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爾斯泰為何如此討厭莎士比亞?


我不是說所有啊,我是說大體上,對這類話題只會撂一句「文人相輕」的人,都極有可能是缺乏必要的文學審美能力。

這等於把一個藝術問題,強行拉到一個和虛榮有關的撕逼問題的場景中討論。畢竟藝術他們不熟悉,但撕逼就熟練多了——特別是那種只關乎虛榮的撕逼。

如此以來,他們也終於可以插一嘴了。

不信的話可以再問他們一句:托爾斯泰為什麼要去「輕」莎士比亞?

莎氏擋了他的財路了?藝術地位比他高讓他焦慮了?祖上結過冤讎?生活比他安逸所以他氣症得慌?生活經歷沒他豐富他恨得慌?

文學圈不算是個特別講究規矩傳統的地方,尤其沒有盼著死同行的規矩。

至於把某人列為「文」人,以便於用文人無骨、文人相輕這些個玩意兒進行污名化,那我覺得這倒真是個講資格的話題:就不求你三代泥腿子了,至少你自己得先是大字不識一筐,撇清跟文的關係,這才有資格說人家是文人xx,對吧?

你自己都特么還是一身白毛兒,受過義務教育,還特么學過唐詩宋詞,只是能耐不夠寫不出品不透,如此才幸運地近乎文盲了。那你除了腦袋笨點兒,身份屬性差到哪兒去了?你有什麼臉說別人是文人?

你個二手文人。

有很多令人尷尬的現實大家不願意承認,比如說:你真沒自己想像的那樣,對那麼多領域都有非常深刻的認識,即便是某個看起來門檻很低的領域,可能也對你不那麼友好。不過是在外邊蹭蹭而已,沒必要動不動就定義體驗甚至體位心得。

大方承認這一點沒什麼可恥的,即使在知乎上也不可恥。朱清時都能鬧偽科學,就你必須面面俱到?

沒有的事兒嘛。

最後回答這個問題。

只需要一句話:托爾斯泰在乎的是真實,莎士比亞關注的是戲劇

真實要求樸素,精當,概括力,自然;

戲劇要求誇張,絢爛,煽動力,緊張。


下面是彩蛋部分。


給大家看一個片段,足以顯示托翁的審美:

該怎樣行動,就怎樣行動,這就是勇敢。」他想了想說。

我記得柏拉圖給勇敢下的定義是:「知道什麼應該害怕和什麼不應該害怕。」大尉的定義雖然籠統,不夠明確,他們兩人的基本觀點倒並不像字面上那樣分歧,甚至可以說,大尉的定義比那位希臘哲學家的定義更加準確,因為大尉要是能像柏拉圖那樣善於表達自己的意思,他準會這樣說:「該怕的怕,不該怕的不怕,這就是勇敢。」(《襲擊——一個志願軍的故事》草嬰譯)

再看一個片段,足以顯示莎翁的趣味:

酒把他們醉倒了,卻提起了我的勇氣;澆熄了他們的讒焰,卻燃起了我心頭的烈火。聽!不要響!這是夜梟的啼聲,它正在鳴著喪鐘,向人們道凄厲的晚安。他在那兒動手了。門都開著,那兩個醉飽的侍衛用鼾聲代替他們的守望;我曾經在他們的就寢前的乳酒里放下麻藥,瞧他們熟睡的樣子,簡直分別不出他們是活人還是死人。(《麥克白》朱生豪譯)

MD,就是義大利人也不會用這種語氣說話吧。


公眾號:凱鵝讀書看電影


謝邀。

首先,大師們彼此吐槽的很多。所以大師彼此吐槽這事,不奇怪。

史蒂文森看不慣惠特曼;斯泰因則當著海明威的面說龐德和舍伍德-安德森的壞話;勞倫斯承認麥爾維爾《白鯨》是偉大作品,但「麥爾維爾是個嘮叨的說教家」;福克納認為馬克-吐溫就是個沒勁怪老頭;馬克-吐溫則和愛默生一起厭惡奧斯丁;福克納和海明威彼此看不慣;雷蒙德-錢德勒也說海明威就是「把許多話顛來倒去的念叨,讓它們好像挺有意義的」;納博科夫左手埋汰陀斯妥耶夫斯基(說《卡拉馬佐夫》是無聊的情景劇堆砌),右手在課堂上燒《堂吉訶德》(理由是:「塞萬提斯對主角太殘忍了」);瓦格納說當初維也納集體熱愛羅西尼歌劇這事「簡直讓人作嘔」;柏遼茲對莫扎特很有意見,不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門德爾松也表示自己相當不喜歡柏遼茲,初次聽過後不舒服,「兩天沒能工作」;馬蒂斯剛看見畢加索《亞威農少女》時乾脆的說:「這不就是堆立方體么」——這句話直接導致了「立體主義」這詞的誕生。

