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武宗正德皇帝朱厚照是否是一個被史書所抹黑的皇帝?


按照中國正統史家的觀點,明史裡面對於武宗的記載並沒有所謂的抹黑成份,參照起後明史對於魏忠賢的記載,甚至可以說是非常貼近真實,但是你如果換一個視角去重新審視這一切,正德皇帝在你心中形象也許會是另一番模樣。

此坑想到哪裡填到哪裡。

事實上這位在明史上劣跡斑斑的帝王,卻是中國歷代統治者里少有的一位帶有人文色彩的君主。

我想明武宗這種人文色彩的最早來源應該是從他兒時家庭般的皇家生活開始的。 武宗的父親明孝宗大概是中國歷史上唯一一位嚴格奉行一夫一妻制的皇帝了。他和原配張皇后感情甚篤,兩人在皇宮間日升而做日落而息,過著和普通老百姓一般的生活。做為明朝童年經歷最為坎坷的一位皇帝,老爹戀母娶了從小養自己的侍女,親娘被逼自殺,自己從小吃百家飯長大還營養不良…諸如此類的事情在孝宗身上是比比皆是。而恰恰也正是這些經歷塑造了他近於質樸的性格和平常人的心性。
而武宗做為他唯一倖存的男孩且又是長子,自幼便被家人恩寵有加。所幸小時候的武宗也並沒有讓他父母失望。

明史記載武宗:「性聰穎,好騎射。」 小時候的朱厚照讀書過目不忘,而且對騎射之術頗為用心。頗有些成祖宣宗的風貌。從孝宗對武宗的培養來看,他對自己這個唯一的兒子還是寄予厚望的。作為明朝有名的一代中興之主,其實孝宗能成功的很大一個原因便是他願意和文人集團合作,這一方面源於他淳厚寬仁的秉性,另一方面也確實是他自己能力不夠的體現。彼時的明朝國家機器,皇帝和文人集團已經緊密的綁在一起,而且文人集團在朝堂的主導作用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要超過皇帝本人。只是很可惜的是武宗智商和能力上都超過自己這位平民父親太多,太多,天生早慧又博識的他自然不希望自己也做那幫文人集團的傀儡。而這註定了武宗在歷史上的地位必然不會是一個正面的形象。
正如明史最後所言:

「奮然欲以武功自雄。」
「猶幸用人之柄躬自操持,而秉鈞諸臣補苴匡救,是以朝綱紊亂,而不底於危亡。」
「假使承孝宗之遺澤,制節謹度,有中主之操,則國泰而名完,豈至重後人之訾議哉!」

這幾句大體意思總結一下就是:
「武宗啊別總想靠打仗去製造一些新聞。」
「你以為你多有能耐啊,還不是多虧我們的文人資持大明才沒被玩壞」
「如果你能和你爹一樣安安穩穩地與我們合作,肯定不會就這樣被我們批鬥。」

「奮然欲以武功自雄」是文人集團對武宗所謂軍事成就最直接的鞭笞。在明朝那幫文人眼裡好皇帝就該像他爹那樣我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尤其是不要去打仗,那是老粗乾的做了掉身份。萬一整不好像你太爺爺那樣被人抓了,整一個大新聞就更不好了。


而這恰恰是武宗最不願意的,翻閱明史我們可以發現,相比於明朝之後的諸位工藝美術大師皇帝,職業道士皇帝,以及專業賬房先生皇帝,武宗所受的帝王教育在有明一代除了他太太爺宣宗之外恐怕是最為全面和系統的。說他文武兼備一點不為過。而他之所以一心想著要跟北方干仗,起因應該從他兒時就種下了。
明史記載:

十八年五月,孝宗崩。壬寅,即皇帝位。戊申,小王子犯宣府,總兵官張俊敗績。冬十月丙辰,小王子犯甘肅。

史書中提及的小王子就是後來武宗一心出關要跟他一決雌雄的那位。確切來說他此時應該叫老王子,本名巴蒙圖克的達延汗,在蒙古這位16歲繼承汗位後來統一整個漠南的大汗被稱為中興之主。小王子則是明朝對他的愛稱,因為在明朝人心目中這位從武宗爺爺一直鬧到武宗的精壯蒙古漢子似乎從未老去過。

小王子這個舉動無異於明目張胆的欺負武宗孤兒寡母的處境,彼時他雖然方才13歲但是內心對於這件事情的記憶怕是很難消除的。而之所以武宗之後多次想殺出塞外與韃靼部一較高下我想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源於他潛意識裡面對這起童年事件的回應。

從武宗後來應州大捷前後的調度和戰術,以及他親自參戰的諸多細節來看,武宗為這場遲來的對決是早有所準備的。不像明朝其他帝王相對柔弱的性格,正德皇帝倒是很有成祖和宣宗的風範,而且事實也證明他也具有同樣不輸給兩人的謀略。史書上關於應州大戰的真實內容已經被後世塗改的很難辨別真偽,介於明朝史官對於武宗本人的態度,這場大戰無論如何都是必須弱化的。但是從其後韃靼再無像樣的進攻來看,此戰應當不是一次簡單的反圍剿來得那麼輕鬆。

但是這恰恰是文人集團最厭惡的,不管是成祖的北伐還是後來英宗的土木堡之變,軍事行動上的輸贏帶給文人集團都只能是損失。再加上此時這些被朱熹和儒家忽悠的只知道六經勤向窗前讀的職業書生們本身沒有半點軍事能力可言,所以極力避免打仗是所有文官集團心照不宣的共識。由此武宗也自然成了眾矢之地。


但是同樣是這麼玩的理查一世卻成了歐洲騎士精神的典範,這位熱情忘我的投入到十字軍一路向東打砸搶燒活動的英格蘭君王,本身和武宗的確有很多相似之處。同樣的不羈,同樣的熱愛自身參與到戰爭中去,甚至同樣沒有後續繼承人。但是很可惜的是武宗身後是一個極度僵化而龐大的帝國。在以一群職業儒家衛道士組成的大臣團面前,君王任何所謂個性的展示所帶來都只能是嗤之以鼻的回敬。

武宗在自幼疼愛自己的祖母王皇太后死後親自為她安排了葬禮的一切細節,出殯時因天降大雨他隨即免去了隨行大臣的跪禮。在整個應州大戰時他與將士們同吃同睡。雖然武宗整日在豹房,但是奏章並沒有多少荒廢。他對於提意見的諸多大臣雖然沒有聽過多少但是從沒有因此懲罰過他們。


從史書間的這些細節中我們可以體察到武宗內心深處一些真實的想法。他渴望打破常規去改變這一切,但是又最終被這個體制所打敗。只是不同於其後的皇帝選擇沉默,武宗骨子裡對於自己個性的執著讓他用一種特立獨行的方式與這個體制對抗到了自己生命最後一刻。

抹黑或事實都取決於視角,他可以是一個頑劣無比的弱智皇帝,也可以是一個一心戰勝自己心裡陰影的人文君王。而這也恰恰是他真實的魅力所在。


謝邀。
利益相關:朱厚照腦殘粉。

我一直認為,帝王將相是歷史,悲歡離合是故事。我是一個寫故事的,自然看到的多是悲歡離合;而修史的文官,看到的則是帝王將相。
所以,在我的眼裡,朱厚照是一個故事裡的人;而在史官眼裡,朱厚照是一個歷史中的皇帝。
沒有什麼抹黑不抹黑的。立足點不同而已。

有這樣一個人——
獨生子女,父母感情良好,讀書請家教,貪玩,喜歡新鮮,會和人吵架鬧彆扭,也會發火罵人,但心地善良。有幾個死黨,經常半夜喝酒擼串吹牛逼,看到漂亮姑娘會吹口哨。自己買套房子,按自己喜歡的樣子裝修,坐在裡面看書發獃。本科畢業就參加工作,對工作很負責,雖然偶爾會偷懶,但該乾的活都還是按時干;有時犯懶在家工作,不過工作完成得都很及時。喜歡健身,身體練得棒棒的,還總在朋友圈曬。
這樣的人我們總會認識幾個,在朋友圈相互點贊;或是一道喝酒擼串的兄弟。
朱厚照就是這樣的人——只可惜,他是個皇帝。
今天我們再去看朱厚照的時候,會覺得他是個有個性的人,如果加以包裝,在今天一定可以做一個大明星。他身體素質好,性格強,形象不錯,多才藝,沒什麼架子,這不就是偶像明星的標準嗎?如果朱厚照在今天,一定也會選擇做一個明星。
可惜他的職業沒得選。他只能做皇帝。

(張震2002年在《天下無雙》里演過正德哦!)

