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國時期的中國大陸上的戰爭是什麼樣子的,與外國同時期的戰爭從戰術、武器上有什麼異同?
上面不少說的已經很清楚了,我就直接來點形象的吧
多圖預警
首先說太平軍。
目前除了文字資料,無論是太平軍,還是湘軍,淮軍,常勝軍,影像資料都極度缺乏。而目前大眾關於太平軍的形象和作戰方式恐怕大部分都來源於影視劇
首先說武器裝備。太平軍起義前期(攻佔南京之前),還是沒有脫離舊式農民軍的範疇,裝備以大刀長矛弓箭以及簡單實用的鏢、鉤鐮、三齒耙為主,輔以部分舊式火器(比如火繩槍,抬槍,土炮等,基本都是繳獲自清軍或者自行製造的)
太平軍的軍服,與清軍的號衣號褂大同小異
後期從各種渠道(繳獲或購買)獲得了西洋裝備,比如前裝線膛槍(裝備米尼彈)或滑膛槍,部分西式前裝滑膛炮等。雖然數量不菲,但彈藥補給困難,大部分士兵還是手持冷兵器及傳統舊式火器作戰。
無論是清軍還是太平軍,其裝備的線膛槍/滑膛槍基本都是來自於西方軍火商。在一封慕王譚紹光於太平天國癸開13年(1863年)寫給常勝軍統領戈登(沒錯就是清軍的盟友戈登,此時正是蘇州殺降的前夜)的書信中寫道:
「 至各人軍裝炮械, 彼此皆知 底細, 你處圖利, 我處置辦, 聽從通商, 原無禁令, 此時你處如有槍炮洋貨, 仍即照常來此交易 」
—— 《太平天國文書彙編》
目前不清楚太平軍或者清軍主要使用哪種型號的前裝線膛/滑膛槍,不過當時雙方對西方武器的了解都尚處於懵懂狀態,沒有後來的制式步槍的概念,加上當時接觸過太平軍和清軍的外國人國籍各異,軍火商功利性又很強,很可能雙方手裡的步槍是萬國造的,子彈型號,口徑亦不統一(其中線膛槍主要是.54和.58,子彈為米尼彈)
以下列舉幾種太平軍和清軍最有可能裝備的西方步槍,先說前裝線膛槍
美國春田M1861型步槍(Springfield Model 1861),前裝線膛槍
英國恩費爾德P53型步槍(Pattern 1853 Enfield),前裝線膛槍
法國P1851型步槍(圖片為英軍版),前裝線膛槍
奧地利洛倫茨步槍(Lorenz rifle),前裝線膛槍
太平軍與清軍應該也使用過老式滑膛遂發槍,最可能的型號應該是在19世紀上半葉還在生產的並被大量推銷海外的棕貝絲型步槍(Brown Bess)
太平軍還裝備了不少自製的手槍(主要是火帽擊發)
至於重武器。太平軍應該裝備有口徑不一的各型舊式前裝滑膛炮(就是俗話說的土炮)。其鑄造水平應該不會比清軍更高。雖然在起義之初太平軍就設有炮廠用於造炮,但據《 賊情彙纂 》記載,太平軍「 不諳造法,甚至不知施放 」,說明太平軍應該不善於鑄造大炮(尤其是鐵炮)。目前出土的太平軍火炮,從15公斤,75公斤,200公斤至500公斤不等
今日忠王府內展示的太平軍千斤大炮,是至今發現的太平軍裝備過的最重的大炮。
至於西洋大炮,應該在中後期繳獲和引進過不少。早期是繳獲自綠營和湘軍。後期特別是在1860年李秀成攻佔蘇常,與在上海的洋人開始接觸之後,從軍火商購買了不少火炮。1862年在英國駐華公使卜魯斯(Frederick Wright Bruce)和英國駐華海軍司令何伯(James Hope)在呈給英國政府的報告中提到:
「 一年之間, 有3000尊口徑不同的炮在新加坡成交; 上海一家洋行在1862年4月一個月內就供給了革命軍(即太平軍)750門炮, 和11000磅彈藥 」
—— 《上海租界當局與太平天國運動 》法國 Albert Maybon
但目前沒有資料顯示太平軍曾經仿製過,且西式彈藥太平軍似乎也沒有能力自產。(有學者曾通過研究《李秀成供》提出,李秀成當年曾仿製過繳獲自湘軍的洋炮,但實際上李秀成可能只是仿製成功了西洋炮架)
另外,有資料顯示,太平軍還曾使用過類似弗朗機一類的子母炮(被稱為九龍索子炮),不過未在戰時產生過什麼明顯的戰果。
「 連環疊放, 無片刻歇。每管炮子約 下百餘粒, 如龍眼核大, 每開放時, 則四面橫飛, 亦利器也 」
—— 《向上帥書一》 清 張繼庚
魚鷹社筆下的太平軍官兵,注意圖中的士兵手持的是一支印度型棕貝絲燧發槍
至於作戰方式,目前沒有一幅當年太平軍的列陣,操演或作戰的照片存世。只有清人杜文瀾所著《平定粵匪紀略》,張德堅所著《賊情彙纂》和吳研人的《劫餘灰錄》等文字資料,以及光緒初年清人繪製20幅平定粵匪戰圖可資參考。
先說陣法
《平定粵匪紀略》里寫道。
"其行陣也,有牽線、螃蟹、百鳥、伏地四名。牽線者,自偽兩司馬以至偽軍帥一線單行也。螃蠏者,三隊平列,中以拒敵,左右包抄也。百鳥者,以二十五人為一小隊,分百數十起散布如撤星,使我軍無處著手也。伏地者,用避槍炮及遇險作疑兵也。冥頑之輩何知兵法?大率師心詭造,用之有效則詫為獨得之奇,及我軍久與交鋒,習其常技,無非一行一伍合以制其行,分以制其伍,則黔驢技盡,篾勿克矣。 "
即提到了太平軍所使用的四種陣型,牽線,螃蟹,百鳥,伏地四種
《賊情彙纂》和《劫餘灰錄》對此四種陣型做了詳細描述
牽線陣。
" 每兩司馬執旗一面,後隨二十五人,百人則間卒長旗一面,五百人則間旅帥旗一面,二千五百人則間師帥旗一面,一萬二千五百人則張軍帥旗一面。其軍帥、監軍、總制乘輿馬隨行,一軍盡一軍即續。寬路則分雙行,狹路則單行。"
螃蟹陣
「官兵出隊先火器,次長槍,更次刀牌,後則弓箭;賊無隊伍,以衝陷為勇,如牆而進,不然分左右翼合圍,賊中謂蟹螯陣是也 」
此陣亦有多種變陣法。為清軍最忌憚的太平軍陣型
百鳥陣
」賊中有此名目,然不常用。偶值平川曠野,與我兵戰,以二十五人為一小隊,分百數十隊,散布如撒星,然使我軍驚疑不知賊之多寡,每隊人數僉同,又不知宜先攻何處,彷徨不進,坐是而失利者有之。 「
伏地陣
「賊中散卒無不知伏地陣者。但遇官軍追剿至水窮山阻之地,忽一旗偃,千旗齊偃,瞬息萬人數千人皆帖伏於地,寂不聞聲。我軍急追,突見前面渺無一賊,無不詫異徘徊,疑神疑鬼,賊貼伏約半炊之頃,忽一旗立千旗齊立,萬人數千人風涌潮奔,呼聲雷吼,轉面急趨以撲我。我兵一疑不釋,又增一疑,而益以一驚其不轉勝為敗者鮮矣。此陣用於長沙用於南昌、武昌亦人所共見者。」
個人感覺此陣更類似於一種戰術動作。
其次,再看看紫光閣舊藏的20幅平定粵匪戰圖之一的《湘軍瑞州大敗太平天國軍戰圖 》(原名已失,幾年前曾經被拍賣過)之局部(瑞州之戰爆發於1857年,此戰以湘軍攻克瑞州結束,但主將劉鴻騰中炮身死)
注意雙方實用火繩槍對射的細節,以及右下角那個肩抗輕型火炮的太平軍士兵(劉騰鴻很可能是被這種火炮「 洞穿左脅 」而死的)。
如果排除清人有意抹黑太平軍的成分,起碼在中期太平軍的作戰方式依舊是傳統式的,與清軍差別不大,武器也以冷兵器配以舊式火器為主。
以上可以看出,雖然太平軍的陣型千變萬化,但仍舊沒有脫離前現代軍隊的樣式,雖然後期引進了不少西方武器,但依然沒有完全脫離戚繼光《紀效新書》《練兵實紀》里的水平。
另外再尋找一個中國的,時間上相近的參考點,對太平軍的認知能夠更加立體。那就是劉永福率領的黑旗軍,雖然早期劉永福只是在廣西響應太平軍,其起事規模也遠不能與太平軍相比,但考慮到都屬於民變,其作戰方式應該都有相通之處,而黑旗軍在太平軍戰敗後退入越南境內並被招安,雖然相隔了十年,但應該還保留有早期民變時的作戰樣式。就選取幾張黑旗軍在越南抗法時期的銅版畫,以此為依據推想當年太平軍作戰時的場景。此時應該是在中法戰爭之前,從1873年的北圻變故到1883年的北圻遠征(Expédition du Tonkin)期間。