大師們互看不慣,有些是私人恩怨,比如略薩和馬爾克斯之間的糾葛,據說有位女士牽涉在內;錢鍾書和冰心不喜歡林徽因,據說和林徽因的沙龍作派和養貓習慣有關。
但更多的,是觀點不同。創作能力到了非凡人境界的,一路行來,自然有其偏執所在,於是會對自己的標準格外擰巴。
比如,納博科夫不喜歡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因為陀大爺張揚「風格即一切」,納博科夫反對陀大爺,是因為強調納博科夫自己對修辭和文體的喜歡。
毛姆封狄更斯、陀大爺、托爾斯泰和巴爾扎克為他的私人小說大神,主要是吹噓他們在講故事方面的宏大才華。這就是毛姆自己的趣味:他極在意故事,是那種在說教+英國式諷喻之餘,也不會丟了自己講故事的文體的人。

說難聽點就是:借著反對一個人,把自己的觀點張揚起來。托爾斯泰就是如此。

說回托爾斯泰和莎士比亞。
托爾斯泰對莎士比亞一定是有推重之處的,不然不會讀了五十年。
但他倆的風格確實不同:
托爾斯泰是歷史上最沒有書生氣質的大師之一。他是真當過兵的貴族,寫小說以嚴格的現實主義為準。
莎士比亞則是史上修飾最華麗、最戲劇性的大師,簡直沒有之一。


托爾斯泰推重的是荷馬,他認為荷馬很清澈,「清水、陽光與沙子」。相比起來,莎士比亞要華麗許多。在19世紀,莎士比亞已經被評論家指為黑色浪漫主義起源之一,認為他的戲劇有相當哥特陰森的一面,參考《麥克白》、《泰勒斯-安德洛尼克斯》這類;也有很戲謔娛樂性的一面,比如《馴悍記》。對托爾斯泰而言,莎士比亞太花哨又太重口了。
所以不喜歡莎士比亞,也不奇怪了。

更進一步。
早年托爾斯泰是很浪的,了解他軍旅生涯的都懂。可是中年之後的托爾斯泰,是個聖徒化了的老頭。他身體力行搞農奴改革,他希望自己在私德上完美,還寫出《復活》這樣的小說。那時他已經進入「看見略帶邪惡的玩意就要抵制」的敏感階段。
如果換了毛姆,不喜歡莎士比亞,大概聳聳肩吐個槽就過去了。博爾赫斯是戲仿過莎士比亞幾段。而托爾斯泰,因為太正義了,所以必須表達自己對莎士比亞,以及一切類似在他眼裡過於華麗、不夠踏實作品的不滿。

老頭正義感比較剛直,所以要表達得這麼痛切,就是如此。


剛好看過一篇關於這個的文章,先佔個坑...明天來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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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小心...寫的...長了點...看看前面的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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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亞的劇我看的不多,托爾斯泰也不多….以下寫的是看了Tolstoy on Shakespeare - A critical Essay on Shakespeare之後做的回答。有興趣的可以去看看。

托爾斯泰對莎士比亞的討厭其實挺萌的。他本人批評莎士比亞大概是這麼開頭的:一開始我是很期待的,然後我就看了好多他的劇。然後我就發現,哎喲這不怎麼樣啊,何止是不怎麼樣啊,簡直是太差了啊!但是我不信邪,我又反覆的讀,俄文英文德文各種譯本都看了,越看越覺得奇葩(repulsion, weariness, and bewilderment)....