很多歷史書,僅管故做中立,卻爆了朱厚照大量黑料,「並非故意」地將朱厚照塑造成為一個不事朝政、荒淫無度、聽信佞臣、作踐民生、鋪張浪費甚至有斷袖傾向的皇帝;不只是個昏君,還隱約是個暴君。其實這些料都沒有錯,他的確在北京建了豹房在宣化建了鎮國府,總是不上朝,寵信錢寧江彬,放任宦官亂政,總是自說自話跑出去玩,把朝政當兒戲,和朝臣吵架撕逼……
這麼看來,朱厚照的確不是一個好皇帝。
但是,朱厚照的確是一個優秀的人。
朱厚照一生都想做一個「人」——而不是皇帝。一個普通人,想要當好自己的家,無可厚非;有人找上門來打架罵街,朱厚照第一個衝出去,叮咣五四把那人胖揍一頓,打哪兒來扔回哪兒去,誰也別攔著。自己的家,我想怎麼裝修就怎麼裝修,想讓誰來住就讓誰來住,我在卧室里養大象在客堂里放鞭炮,屋頂炸飛了我哈哈大笑,出了事我自己扛,你們誰也管不著。

(好的!!I Do!!)

只是朱厚照的家,和別人不太一樣——他的家是大明國。
你怎麼做人都沒關係,但做皇帝,是有行為規範的。

《論語·子張問於孔子》


子張問於孔子曰:「何如斯可以從政矣?」

子曰:「尊五美,屏四惡,斯可以從政矣。」

子張曰:「何謂五美?」

子曰:「君子惠而不費,勞而不怨,欲而不貪,泰而不驕,威而不猛。」

子張曰:「何謂惠而不費?」

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費乎?擇可勞而勞之,又誰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貪?君子無眾寡,無小大,無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驕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

子張曰:「何謂四惡?」

子曰:「不教而殺謂之虐;不戒視成謂之暴;慢令致期謂之賊;猶之與人也,出納之吝,謂之有司。」

一直以來,中國都將「尊五美」「屏四惡」作為皇帝的行為規範。可是,朱厚照呢?
惠而不費?他建了豹房,建了鎮國府,到處去玩,這還不叫費?
勞而不怨?這倒是做到的,他做了十五年的皇帝,一直四處折騰,倒是從來沒喊過累。
欲而不貪?他四處「強搶民女」,豹房裡塞滿了各種人各種動物各種奇珍異寶,這還不叫貪?
泰而不驕?他打了個應州大捷四處嘚瑟,給自己封了將軍封了太師,這還不叫驕?
威而不猛?他把文官拉出去廷杖,差點打死人,這還叫不猛?
哪一條美,幾乎都和朱厚照不沾邊。
而不教而殺,不戒視成,慢令致期,出納之吝……哪一條惡,都能套到朱厚照身上。
如此這般,你讓奉子曰為圭臬的文官們怎麼去讚美他呢?
不管怎麼說,武宗朱厚照,是完全不符合中國傳統審美的一個皇帝。史書並不是在抹黑他,而只是利用了史事在向後人打小報告:
朱厚照是個傻逼。
而且,說得有理有據令人信服,竟讓人無法反駁。

(男神快來殺我!!快!!)

不過,我們再拿起《論語》,翻到《堯曰》來看一看。

《論語·堯曰》

堯曰:「咨!爾舜!天之曆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
舜亦以命禹。曰:「予小子履,敢用玄牡,敢昭告於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簡在帝心。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
周有大賚,善人是富。「雖有周親,不如仁人。百姓有過,在予一人。」
謹權量,審法度,修廢官,四方之政行焉。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天下之民歸心焉。所重:民、食、喪、祭。寬則得眾,信則民任焉。敏則有功,公則說。

「天曆之數在爾躬」,簡直是史上最早的對君權神授的表述。一直以來,皇帝都是承天奉命,替天行道的。天是萬人之上,天有萬人不破之力;天高於人,天牧人,天愛人。我想,朱厚照也一定是這麼想的。他認為自己是整個大明國,是所有人的天,他應該來當這個家,而不是由其他人。他是一個有責任心、有擔當、有勇氣的漢子,他不怕死也不怕輸,衝鋒陷陣什麼的都是他應該做的。他最怕的就是自己沒有用,怕被別人懷疑和拋棄。你可以說朱厚照就是一個長不大的中二少年——的確,他直到30歲都一直沒有從這種中二的狀態里畢業;但是,細想起來,在有明一朝的政治體系里,這樣盡心盡責、親力親為的皇帝,還真是令人動容。
只可惜,在文官眼裡,皇帝並沒有那麼重要。
在文官眼裡,朱厚照總是喜歡無視文官的進諫和勸阻,自說自話自作主張,弄得文官們毫無存在感,在朝堂上也得不到皇帝相應的尊重;再者,朱厚照他爹是誰?大名鼎鼎,明君中的明君,明孝宗弘治皇帝朱佑樘是也。朱佑樘不僅和張皇后相敬如賓,更合一眾文官相敬如賓,文官在孝朝得盡甜頭,怒刷存在感。啪地一下,到了武朝,來了個根本不聽你指揮的自顧自胡逼操的皇帝,搞得自己一點存在感都沒了,你說文官怒不怒?
因此,文官們,尤其是內閣,對於朱厚照,都是很瞧不上的。
在這個答案里(明朝的上層統治權力架構是怎樣的? - 徐小疼的回答)我寫過,明朝的統治結構,無非就是皇帝、內閣和宦官的互相制衡與此消彼長。對於皇帝來說,其權力的高峰在朱棣去世之後就已經結束了,在此之後的皇權,一直被內閣的權力限制著;只有依賴和宦官權力的互相扶持,皇權才能夠在與內閣的抗衡中不落下風。所以,我們回去看武朝的時候,就會發現朱厚照其實是非常聰明地看透了這一點的——他巧妙地利用了內官的權勢,平衡了一直想要怒刷存在感的內閣。
正德朝「八虎」,以及後來的錢寧和江彬,事實上並不是「亂政」,而是由朱厚照親自授予了權柄,用來壓制內閣的。武朝被他們「禍亂」了嗎?並沒有。因為我們可以看到,朱厚照在幕後仍然牢牢控制著局勢;只不過他自己不方便出面罷了。這是一手非常漂亮的借刀殺人,後人說到朱厚照的政治手腕時也說不出什麼不好來,因為他要殺的人劉瑾都替他殺了,劉瑾替他背了個鍋;然後他又殺了劉瑾,落得個不壞的名聲——雖然也說不上很好。後來的錢寧和江彬也算得上是同理,因此無論是當朝還是後世,對於朱厚照的從政,是說不出什麼問題來的——至多說他沒什麼君威。至於什麼貪玩、貪淫、自負自大,隨便你們怎麼說吧,反正當著我面你們肯定不敢說,而死後的事,誰又管得著什麼呢?

(太感人了!!)

所以,不說抹黑,也談不上抹黑。文官看皇帝,朱厚照的確是一個不稱職也不怎麼樣的皇帝。
可是朱厚照真的是一個好人。到頭來,他還是如他所願,做了一個真正的人。

(所以,劉鎮偉是真正懂得正德皇帝的。)

==========最後是硬廣時間==========
講述正德朝故事的《扁舟記》正在專欄連載中~~走過路過戳一下吧~~
扁舟記(〇) - 凈土 / Untouched - 知乎專欄
扁舟記(一) - 凈土 / Untouched - 知乎專欄

==========最後的最後高能福利==========
張震和武宗長得真的很像!!除了武宗臉長……(主要怪太祖!!)


