望他們等等我。
希望自己以後也能成為一個很棒的父親。
顧宇的知乎回答索引
老魏是我遇到的歲數最大的站務員。
我剛到地鐵派出所那會兒,站台上有個打架的,警長叫下來一個站務員做筆錄。那是我頭一次看見老魏,發現此人一副退伍兵的高壯身材,大臉盤還配著點兒高原紅,戴著大檐帽穿著呢子制服,站井蓋上就一爆款軍旅手辦。
後來我就經常看見老魏。那會兒地鐵早高峰我執勤,總能看見老魏高高大大的身影鶴立雞群,拎著個大水杯去維持秩序。老魏少言寡語,工作極度認真。那時候早高峰八點限流,有一個臨時入口需要關閉,但關閉時總有不死心的乘客鑽著門縫往裡沖。老魏負責那個口,每次關門關得地動山搖。有一回他急了,隔著老遠我就聽他跟乘客嚷嚷:「磕著你怎麼辦呀?有鑽的工夫你都從正口進去了!」乘客是個年輕人,嘴不饒人地跟他嗆幾句,老魏竟然跟不上話,頭一別臉一甩,還是讓乘客進去了。
然後我看見老魏噘嘴聳肩,朝一個沒人的角落使勁:「哼!」
時間長了,我發現老魏在地鐵站的風評也很微妙。有人覺得他耿直不阿低調老實,有人又覺得他特別「事兒」。跟一個小站務員聊天,我問為什麼啊?小站務員狡猾一笑,說你既然跟他對班,那就好好得著吧。
後來再跟老魏打交道,是站口有個老大爺喝多了在站口摔倒,我去出警。老大爺據說是個酒膩子,沒事就出去喝,喝高了就到處栽跟頭,暈乎一會兒然後爬起來接著找地方喝。這邊老大爺爬起來已經元氣滿滿,那邊老魏同志早就撥打了120。老爺子抬屁股要走,老魏說:「您別走呀!給您叫了120了!」老爺子莫名其妙:「給我叫120幹嘛?」倆人正交涉著,急救車歪歪扭扭開進站前廣場,要把老爺子拉走。
老爺子不走。120司機大叔氣壞了,叫我:「警察!您說說咋辦?」
那天費了老鼻子勁把人家急救車哄走。
還有一次是晚上,老魏呼叫「公安人員請到站台!」我趕快衝上去,發現站台上老魏帶著一干小弟圍著一個小夥子。我以為是他抓了個賊或者精神病,趕緊問怎麼回事?老魏把我扯到一邊咬耳朵,跟彙報軍情似的:「他要穿旱冰鞋坐地鐵!」
我略有懵逼:「……不行?」
「多危險啊!」
我和小夥子去商量,小夥子振振有詞:「我就腳上一雙輪滑,沒別的鞋,總不能讓我光腳上車吧?」
「你看看,現在還沒安屏蔽門,你等車時萬一腳一出溜,掉鐵軌里怎麼辦?高壓電呀!」老魏跑到站台中央給他認真演示。
沒辦法,最後車來了,我讓輪滑小夥子把步子邁起來,我和另外一個站務員扶著他往車上走。小夥子臨上車前小聲吐槽:「這太扯蛋了。」
後來我就覺得,魏大師真是名不虛傳。
老魏的類似事迹多如牛毛。有時候一點兒小事也給整得驚天動地,和他對一宿班就跟闖關似的,還沒有吃金幣的快感。那陣兒我動不動就說:老魏老魏,讓人崩潰。
後來我有一陣兒被調去分局別的部門學習,一走就是好幾個月。回來後,連著好幾個禮拜也沒看到老魏,當時還覺得挺消停,時間一長我就去問了,得到了答覆是:老魏退休了。
退休了好!退休了好呀!我和站務員哥們一臉「都懂」的表情。
不知不覺就是五六年過去了。那麼長時間以來,我再也沒看到老魏,也沒聽到過他的任何消息。即使是在站廳里和站務員們聊天,也從沒談起過這個人。好像老魏也像是很多乘客一樣,只在這站台上等過一次車,就再也沒有來過這座車站。
前兩天我們領導在站廳打電話,旁邊正好有個站務員,看見領導手機上還存著老魏電話,念叨了句:
「你還存著他電話啊?」
「啊?一直就沒刪,好幾年了,怎麼啦?」
「人都沒了一年啦!」
領導回來跟我說,我震驚了一會兒,發微信問了那個站務員哥們。哥們說只知道是病故,別的不太清楚,畢竟他們也失聯好久了。
哥們一會兒又補上一句:嗨,以前他身體就不太好。
那晚我一直在思考問題,剛開始想,老魏沒得也太快了,他才多大?後來掰手指頭算算,也六十齣頭了——六十多也不算多老啊。後來一想,我剛遇見他時,他才五十五六,勉強還算是中年人呢。就在他在站台上和乘客「較勁」的時候,時間這個傢伙已經唰唰唰地趁虛而入,跟切黃瓜似的把他餘生切得所剩無幾了。所以歲月的殘忍就在於,它不僅來勢洶洶,它還瞞著你,不讓你有任何人生上的預備。老魏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這才退休幾年,正要享福呢,人咔嚓沒了。
秋來的北京雲高氣爽。地鐵站又迎來了一個暖暖的中午。站廳里人真多,乘客們可能不知道,擱幾年前這裡還有一位站務員老師傅為了各位的安全頤指氣使錙銖必較。他也曾在這和煦陽光的照耀下,對生活有著美妙的憧憬。