簡單講一下托爾斯泰的論據啊。

莎士比亞筆下的人物行為不符合所處的時代。比如李爾王是800B.C.發生的事情,但是裡面的人物生活卻像在中世紀。莎士比亞還喜歡各種細節描寫,這個人的衣服啦,那個帶了頭盔的馬夫啦,這些粗糙的描寫反而加強了這種年代的錯亂。

莎士比亞的人物經常被後人稱讚生動,多面,有深度,但是托爾斯泰表示:並不!首先沒有一個正常人會說出那樣(拗口)的語句。想起來大概就類似於現代人上街買衣服用之乎者也吧。莎士比亞所有的人物說的都是莎式台詞,又裝逼,又不自然,沒有每個人獨有的說話方式。比如國王就會說大而空的話,女性就會說感性切詩意的話。而且劇中那些人還不看場合說話。要死的人,要打架的人,陷入愛河的人嘴裡說出來的都是相似的,而且意想不到的話。托爾斯泰覺得莎士比亞的台詞不是為了塑造人物,而是這句話應該這時候出現,就讓這個人講了。簡直就像現在為了押韻不顧意思的歌詞。

就哈姆雷特來說,經常有文學評論分析哈姆雷特,各種褒獎其文化藝術價值。托爾斯泰指出有些評論家其實弱弱地提及到哈姆雷特這個角色很奇怪,不太能按常理理解。托爾斯泰認為這些人就是沒有勇氣指出來,氣質哈姆雷特是因為寫的爛,所以人物性格不連貫,給人一種難以理解的感覺。

此外,托爾斯泰還指出,莎士比亞幾個比較出名的人物,包括李爾王,克迪莉婭(Cordelia),和哈姆雷特,都是借用了以前的文學故事。這個不是問題,但是莎士比亞不好好在這些基礎上豐滿人物形象,反而毀了這些人物。簡直就是抄都不會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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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來大神了...我還是默默地拔一拔托是怎麼寫的....
從戲劇角度上,托爾斯泰認為莎士比亞太喜歡長篇大論一些自認為有道理的名言警句(儘管托認為那些話並沒有什麼大道理)。如果這些長篇大論放在一篇演講稿之類的里,還勉強可以接受,但是在戲劇里,減少了藝術美感。

托覺得戲劇要有代入感。觀眾應該通過看戲劇來經歷角色多經歷的東西。但是莎的劇做不到這一點。不是因為他的故事發生的年代久遠,而是因為他會過度的誇張一件事以致失真。相比之下,荷馬,一個早於莎好久好久的人,寫出來的文章都不會距離觀眾那麼遙遠,因為他平實的講述了故事,不那麼誇張。

喬治奧威爾度對於這樣的評價,說托一直把莎當做一個劇作家來評論,而不是一個詩人。

托認為,一個好的作品應該具備三個條件。我先直接引用一下:

  1. The subject of the work
  2. The external beauty achieved by technical methods proper to the particular kind of art
  3. Sincerity

首先是人物塑造要深刻,最好對人類生活起到啟發作用。
然後是技術上要達到美的層度。在詩歌劇作這個情況下,技術角度就是語言,要自然的與人物性格環境情況對應,然後描述出一個好的劇情。
最後,也是托認為最重要的一點,作者要清楚地知道,並且真摯地感受到他想表達的東西。缺少了這一點,作品就算不上藝術。

托認為,莎劇里傳達出來的是一種低級的,庸俗的(the lowest, most vulgar)世界觀,缺乏對人物的情感語言缺乏理解。最重要的是,在莎的作品裡,他只看矯揉造作的文字遊戲,而沒有作者的真誠。

以上.....

我本人因為高中的時候飽受莎士比亞劇的折磨...對他的劇提不起大多感興趣,大概就像魯迅對於廣大國內學生的感覺吧。但是我英文老師是他的腦殘粉,在他的影響下,我們都得擁護莎。那個英文老師也花過一堂課的時間跟我們辯論莎劇到底怎樣。我們辯莎士比亞好,他辯托爾斯泰那一方。然後一節課下來,我們得出的結論就是,他(托爾斯泰)的辯論太任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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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給莎士比亞說說話....雖然他也完全不需要我來誇。以下的內容,嗯,看看就好...我分析的不好,還是要看看大神怎麼說的。

首先莎士比亞的詩歌造詣還是不可否認的。哈姆雷特,還有很多莎士比亞的劇,都還是遵循著很漂亮的五步抑揚格(iambic pentameter),而且韻壓得很好....