看到最近我乎上圍繞著《明史》本紀的論贊還展開了激烈爭論,話說那玩意兒不就是官修史上集中體現政治意旨的部分么,連剪裁史料的功夫都不用,太好寫了。最能說明問題的,是它本身就有兩個版本啊。

乾隆四年(1739)呈進的《明史》武宗紀論贊是這樣的:

明自正統以來,國勢浸弱。毅皇手除逆瑾,躬御邊寇,奮然欲以武功自雄。然耽樂嬉遊,昵近群小,至自署官號,冠履之分蕩然矣。猶幸用人之柄躬自操持,而秉鈞諸臣補苴匡救,是以朝綱紊亂,而不底於危亡,假使承孝宗之遺澤,制節謹度,有中主之操,則國泰而名完,豈以重後人之訾議哉!

《明史》雖然是在乾隆四年呈進頒布的,但在雍正十三年(1735)就已經定稿了,弘曆自己對它基本沒什麼影響,他對《明史》的內容是有意見的。修纂《四庫全書》時,弘曆於乾隆四十二年下令修改《明史》的本紀部分,將改本收入《四庫全書》,這樣就搞出了一個四庫本的《明史》。四庫本《明史》的武宗紀論贊是這樣的:

毅皇承孝宗之遺澤,民庶樂康,朝多耆舊,使有中主之資,委裘端拱,亦可蒙業受成也。顧乃昵比小人,慢游淫戲,萬幾坐曠,大柄潛移,劉瑾煽禍於前,江彬肆毒於後,紀綱廢墜,中外寒心矣。然且俘叛藩,靖群盜,卧薪厝火,危而不亡,將天心未厭,猶欲扶持而安全之耶?一傷於狎虎,再病於覆舟,身殞豹房,卒用不嗣,禽荒色荒之戒,有以夫!

前者是揚-抑-揚-抑的結構,總體上是貶詞,但最後還帶點兒惋惜的意思。後者的程度就厲害多了,當時的情況是已經「中外寒心」,明朝能繼續存在下去的原因也是「天心未厭」,來自神秘力量,至於武宗本人是沒什麼貢獻了,讓你作,絕後了吧!總之清廷史權在握,輕黑重黑,不過一念之間罷了,

那麼問題來了,這樣可以隨便改來改去的東西,為什麼要圍著它轉呢?倘若有志於學的話,沒事總是吐槽教材已經夠low了,何況是吐槽300年前的政治性作品呢……真有心翻案的話,不應該去把事實一件件的搞清楚么,也省得說什麼「明朝史料都被篡改了」的空話。清廷自己搗鬼的史跡都還存在,明代的史料難道就改的完么?

最後聲明一下,這個發現在現代史學中最早是孟森先生提出的。


謝邀。
不是明史專家,只能簡單說兩句。
個人不贊同「抹黑」的說法,《明史》對他的評價基本客觀妥當。
首先,@待解放的二大爺對「奮然欲以武功自雄」的解釋我不太能同意,《明史》寫作者又不是明代文官集團,在這個問題上,他們沒有動機站在文官集團的立場上反對武宗,他們的評價可以、也的確是客觀的。
(補充:《明史》當然有不公正的地方,但這些內容主要集中在清代明的部分。就後金崛起之前的歷史,我個人認為不公正的地方非常少。如有,還請用史實和資料指出。單純因為《明史》有部分內容不公正就認為它的所有評價都是在蓄意抹黑,請互相拉黑,謝謝。)
其次,不贊同用所謂「人文精神」和「個性」為理由給朱厚照翻案的做法。
《明史》是正史,它要站在一定高度上對一個朝代兩三百年的歷史做能蓋棺定論的評價。正常水平下,它的評價就是今後所有史書對該朝代評價的出發點。
因為有這個歷史責任,它不能隨便寫,它的評價必須有原則。
比如評價一個皇帝,它首先要看你做沒做皇帝該做的事,做了的事做得怎麼樣,沒做的事對這個朝代有哪些影響。人家不是不重視個性什麼的,只是人家要優先處理更重要的大問題。
我們看《明史》的評價:
明自正統以來,國勢浸弱。毅皇手除逆瑾,躬御邊寇,奮然欲以武功自雄。然耽樂嬉遊,暱近群小,至自署官號,冠履之分蕩然矣。猶幸用人之柄躬自操持,而秉鈞諸臣補苴匡救,是以朝綱紊亂,而不底於危亡。假使承孝宗之遺澤,制節謹度,有中主之操,則國泰而名完,豈至重後人之訾議哉!
「明自正統以來,國勢浸弱」,這是一個基本分析框架,代表史官對明代衰弱的轉折點判斷。「正統」就是明英宗,土木堡被俘的那位。有了這個轉折點,評價後面的皇帝就有依據了:能在這個轉折點基礎上翻盤的,那是聖主;做好正常情況下皇帝該做的事但是沒能翻盤的,值得肯定;沒做好皇帝該做的事也沒能翻盤的,呵呵;還有第四種,就是自己成為了新的轉折點,比如明神宗。
」毅皇手除逆瑾「,這是肯定朱厚照的成就。說句實在話,朱厚照作為一個皇帝,做皇帝該做的事,大概也就這一件吧。
」耽樂嬉遊,暱近群小「這也是事實,不可否認。不是說你做皇帝不能有娛樂行為,但是你要想到你做皇帝一旦沉溺於某種愛好,周圍的小人就有機會圍繞在你周圍狐假虎威、以權謀私,做出更大的壞事。遠的不說,本朝太祖身邊有個張玉鳳,不見有多少人以」人性解放「為名給他翻案;就今上愛踢幾腳球,還有人拿這個黑他哪。
」自署官號,冠履之分蕩然矣「這句話就得跟」奮然欲以武功自雄「聯繫在一起看了。為啥《明史》作者認為」奮然欲以武功自雄「很可笑?因為你打這個仗,居然是」自署官號「。這是什麼?這是你以一個皇帝之尊,越權幹了一個將軍該乾的事。你打贏了還好,打輸了呢?
一個完善的制度,每個人就該干他自己職責該乾的事。就算他有更高的才能,他也得升到跟他自己才能相稱的位置上才能去施展。你一個皇帝想」以武功自雄「,你有本事學學人家朱棣啊,你看《明史》咋評價朱棣的?
——雄武之略,同符高祖。六師屢出,漠北塵清。至其季年,威德遐被,四方賓服,明命而入貢者殆三十國。幅隕之廣,遠邁漢、唐。成功駿烈,卓乎盛矣。
朱棣的」武功「水準是」漠北塵清「、」遠邁漢唐「,這是一個將軍做不到而皇帝能做的!因為你作為皇帝,只有你有資格調動全國的資源來干這件事!現在你不去研究怎麼利用皇帝的位子做好皇帝的事兒,專門去研究怎麼做好將軍,史官怎麼能不噴你?
」猶幸用人之柄躬自操持「,這句話前表劉瑾,後表江彬,說朱厚照好歹還把用人權掌握在自己手裡。那這個算是底線了。你作為皇帝要是連這個權力都沒有了,那你不成傀儡了么?
」而秉鈞諸臣補苴匡救,是以朝綱紊亂,而不底於危亡。「也是實在話。要是沒有李東陽陰死劉瑾、王陽明收服寧王,你真信朱厚照能順利擺平這些亂子?
所以綜合來講,《明史》對於他的評價,我認為非常公允。
有人拿」個性「當理由給皇帝翻案,我覺得這種思維方式是典型的」差生有理「:人性就是愛玩愛吃愛懶惰,不愛努力不愛做題不愛搞研究。人家學習好是他願意,我學習不好憑啥你要苛責我?
您說得對。可您學習不好,是您自己承擔後果,他皇帝沒當好,可是整個國家陪他一起承擔後果!您覺得苛責他不人性,您應該研究怎麼通過制度的方式把適合做那個位子的人給整上去,給他翻案算哪門子事?!