1873年法國軍官,探險家安鄴大尉(Marie Joseph Fran?ois Garnier)率領法軍入侵越南北部,在河內城外的紙橋一帶,其率領的12人受到黑旗軍和越軍600人的攻擊,敗退。安鄴本人被擊斃並被黑旗軍割下頭顱。這就是第一次紙橋之戰
法國銅版畫,第一次紙橋之戰時突襲法軍的黑旗軍,中間伏地者為安鄴。
注意黑旗軍的裝備,除了部分前裝線膛槍之外,大部分還是手持長矛大刀作戰(注意,此時的黑旗軍裝備的火器應該是以西式前裝線膛槍為主了,也就是俗稱的火帽槍,也因此左下角那個黑旗軍士兵敢單獨開槍射擊)
10年之後,法國發動北圻遠征,由法國海軍軍官李維業上校(Henri Laurent Rivière)指揮陸戰隊進攻越南北部,又在紙橋一帶被黑旗軍突襲,李維業被擊斃,法軍後撤。這就是第二次紙橋之戰
法國銅版畫,在紙橋與黑旗軍作戰的李維業,注意黑旗軍的裝備和作戰方式。
法國銅版畫,被黑旗軍擊斃的李維業
北圻遠征期間,法軍繳獲的部分黑旗軍裝備。可以看出黑旗軍的冷熱兵器混用狀態。
而黑旗軍在應對敵軍火炮和子彈時,已經有能力有意識的構築了近代化的防禦工事
黑旗軍在河內地區構築的簡易炮台。黑旗軍使用的重武器較少,應該主要是6磅或12磅的前裝舊式滑膛炮之類的輕型火炮(也就是俗稱的劈山跑,土炮之類的)為主。太平軍的重武器類型大部分於之類似。
由北圻遠征期間黑旗軍的裝備情況和作戰方式可以想見,當年的太平軍應該也是一支冷熱兵器混用的軍隊,雖然太平軍中前裝線膛槍已經有相當數量,但依舊無法擺脫舊式軍隊的作戰方式,且如前所述,其也不具有同時代西方的線列步兵陣型(雖然由於線膛槍的普及,此類陣型已經顯得落後),而太平軍將士雖然作戰悍勇,但其紀律性還是無法和同時期西方軍隊相比,其作戰方式應該還是傳統中國式的。
清軍
首先是八旗綠營。先說說裝備的武器
一般人們認為清朝的經制軍只會使用大刀長矛等冷兵器拼殺。這是不準確的。實際上在清代中期以前歷次平定邊疆叛亂時,清軍都大量的使用熱兵器(當然水平如何另當別論)
清乾隆-銅板畫《平定準噶爾部得勝圖-黑水圍解圍》局部 郎世寧作 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圖中兆惠將軍指揮炮手開炮
清乾隆-銅版畫《阿爾楚爾之戰圖》局部 郎世寧作 台北故宮博物院藏。圖中清軍用駱駝搬運大炮
清乾隆《伊西洱庫爾淖爾之戰》局部 清軍組織炮隊和火槍隊向敵軍開火
可見清軍裝備的熱兵器數量不菲(雖然水平比較落後)。
而在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清人繪製了《兵技指掌圖》(曾在香港被拍賣)里也描繪了經制軍熱兵器的操作技法,可以清楚的知道八旗和綠營普遍裝備的熱兵器是何種形制
鳥銃(火繩槍)練法
抬槍練法
火炮練法(左為500斤銅製大炮,右為30斤銅製小炮)
其次是作戰方式
到了鴉片戰爭後,清軍也開始學習西方組織火槍火炮的方式
疑似為清朝咸豐,同治年間的畫冊《伏虎開山陣勢圖冊》里描繪了幾種步炮協同的陣型
抄手環攻式
伏虎沖敵式
攻破馬隊式。主要針對騎兵,是不是有點西方空心大方陣的感覺
固守破陣式
與農民軍相比,清軍還有大批獨立的馬隊
不過雖然此時的八旗與綠營學習了不少西方組織槍炮的方式,但其陣法依然有很強的傳統印記。而手中的主要武器除了大刀長矛等冷兵器外,熱兵器主要是火繩槍(就是鳥銃),抬槍,以及舊式前裝滑膛炮為主,配以少量西式槍炮。
幾種古代傳統陣型
同時八旗和綠營裝備的火槍火炮並不比太平軍的更先進好用,手中的西式槍炮也未見得比太平軍更多,這些中西混用的陣法在實際作戰時能發揮多大作用,是很成問題的。
英國報紙《倫敦新聞畫報》里描繪的清軍綠營官兵,可見其裝備的火繩槍,還有弓箭手和藤牌手
而八旗綠營兵員素質又很差,士氣也不高,因此在太平天國起義初期,八旗綠營連遭敗仗。後來逐漸被湘軍取代
其次是湘軍,看到清朝的經制軍腐敗不堪,離心離德。因此曾國藩在組建湘軍之初,便把「忠義」二字放在中心位置。蔡鍔編纂的《曾胡治兵語錄》里記載有曾國藩的話
「 治兵之才,不外公、明、勤:不公不明,則兵不悅服;不勤,則營務巨細皆廢弛不治。故第一要務在此。不怕死,則臨陣當先,士卒乃可效命。故次之。為名利而出者,保舉稍遲則怨,稍不如意則怨;與同輩爭薪水,與士卒爭毫釐。故又次之。身體贏弱者,過勞則病;精神短乏者,久用則散。故又次之。四者似過於求備,而苟闕其一,則萬不可帶兵。故吾謂帶兵之人,須智深勇沉、文經武緯之才。數月以來,夢想以求之,焚香以禱之,蓋無須臾或忘諸懷。大抵有忠義血性,則四者相從以俱至;無忠義血性,則貌似四者。終不可恃。 」
「 帶兵之道,勤恕廉明。缺一不可」
「 求將之道,在有良心,有血性,有勇氣,有智略。 」
可見曾國藩在組建湘軍時著重強調的是官兵的素質和信念,即反覆教導部下為何而戰。而至於武器,軍陣,作戰方式並未過多涉及。可以想像,湘軍在作戰方式上與綠營並無太大區別,而曾國藩對太平軍的武器裝備也有過高度評價,曾在同治元年感慨道「 賊之火器精於我者百倍之多 」。加上曾本人不甚重視近代火器使用(雖然曾購買過不少西方槍炮,但未見其作針對性的編練),這樣看來,湘軍的武器裝備應該與同時期的綠營應屬於同一水平(西方武器數量要稍高),甚至部分落後於太平軍。
看看之前提到的20幅平定粵匪戰圖之《湘軍瑞州大敗太平天國軍戰圖 》里的湘軍,以及下面這幅同屬20幅戰圖之一的《克服金陵戰圖》局部(描繪了湘軍攻佔太平天國首都天京的場景)。
圖中可見湘軍依舊持有大批冷兵器作戰(注意下半部分比較醒目的三齒耙)
同樣是出自20幅戰圖之一的《湘軍九洑洲戰圖》之局部,描繪了湘軍炮擊太平軍水師的場景
而湘軍之所以能夠在中後期力克太平軍,主要原因還是在兵員素質,軍紀,和士氣上遠超過八旗和綠營
再說說淮軍。淮軍最開始脫胎於湘軍,在上海之戰前,淮軍的作戰方式與湘軍幾乎一致
1862年虹橋之戰前,乘輪船進入上海的淮軍。此時淮軍成軍不久,裝束裝備基本都是沿襲自湘軍。且因為兵士衣冠不整,還一度被當地士紳嘲諷為叫花子兵
不過由於李鴻章本人非常重視近代化裝備與訓練,虹橋之戰之前就積極尋找渠道購買洋槍洋炮,虹橋之戰之後,李鴻章更是聘用洋教習,以洋槍為主要武器,訓練亦用洋操,淮軍的裝備與訓練水平迅速與國際接軌。加上常勝軍和常捷軍解散後,淮軍從中接手了大批近代化軍火,使淮軍在太平天國起義行將結束時,一躍成為當時中國近代化水平最高的軍隊
「 淮軍之興,發軔松滬,浸淫至於畿輔,然其初起由湘軍,故營制飽糈皆同,將裨間用楚皖人,獨用西洋火器與湘軍異 」
—— 《淮軍志》 王爾敏
訓練中的淮軍官兵,可能拍攝於太平天國失敗之後,注意其使用的帶刺刀的步槍,軍官佩戴的軍刀,有可能是從常勝軍接受的部分官兵
只是這隻近代化的淮軍在成軍時,太平天國已經成強弩之末。在虹橋之戰後,淮軍更多的是配合湘軍與太平軍作戰。而在太平天國失敗,湘軍逐步裁撤之後,淮軍又成為了清廷剿捻的主力
最後簡單說說洋槍隊/常勝軍。