然後再說語言的晦澀,這個可以和人物塑造放在一起講。
一般來講,皇室或者貴族,比如國王啦,王子啦,大臣啦,講話都比較拗口,一講還講很長。士兵,農夫什麼的,講的話就簡單多了。這些設定都很符合他們各自的身份和文化造詣。
還是拿哈姆雷特為例啊,畢竟這本書在各類書單上都被評為文學上最經典的作品。

BERNARDO
Who"s there? 是誰在那兒?
FRANCISCO
Nay, answer me: stand, and unfold yourself. 不, 你回答我! 站住, 請亮相!
BERNARDO
Long live the king! 吾王萬歲!
FRANCISCO
Bernardo? 柏納多?
BERNARDO
He. 正是。
FRANCISCO
You come most carefully upon your hour. 您很準時到。
BERNARDO
"Tis now struck twelve; get thee to bed, Francisco. 此時已是午夜, 去睡吧, 佛兄。
FRANCISCO
For this relief much thanks: "tis bitter cold,
And I am sick at heart. 謝謝您來接我的班。 今夜酷寒, 我胸中不適。
BERNARDO
Have you had quiet guard? 一切都還安靜吧?
FRANCISCO
Not a mouse stirring. 連一支耗子都沒鬧。
BERNARDO
Well, good night. 那很好。 晚安。

中文翻譯來自哈姆雷特|莎士比亞
這一段是全書的一開始,兩個士兵看到了老哈姆雷特的鬼魂之前說的。每句話都很短,而且也比較好懂。

下面一段是皇帝講的話,有點長,瞄一眼就好:

KING CLAUDIUS
"Tis sweet and commendable in your nature, Hamlet,
To give these mourning duties to your father:
But, you must know, your father lost a father;
That father lost, lost his, and the survivor bound
In filial obligation for some term
To do obsequious sorrow: but to persever
In obstinate condolement is a course
Of impious stubbornness; "tis unmanly grief;
It shows a will most incorrect to heaven,
A heart unfortified, a mind impatient,
An understanding simple and unschool"d:
For what we know must be and is as common
As any the most vulgar thing to sense,
Why should we in our peevish opposition
Take it to heart? Fie! "tis a fault to heaven,
A fault against the dead, a fault to nature,
To reason most absurd: whose common theme
Is death of fathers, and who still hath cried,
From the first corse till he that died to-day,
"This must be so." We pray you, throw to earth
This unprevailing woe, and think of us
As of a father: for let the world take note,
You are the most immediate to our throne;
And with no less nobility of love
Than that which dearest father bears his son,
Do I impart toward you. For your intent
In going back to school in Wittenberg,
It is most retrograde to our desire:
And we beseech you, bend you to remain
Here, in the cheer and comfort of our eye,
Our chiefest courtier, cousin, and our son.

我也懶得找中文翻譯了。從長度上看就讓人望而生畏....也糾結很多。
畢竟人家是皇帝,這一段又是剛登基的時候講的,所以難懂也是應該的。中國古代皇帝詔曰畢竟也看不太懂....
而莎士比亞劇里很多名句,比如to be or not to be,都是出自有文化的人之口,所以稍微難一點。

但是吶,其實把他的台詞讀出來,重音注意一下,節奏注意一下,強弱注意一下,還是比較好懂的。關鍵就是很多人不太會念,包括一些電影和舞台劇。

再說哈姆雷特里的深意。
全文一開始的時候,那兩個士兵說「Who』s there? / Nay, answer me. Stand and unfold yourself」 (1.1.1-2) 這句話是一個士兵對著黑暗中的聲響發出的疑問。Eric Levy分析,在面對未知的時候,這個士兵表達出來的是對未知的挑戰,而不是屈服。嗯,總之這兩句話能分析出好多的,我當時有篇paper就寫這個的。

然後老哈姆雷特的鬼魂時隱時現,跟謀殺的事實真相的撲朔迷離呼應,也跟哈姆雷特本人的精神狀態呼應,之類的。

再然後有一段哈姆雷特拿著個頭骨講了一大段,大概是什麼人生苦短啊之類的意思的,也很有名,也多少有點深意。當然這劇里很多梗都很老了,在後世的劇作里都反覆被用,所以我們看也不覺得好玩了,但是在當時那個時代應該還是很先進的....(裡面很多情色笑話也挺好玩的)。

當然啦,這些分析可能都是後來的文學分析硬生生加上去的...就跟魯迅的文章一樣。一個劇能給逐字逐句地真的分析出來,本身還是很厲害的。


剛巧讀到了這個問題的回答。書為上譯版奧威爾的《英國式謀殺的衰落》,文章為其中的《李爾王、托爾斯泰和弄臣》。


列翁的時代特徵和其個人藝術追求如此,其實不奇怪
類似於唐人講為文言之有物和新文化運動時期搞打倒孔家店類似的東西
更多的是一種在思想變革期確認自己立場的時候需要看到傳統中的「問題」的必然的一個突破口吧
而且這種反對更多地體現在外在的語言系統所展現的精神面貌上