其實從朱厚照不明不白落水而死,到江彬被殺,完全斷絕了明朝皇帝用武力保衛自己和威懾文臣的可能性,這也是皇帝對付廷臣的最大砝碼。最後只能靠太監的東西廠,在輿論上完全被文官或者說官僚系統壓制,皇權也一直被官僚體系壓制。

為何說皇權被官僚體系壓制:

武宗死了之後,嘉靖想把他親爹念成親爹供上。大臣不許。
萬曆想要換個喜歡的女人。大臣不許。
我就沒見過皇權比相權牛逼的時候發生過一幫文臣管天子家事的事情。
································
說點私貨:

皇帝的利益肯定不代表國家利益,皇權的壯大也並不一定是國家統治的好兆頭,北宋徽宗時候皇權徹底壓倒相權,結果就是葬送了大宋大好江山。

但是,相權和其代表的官僚系統在封建王朝中,越往後,越成為大地主階級利益的代言人,致國家利益於不顧,其代表就是明末東林黨,萬曆收個礦稅這麼名正言順的事情,看看史書記載,被罵成啥樣了。這才只是要求私礦繳稅,還沒說收歸國有呢,還有江南一年二十兩的茶稅,這是開玩笑呢還是開玩笑呢?!
封建時代的大地主階級因其本身生產力和生產關係的落後,對社會發展毫無促進之力,只是不斷侵蝕國家利益,損公以肥私,因為不損公就肥不了私。上損國家財政,下削自耕農和手工業作坊。而為了保護大地主階級的利益,其上層代表,也就是官僚集團,全方位為大地主保駕護航,從政治政策,法律法規,輿論環境,到樹立「歧視太監,打壓武人」的政治正確性。而對此唯一可以與之抗衡的皇權則從正德,嘉靖以來被徹底壓制。而由於大地主階級天然的缺陷,使得其無法發展生產力,國家農業發展落入高度均衡陷阱,一旦有天災人禍,即使從國家層面都無法有效調集資源來阻止多米諾骨牌的倒塌, 天啟,崇禎兩朝兩度「眾正盈朝」,其結果就是天啟陷遼東,崇禎寇華北,陝西農民暴動愈演愈烈。而國家機器已經被大地主階級/官僚集團所綁架,皇帝任何對大地主階級/官僚集團的改革和整治,都是對自己統治根基的削弱。許多對於假如魂穿崇禎的建議是練新軍,關鍵時候跑路到江南,首先,官僚集團絕對無法容忍皇帝對自己,不是說單單某一個人,而是對整個集團產生如此大的威脅,輕則毀得學嘉靖萬曆不上朝,重則跟正德一樣落水而亡。何況北宋的江南不是大明的江南,北宋的統治根基還在河北河南山東,江南即使有方臘起義也對中央政權產生的影響不大,而明末的江南是國家經濟最繁榮的區域,也是大地主階級最集中的地方。崇禎跑過去只能說才脫狼窩,又入虎口,錢謙益就那等著呢。大明夭亡是命里註定,只是滿清崛起是歷史偶然而已。


朱厚照當然是被史書抹黑了,包括《明史》和《明實錄》,從有關豹房的記載就可以看出,我上乾貨說明一下。

真是文官的陰謀啊~


生而皇帝,他很抱歉

當初看明朝那些事,印象最為深刻的就是這位讓人哭笑不得的性情皇帝。
明朝那些事作為一本[通俗文學科普史書](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這樣叫-_-||)
[過於作者]、[夾雜野史]、[史學世俗化]等許多地方為人所詬病。雖被正統史書視作[野狐禪],但其深入淺出、通俗有趣、且為一直以來匠氣極深的史書格局開了新風氣等功勞難以棒殺。(跑題千萬里了-_-||)
正是因為有明朝那些事這樣的「力求客觀,但絕不冷漠」的調調才讓我更加立體的認識朱厚照這一類人。
以下轉明朝那些事(找了好久TXT,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大家多點個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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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武宗朱厚照(公元1491—公元1521年),明朝第十位皇帝,明孝宗長子,母親張皇后,公元1505年—公元1521年在位。明武宗是歷史上很有爭議的一位皇帝。以往很多人認為他荒淫暴戾,怪誕無恥,是少見的無道昏君。然而通過近些年來歷史學界的研究,人們對武宗的認識有所改變,有人認為他追求個性解放,追求自由平等,為人卻又平易近人,心地善良,是極具個性色彩的一個人。廟號武宗,謚號承天達道英肅睿哲昭德顯功弘文思孝毅皇帝。葬於北京十三陵之康陵。


據說清朝的皇子們在讀書時如果不專心,師傅就會馬上怒斥一句:

"你想學朱厚照嗎?!"

被幾百年後的人們當作反面典型的朱厚照並不冤枉,單從學習態度上講,他實在是太過差勁。

朱佑樘這輩子什麼都忙到了,什麼都惦記到了,就是漏了他的這個寶貝兒子。朱佑樘命不好,只生了兩個兒子,還病死了一個,唯一剩下來的就是朱厚照,自然當成命根子來看待,加上他老兄幼年不幸,便唯恐自己的兒子受苦,無論什麼事情都依著他,很少責罰,更別提打了。

  這大概是世上所有父親的通病。

朱厚照就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天不怕地不怕,想要什麼就有什麼,也沒有人管他,這很自然,連他爹都不管,誰敢管?

  無數的敗家子就是這樣煉成的。


但朱厚照並不能算是真正的敗家子,據史料記載,他的智商過人,十分聰明,也懂得是非好歹,只是這位大哥有一個終身不改的愛好--玩。
玩,怎麼好玩怎麼玩,翻過來覆過去,天翻地覆,鬼哭神嚎,也只是為了一個字--玩。

  請諸位千萬記住這個前提,只有理解了這些,你才能對下面發生的事情有充分的思想準備。

朱厚照就這麼昏天黑地玩到了十五歲,突然一天宮中哭聲震天,他被告知父親就要不行了,而他朱厚照將成為下一任的皇帝。

朱厚照先生並不十分清楚這句話的含義,在他看來,這不過是加了個名譽頭銜,該怎麼活還怎麼活,沒什麼變化。


可是不久之後,麻煩就來了,內閣首輔大學士劉健再也看不下去了,便上書希望朱厚照兄不要再玩下去,要好好的做皇帝,並且他還在書中列明了朱厚照的幾條罪狀,比如不在正殿坐著,卻四處閑逛看熱鬧,擅自騎馬划船,隨便亂吃東西等等。

  這些是罪狀嗎?

  應該說對於朱厚照而言,這些確實是罪狀,劉健可是有著充足的理由的:

  在家待著多好,幹嗎四處亂跑,萬一被天上掉下的磚瓦砸到,那是很危險的,有個三長兩短,大明江山怎麼辦?

  騎馬也不安全,摔下來怎麼辦?划船更不用說了,那年頭還沒有救生圈,掉進水裡就不好了,為了大明江山,最好就不要隨便干這些危險活動了。

  東西更是不要亂吃,雖然毒大米、爛花生之類的還沒有普及,萬一吃壞肚子的話,大明江山……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劉健苦口婆心地說了很長時間,可朱厚照對此只有一個想法:

  全是廢話!

  老子當太子的時候就沒人敢管,現在做了皇帝,這個老頭子竟然還敢來多管閑事!

  但這個老頭子畢竟是老爹留下來的頭號人物,是不能得罪的。

  於是朱厚照搬出了一副忠厚淳樸的表情,老老實實地說道:

  "我明白了,今後一定改正。"

  可是天真的劉健並不知道,如果相信了朱厚照先生的話,那是連春節都要過錯的。

  這之後,非但沒有看見朱厚照兄懸樑刺股,勤奮努力,反而連早朝都不上了,更不要說什麼午朝,整天連這位老兄的影子也找不著。

  這下輪到人事部長馬文升和國防部長劉大夏出馬了,他們早就感覺到不對勁了,為了能夠及早限制住這位少年皇帝的行為,把他往正道上引,他們準備奮力一搏。

  很快,兩人先後上書勸說朱厚照,並且表示如果皇帝不採納他們的意見,他們會繼續上書直到皇帝改正為止。

  朱厚照終於遇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考驗,十六歲的他畢竟沒見過二位部長這種不要命的架勢,他第一次產生了畏懼感。

  然而這時耳旁一個聲音對他說:

  陛下,你不需要聽命於他們,你有命令他們的權力!