無論是華爾(Frederick Townsend Ward)率領的洋槍隊(常勝軍在華爾戰死前被改編為常勝軍),還是白齊文(Henry Andres Burgevine)和戈登(Charles George Gordon)的常勝軍。都是用西方近代化武器和訓練武裝起來的軍隊,基層指揮官都是洋人。所不同的是士兵,在前期洋槍隊人員混雜了來自西方的冒險家,退伍軍人,無業游民等,後期逐步招募中國人當兵,而常勝軍的士兵則除了當地招募的中國人,還有不少來自菲律賓的僱傭兵。
大約拍攝於1863年的常勝軍照片,注意右邊兩位士兵的袖標,類似於現在中士和軍士長的軍階。這說明常勝軍已經開始引進西式的軍階制度了。其使用的應該是英制恩費爾德P1853型前裝線膛槍
常勝軍的炮隊,常被人誤認為是淮軍。裝備10磅和12磅前裝滑膛炮
而在常勝軍與1864年最終解散後,除了軍中的西方教官被部分留任之外,大部分的士兵和裝備基本都被吸納進了李鴻章的淮軍內,成為清朝新的國防中堅。
除此之外,還有兩隻在寧波組建不太知名的軍隊,一支常安軍定勝軍,1861年太平軍克寧波後,由英國駐寧波領事牽頭組建(可見此時太平軍還對洋人心存幻想),士兵主要是當地中國人,軍官為英國人,主要分為常安軍與定勝軍兩部分。因其士兵的包頭布為綠色,而被當地人稱為「綠頭勇」。另外一支是常捷軍,由法國人出資支持,左宗棠牽頭,一開始由法國駐寧波艦隊司令勒伯勒東(Albert-édouard Le Brethon de Caligny )任統領,法國寧波海關稅務司日益格(Prosper Marie Giquel)(就是那個日後效力於福州船政局的法國洋教習)任幫統。士兵為當地中國人,軍官則全是法國人。由於士兵的包頭布為紅藍白三色,又被當地人稱為「花頭勇」這兩隻軍隊性質與洋槍隊/常勝軍一樣,都是由洋人招募士兵組建的西式軍隊,只是在戰爭期間出鏡率較小。
西方報紙描繪的常捷軍(花頭勇),中間坐著的洋軍官身著當時的法國海軍軍官制服,應該是個法國人
魚鷹社筆下配合法國駐寧波海軍官兵作戰的常捷軍士兵,可見其花色包頭巾
西方報紙描繪的常安軍/定勝軍(綠頭勇),可見其綠色包頭
英國記者拍攝的常安軍/定勝軍,正在進行火炮操練。此照片常被誤認為是常勝軍或淮軍
而這兩隻中外混合部隊的命運與常勝軍一樣,在天京被攻陷後不久即遭遣散。
全文完
話多一時不知從何說起,先推薦W.L Bales 的 Tso Tsungt"ang: Soldier and Statesman of Old China (貌似國內也翻譯過?)。這本左宗棠傳絕對是在下讀過的最好的用西式軍事科學敘事描述清末太平天國/捻軍/湘軍/西北回亂/阿古柏等諸部的組織戰術戰略部署的作品了。。。可以說一掃中式歷史敘事的不重視技術細節的風氣。
其實諸位考慮太平天國戰爭的時候還可以對比當時地球上的另一場戰爭:美國內戰。太平天國戰爭是一場從冷兵器時代(捻軍)到後拿破崙時代(淮軍)戰術的雜燴。觀感上簡直穿越。。。
在這個19世紀美國海兵的敘事中,太平天國採用的是一種不顧後勤的運動戰戰略。在開闢了江南閩浙根據地轉變為以城市為據點不斷地對外襲略(北伐)以及對內漲落式的反覆焦土政策(在順江而下的過程中始清軍幾乎是無抵抗的,直到焦土政策嚴重擾亂了地主利益團練才被組織起來)。。。真正做到了以軍(匪)代替官僚機器,以搶劫代替賦稅。而且最讓外國人不解的就是中國人的戰線概念極為不明,忠王採取戰略攻勢的時候都居然能讓曾國藩圍攻南京這麼久。太平軍的這種戰略決定了太平天國大規模野戰並不多,更多的是能夠讓各方都更好的發揮火器性能的籠城戰。之後的陝甘回亂和阿古柏之亂中戰役的大頭也是籠城。
該書中對於各部的火器運用也提了很多,雖然太平軍的軍備資料不多(作者沒能親自採訪到太平軍),但著重描述了湘軍各派對火器的態度:湘軍在初始組織上是一支冷熱輕兵器混編的軍隊,幾乎沒有騎兵。其在曾國藩的帶領下對火器持保留態度,一般只使用舊式「中式」火器,如鳥槍,抬槍,劈山炮(小型臼炮)等。而湘軍左宗棠部則對新式火器有極大興趣,並且反覆描寫了左宗棠對於後裝來複槍和榴彈後裝炮的熱愛以及對相關軍工製造的心血投入(雖然大量前裝來複槍,甚至前裝滑膛槍也被左宗棠部運用著)。印象雖不很清楚,但一個很有意思的細節是左宗棠認為西式重型火炮只能用來攻擊要塞或是要塞中的駐守軍隊,而不能有效殺傷野戰隊列,而且湘軍的火器部隊一般作戰都還需要依託營壘或是野戰工事(壕溝土壘鹿砦等)。可以由此看出湘軍在步兵操典和炮兵操典上與當時的西方列兵還有野戰炮兵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當然最最最有意思也是最能反映清末各平叛戰爭實質的莫過於左文襄對鐵路和電報的態度:雖然醉心於新式火器的效能,左宗棠卻極力反對鐵路和電報線路的敷設,在承認其戰術能效的同時認為他們將會大大打破帝國地方統治的微妙平衡。對以曾左李為代表的晚清新派或洋務派來說,頭等要務依然是維護舊有的士林-地主自治體系,任何有著新式民族國家風格的軍事組織和戰爭其本質還是傳統鄉土式的。既然是問的太平天國時期,那就是19世紀50至60年代。 17—18世紀兩百年間,是人類歷史上冷熱兵器並用,並逐漸轉化成熱兵器作戰的時期。17世紀上半葉刺刀發明後,歐洲軍隊已經將傳統的冷兵器部隊與熱兵器部隊結合。總的來說,清軍和太平軍正在從傳統的冷兵器向冷熱兵器結合階段過渡。
戰爭樣式上。已經改變了電視劇里將領振臂一呼,大家蜂擁而上的打法(其實這種野牛打法就算是放到先秦,也會被白起李牧們鄙視的 。古代軍隊更加重視陣型和戰術,在吵雜混亂的戰場,打仗不是打群架,什長伍長必須帶著自己的手下『『聞鼓而進,聞金而退』』),已經很趨近於歐洲軍隊的戰法了,更何況兩邊都有洋人教頭指點。 腦補一下: 炮兵的火炮整齊排列在軍陣後方的高地上(《最後的武士》亂入有木有?),隨著將領的命令,炮兵們開始放葯裝彈,點火發射,雙方的炮火此起彼伏,連續不斷的響起,炮彈在雙方的陣地上落下,揚起一縷又一縷的青煙。如果是雙方精銳部隊對壘,比如常捷軍或者石達開衛隊, 步兵伴踏著鼓點,冒著猛烈的炮火,邁著整齊的步伐向前推進。在距離敵人50至100米處立定,隨著將領的號令聲起,一輪又一輪的把鉛彈射向敵人,雙方重複著機械的動作持續對射,這時拼的就是毅力,拼的就是紀律,前排的倒下,後排的頂上。一旦有一方士氣崩潰, 向後退卻,優勢一方步兵立即斜握步槍慢跑前行,邊走邊進行自由射擊,待衝到敵方20至30米處突然提速,齊聲吶喊,挺起刺刀(大刀也行)開始衝刺(衝刺這個詞就是從拼刺刀這裡來的),雙方以刺刀決定勝負,最後兩翼的騎兵衝上去掃清潰兵。如果是雜牌部隊,就沒那麼多先進火器了,大炮轟完(有炮的話),用鳥槍或者抬槍,抑或者弓箭進行一或幾輪射擊後,雙方拔刀互砍,這就與傳統戰爭無異了。至於很多人推崇的《投名狀》,舒城一戰太平軍將領就是個渣,雙方列陣時候不開炮,火器部隊沒有近戰部隊掩護等等,槽點甚多。太平軍要都這麼打,廣西都沒出去就被清軍滅了。