就像我們如今新時代新文化語境下,解讀魯迅都要先批判地摒棄其時代、地域特徵固有的語言文化限制,比如說,我們可以反過去推一下發現有的時候魯迅的文本確實即使是在他的時代和文學語境中也「過於裝逼」(這是個人特色,裝逼這個詞是因為我找不到一個相對更貼切的客觀的詞來描述這種文本上的非要佶屈聱牙表達的心態,並不是覺得魯迅主觀上想裝逼),而這種不應有的解讀障礙甚至成了一代人的童年陰影,把「可能孔乙己確實死了」這麼一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表達非要搞成另一種樣子,其實也不完全怪當年的微言大義研究家
更甚至於,就像胡適談言之有物一樣,很可能托翁覺得形式上的過度會影響內容的實質性表達,甚至過分到以形式為核心是在背離文學,客觀地說,莎翁台詞設計中與人物甚至與劇作本身毫無關係的詠嘆實在是太多,甚至已經超過了胡適所言駢儷文的過度修辭,畢竟駢文修辭再誇張也仍以表達對象為準,而莎翁劇本中時不時湧上來的詠嘆已經達到了天上一腳低下一腳和什麼都有關係但就是和對話毫無關係的程度了,類似的脫離表達主旨的劇作元素在莎翁作品中還有很多,包括樓上大家說過的服裝、情境等等方面,托翁不喜,實在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且莎翁的台詞,在愛情公寓里都被吐槽過了
說白了就是

「你讓我這麼個老頭兒承認一個我最煩的那種就不正經好好說話的人的文學成就,我雖然讀了五六十年,但是彆扭還是彆扭難道不讓說了?」


喬治·奧威爾曾經寫了一篇文章論述這個問題,鏈接:譯言網 | 李爾王,托爾斯泰及傻瓜(弄人)
他認為本質上是托爾斯泰不贊同莎士比亞的思想觀念,甚至感覺受到了冒犯,這種衝突在《李爾王》里體現得尤其明顯。另外因為英語不是托爾斯泰的母語,他也難以體會莎士比亞語言的優美和創造性,或者由於其先入為主的排斥心理,不願意承認這一點。


這個問題不能只從文學的角度回答。

我們看看托爾斯泰從文學角度批評莎士比亞《李爾王》的一篇文章:

Shakespeare Sucks! by Leo Tolstoy - Every Writer

裡面批評的理由主要是兩點:1.情節發展不自然;2.李爾王是傳說中前羅馬時代的凱爾特人國王,但《李爾王》中的很多設置中世紀才有。

從文學看,這當然是可笑的。戲劇本來就不追求人物性格發展的自然性,更不可能去追求歷史真實。細究起來不符合時代背景的戲劇太多了。

但托爾斯泰並不只是一個單純的文學家。莎士比亞是靠寫作吃飯的,托爾斯泰自己就是貴族,什麼活不用干也生活富裕,寫作是純粹地出於一種超然的、有益於社會(至少他自認為)的目的。

托爾斯泰對俄國人民有深沉的愛。仔細讀《戰爭與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就會發現農民(俄國絕大多數人口都是農民)是這兩部巨著的中心話題之一。托爾斯泰年輕時是典型的自由派貴族,主張貴族生活平民化、解放農奴、採用西歐政治制度等等。後來俄國真的進行了西方化改革,解放了農奴之後,托爾斯泰卻逐漸地了解到了更多的社會陰暗面,他發現俄國人民的生活並沒有從根本上得到改善,人世間的惡還在那裡。晚年的托爾斯泰不可避辟免地佔到了俄國農民的立場上,對俄國社會徹底失望,苦苦找尋出路。這條路,直到死他也沒有找到,只能寄希望於宗教和道德教化。

所以,托爾斯泰晚年是沒有心思進行純文學創作的。他認為純文學創作只是貴族老爺的遊戲,只會加深和人民的隔膜,對人民毫無益處。本質上他的文學觀就和莎士比亞是不一樣的。

托爾斯泰這種有著博愛胸懷的人,別人的痛苦便也是他的痛苦,一輩子都不可能幸福的。


托爾斯泰與其說是討厭莎士比亞,他在本質上是拒絕藝術,拒絕這些供上層人消遣的東西。托翁是主張改革的貴族,體會到了人民的疾苦。他處於矛盾之中:想放棄自己的所有家產田地,成為農民的同胞。同時又不可能做到,但是一直渴望這樣做。他深受這種想法的折磨。莎士比亞是高雅藝術的代表,所以托翁在讀了這麼多年莎翁後決定放棄他,是他的思想發展的結果。是托翁作為一個貴族在矛盾中選擇了放棄藝術,想為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人們作出犧牲。