  朱厚照高興地接受了這個意見,他當即對二位部長表示,你們也不用再上書了,因為我現在就不讓你們幹了,你們下崗了,收拾東西回家養老吧!

  馬文升和劉大夏萬萬想不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不但沒嚇唬住,還被反咬了一口。辛辛苦苦幹了幾十年,竟然是這樣一個結果,傷心之下,他們各自離職回家。
夜宴(晚飯)

  張永準備進城,聞訊趕來的一幫人卻攔住了他,原來劉瑾得知此事,十分慌張,對危險即將到來的預感幫助了他,他立刻下令,張永改日入城,今天的葬禮如期舉行。

  可他太小看張永了,對這些阻攔者,張永的答覆非常簡單明了--馬鞭。

  "劉瑾老子都不放在眼裡,你們算是什麼東西,竟敢擋路!?"

  張公公一邊打一邊罵,就這麼堂而皇之地進了城。沒人再敢上前阻攔。

  劉瑾聽說之後,對此也無可奈何,只好垂頭喪氣地告訴手下人,葬禮延期舉行,改在第二天,也就是八月十六日。

  其實劉瑾大可不必鋪張浪費,他也就只能混到八月十五了,為節約起見,他的喪事可以和他兄弟一起辦。

  張永將捷報上奏給了皇帝,朱厚照十分高興,立刻吩咐手下準備酒宴,晚上他要請張永吃飯,當然了,劉瑾也要在一旁作陪。

  張永得知了這個消息,他沒有去找朱老大閑聊,卻回到了自己的住處,靜靜地坐在床上,閉目養神,等待著夜晚的來臨。

  今晚,就是今晚,最後的時刻即將到來。

  一股不祥的預感纏繞著劉瑾,他雖然文化不高,卻也是個聰明人,張永早不來遲不來,偏偏今天來,一定有問題。

  但他能幹什麼呢?

  向皇帝告狀?還是派人暗算?

  劉瑾想了很久,對這兩個可能出現的情況,做出了自己的準備,他相信這樣就可以萬無一失。

  然後他自信十足地去參加了晚宴。

  較量正式拉開序幕。

  晚宴開始,由朱厚照宣讀嘉獎令,他表揚了張永無私為國的精神,誇獎了他的顯赫戰功,當然,他也不忘誇獎劉瑾先生的後勤工作做得好。

  兩邊誇完,話也說完了,開始干正事--吃飯。

  朱厚照只管喝酒,劉瑾心神不寧地看著張永,張永卻不看他,只顧著低頭大吃。

  不久更為奇怪的一幕出現了,眾人歌舞昇平,你來我往,很快就有人不省人事,張永似乎情緒很高,也喝了很多酒,而劉瑾卻滴酒不沾,他似乎對宴會沒有任何興趣,只是死死盯著張永。

  宴會進行到深夜,朱厚照還沒有盡興,這位仁兄還要接著喝酒作樂,張永似乎也很高興,陪著朱厚照喝,劉瑾不喝酒,卻也不走。

  這正是他的策略,只要看住張永,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就能暫時控制局勢。

  但很快劉瑾就發現,自己不能不走了。

  我明天還要去送葬啊!

  看這樣子,一時半會兒是散不了了,總不能一直待在這裡,陪著這二位兄弟玩通宵吧。

  於是他終於起身告辭,徵得朱厚照的同意後,劉瑾看著喝得爛醉的張永,放心地離開了這裡。

  但在走之前,他吩咐手下辦了一件事情:加派兵力,全城宵禁,嚴禁任何部隊調動!

  這就是劉瑾的萬全之策,堵住張永的嘴,看住張永的兵,過兩天,就收拾張永本人。

  可是劉瑾失算了,他不知道,其實在這場混亂的酒宴上,張永也一直暗中注視著他。因為在這個夜晚,有一場真正的好戲,從他離開宴會的那一刻起,才剛剛開演。

  張永等待了很久,當他發現劉瑾不吃不喝,只是獃獃看著自己時,就已經明白了這位老兄的打算--今天跟你耗上了。

  那就耗吧,看看到底誰怕誰!

  在酒宴上行為失態的他,終於麻痹了劉瑾的神經,當他看見劉瑾走出大門後,那醉眼惺忪的神態立刻蕩然無存,所有的智慧和勇氣一瞬間都回到了他的身上。

  動手的機會到了!

  "陛下,我有機密奏報!"

  拚死一搏!

  喝得七葷八素的朱厚照被這聲大喊嚇了一跳,他好奇地看著跪倒在地的張永,打開了那封楊一清起草的文書。

  文書上的罪名大致包括企圖謀反、私養武士、私藏兵器、激起兵變等等,反正是哪條死得快往哪條上靠。



看見朱厚照認真地看著文書,跪在下面的張永頓時感到一陣狂喜,如此罪名,還怕整不倒你!

  可他等了很久,卻一直沒有任何迴音。

  張永納悶地抬起頭,發現那封文書已經被放在一旁,朱厚照的手中又端起了酒杯。

  朱厚照發現張永看著自己,便笑了笑,說了幾句話,也算給了張永一個答覆。

  這是一個載入史書的答覆,也是一個讓張永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答覆。

  "這些事情不去管它了,改天再說,接著喝酒吧!"

  事前,張永已經對朱厚照的反應預想了很久,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等到的竟然是這樣一個答覆!

  張永懷疑自己聽錯了,可當他看見自斟自飲的朱厚照時,才確知自己面對的是一個怎樣的處境!

  話已經說出口了,宮中到處都是劉瑾的耳目,明天一早,這番話就會傳到劉瑾的耳朵里,到時必定死無葬身之所!

  怎麼辦?!怎麼辦?!

  張永終於慌亂了,他渾身都開始顫抖,然而就在這關鍵時刻,他想起了半個月前密謀時聽到的那句話。

  "決不可後退!以死相爭!"

  都到這份兒上了,拼了吧!

  他突然脫掉帽子,用力向朱厚照磕頭,大聲說道:

  "今日一別,臣再也見不到皇上,望陛下保重!"

  朱厚照終於收起了玩鬧的面容,他知道這句話的分量。

  "你到底想說什麼?"

  "劉瑾有罪!"

  "有何罪?"

  "奪取大明天下!"

  好了,話已經說到頭了,這就夠了。

  然而張永又一次吃驚了,因為他聽到了這樣一句回答:

  "天下任他去奪!"

  這下徹底完了,這世上竟然有如此沒有心肝的人啊!

  張永絕望了,一切看來已經不可挽回,一個連江山社稷都不放在心上的人,還有什麼是不可割捨的呢?

  不!還有一樣東西!

  霎時,渾身所有的血液都衝進了張永的大腦,有一個回答,可以挽救所有的一切!

  "天下歸了劉瑾,陛下準備去哪裡?!"

  朱厚照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他這才意識到了一樣自己決不能不要的東西--性命。

  劉瑾奪了天下,自己要去哪裡?能去哪裡?!

  玩了五年、整日都沒有正經的朱厚照終於現出了原形,他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殺氣:

  "去抓他,現在就去!"

  其實那天晚上,劉瑾並沒有回家,他就近睡在了內值房,為的也是能夠隨時對可能出現的情況做出應對。

  應該說,他的這一舉措還是收到了一定效果--起碼方便了抓他的人。

  正當他睡得安穩之時,忽然聽見外面喧囂一片,他立刻起身,大聲責問道:

  "誰在吵鬧?"

  劉公公確實威風,外面頓時安靜下來,只聽見一個聲音回答道:

  "有旨意!劉瑾速接!"