裝備方面。太平軍顛覆了很多人對於起義軍的印象,對於火器有著孜孜不倦的追求。早在金田起義時期,太平軍中就有不少槍炮。咸豐元年(1851年)六月二十七日,清將烏蘭泰進攻新墟,奪得太平軍火炮13門,都鑄有「太平左右軍」字樣,顯然,這些炮是太平軍土法上馬自行鑄造的。 太平軍早期最基層的戰鬥單位「兩」(25個人,大約相當於一個步兵排),裝備抬槍兩桿,鳥槍5桿,照此計算,太平軍步兵裝備火器與裝備刀矛的比例為9∶16,實際比例要更高一點。 重炮對於太平軍而言十分珍貴,相對而言,抬槍、鳥槍和小炮就普及得多。 與太平軍對敵的湘軍,一個營分四哨,每哨八隊(每隊100人,相當於一個連),其中四隊刀矛,兩隊抬槍,兩隊小槍(鳥槍),另有親兵六隊,其中三隊刀矛,兩隊劈山炮,一隊小槍,冷熱兵器比為1∶1。 兩相對比,差距固然有,但不算大。清軍習慣上都將冷熱兵器分開獨立編組,如前文的湘軍,每隊要麼全部裝備刀矛,要麼全部裝備火槍。而早期太平軍則將冷熱兵器混編。冷熱兵器混編的好處,是每個小單位都能具備獨立作戰能力。但在19世紀,火槍的發射速度慢、精確度差,小股部隊很難形成彈幕。從這個角度講,湘軍的編製模式更有利於大兵團的陣地戰。
儘管如此,大多數時候,由於太平軍長期遭受封鎖,經常處於被動。前期使用老式槍炮時,火器製造沒有統一的標準和規格,質量參差不齊,是地道的『『萬國牌』』,使用效果較差。而清軍系批量向外國訂購,雖然裝備類型繁多,但具體到某一個營、某一隊,裝備卻是統一的,自然有利於作戰和補給。熱兵器時代的戰爭拼的是消耗,在這方面太平軍差距很大。
從槍械裝備上,太平軍由於與西方列強關係問題,很難進口到先進的槍械火炮。 淮軍從1861年左右開始大量裝備前裝線膛槍,推測是恩菲爾德1853 或者米尼1857可能性較大。 因為英法兩國是清軍的主要武器提供國家, 此外,也可能有美國斯普林菲爾德1855,這些都是前裝的米尼彈步槍。而1862年初太平軍圍攻上海時,兵力號稱20萬,西方人估計約5至8萬人,這支部隊中包括忠王原有部屬和翼王石達開的吉慶元、朱衣點部「扶朝天軍」,裝備了「數千支」包括滑膛槍和線膛槍的洋槍和一些洋炮,有一定戰鬥力。把分母往小了說,算5萬人,裝備洋槍數千支,其中還有很大部分是老式的滑膛槍,這個線膛槍的比例是比較低的。清軍當時裝備的前裝火炮可以打開花彈(就是榴散彈),阿姆斯特朗後裝炮(幕府將軍2里有)李鴻章沒買,估計嫌貴。反過來, 太平軍的開花炮,不但數量不如,質量也不如, 關鍵是沒有重炮, 所以攻堅能力遠不如清軍。
至於同時期歐美髮生的著名戰爭主要有克里米亞戰爭和南北戰爭,其餘的如奧薩戰爭和普丹、普奧戰爭國人知道較少,就不比較了。普法戰爭爆發時,南京都被攻克7年了,也不放在此列。
19世紀中葉,槍炮的設計開始由前膛裝葯變為後膛裝彈,還出現了可用於撞擊點火的雷汞以及圓錐形彈頭,此時就已經形成了現在所用槍械的基本式樣。1861—1865年的美國南北戰爭是處於兵器過渡時期的一場戰爭,前膛槍和後膛槍並用。
戰術上,西方整個18世紀步兵基本都是排列線式隊列作戰。這種標準隊形雖利於火力發揮,但其死板,僵硬的隊列既不靈活,也容易將自己暴露在敵方火力之下。在克里米亞戰爭中,英法聯軍除了武器勝過對手外,在隊形戰術上也開始有了變化和改進,不斷嘗試用散兵戰術,即步兵在接敵行動中呈疏開隊形行動,在達到步槍射程之內時分成散兵線,一面射擊,一面利用地形掩護前進,到達衝擊出發地時再會齊,最後在優勢火力掩護下向敵人展開衝鋒。
在美國南北戰爭中,也出現出現過類似的情況。戰爭初期,受過正規訓練的北軍士兵在開闊地上仍然機械地按步兵操典規定,保持著步伐,密集的線式隊列,結果成為南軍士兵射擊的活靶子。而不正規的南軍士兵卻在戰鬥中分散成一小群一小群,每兩個士兵之間又拉開一定距離。當軍官揮動軍刀下達衝鋒命令後,所有士兵迅速向前,雖然隊伍既不整齊也無秩序,但效果很好。北軍後來也學會了使用散兵戰術,給擺開堂堂陣勢的南軍軍團以沉重打擊。1863年的葛底斯堡戰役南軍的慘敗就與戰術隊列的這一變化有關。隨著槍炮火力的增強,作戰時再沿用過去列隊橫行的線式隊形已不合時宜。由於火器有了更大的殺傷力,散兵隊形不可避免的大量使用,線列步兵戰術也就走進了死胡同。
可以參考一下電影《投名狀》,雖然有很多虛構,但是也有比較確實的部分。
比如冷熱兵器混編使用,為了提升火器的命中率,需要很多人一起排槍形成彈幕攻擊。
這些基本上就是歐洲1618~1648年間三十年戰爭的戰法。
武器上,太平軍與清軍各路團練基本上都是大部分傳統火器+少部分洋槍,而傳統火器就算打成排槍也基本上只能聽個響,沒有太大作用。投名狀電影里的排槍用的也是洋槍。
說是冷熱混編,但還沒有達到歐洲三十年戰爭時代西班牙和尼德蘭冷熱混編方陣的技術水準,無法將火器與冷兵器方陣結合來用。
倒是軍紀上和當時的德意志僱傭軍差不多,兵到如匪到,補給基本靠就地劫掠,三十年戰爭打光了德國三分之一人口,太平天國也把江南地區搞了次計劃生育。如果從陳勝、吳廣算起,中國農民起義的歷史足有兩千多年,其中不少起義軍都有較為完備的軍隊編製體系,如唐末黃巢部沿用了當時流行的藩鎮編製,而明末的李自成早期則採用了營-隊-哨三級編製,但要論編製最嚴密繁複的,則非太平軍莫屬。
太平軍恐怕是唯一一個把「軍」這個名稱當成正式建制單位使用的農民起義軍,而且這級建制自始至終一直存在,並寫入其官方出版物。 1850年底太平軍在金田團營,開始同清方對抗,當來自廣西各縣的拜上帝會眾集結金田後,立即被編為中、前、後、右、左共5個軍,按照編製,每個軍的主官稱為「軍長」「副軍長」,下轄四個「先鋒」旗,每個「先鋒」旗轄5個「百」隊,「軍長」直轄5個「百」隊,「每個「百」隊轄4個營,每營25人,各級主官都叫「長」。 按照這個編製,太平天國每個軍應有2500人(不包括各級軍官),五軍共12500人,而當時金田太平軍總數為「男婦二萬餘」,則能戰者的總數和編製相差並不多,各級編製是比較充實的,軍長管戰士,副軍長管家屬。《天兄聖旨》中提到前軍以張瑲進為先鋒長的一個先鋒,有兵力500人,和編製規定一模一樣,而與太平軍交鋒的清方將吏轉述俘虜供詞,都說太平軍每營人數為25人,也與編製相當。
太平軍編製的重大變化,是在1851年7月2日至8月15日之間。7月2日,太平軍經過一番轉戰後,回到最初起兵的紫荊山區,洪秀全的總部駐紮茶地村,在這裡,太平軍按照《周禮》進行整編,將5個軍擴大為10個,即中一、中二至左一、左二,軍轄中、前、後、右、左5師,師轄中、前、後、右、左5旅,旅轄一、二、三、四、五5個卒,卒轄4個「兩」,每「兩」5個「伍」共25人,各級主官分別叫軍帥、師帥、旅帥、卒長、兩司馬、伍長,按照這個編製,全軍加軍官共13156人。表面上看,新編製比舊編製只擴充了1倍,其實不然:原來的軍以下只有先鋒-百-營三級編製,而新的軍則為師-旅-卒-兩4級,營和兩的編製人數卻是相同的,也就是說,新的一個軍編製,就相當於原先5個軍的總和,新編製不是擴編了一倍,而是擴編到原先的10倍。問題是太平軍的兵力並沒有膨脹到如此驚人的數量:按照新編製,太平軍全員應有13萬多人,但根據清方情報、俘虜供詞等可知,直到稍後太平軍進入永安州城,全體男女總人數最多不過三四萬,甚至有說僅1萬多人的。也就是說,擴編到原先10倍編製的太平軍,很可能2個師帥、3個旅帥同一級,一軍只有2500多人,能上陣的戰士人數比擴編前增加有限,10軍,25000多人加無作戰能力的尾牌家屬共3萬多人,甚至可能大量年輕婦女也不得不編入軍中參與上陣殺敵,所以壯年男子僅1萬多人而已。太平軍的第一次擴編,更多出於人事安排的需要。1851年9月就開始封王了。但是轉戰途中新血的不斷加入,也讓太平軍高層有了虛設師旅以應對擴充的設計。