托爾斯泰很自負,無論在出身還是天份方面。他嫉妒莎士比亞的是,莎士比亞具有真正渾然天成的自然的天才,討厭的是莎士比亞流露出的市民階層的粗野。把自然粗俗的東西寫的那麼偉大,正是托爾斯泰這個道德教士憎恨的。


福克納和海明威互相討厭,納博科夫非常看不起巴爾扎克,康拉德被一部分作家大肆追捧,也有相當一部分作家認為他手法陳腐,類似的文人相輕的例子太多了,網上搜隨便有。

文人相輕有時不是因為嫉妒,而是文人很多就是感性而且高標準的人,能到達一定高度的藝術家,思維方式都會在某些方面追求極致(我不用偏激這個詞是因為這個特點其實是優點),所以理念和他們不一樣的手法,被嫌棄是很正常的,最好還是盡量用善意的角度去理解這種「相輕」,如果簡單粗暴地用嫉妒和裝逼去解讀就真的有點LOW。

就好像大眾評分很高的電影,影評人眼裡也許不值一提,也很正常,標準不同,解讀角度不同,三觀不同都會造成評語的不同。

其實認真地看看那些名家之間的吐槽,會發現他們的吐槽都非常有水平——絕對不是簡單的刻薄鬥嘴,而是深刻精到地概括了作家的特點。

比如詩人惠特曼被(是誰吐槽的我忘了)形容為「月光下到處吠叫的濕毛獵狗」,他的雄邁粗獷而不拘小節的風格,也許在注重細節的作家眼裡就是粗糙、荒蕪、口號化、主題先行的代名詞,無非是角度不同而已。

我們作為普通人,好好欣賞他們之間的獨到的吐槽,也能有所收穫,至於他們的「不堪」的評語,選擇性吸收就是


不喜歡還看了五十年。。。


這是因為莎士比亞的作品不符合托爾斯泰的文學標準。你去讀托爾斯泰批莎士比亞的文章,就會發現,托爾斯泰對文學作品的標準,其中之一是,真實。而莎士比亞作品的人物、情節,在托爾斯泰看來,都是脫離真實的,都不是現實生活的人會說的、會做的,相反是誇張、造作、虛假的。托爾斯泰還曾寫過一個小冊子,叫《藝術論》,裡面談了他對藝術作品的判定標準,有興趣可以看看。

其實從文學史來說,對一個作家或作品的追捧或批評,都是兩種文學標準的斡旋。如果這個作品符合批評者的文學口味,自然被大加讚賞;如果剛好不符合批評者的文學標準,則就會貶得一文不值。還原成這樣來看,就不會覺得莎士比亞被批,是多大的事,而是正常的事。


托爾斯泰七十五歲發表了《論莎士比亞和戲劇》,在此之前,他完成了自己豐功偉績般的《戰爭與和平》《安娜·卡列寧》等作品,收穫了世界級聲譽。他沒有必要基於任何原因以身犯險來批判莎士比亞,完全是單純的不喜歡,單純的藝術直覺的排斥和理念的分歧。這一點,我他媽的實在是太喜歡了。

莎士比亞的作品,我只讀過《哈姆雷特》,我不知道托爾斯泰言辭激烈的批判有多少是正確的,有多少是錯誤的,但有一句話和我讀《哈姆雷特》的感受不謀而合:「我們看到的全部是刻意的矯揉造作,顯然,他不認真,他在玩弄文字遊戲。」

我不知道還有沒有類似這種觀點,我的閱讀領域裡,所有人對莎士比亞都極盡歌頌讚美之能事,只有托爾斯泰,一個耄耋老人,敢站出來公然挑釁、反駁,指出所有的缺點和謬論。

我一直都覺得文人相輕是一件好事,最令人噁心的是文人相捧,簡直能展現出人性中最醜惡的嘴臉。


托老爺子是浪子回頭那種人啊,浪子回頭基本上就是自己給自己重塑了三觀,徹底否定之前的自己。。。

托老爺子選擇了接地氣,替勞碌大眾說話,所以後面對一切不那麼實際的,帶有浮誇傾向的東西持了否定態度,還是挺容易理解的吧。。。

不過老爺子還是挺較真的哈哈,看著不爽還要使勁看,感覺像是在想「卧槽為什麼別人都覺得他好啊不行不行我也得看看不過真的好無聊啊但是還是得看看」。有種掀桌子,擺好擺好,再掀桌子的畫面感


托爾斯泰不喜歡莎士比亞怎麼了 我也不喜歡莎士比亞啊


一個是浪漫主義者,一個是現實主義者,能合到一起去么?