  劉瑾這才穿好衣服,不慌不忙地打開了門。

  然後他看見了面帶笑容的張永。

  第二天,權傾天下的劉瑾被抄家,共計抄出白銀五百多萬兩,奇珍異寶文人書畫不計其數,連朱厚照也聞訊特意趕來,一開眼界。

  但朱厚照並未因為劉瑾貪污的事實而憤怒,恰恰相反,過了一個晚上,他倒是有點同情劉瑾了,畢竟這個人伺候了他這麼久,又沒有謀反的行動,就這麼關進牢里,實在有點不夠意思。

  於是他特意下令,給在牢中的劉瑾送幾件衣服。

  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張永開始忐忑不安起來,萬一劉瑾死魚翻身,自己就完了。

  可是只過了一天,他就徹底的放心了,因為有一個人如約前來拜會了他--李東陽。

  張永總算知道了楊一清的厲害,他不但說動了自己,料定了皇帝的猶豫與對策,還安排了最後的殺招。

  李東陽辦事很有效率,他告訴張永,其實要解決劉瑾,方法十分簡單。

  第二天,六部六科(吏、兵、禮、工、刑、戶)、十三道御史(全國十三布政司)同時上書,眾口一辭彈劾劉瑾,罪名共計十九條,內容包括貪污受賄、教育司法腐敗、控制言論等等,瞬息之間,朱厚照的辦公桌被鋪天蓋地的紙張淹沒。



更為致命的是,有關部門本著認真負責的態度,重新審查了劉瑾的家,他們極其意外地發現了上千副盔甲武器(上次是疏忽了),同時還發現,原來在劉瑾經常使用的一把扇子的背後,有暗藏的兵器(上次也疏忽了),這麼看來劉瑾應該是一個絕世武林高手,隨時準備親自刺殺皇帝陛下,過一把荊軻的癮。

  看著滿桌的文書和罪狀,還有那把扇子,朱厚照斷絕了所有的慈念:

  "狗奴才,你真的要造反啊!"


玩是最重要的

  其實對於朱厚照而言,劉瑾先生是死是活倒也不怎麼重要,只不過是換了一個玩伴而已,找誰玩不是玩啊?

  之後不久,他就挑上了一個叫錢寧的人,關於這個人,就不說什麼了,他身世不詳,是一路拍馬屁拍上來的,大家只要記住他是個壞人就行了。

  劉瑾是個老頭子,除了百依百順之外,也沒有什麼長處,錢寧可就不同了,他那時年紀還不老,能夠緊跟時代潮流,什麼新鮮就玩什麼。
  在他的幫助下,朱厚照玩得是相當的厲害,野史上對這位仁兄的記載很多,也有很多駭人聽聞的事情,這裡就不多說了,畢竟此文是以正史為主體的,不敢隨便誤人子弟,而對於朱厚照兄這麼一位有性格的兄弟,還是很有必要把他的傳奇事迹傳揚一下的。

  以下事件大都為朱厚照先生的真人真事,請諸位批判吸收,慎勿模仿,出了事本人付不起責任。

  首先說說那個聞名中外的"豹房",一般人聽到這個名字就會產生類似兒童不宜之類的感覺,事實上,這個豹房,也確實是有點兒童不宜。

  先說明,豹房,並不是包房,而是朱厚照修的一座宮殿,就在西華門附近,這位老兄每天就泡在這裡,所謂三千佳麗雲集的後宮也不去,那麼豹房裡到底有什麼東西能夠吸引這位老兄呢?

  因為這座豹房裡不但養了很多朱厚照從全國各地找來的美女和樂工,還是他的野生動物園,裡面養了各種各樣的動物,最多的是豹子。

  為什麼養豹子呢,要知道這可是朱厚照先生經過千挑萬選,反覆試驗才決定的,他經常把野獸養在地牢里,然後把肉吊在竹竿上,讓野獸來咬,久而久之,許多野獸也被他玩殘了。通過仔細觀察和科學實踐,他發現只有豹子的積極性最高,撲咬動作最兇狠,所以他最喜歡養豹子。

  有這麼個好地方,可以玩音樂、玩人、玩動物,朱厚照自然不願離開了。

  第十二章皇帝的幸福生活再說說這個女人問題,他在這方面,名聲是很不好的(或者說是很好)。經多方史料反映,朱厚照先生確有可能是逛過妓院的。當然,他是換掉那套上班的黃色制服才去的,而且他也確實比較守規矩,據說從來沒有賴過賬。

  而對於"家花不如野花香"這個法則,朱厚照也是頗有心得,他有他的皇后,也有數不清的妃嬪宮女,可奇怪的是,朱厚照對這些似乎並不滿意。對此,我也比較納悶,可能是那幾年入宮的妃嬪素質不好,或者說是朱厚照厭倦了這種按部就班的生活。

  於是他做出了一些讓理學家們瞠目,老頭子們嘆氣,甚至是他的祖輩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不喜歡年方二八、剛選入宮的少女,卻喜歡結過婚的女人,漢族的看厭了,就挑少數民族的。總之,跟別人不一樣就是了。

  比如當時的延綏總兵馬昂,他因為在任時候出了點事,官被免了,這位仁兄是個比較無恥的人,他靈機一動,把自己的妹妹送進了宮,這本來沒有什麼奇怪的,可是問題在於他的這個妹妹是結過婚的,而且丈夫還健在!

  朱厚照非但不感到有什麼問題,反而照單全收,十分高興。

  沒過多久,他又找來了馬昂:

  "聽說你的小老婆很漂亮?"

  馬昂大喜(確實無恥):

  "皇上喜歡就好。"

  於是馬昂的小老婆進了宮,這件事情被楊廷和知道了,據說氣得差點用頭去撞牆。

  看來楊先生的心理素質還是太差,因為下面發生的事情才真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不久之後,楊廷和聽到了一個傳聞:有一個孕婦被朱厚照召進了宮。

  他定了定神,然後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一定是謠傳,一定是謠傳!

  可當他來到朱厚照的面前,看見這位小祖宗漫不經心地點頭時,他徹底崩潰了。

  這算是哪門子事兒啊!孕婦進宮,要是真生下個孩子來,那可怎麼辦?算誰的?想想這位大爺一向幹事情沒譜,他自己又不喜歡後宮那些有名分的女人,現在也沒有孩子,萬一心血來潮,把這個孩子收歸己有,沒準兒到時候大明王朝就會由這個來歷不明的孩子來繼承!這可怎麼得了!

  楊廷和越想越怕,只得吩咐手下人日夜盯緊這位小祖宗,生怕他干出更加過分的事情。

  還好,在女人方面,這位大爺也就到此為止了,但楊廷和沒高興多久,因為精力充沛的朱厚照真的干出了一件驚世駭俗的事情。

  根據《水滸傳》的記載,在古代,要想一舉成名,有條最快的捷徑--上山打老虎。成功人士如武松、李逵等都是光榮的好榜樣,而朱厚照先生雖然已很有名,倒也想過一把打老虎的癮。

有一天,他專門叫人弄來了一隻老虎,本想自己制服它,想了想又沒膽子干,於是他朝錢寧揮了揮手,讓他代勞一下。

  錢寧快瘋了。

  他雖然一直帶著朱厚照玩,可也沒想到他真的玩得那麼過分,連老虎都玩!

  要知道,老弟我混碗飯吃也不容易,拍馬屁陪著玩,那也是為了討生活,現在竟然要豁出性命去逗老虎!不幹!打死也不幹!