太平天國在金田起義前,即在起義隊伍中設立軍職。初分前、後、左、右、中五軍,各設軍長、副軍長、先鋒長及所屬百長、營長等官。旋仿《周禮》之制,結合螃蟹陣的需要,改各級軍官為軍帥、師帥旅帥、卒長和兩司馬。 1851年(咸豐元年)洪秀全稱天王后,立四軍師,即左輔正軍師、右弼又正軍師、前導副軍師、後護又副軍師,封五軍主將;同年秋,五軍變十軍,封統率侍衛、總制、監軍及軍帥以下官;冬,在永安封五總製為東、西、南、北、翼五王;進軍武昌途中,增加丞相、檢點、指揮、將軍等級。
一等 一級 正、又正軍師(東王、西王) 二級 副、又副軍師(南王、北王) 三級 主將(翼王 天德王)
二等 四級 主將(天燕王 天豫王) 國宗(諸王家族成員,在此兩階浮動) 五級 天侯
太平天國前期職官,大抵分為朝內官,軍中官,守土和鄉官,三個系統。
東、北、翼殿,設吏、戶、禮、兵、刑、工六部尚書(多為侯宗丞兼任)和承宣、僕射、指使、參護、掌門、大旗手等侍從官及各典官。朝內官以丞相為最高,多以德燕豫王、宗、侯兼任。丞相分天、地、春、夏、秋、冬六官,各有正、又正、副、又副四人,共二十四人;以次檢點三十六人,指揮七十二人,將軍一百人。諸官均非實職,以95個軍的軍帥兼任。六官丞相或在京佐治天朝政務或率師出征和鎮守要地,才獲得相應的職權。丞、檢、指奉命出征,則統率數軍,總制以下均受調遣。
軍中官以總制最尊,次為監軍,再次軍帥,均每軍一人。平時軍帥獨負管理訓練之責,戰時由總制、監軍實行統轄。 直接管理地方行政的官員稱守土官,有郡總制和縣監軍,由中央政府任命。縣以下地方各級政權,比照軍隊組織設軍帥、師帥、旅帥、卒長、兩司馬、伍長等,由鄉民公舉,稱鄉官。 主
管各種事務的官員通稱典官。其名目繁多,可分三類:第一類朝內典官,為天王侍從儀衛人員;第二類天朝典官,辦理政府各項事務,如主管生活資料和軍需物品的採辦、生產與分配,或司理文書、醫藥等;第三類為軍中典官。
1853年1月,太平軍在武昌第二次擴編,將軍數由10個擴編到25個,即從中一軍至左五軍(一說為30個,則中、前、後、右、左各為6個軍),同時增編水營5個軍(中、前、後、右、左),土營一個軍;幾個月後在天京,又擴編為陸營95個軍(中一軍至左十九軍),水營9個軍(水中軍,水前一軍至水左二軍)和土營兩個軍(一說先擴編到50個,然後再擴編到95個)。如果照這個數字算,太平軍的總兵力實在相當可觀:如果把水營、土營的人數看作和陸營相當,即每軍不算總制、監軍、典官和其它閑雜人員,正式編製官兵13156人,那麼在武昌按25+5+1共31個軍計,總兵力達407836人;在天京按95+9+2共106個軍計,總兵力更達1394536人。但實際數量肯定沒有這麼多,很多師旅是純由家眷組成。明明人數不足卻要虛設這麼多軍,一是因為分兵作戰,較大的編製有利於各軍招兵買馬,虛留部分師帥旅帥,以便吸引擴充,二是這一階段立功的將士很多,需要設立更多實缺論功行賞,三是長期行軍,為了方便計算後勤,而把家屬也混編入軍中。
《太平軍目》是專門記載軍隊編製的書籍,初版一個軍人數13270人(此時軍帥、師帥、旅帥、卒長都有副手,軍帥師帥另有20典官),後版1個軍帥、5個師帥、25個旅帥兼任親兵卒的卒長,13125人,直到所見到的最後一版(1858年版),相反,同樣採用《周禮》編製的太平天國農村鄉官體制,《天朝田畝制度》第一版13156的每軍戶數,多出的31戶數才保障了總制、監軍、軍帥的特殊待遇。
因此後期軍數越來越多,但每個軍的人數反倒越來越少。如掃北軍只有9個軍,不帶家眷,1個軍2500多人,出發時就達2萬多人,全盛時兵力高達6萬多,每個軍平均有近7000人。而一年後的掃北援軍有15個軍,不帶家眷,出發時竟只有六七千人,每個軍平均不足500人。這樣做的副作用,一是官多兵少,影響戰鬥力,並為後期濫封官爵埋下伏筆,二是統計紊亂,難以確切做到「知己」。
95個軍並非太平軍軍數的最高峰:1858年時,本身只能算太平軍中級軍官的前捻首李昭壽,部下就有多達24個軍的編製,全軍總的軍數自然遠遠超過95或106個。稍後,洪秀全推行「分地制」,各地守將均自行編製屬下軍隊,濫封500人軍長的編製,普遍被旗(軍)、隊(師旅)、營(卒)等更靈活、更符合實際的編製所取代。儘管在不少將領的隊伍里,仍然有「軍」這種舊編製的留存,儘管一心想把軍權牢牢掌握在洪氏家族手中的洪秀全後來多次試圖抽調各將領軍隊中精銳,按傳統的《周禮》編製重新成軍,但太平軍編製的主體,已轉為新的2500人的軍-500人的隊-100人的營,或12500人的軍-2500人的旗-500人的隊-100人的營編製了。
陣法一直是中國古代戰爭的重要組成部分,無論在冷兵器時代還是熱兵器時代,軍隊的戰術動作、進攻部署和防禦配置都是指揮官需要考慮的問題。而在冷兵器時代,由於通信技術較為落後,為了使軍隊能夠統一號令和協調動作,列陣作戰是最基本的作戰方式。列陣就必須講究陣法,綜合而言,陣法是行軍隊形、進攻布置、防禦配置、戰術動作和實施機動等內容的綜合體,包括了大到戰役行動、小到單兵戰術的方方面面。 隨著軍事技術和戰爭藝術的進步,陣型變化愈發複雜,而且愈發注重靈活性與小型化。 春秋時期的車陣,以列隊衝鋒作為進攻方式,這種車陣一旦交戰,只能衝殺一次,難以再次列陣。 西漢衛青,25000人分為外四內一的五軍,以防守反擊草原騎兵, 唐代李靖的六花陣,將步騎兩萬人,分為外六內一的七軍,以防守反擊草原騎兵,每軍2800人,再配以輜重400人,每軍有78個由執長短兵器的士兵25人組成的小編隊,再加上500弓弩手和400預備兵。 而戚繼光重創倭寇的鴛鴦陣,則進一步將陣法靈活化與小型化,其每組只有12人,卻包含了指揮、遠程攻擊(狼筅)、中程攻擊(長槍)、近程攻擊防禦(短刀盾牌)和後勤(炊事一人)。以12人為厚度,長度則因應南方河網地形,同時鴛鴦陣還可以變陣為更小的三才陣等陣法,以在更狹窄的地形維持陣型帶來的威力,可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古代陣法的精髓,或多或少影響了太平軍的陣法。
太平軍的「四大名陣」
太平軍的陣法,主要的記錄者並不是其本身,而是作為敵人的清軍。《清史稿》、《平定粵匪紀略》、《賊情彙纂》等書中都重點記述了太平軍的四種陣法,即牽線陣、螃蟹陣、百鳥陣和伏地陣。如《平定粵匪紀略》中記載:其行陣也,有牽線、螃蟹、百鳥、伏地四名。牽線者,自偽兩司馬以至偽軍帥一線單行也。螃蠏者,三隊平列,中以拒敵,左右包抄也。百鳥者,以二十五人為一小隊,分百數十起散布如撤星,使我軍無處著手也。伏地者,用避槍炮及遇險作疑兵也。冥頑之輩何知兵法?大率師心詭造,用之有效則詫為獨得之奇,及我軍久與交鋒,習其常技,無非一行一伍合以制其行,分以制其伍,則黔驢技盡,篾勿克矣。
諸種文獻中,清代張德堅編寫的《賊情彙纂》對這四種陣法的記述最為詳盡。張德堅原為湖北撫轅巡捕官,其在任時已多與太平軍有所接觸,後在咸豐四年被引薦給曾國藩,被曾國藩委派主持湘軍采編所,整理湘軍俘獲的太平天國文獻,咸豐五年《賊請彙纂》一書編成。此書編纂者本身為太平天國運動親歷者,加上文獻本身大多來自於太平天國一方,撇開立場,就陣法的記載而言,其記述具有相當的可靠性。在《賊情彙纂》一書中,作者詳細記述太平軍的主要四種陣法的形制和變化。