文人相輕?


托老批判莎翁 — 背景

1、托爾斯泰年輕時就對莎士比亞頗有看法,屠格涅夫等人好言相勸,托仍不改初衷。

2、托爾斯泰讀了莎翁各種版本的所有作品,結論是:「我不僅沒有體會到快感,反而感到一種難以抑制的厭惡和無聊……」

3、直至1903年,托老寫出《論莎士比亞和戲劇》小冊子,大肆攻擊莎翁,真是壞話說盡,結論做絕。

4、關於真誠,托老寫道:「——莎士比亞的全部作品裡是一概闕如的。在所有這些作品裡看到的都是刻意的矯揉造作,顯然,他不認真,他在玩弄文字遊戲。」


托老批判莎翁 — 神句

托爾斯泰小冊子(A critical Essay on Shakespeare) 由Tchertkoff翻成英文,以下是其中的一個神句。可以想像:用俄文撕逼,托老擺出高大上的句法:

I have felt with an even greater force, the same feelings — this time, however, not of bewilderment, but of firm, indubitable conviction that the unquestionable glory of a great genius which Shakespeare enjoys, and which compels writers of our time to imitate him and readers and spectators to discover in him non-existent merits — thereby distorting their aesthetic and ethical understanding — is a great evil, as is every untruth.

托老批判莎翁 — 翻譯

我試著翻譯一下前面的句子,不一定準確。

有一種更為強烈的力量,讓我感受到了照樣的情緒 — 然而這次,絕非困惑,卻是堅定,不容置疑地確信,莎士比亞所享有的無可爭議之偉大天才的榮光,以此迫使當代作家向他效顰,迫使讀者和觀眾在其作品中探尋並不存在的優點,從而扭曲了他們的審美和倫理的見解,就像所有的謊言一樣,乃是巨大的禍害。

註:the same feelings,翻成「照樣的情緒」,是因為托爾斯泰從28歲到75歲,一直對莎士比亞有不爽的情緒。


托老批判莎翁 — 看法

我對此的看法:托老昏了頭。托晚年放棄爵位土地財產,離家出走不得善終,與李爾王何等相似爾!托老就是拿《李爾王》做例子大批莎翁,命運就是如此詭異。送給托老的話就是 — 「你們笑什麼?笑你們自己!」— 果戈里《欽差大臣》

喬治·奧威爾 (1984的作者) 的雄文:《李爾王、托爾斯泰和傻子》(Lear, Tolstoy and the Fool ) 批駁了托爾斯泰的論調,其中兩句很有意思:

  1. The more pleasure people took in Shakespeare, the less they would listen to Tolstoy.
  2. It defends itself by surviving (指莎翁作品的長存於世,捍衛了自身的價值)

向奧威爾致敬!— 結論

奧威爾也寫了個長句,我覺得比托老的好。辛辣而不迂腐,有春秋筆法。我力有不逮,翻成兩句。

Forty years later Shakespeare is still there completely unaffected, and of the attempt to demolish him nothing remains except the yellowing pages of a pamphlet which hardly anyone has read, and which would be forgotten altogether if Tolstoy had not also been the author of War and Peace and Anna Karenina.

40年以後,莎士比亞仍在那兒,毫不受損,而試圖詆毀莎翁之事所余空空,除了那本幾乎沒人讀過的小冊子頁碼泛黃。如果托爾斯泰不是《戰爭與和平》《安娜卡利寧娜》作者的話,或許那本小冊子會被全然遺忘。

註:托爾斯泰小冊子寫於1903,奧威爾此文寫於1947,故云40年以後。


30年前我曾經熱愛過托爾斯泰,讀過他所有小說、散文的譯本,並受其宗教情節的影響信仰過一段時間基督教(廣義的)。莎士比亞則是近兩年才開始看原版的,早先曾經讀過幾個中文譯本,都讀不下去,感覺瑣碎無聊,但自前年開始看原版之後驚為天人(當然這與個人閱歷也有關係),也就立刻想起過去讀過的托爾斯泰對莎士比亞的批判來,考慮很久冒昧說一下我的觀點。