致所有在平凡崗位中,被歲月坑了的好人。
在銀行櫃檯工作這幾年接觸過的客戶保守估計上萬了。每次需要拿著客戶的身份證與本人核對的時候,對方或對視、或沉默、或困惑,即使是常來的老客戶流露出的也是某種不經意間的刻意。
二代身份證是04年推出,05年普及的,如果從來沒有換過證的話身份證,最早會是13年前甚至更早的照片。上萬個客戶下來也算是看過無數人的過去與現在了吧……
再加上對大部分客戶的職業、財富、性格、家境、出身都有一個大體準確的判斷,那種時間在不同人身上留下的共同印記便越發清晰。
照片還是兩頰高原紅的稚嫩少年,眼前卻是梳著油頭的時尚小伙;
穿著校服的女孩似笑還羞,清爽幹練的職場OL卻正對你禮貌地微笑;
偶然間發現證件照都如此驚艷,抬頭卻看到精緻的妝容下藏住不的疲倦與淡漠;
顫顫巍巍的雙手遞過來泛黃、破舊的離休證,黑白照片上是正值盛年、目光炯炯的高級工程師;
最讓我感慨的是一位女士帶著小孩過來辦理丈夫的遺產繼承,看到名字的一瞬間腦海赫然出現了那個常常辦業務的不苟言笑的中年人,聯網核查系統的照片卻仍舊不過而立之年,少了點皺紋但卻一樣的嚴肅認真。
歲月是殘忍的,不是因為它會給某些人帶來苦難,而在於無論在底層的掙扎還是身居高位的憂慮、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無論成長還是衰老,歲月都會在每一個人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間烙下只會不斷加深的印記,躲不開也抹不掉。
即便一切順利,三十歲時擁有了豆蔻年華所夢想的一切,但你卻不復當年了。
個人從來都對知乎、豆瓣上那些美麗的、成功的故事無感,不是因為懷疑那些經歷、成就,而是在其中怎麼也感覺不到時光沖刷的痕迹。
逝者如斯,歲月的殘忍不過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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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魯門
1951年11月2日,當時還身為公主的伊麗莎白在美國首都華盛頓同杜魯門會面。
艾森豪威爾
1957年10月20日,女王參加了艾森豪威爾主持的歡迎宴會,時任總統艾森豪威爾給予了熱情的款待。
胡佛
儘管在1957年時胡佛已經不是總統了,但女王伊麗莎白二世還是與其在美國紐約華爾道夫飯店共進午宴。
肯尼迪
肯尼迪總統及其夫人傑奎琳於1961年造訪白金漢宮,與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的接待。
尼克松
1970年10月3日,尼克松在英國會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
福特
1976年7月17日,福特在白宮與女王翩翩起舞。
卡特
1977年5月7日,女王伊麗莎白二世及丈夫菲利浦親王在白金漢宮會見了吉米-卡特總統。
里根
1982年6月9日,時任美國總統的羅納德-里根與女王在馬背上輕鬆交談。
老布希
1991年5月14日,美國前總統老布希在白宮熱情歡迎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的到來。
柯林頓
2000年12月14日,柯林頓總統攜夫人希拉里、女兒切爾西造訪白金漢宮,身著紅色套裝的女王熱情地歡迎「第一家庭」的來訪。
小布希
2007年5月7日,美國前總統小布希與女王在白宮共同發表演講。在演講過程中,小布希略顯俏皮地朝氣質高貴的女王眨起眼睛。
奧巴馬
2009年4月1日,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及丈夫菲利浦親王在倫敦白金漢宮會見到訪的奧巴馬夫婦。
而在明年,還有他
唐納德·特朗普
圖片來自網路,侵刪。
關於生活的模樣,總是讓人捉摸不透。
想起以前在網上看到的一篇文章,大致內容是在一個粥店,一個女人因為皮蛋瘦肉粥里沒有瘦肉,和老闆理論起來,最後竟然哭了出來。
旁邊女性邊給她紙巾邊說,不至於啦。
她說:我哭的不是這個,我難過的是,我已經三十多歲了,還為這個斤斤計較吵起來,這個根本不是我要的人生呀!我什麼時候才能不過這種日子!