牽線陣
第一種陣法為牽線陣。牽線陣是在太平軍行軍移動時所使用的陣型,根據《賊情彙纂》的記載,其陣式為:每兩司馬執(小)旗一面,後隨二十五人,百人則間卒長(中)旗一面,五百人則間旅帥(大)旗一面,二千五百人則間師帥(巨)旗一面,一萬二千五百人則張軍帥(高桿掛)旗一面。其軍帥、監軍、總制乘輿馬隨行,一軍盡,一軍即續。寬路則分雙行,狹路則單行。 太平天國軍制以一萬二千五百人為一軍,一軍共有五師,師帥領二千五百人;一師領五旅,旅帥領五百人;一旅五卒,卒長領一百人;一卒四兩,兩司馬領二十五人。實際大部分的軍,師旅同級,沒有旅一級,虛留以備就地擴充,實際只有2500人。從中可以看出,牽線陣的形制是按照太平天國軍制排列的,而這一陣法與軍制一樣,加強了對太平天國軍民的控制。《賊情彙纂》在描述這一陣法時提到,太平軍在以牽線陣行軍時,對於陣型控制十分嚴格,軍士即使行方便之事也要多人陪同,獨自休息甚至會被處以極刑。《賊情彙纂》中自然有其立場問題,對於太平軍難免有所貶損,但亦可看出太平軍軍令之嚴。而牽線陣嚴格的行伍控制也無形中增加了隊伍的戰鬥力。 數萬太平軍以單行陣行走時,有二三十里長的隊伍,清軍斥候往往因此誤判太平軍數量,而延誤戰機。 同時,行軍時若有清軍來戰,亦可通過變陣首尾相救。百人,兩司馬當先,卒長居中。五百人,卒長當先,師帥居中。二千五百人,師帥當先,總制、監軍、軍帥居中。從陣圖與描述看,牽線陣是典型的線型陣,其變陣方式也與傳統的「一字長蛇陣」十分類似:在《武經總要》中曾記述了一字長蛇陣的「行列陣」和「方陣」兩種變陣方式,其中的「行列陣」與牽線陣的單列變雙列基本一致,而兩者也都體現了《孫子兵法·九地》中所說的「擊其首則尾至,擊其尾則首至,擊其中則首尾俱至」的戰法,可見,牽線陣是太平軍繼承了前代一字長蛇陣又對其加以改良的陣法。 若不敵清軍,則維持陣式疾行,「挽手急趨官軍往往追之不上」,而陣型的維持也使得清軍有所忌憚,不敢窮追不捨。 正是因為牽線陣的諸多優勢,使得牽線陣得以「始終不易其制」也。
螃蟹陣
而太平軍最著名的陣法並非牽線陣,而是名字頗有些滑稽的螃蟹陣。螃蟹陣一名蟹螯陣,又名荷包陣,其特點是中路進攻,左右翼包抄。《劫餘灰錄》載:「官兵出隊先火器,次長槍,更次刀牌,後則弓箭;賊無隊伍,以衝陷為勇,如牆而進,不然,分左右翼合圍,賊中謂蟹螯陣是也」。在《蘇台糜鹿記》中則記為「荷包陣」:太平軍「馬隊衝鋒,是其長技,不過一二十騎,真長毛乘之。馬行在前,徒步在後,凡遇官兵民團,則馬隊立定,步隊沖前……或立馬插旗,作排陣相持之勢,潛以後隊悍賊從兩傍兜裹向前,名曰『荷包陣』,聞七子山一帶民團即中此計」。在《曾文正公奏稿》卷三《各緣由謹附片奏聞請旨岳州水陸軍四獲勝仗折咸豐四年閏七月初三日》中記載到:「賊之慣技有所謂螃蟹陣者,常分十餘路圍繞抄襲」。 顧名思義,螃蟹陣以其陣型頗似螃蟹而得名。其陣型分為三隊。中間一隊呈圓形,監軍和15個師卒長騎馬,領3個師的新兵居中,兩前一後。而邊上兩隊以多重線型排開,軍帥和總制各領1個師的老兵包抄,因為1個師有5個卒,所以形似螃蟹一邊的五條腿。
螃蟹陣的精髓在於其多變的陣型。當太平軍以螃蟹陣列隊時,其本意為以中間蟹身抵擋住敵軍,而後以蟹腳從兩邊多路包抄,具備一定的戰術意義。而太平軍將此陣法作為會戰的主要陣型,還是因其變化多端,可以根據實際情況轉變陣型。太平軍的五進位編製,可以區分左右翼,以及中軍左右和後方預備隊,預備隊可以靈活增兵支援左右或包抄後方。 根據《賊情彙纂》的記載,其主要有以下幾種變陣方式: 第一,如果清軍以左右兩隊進攻,則中間的蟹身兩前隊亦分入左右兩隊中,成為兩隊各2個師的陣型。 第二,如果清軍左右兩隊中左隊兵力偏多,則太平軍左陣隊伍亦人數增加,同理,若清軍右隊兵力多,太平軍亦可將右隊人數增加。依靠中間後方的一個師的預備隊增援。 第三,如果清軍以前後兩隊進攻,則將左右兩翼的前鋒卒合成一隊(2個精銳卒),由軍帥率領,總制則退後,兩翼的後半部分則與中間監軍合成一陣,作為前隊的接應。 這些變陣相對而言較為簡單,均是將螃蟹陣變為與清軍相同的陣型,頗有「以正合」的意思。而從《賊情彙纂》所附的陣圖看,太平軍在應對多路清軍進攻時,所變換的四隊陣和五隊陣則要複雜的多。 四隊陣由螃蟹型轉換為H型,即前方陣型仍為三個新兵師,但中間師抽出2個精銳卒,呈H型列陣,而後面則多出2師2卒的三個預備隊。這種陣型與曾國藩曾提及的「蓮花抄尾陣」十分相似,其戰法為一路2個師加3個卒抵住敵軍,兩路2個師從側翼襲擊敵軍,同時再分出一路2個卒繞至敵軍後方展開襲擊,二者或為一陣多名。這種陣法的威力也為其所認可:「破賊陣法, 平日男訓戒極多, 兼畫圖訓諸營官。二月十三日, 男親畫賊之蓮花抄尾陣, 寄交璞山……昨日岳州之敗,賊並未用抄尾法。交手不過一個時辰,即紛紛奔退,若使賊用抄尾法,則我兵更膽怯矣」。 五隊陣則呈十字形,一隊居中,其餘四隊分列前後左右。是被包圍和宿營時的防禦陣型。 此外,還有一種大螃蟹包小螃蟹陣,以師級小陣誘敵,再以四個師的軍級大陣合圍。
螃蟹陣之戰鬥力不僅在於變化多端,更在於其指揮得當、陣型嚴密,《賊情彙纂》記載:至於損左益右,移後置前,臨時指揮,其權則操之賊目。其進退開合之疾徐,惟大旗數人嫻習,群賊悉提心在口,視大旗所往而奔赴之,無敢或後。故賊中不演技藝,專練急奔。大旗數人,日至所管偽帥處聽令,所講求者,皆接仗機宜。一軍用此數人,便可役使萬眾,略無參差,振裘挈領,深得以簡馭繁之妙。賊目何知,想由熟計苦思,不覺暗合於窽要耳。 螃蟹陣名雖不甚雅觀,但是其作戰種種陣型變化,既有分進合擊和縱深配置,又有兩翼包圍和袋形戰術,難怪太平軍長期使用這一戰法。
百鳥陣
百鳥陣則是一種散兵陣型: 百鳥陣,賊中有此名目,然不常用。偶值平川曠野,與我兵戰,以二十五人為一小隊,分百數十隊,散布如撒星,然使我軍驚疑不知賊之多寡,每隊人數僉同,又不知宜先攻何處,彷徨不進,坐是而失利者有之。 百鳥陣以25人作為基本的戰鬥單位,25人,即一兩司馬的單位人數,而太平軍也以此作為戰鬥編排的基礎,在《武昌紀事》中亦有「賊每戰各營正牌二十五人居前當鋒牌」的記錄。1個軍就有100個25人隊。 這一陣法還有「老鴉陣」的別稱:《粵匪犯湖南紀略》記載,太平軍「最好用分截之法,陣號老鴉。四散漫立,槍炮不能多傷。我兵稍聚,賊旗一動,變為盤蛇,便團團圍住矣」。 百鳥陣與宋代雁行陣頗為類似,雁行陣是將部隊分為七十餘個小陣,再從兩翼包圍敵軍,這一陣法對於方陣有奇效,也與我軍的三三制戰術有異曲同工之妙:均是將部隊分為小陣,一方面可以避免密集傷亡,另一方面則靈活機動戰術多變,同時還可以疑惑敵軍。
伏地陣