  他搖了搖頭。

  朱厚照看見了,他又向錢寧揮手,錢寧接著搖頭。

  錢寧不夠意思,老虎卻很夠意思,它對朱厚照的揮手做出了友好的反應--猛撲過來。

  朱厚照也立刻做出了反應--逃跑,但他自然是跑不過老虎的,在這關鍵時刻,一個武官站了出來,擋住了老虎,眾人這才上前,控制住了老虎。

  這要放在一般人身上,估計嚇得不輕,可站在一邊的朱厚照卻毫不慌張,笑著說了這樣一句話:

  "我自己就夠了,不用你們。"

  這次楊廷和沒有做出過激的反應,因為他再也承受不住更多的刺激。

  這就是朱厚照先生的私生活,從以上種種表現來看,我們似乎可以給他定上一個荒淫無恥的帽子,但我們不得不說,這種結論未必是正確的。

  如果仔細分析這位先生的舉動,就能發現,在他的種種反常行為背後似乎隱藏著一種獨特的動機。

  這種動機的名字叫反叛。

  朱厚照不是一個適合做皇帝的人,因為皇帝這份工作,是個苦差事,要想干好,必須日以繼夜地幹活,必須學會對付大臣、太監和自己身邊的親人,要守太多的規矩,有太多的事情不能做。

  朱厚照做不到,因為他只是一個任性的孩子。

  他就如同現在所謂的反叛一代,你越讓他幹什麼,他越不幹,他不殘暴,不殺戮,做出種種怪異的行為,其實只是想表達一個願望--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是一個合格的皇帝是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

  所以朱厚照不是一個合格的皇帝,他也不可能成為一個好皇帝。

  這才是那種種歷史怪狀背後的真相,朱厚照,不過是一個投錯了胎、找錯了工作的可憐人。

  朱厚照窮盡自己的一生去爭,想要的無非是四個字--自由自在。

  他一直在努力。

  夜奔

  正德十二年(1517),八月甲辰,夜。

  朱厚照努力控制住自己顫抖的雙手,他很少這麼緊張,因為很快,他將要做一件極為冒險刺激的事情,人們都將被他蒙在鼓裡,包括那些不開竅的老頭子。

  一個武官來到他的身邊,提醒他準備出發,這個陪同者的名字叫做江彬,他就是當年那個為朱厚照擋住老虎的人。今晚的這件事情,正是他提議的。

  在夜幕中,朱厚照縱馬飛奔,衝出德勝門。

  一場偉大的冒險即將開始,再也無人能夠阻攔我!

  朱厚照對老頭子們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這些古板的人總是阻攔他的行動,也不讓他自由活動,然而他也明白,治理國家不能離開這些人,所以他一直在妥協與反叛之間搖擺。



終於,在這個夜晚,他決定去一個極其危險的地方,以證明他的勇氣。

他選擇的目的地是關外。

  第二天一早,內閣大臣梁儲、蔣冕準備進宮見朱厚照,被告知皇帝今日不辦公,但很快他們就得到了宮中的可靠消息:皇帝昨天晚上已經跑了!

  跑了?!

  梁儲的腦筋徹底亂了,他獃獃地看著蔣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皇帝也會跑?跑到哪裡去?去幹什麼?

  片刻,他終於反應過來,猛拍了同樣呆住的蔣冕一巴掌,大喊一聲:

  "愣著幹什麼!快吩咐備馬,我們馬上去追!"

  祖宗!你可千萬別出事,有啥意外,剮了我也承擔不起啊!

  這兩個老頭子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叫上幾個隨從,快馬加鞭去追朱厚照。

  那邊急得要死,這邊朱厚照卻是心情愉快,一路高歌,他終於感受到了真正的自由。很快,他們到達了北京郊區的昌平,在這裡,朱厚照停了下來,發布了一道命令。

  他的這道命令是發給居庸關巡守御史張欽的,意思只有一個:開關放我出去。

  這位張欽實在不是個普通人,他接到命令後,不予回復,卻找到了守關大將孫璽,問他對這道命令的看法。

  孫璽同樣無可奈何

  "既然皇上發話,那就開門讓他出去吧。"

  張欽聽後沉默不語,孫璽鬆了口氣,正準備去照辦時,卻聽到了一聲響亮的喝斥:

  "絕對不行!"

  此時的張欽突然換了一副兇狠的面孔,抓住了孫璽的衣襟:

  "老兄你還不明白嗎,我倆的性命就快保不住了!如果不開關,就是抗命,要殺頭,開了關,萬一碰上蒙古兵,再搞出個土木之變,我和你要被千刀萬剮!"

  孫璽的汗立馬就下來了。

  "那你說該怎辦啊?"

  張欽堅定地答覆道:

  "絕不開關!死就死,死而不朽!"

  事到如今,就照你說的辦吧。

  在昌平的朱厚照等到花兒也謝了,也沒有等到開關的答覆,他派人去找孫璽,孫璽裝糊塗,回復說御史(張欽)在這裡,我不敢走開。他無可奈何,去找張欽,張欽就當不知道,什麼答覆也不給他。

  朱厚照沒辦法了,只能叫鎮守太監劉嵩,劉嵩倒是很聽話,趁人不備就抽了個空子想偷偷去接,他順利到了關口無人阻攔,正暗自慶幸,卻看見門口坐著個人,手裡還拿著一把亮閃閃的劍。

  "張欽兄,你還沒休息啊?"

  張欽笑了,他揚了揚手裡的劍,只說了一句話:

  "回去!出關者格殺勿論!"

  朱厚照百般無奈,又派出了一個使者,以他的名義向張欽傳達旨意:皇帝下令,立即開關放行!

  張欽也很直接,他拔出了劍,指著使者大吼:

  "這是假的(此詐也)!"

  聽到使者的哭訴,朱厚照也只有苦笑著嘆氣了,他不過是喜歡玩,不要人管,可守門的這位仁兄卻真是不要命。

  正在此時,上氣不接下氣的梁儲和蔣冕終於趕到了,上下打量一下朱厚照,看看這位仁兄身上沒有少啥部件,這才放了心。於是又是下跪,又是磕頭,說我們兩個老傢伙再也折騰不起了,大哥您就跟我們回去吧。

  前有圍堵,後有追兵,朱厚照感覺不好玩了,他悶悶不樂地答應了。

  所有的人都徹底解脫了,守關的回去守關,辦公的回去辦公,玩的回去接著玩。

  再奔

  梁儲和蔣冕都是由李東陽推薦的,也算是歷經宦海,閱歷豐富了,一般的主他們都能伺候得了,但這回他們就只有自認倒霉了,因為要論搗亂鬧事,朱厚照先生實在可以說是五百年難得一遇的混世魔王。

  這二位兄弟畢竟年紀大,經驗多,他們估計到朱厚照不會就這麼罷休,派人緊盯著他,可幾天過去了,這位頑童倒也沒什麼行動。他們這才稍微放鬆了點。

  其實朱厚照這幾天不鬧事,只是因為他在等待著一個消息。

  很快,江彬帶來了他想要的訊息--張欽出關巡視了。

  就在那個夜晚,他又一次騎馬衝出了德勝門。

  第二天,蔣冕進宮,正準備去見皇帝,卻看見一個人影朝自己飛奔過來,他定睛一看,才發現原來是梁儲。

這老頭也顧不上他,只是一邊跑一邊氣喘吁吁地喊:

  "又跑了,又跑了!"

  真是倒了血霉,怎麼就攤上了這麼個主。啥也別說了,兄弟一起去追吧。

  抱著上輩子欠過朱厚照的錢的覺悟,梁儲和蔣冕再次發動了追擊。可是這一次,他們沒有追上。

  朱厚照吃一塹長一智,到了居庸關,並沒有貿然行動,卻躲在民房裡,確定張欽不在關卡里,這才一舉沖了出去,為防止有人追來,他還特意安排貼身太監谷大用守住關口,不允許任何人追來。

  張欽和大臣們事後趕來,卻只能望關興嘆。

  至此,朱厚照鬥智斗勇,歷經千難萬險,終於成功越獄。

  這是一次歷史上有名的出奔,其聞名程度足可與當年伍子胥出奔相比,在很多人看來,這充分反映了朱厚照的昏庸無能、不務正業、吃飽了沒事幹等等,總之一句話,他是個不可救藥的昏君。

  但是很多人都忽略了這樣一個細節:他躲避了張欽。

  怎樣才能出關?答案很簡單,殺掉張欽就能出關。

  其實以他的權力,殺掉一個御史十分簡單,而曾驅逐大臣、殺掉太監的他也早已意識到了自己手中的權力,但他卻沒有這樣做,而是選擇了躲避。

  為什麼?