周圍的人聽到她的話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生活重壓下發出振聾發聵的吶喊,讓所有人不由得心頭一酸。
家裡廢品很長時間沒清理了,打電話叫來一個收廢品的,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
出於禮貌我叫他叔,拿出煙讓他抽,他顯得有點吃驚,推辭了好久,在我誠懇的態度下,有點受寵若驚的接過。
幫他把煙點著,他抽了一口,轉頭對我笑笑,嘴裡一直還念念有詞,好煙就是不一樣啊,吸著真帶勁。
邊吸煙他邊把廢品歸類,我上前去幫忙,他連忙制止我。
你不用管,這些東西都挺髒的,我自己來弄就行,別再把你的衣服弄髒了。
我有點錯愕,沒事,這有什麼啊!衣服髒了洗洗就行了,這麼多東西,你年齡這麼大,我幫你一下,就當幫自己長輩幹活了。
聽到我說長輩,他忙碌的雙手停頓了一下,接著臉上帶著感激的笑容開始更賣力的整理。
邊整理還邊和我聊天,我收廢品也有些年頭了,從沒遇到過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他們都是把要賣的東西告訴我,然後離得遠遠的,生怕把自己弄髒了。只有你把我當自己的長輩,和我一塊整理。
整理好以後,開始稱重,他每稱一次,就讓我看看他稱的結果。
我正好感覺有點口渴,就去喝了點水,順便幫他也接了杯水。
他很客氣的接過水杯,一連說了好幾句謝謝。
稱完總共是三十塊零四角,我還沒開口說四角不要,他就開口了,三十塊零四角,給你三十一。
這怎麼行呢,三十就行了,這麼熱的天,你大老遠跑過來,四角就不要了。
小夥子,你都把我當長輩了,我沒把廢品的價格給你算高一點,就已經很過意不去了,怎麼還能少給你錢呢,然後很堅決的把錢塞到我手裡。
別說幾角錢了,就是這些錢全不要,對我也沒任何的影響,但就是這幾角錢,深深的把我給感動了。
和他把廢品裝上車,他拿出自己的煙,來抽根賴煙。
我連忙接過,什麼好煙賴煙的,不就是冒煙么,都一樣。
說完我們都笑了。
看著他越走越遠的背影,到底是什麼樣的生活,以至於和他整理一下廢品,遞上杯水,能讓他感動的對我說那麼多謝謝。
以前年紀小,不懂生活的苦,只要有零花錢,能和小夥伴好好玩耍,就覺得生活美好的不得了。
別的都不用管,反正有父母在,用不到自己操心。
隨著年齡慢慢長大,父母越來越老,突然發現父母也不是那麼無敵。
他們現在做什麼事情開始聽取自己的意見,自己有什麼委屈也不再和他們說,就是沒錢也不會在像他們伸手要。
以前幻想的所有美好東西,離自己越來越遠。
生活也不再是小時候的可愛模樣,它開始一點一點漏出自己猙獰的可恨面貌。
人到了一定的年紀,會覺得生活特別艱難,並且會覺得與自己理想中的生活相差甚遠。
別苦惱,生活就是這樣,越長大,越殘忍。
生活只所以這樣,只是為了告訴我們要努力,要勇敢,要堅強。
生活也許時常殘忍,但我們依然要相信,通過自己的努力,終究會讓生活收起殘忍的容貌,對我們展露笑臉。發現男人面目全非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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