托爾斯泰不論怎樣做出謙卑的姿態,他始終有很強的救世情節,內心是以聖人自居(或自勉)的。他窮盡才華和心力觀察、剖析人和社會,其終極目標是救贖,想出了一套根植於基督教教理的辦法並身體力行之。作為一個作家他必然是現實主義的,作品有很強勸導性和教育性。

他對莎士比亞的敵視首先是二者世界觀的差異。我認為托爾斯泰最不能容忍的應該是莎士比亞的無神論態度。莎士比亞是無神論者(或者說不可知論)沒錯,就像他的同性戀傾向一樣昭然。身為一個出身於基督教世界的人,他視宗教於無物,把托爾斯泰奉若人類救贖寶典的基督的愛和犧牲體系根本不當回事,無視上帝的存在,在他眼裡,沒有什麼是神聖到不可嘲笑的(這一點對英國民族和文化精神有著不可估量的影響)。我一直認為信仰是一個可以蒙蔽理性的東西,一個人只要開始信仰,不論信仰的對象是什麼,他/她就已經放棄了懷疑、辨識和思考的權力,所以宗教永遠是理性的毒藥。以托爾斯泰的鑒賞力不可能看不到莎士比亞的語言之美(其婉轉、其強悍、其銳利、其深沉、其靈動…),對人性洞察之深刻和故事構思之巧妙,但當一個人開始站隊時只會專註於對方的缺點,想盡方法證明自己立場的正確性(這在知乎很多問答的辯論中都可以看到),而莎士比亞的作品從來不以完美見長(不像托爾斯泰),要挑出點刺還是很容易的。

二者不同世界觀、不同出身導致了不同的寫作目的——托爾斯泰的終極目的是為了救世而寫作,自然對莎士比亞為了生計而寫作的態度不滿。莎士比亞寫作時總要考慮怎麼才能招致更多的觀眾,顧及各色人等的喜好,也確實導致了作品中一些拖沓瑣碎的弊病,但絕大多數情況下他能將其編織的精彩絕倫,在表象之下暗含深意,對這些托爾斯泰又故意視而不見。我猜測如果莎士比亞的才能稍差可能還不會讓托爾斯泰這麼火大,托爾斯泰的憤怒就像一個規矩的小提琴家看到另一個技藝遠勝自己的琴師拿著一把斯特拉迪瓦里在馬戲團表演中炫技一樣怒不可遏,沒錯,他是憤怒,只有憤怒才能讓一個人花五十年研究敵手,並寫一堆小冊子攻擊之。夾雜在托爾斯泰所說的浮誇、不合理的詩句中,莎士比亞寥寥數語就把托爾斯泰精雕細刻的鴻篇巨製所要傳遞的意思表達的淋漓盡致——人的不確定性和人性的恆久不變,轉瞬即逝的美陷於醜惡的泥沼中,以及永恆的死亡——但他就是不評論、不教化,說白了,不以天下興亡為己任。莎士比亞對人性看的及其透徹又充滿同情,他清楚沒有什麼可以改變人性,它就在那,斑駁混雜又出奇的一致,它的美也在這種差異和一致的矛盾中。

談到托爾斯泰對莎士比亞的攻擊總繞不過去二者的比較。人與人之間才能的差異之大令人驚嘆——中學裡總排在年級第一的學霸與一般的聰明好學生之間始終有那麼幾十分的距離;這些學霸上了清華北大這樣的名校後發現智商被真正的天才碾壓;每個時代的天才們都不得不仰望創造力爆棚的當代大家,而那些不世出的大師在自己和人類歷史眾生間划出了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像牛頓、貝多芬、達芬奇一樣,莎士比亞和「其他文學家」之間也有這麼一道坎,有幾個人敢說自己已經跨過了這道坎,達到了莎士比亞的水準呢?我認為托爾斯泰與莎士比亞不只是文體上、語言上、信仰上的差異,而是有才能水準之差的。

當然我對莎士比亞的偏好和不懂俄語無法體會托爾斯泰語言的優美會使我的個人觀點有不少偏頗。但有一句話我一直想說:如果宇宙中真有個上帝視角,我希望他是莎士比亞那樣的。


林語堂說很多英國人終其一生不讀沙翁的作品是因為在學校讀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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