伏地陣則頗有回馬槍的意思: 賊中散卒無不知伏地陣者。但遇官軍追剿至水窮山阻之地,忽一旗偃,千旗齊偃,瞬息萬人數千人皆帖伏於地,寂不聞聲。我軍急追,突見前面渺無一賊,無不詫異徘徊,疑神疑鬼,賊貼伏約半炊之頃,忽一旗立千旗齊立,萬人數千人風涌潮奔,呼聲雷吼,轉面急趨以撲我。我兵一疑不釋,又增一疑,而益以一驚其不轉勝為敗者鮮矣。此陣用於長沙用於南昌、武昌亦人所共見者。 伏地陣與其說是陣法,不如說是一種戰術,其實際上融合了回馬槍和伏擊兩種戰術。一般而言,引敵進入伏擊需要兩支部隊,一支敗逃,另一支則構築伏擊陣地,待敵軍進入伏擊圈後,則進行攻擊。而伏地陣的妙處則在於由一支部隊完成了兩支部隊的工作。擺出伏地陣的部隊既是魚餌,又是魚鉤,這一點往往出清軍之意料,剛剛還在潰退的太平軍忽然悄無聲息,在清軍疑惑之際,突然殺出,殺了清軍一個措手不及。
太平軍的這些陣法,是與其戰術思想一脈相承的,以螃蟹陣為例,許瑤光《談浙》中記載,太平軍進攻寧波時: 分兩路,一由嵊縣上之山路走陳公嶺,入奉化,以下繞入寧,一由嵊縣之下走塘路,陷上虞、餘姚,入慈溪、鎮海而上繞入寧……賊不直走寧波而先竄陷四之鄰邑屬邑,大局包抄,計亦狡矣。即其入嵊也,亦分兩路:一由東陽逾白楓嶺以犯嵊;一由會稽苦竹溪入孫坳,人言賊用兵如蟹螯,信矣。 可見,螃蟹陣所運用的鉗形戰術,是與太平軍在戰略戰術上的作戰方式相同的。 太平軍起於微末,從金田村起義,轉戰大半個中國,到定都南京,攻破江南大營,其戰術上的能力不可謂不高,其所運用的「四大名陣」使得清軍也不得不嘆服。 然而,再好的陣型也需要將領的指揮和士兵的訓練,隨著太平軍的內耗與腐敗,縱使太平軍的「四大名陣」頗為得力,也難以拯救太平天國覆滅的結局。
太平天國的兵制是仿照周禮「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四兩為卒,五卒為旅,五旅為師,五師為軍」〔三〕的制度。它的編製,每軍設軍帥一員,軍分前、後、左、右、中五營。每營設師帥一員。每師又分前、後、左、右、中五營,五旅帥分統。旅帥下分一、二、三、四、五五個卒長統帶。每卒長下分東、西、南、北四個兩司馬統帶。每兩司馬下分剛強、勇敢、雄猛、果毅、威武五個伍長統帶。每伍長下分衝鋒、破敵、制勝、奏捷四伍卒。計軍帥統率師帥五員,旅帥二十五員,卒長一百二十五員,兩司馬五百員。每軍官員、伍長、伍卒共一萬三千一百五十五人〔一〕。
又卒長、兩司馬都有正副,應再加六百二十五人〔二〕。(後期,兩司馬加司副司書共25正兵)
此外,軍中還有各典官及聽使人等,其人數尚未計算。但是,據記載每軍實際人數只有二千五百人,這是研究太平天國兵制史所不可不知的。
定製平時轄軍,由軍帥獨任,至出師,乃以監軍統率。其丞相、檢點、指揮、將軍奉命出征,以欽差大臣的名義,統轄數軍,總制以下都聽指揮〔三〕。太平軍進軍武昌擴充時,取消了軍帥師帥等的副手,所以實際以總制監軍與旅帥一起起到二元指揮的作用,所以一軍只有三個師帥、兩個旅帥。
太平軍的編製,到了後期,改以隊為編製的單位,與前期不同。它的詳細內容,及因何改變,現在還未能稽考清楚。估計是因為流動作戰後,開放家屬尾牌隨軍,導致人數不統一。
太平軍的兵種,有陸營、水營、土營、馬隊四種,而陸營為最主要的一種兵種,土營是擔任挖地道攻城的特種部隊。太平天國建都金陵,地處長江下游,必須有強大的水師,力爭長江控制權,然後根本才能鞏固。乃對水師的建制未能及時講求,給敵人水師壓倒,故雖有無敵的陸軍,仍使上游全失,為敵所制。太平軍除男營之外,還有女營,女子與男子並肩作戰,馳名於當世。
太平軍的徽識,凡旗幟、號衣、號帽、腰牌都有定製。至於兵器、軍律、兵法等,今天也還斑斑可考。 茲將太平軍的編製、兵種、徽識、兵器、軍律、兵法分著於篇,以見太平天國兵制的內容。
二 編製 甲 前期的編製
太平軍前期的編製制度,具見於太平軍目中。軍中又刻有軍冊,長闊二尺,以一軍為一冊。軍中自兩司馬以至軍帥都須將所屬編造兵冊,以次上於本管上級。而官兵個人也須填造家冊,以備查考。其軍目、軍冊、兵冊、家冊各標一式為例於下。
A 軍目
太平天國初定軍目式,以一軍為例,全刻五百兩司馬,前列軍帥、師帥、旅帥 ,後列卒長,每一卒長下列兩司馬四人,還沒有東西南北的分別,及剛強伍長、衝鋒伍卒各名色,千篇一律,滿紙都是卒長、兩司馬字樣,不知它的制度的沒有不開卷茫然。後來改定的軍目,眉目較前清楚了,上面將陸營水營各舉一軍以為式,推而至於十軍百軍都是相同的〔一〕。
B 軍冊 軍冊式
前一軍軍帥,前營師帥,前(迷惑用)前(迷惑用)一卒長,東兩司馬,伍卒。 每一軍計五百兩司馬。今在前、後、左、右、中五軍各舉一兩司馬伍卒冊式錄於篇,以概其餘。如號衣上刷印某軍某營某司馬聖兵,左綴「剛強」二字,右綴「衝鋒」二字,即知是那一軍那一營那一司馬管下第一伍長所管第一伍卒。如左綴「雄猛」二字,右綴「奏捷」二字,即知是第三伍長所管第四伍卒。全軍連軍帥在內計軍帥一人,師帥五人,旅帥二十五人,卒長一百二十五人,兩司馬五百人,剛強、勇敢、雄猛、果毅、威武各伍長各五百人,共伍長二千五百人,衝鋒、破敵、制勝、奏捷各伍卒各二千五百人,共伍卒一萬人,合伍長伍卒一萬二千五百人,自軍帥至兩司馬共六百五十六人,合計一軍官員、伍長、伍卒統共一萬三千一百五十六人〔一〕。
C 兵冊 兵冊式
前十三軍前營(師)前前(迷惑用)一(卒)東兩司馬統下
正司馬,吉添順,年二十六歲,廣西潯州府桂平縣大宣墟人,庚戌年在金田入營,壬子十二月破武昌,封為前一軍前營前前一東正司馬。 副司馬,汪萬菁,年十八歲,湖北武昌府江夏縣青林寺人,壬子二年十二月在武昌入營,癸好三年破天京,封為前一軍前營前前一東副司馬。 使書,陳萬順,年四十五歲,湖北黃州府黃岡縣團風人,癸好三年正月在黃州入營。
長伍,譚大福,年十九歲,湖北黃州府蘄水縣蘭溪人,癸好三年正月在黃州入營。 周綉良年二十一歲,湖北嶽州府巴陵縣鹿角人,壬子二年十月在岳州入營。 陳亞福年三十二歲,廣東廣州府南海縣安樂鄉人,癸好三年正月在安慶入營。 朱瑲貴年三十歲,安徽池州府貴池縣池口人,癸好三年正月在大通入營。 馬添林年四十二歲,安徽廬州府合肥縣派河人,癸好三年正月在大通入營。
長伍姚萬奎年三十五歲,湖北黃州府黃岡縣余家集人,壬子二年十二月在黃州入營。 張有財年十八歲,湖北武昌府興國州酒鋪人,癸好三年正月在黃州入營。 陳守道年十九歲,江西南昌府新建縣吳城人,癸好三年六月在吳城入營。 董萬喜年二十八歲,江南揚州府江都縣北來寺人,癸好三年二月在揚州入營。 高三順年二十六歲,江南江寧府上元縣城內人,癸好三年二月在天京入營。
長伍黃大興年二十六歲,江南江寧府句容縣茅山人,癸好三年二月在天京入營。 陳良銀年四十一歲,安徽池州府貴池縣殷家匯人,癸好三年二月在天京入營。 趙狗子年十七歲,湖北黃州府麻城縣宋埠人,癸好三年六月在鵝公頸入營。 陳發科年四十一歲,河南河南府洛陽縣西鄉人,癸好三年正月在九江入營。 汪成才年三十三歲,安徽徽州府黟縣汪村人,壬子二年十一月在漢陽入營。
長伍蘇容林年三十歲,江南蘇州府元和縣南廒人,癸好三年二月在鎮江入營。 黃丹桂年三十六歲,江南鎮江府丹徒縣張官渡人,癸好三年在鎮江入營。 周家齊年四十五歲,湖北漢陽府漢川縣劉家隔人,癸好三年在漢川入營。
尾牌陳小四年十五歲,湖北武昌府大冶縣治山人,癸好三年九月在興國入營。 萬如意年十四歲,湖北黃州府麻城縣宋埠人,癸好三年六月在宋埠入營。
長伍邱添瑲年二十三歲,湖北武昌府崇陽縣宋四都人,癸好三年六月在團風入營。 李泉順年五十一歲,陝西西安府涇陽縣及樓人,癸好三年九月在漢口入營。 吳長菁年二十四歲,安徽徽州府黟縣宋家沖人,癸好三年五月在安慶入營。
尾牌汪毛兒年十三歲,安徽安慶府桐城縣東潭人,癸好三年十一月在桐城人營。 尾牌朱貴兒年十一歲,安徽安慶府桐城縣天林庄人,癸好三年十一月在桐城入營。 尾牌趙瞎子年五十九歲,湖北武昌府江夏縣城內人,壬子二年十二月在武瑲入營。 尾牌鄭杏花年十四歲,湖北武昌府江夏縣城內人,壬子二年十二月在武瑲入營。
包括司馬、司副、司書加五個伍長在內, 正兵25人,其中兩個鉗子伍都是六人編製,尾牌6人,都是不得不隨軍的父母子女。
兵冊每一兩司馬造一本呈本管卒長。每卒長合四兩司馬兵冊匯造一本呈本管旅帥。每旅帥合五卒長兵冊匯造一本呈本管師帥。每師帥合五旅帥兵冊匯造一本呈本管軍帥。每軍帥合五師帥兵冊匯造一樣四本分送本管監軍、總制、將軍及詔書衙。如有增添或死亡,隨時改造,節節呈送。每七日各兩司馬館開人數單,赴典聖庫衙領禮拜錢,典聖糧衙、典油鹽衙領米油鹽〔一〕。
乙 後期的編製
太平天國前期的軍制,以番號為編排,也就以番號稱謂軍隊〔二〕。後期卻自稱所統的軍隊為「我隊之兵」〔一〕,稱他人所統的軍隊為某某人隊〔二〕。從稱謂上,可以看出太平天國前期軍隊,其軍政、軍令都掌握於中央政府,後期則權力分散,為將帥所操持。這是研究太平天國軍制的一件大事。 後期軍隊的編製,現在可以明確地看出來的是採用「隊」的編製,而不是同前期那樣用軍、師、旅、卒、兩的編製。現存的三十多件太平天國兵冊和名冊中,沒有一冊是用軍、師、旅、卒、兩的編製〔三〕。惟辛酉十一年正月,詔命為保衛天京交歸護京正副主將統率的御林兵,守。漢陽上關頭營系左十七軍把守,二營系左十五軍把守。又如同年,國宗提督軍務韋俊,上東王楊秀清稟奏,報告田家鎮戰事說:「調來土八副將軍梁修仁所統左十五、左十七、中十五三軍兵士」。卻特命「照舊設立軍、師、旅、卒、兩」〔一〕,將土營改編為陸營。這也說明了當時軍隊早已不用舊制,故這一支選鋒特設的御林兵才特詔指定要照舊制來編製。
太平天國後期軍隊所用的「隊」的編製,每隊如何編組?人數多少?隊下如何分劃?等等內容,目前文獻殘缺,都未能看得清楚。據記載辛酉十一年三月時,英王陳玉成統下共有五大隊(集團軍)、五小隊(軍),以前、後、左、右、中編排〔二〕。據現存護王陳坤書部下兵冊,有護殿前(師)一隊(旅)、理天義右營詊天安屬下年名菁冊,知護王陳坤書部下軍隊是以前隊(師)、一隊(旅)、營(卒)編製,將全軍分為若干隊(旅),隊以下為營(卒)。又考,有一個駐紮在江蘇常熟縣境的巡察使、鳶天神劉翰?飛?,他就做一條例外,仍稱《周禮》卒長之外,其他都改稱百長。此外,在曾國藩家藏的太平天國官員執照及官印清冊中,有中一軍軍帥李章懿,案這一個中一軍軍帥李章懿的官照,是恩賞指揮彭大順發的,他們是翼王石達開部下。又同冊中記有師帥印三顆、旅帥印二顆,這可能是前期的官印,例如其中有東王楊秀清發的官照。又如彭大順是石達開部下大官,並且早已戰死了,而叛徒保王童容海繳給的這一批太平天國的官照官印中,便有彭大順做恩賞指揮的官職的官照,可知這一批官照官印雖是童容海在壬戌十二年叛變時繳給敵人的,卻有一部份是前期的官照官印。「總隊主」,「其下有泯天豫唐、丞相張等十隊主」〔一〕。英王陳玉成部下只分為五大隊(集團軍)、五小隊(軍),而一個只駐在一個縣的境內的小小鳶天福?神?劉翰飛統帶的部隊,便分為十隊(旅),這就可知太平天國後期所用「隊」的編製,其人數多少,出於保密,記錄時並沒有一定的制度。至於英王陳玉成軍隊,只見有「隊」的編製,未見有「隊」下的編製(它的小隊,並不是隸屬於大隊),而護王陳坤書軍隊,卻在「隊」下分「營」,這又可知太平天國後期軍隊的編製,在「隊」之下也沒有一定的制度 。其有記明隊的人數的,所見只有乙好十五年正月駐軍福建上杭縣南陽鄉的康王汪海洋軍隊,每隊五百人,共一百八十五隊,合計九萬二千五百人〔二〕。
太平天國後期軍隊為什麼採取隊的編製,這應該看作是一件逐漸演變的事件。首先是太平天國前期每軍照太平軍目所規定的名額連軍帥計算在內,應為一萬三千一百五十六人,但據記載,每軍實際人數只有二千五百人〔三〕。有的軍人數還不到這一個實際人數,如甲寅四年軍帥劉瑲得統帶的後二軍便只有一百七十多人〔一〕。同時,前期每逢行軍時,行軍總要規定必須將軍隊分為前衛旅、中三師、後衛旅三隊。這樣,每軍的人數既不足額,就難照定製那樣軍、師旅、卒、兩層層分割的編製,而到作戰連用時,又採取分隊的形式,這就可見後期採取隊的編製,並非突然的改革,而是一件逐漸演變的事件。一方面出於保密,一方面出於各自擴張時程度的不統一。
據現存文獻所見,早在中期的丁巳七年十二月,成天福陳玉成統下的鑒天豫塗連照,就因為軍規不整,隊伍紊亂,他把他所統的軍隊派分隊伍:籲天侯卜某分為前隊,羨天侯倪某分為後隊,丞相曾某分為右隊,他本人與丞相蒙某共為中隊。平時各歸各隊宣講道理,訓練兵士;行軍時,各歸各隊行走,各歸各隊駐紮;作戰時各歸各隊迎剿,以免紊亂〔一〕。於是與行軍總要所規定的只行軍時「分為前、中、後三隊」不同,而形成為固定的制度了。
Charles Gordon組建的常勝軍總兵力有3000-5000人,分為5-6個步兵團,每團6連共500人;此外還有4個攻城炮兵連和2個野戰炮兵連。步兵主要武器是英國Pattern 1842火帽擊髮式滑膛步槍,有個團還使用普魯士1835 Neue Korps-J?gerbüchse火帽擊髮式滑膛步槍,全軍只有300支Enfield 1853線膛步槍。
炮兵連有2門8寸榴彈炮,4門32磅攻城炮,3門24磅榴彈炮,12門12磅榴彈炮,10門美國制12磅山炮,8門4.5寸山炮,14門口徑從4.5寸到8寸的臼炮和6具火箭發射管。以上出自Andrew Wilson關於常勝軍的著作。
參考:
人大張鳴
克里米亞戰爭,倒幕運動,二次鴉片戰爭
總的來說,前期太平軍沒有思想負擔,洋槍拿來主義,打得曾文正屢戰屢敗。
後期湘淮拿到厘金(戰時應急截流地方商業稅),洋傢伙也用上了,奠定了湘淮洋務的主客觀條件。
但打法雙方依舊是冷兵器加民兵為主體,拼後勤,拼士氣,依然是古代戰爭。
前期由於二次鴉片戰爭,精銳盡失,財政吃緊,讓南方兵匪坐大;後期被洋人揍服了又拉洋人幫忙平亂。直接導致洋人沒空去揍憤青的薩摩幡,推遲了倒幕運動。
可以對比一下:
太平叛亂:對長毛捻匪,勝
二次鴉片:對英法聯軍,負
回疆叛亂:對阿古柏,勝
中法戰爭:對海陸法軍,勢負形勝
古代戰爭,捨我其誰;近世爭雄,大廈將傾步兵戰術大概三十年戰爭的水平。
火炮鑄造技術大概在西班牙王位戰爭左右,但戰術和炮架,彈道學還在尼德蘭獨立戰爭時期。
要分兩個階段,一個是英國干預前,一個是英國干預後,這之前都是冷兵器和鳥槍,還有開國的那些老炮。等淮軍成立,就是太平軍打歐式軍隊,太平軍面對一幫上了刺刀的前裝槍就像面對美國軍隊,就是淮軍要差不少。而進口重炮更是把太平軍干出翔了。
參見《賊情彙纂》卷四卷五
卷四 偽軍制上
偽軍目軍冊 陣法 營壘
土營(附諸匠營) 水營
卷五 偽軍制下
旗幟器械
營規(附號令) 詭計(附技藝) 偵探
打仗像古代作風像現代
戰爭很遠古,思路很未來。
is在中華大地四起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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