  因為他是明白事理的,他知道張欽沒有錯,追他的梁儲、蔣冕也沒有錯,錯的只是他自己而已。

  他懂得做皇帝的規則,並且也基本接受這個規則,但他實在無法按照這個規則去做,他只想自由自在地玩。

  於是他選擇了鑽空子,和大臣們捉迷藏。

  關外

  一望無垠的平原,蕭瑟肅殺的天空,耳邊不斷傳來呼嘯的風聲,陌生的環境和景物提醒著他,這裡已經是居庸關外,是蒙古士兵經常出沒的地方,是一個極其危險的地方。

  然而朱厚照興奮了,因為這正是他所要的,一個埋藏在他心底多年的願望將在這裡實現。

  事實上,朱厚照之所以如此執著,鍥而不捨地堅持出居庸關,很大程度上是為了做一件事,見一個人。

  這個人在《明史》中的稱謂叫小王子。

  第十三章無人知曉的勝利

  小王子

  下面我們介紹一下這位小王子兄弟的豐功偉績,不用報戶口,列一下他干過的事就行了:

  正德六年(1511)三月,小王子率部五萬人入侵河套,擊敗邊軍而去。

  十月,小王子率部六萬入侵陝西,搶奪人口牲畜萬餘。

  十二月,小王子率部五萬人進攻宣府,殺守備趙瑛、都指揮王繼。

  正德七年(1512)五月,小王子率部進攻大同,攻陷白羊口,守軍難以抵擋,搶劫財物離去。

  正德九年(1514)九月,小王子率部五萬進攻宣府,攻破懷安、蔚州、縱橫百里,肆意搶掠,無人可擋。

  鄭重聲明,這只是隨便摘出來的,在歷史中,很多人的名字都只是出現個一兩次,可這位兄弟出鏡率實在不是一般的高,每年他都要露好幾次臉,不是搶人就是搶東西,再不就是殺某某指揮,某某守將,實在是威風得緊。

  這位小王子是從哪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呢?那還要從也先說起。

  也先自從在土木堡佔了便宜,在北京吃了虧後,勢力大不如前,最終被手下殺死,他死後,瓦剌的實力消退,而另一個部落韃靼卻不斷壯大。

  小王子就是韃靼部落最為卓越的人才,一位優異的軍事指揮官。在他的指揮下,蒙古軍隊不斷入侵明朝邊境,把當時的明朝名將打了個遍(王守仁還沒出來),從未逢敵手。

  後來情況越來越嚴重,正德十年(1515)八月,小王子竟然發動十萬大軍,大舉進攻邊境,他興緻還不錯,竟敢在明軍地盤上連營過夜,長度達到七十多里!他一路走,一路搶,一路殺,未遇抵抗,而明軍只能堅壁清野,龜縮不出。

  如果仔細查閱史料,就會發現,明軍倒也不是沒打過勝仗,不過這勝仗有點問題。

  第十三章無人知曉的勝利比如正德七年八月,平定安化王叛亂的名將仇鉞曾經打過一個祝捷報告,大意是,小王子近日帶大軍攻擊沙河邊境,我帶著軍隊進行了頑強反擊,一舉擊潰敵軍。

如此勝利,實在值得慶賀,接下來我們看看戰果--斬首三級。

  最後報損失--死亡二十餘人,傷者不計其數,被搶走馬匹一百四十匹。

  接到報告後,朝中的一個大臣立刻做出了真實的現場還原:一小群蒙古兵來搶馬,成功搶走了馬,還殺了很多人,仇鉞避過風頭,解決了幾個落單沒跑掉的人。

  從此,這個小王子就成為了大臣最為頭疼的人物,說起這位大哥沒人不搖頭嘆氣,只有一個人例外。

朱厚照和他的父親朱佑樘不同,朱佑樘是一個和平主義者,不喜歡惹事,而朱厚照則恰恰相反,他最喜歡的就是無事生非,無風起浪,還愛舞槍弄棍,熱衷於軍事。聽說有這麼個勁敵,他十分高興,一直就想出去和這位仁兄較量一下。

  可大臣們一想到土木堡這三個字,就斷然、堅決以及決然地否定了他的提議。

  但他血液中那難以言喻的興奮是不可抑制的,天王老子,也要去鬥上一斗!

  於是,在手下的幫助下,他終於邁出了第一步--出居庸關。

  勁敵

朱厚照知道敵人就在身邊,但他並不害怕,卻還有著期待,期待著敵人的出現,特別是那個讓人談虎色變的小王子。

  在這種情緒的鼓舞下,他一路快馬趕到了邊防重鎮宣府,可他在宣府鬧了幾天後才發現,這裡竟然十分太平,蒙古人也不見蹤影。

  於是他決定再一次前進,前進到真正的軍事前線--陽和。

  陽和就這樣成為了他的新駐地,他就此成為了邊境的臨時最高指揮官。

  不久之後,大同總兵王勛收到了一封奇怪的書信,信中讓他好好守衛城池,安心練兵,落款很長--"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

  王勛納悶了,他雖然讀書不多,官員級別多少還是知道的,什麼時候多了這麼個玩意兒?他連忙去看最近的朝廷公文,可找來找去也沒弄清楚這官是咋回事。

  他又翻來覆去地看這封信,口氣很大,也不像是開玩笑,後經多方打聽,才知道這封號就是皇帝大人自己的。

  原來朱厚照先生還是十分認真負責的,他認為作為一個軍事主帥,沒有一個稱號畢竟是不行的,所以他就給自己封了這麼一個官,還規定了工資和福利,反正是自己發給自己,也不費事兒。

  邊境的將領們被他這麼一搞,都暈頭轉向,不知所云,希望他早點走人,可朱厚照卻打定了主意,住下就不動了。

  一定要等到那個人,一定。

  他最終沒有失望。

  正德十二年十月,大同總兵王勛接到邊關急報,蒙古韃靼小王子率軍進攻,人數五萬。

  毫無疑問,這是一次大規模的進攻,他連忙急報皇帝大人,希望他早點走人,自己死了也無所謂,萬一皇帝出了什麼問題,自己全家都要遭殃了。

  然而朱厚照告訴他,自己不走。

  不但不走,他還指示王勛,必須立刻集結部隊北上主動迎擊韃靼軍。

  王勛接到命令,只是苦笑,他認為,這位不懂軍事也沒有上過戰場的皇帝是在瞎指揮,自己這麼點兵力,能守住就不錯了,還主動進攻?

  他嘆了口氣,還是率部出發了,皇帝的命令你能不聽嗎?據說臨走時還預訂了棺材,安置了子女問題。在他看來,這次是凶多吉少。

  陽和的朱厚照卻正處於極度的興奮之中,他盼望已久的時機終於到來了。

  他聽到小王子來到的消息後,當即命令王勛迎擊,江彬提出反對,雖然這位仁兄著實不是個好人,卻具備很強的軍事能力。他認為,以王勛的兵力是無法進攻的。

朱厚照沒有理會他,而是繼續著他的命令:

  "遼東參將蕭滓、宣府游擊時春,率軍駐守聚落堡、天城。"

  "延綏參將杭雄、副總兵朱巒、游擊周政,率軍駐守陽和、平虜、威武。"

  "以上部隊務必於十日內集結完畢,隨時聽候調遣,此令!"

  江彬目瞪口呆,此刻,那個嬉戲玩鬧的少年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久經沙場,沉穩鎮定的指揮官。

朱厚照沒有理會旁邊的江彬,發布命令後,他揮了揮手,趕走了所有的人

在遇到那個人之前,必須充分休息,養精蓄銳。

  百里之外,率軍入侵的小王子似乎也感到了什麼,他一反常態,捨棄了以往的進軍路線,改行向南,向王勛的駐紮地前進,在那裡,他將面對一場前所未有的挑戰。

朱厚照敏銳地感覺到了對手的變化,他立即調整了部署:

  "遼東參將蕭滓、宣府游擊時春,離開駐地,火速前往增援王勛。"

  "副總兵朱巒、游擊周政即日啟程,尾隨韃靼軍,不得擅自進攻。"

  "宣府總兵朱振、參將左欽即刻動兵,駐守陽和,不得作戰。"

  然後他閉上了眼睛,開始了漫長的沉默。

  江彬在一邊站著,絲毫不敢吱聲,但在退下之前,他還是忍不住咕嚕了一句:這樣的兵力還是不夠的。

  看似已經睡著的朱厚照突然睜開眼睛,他笑了:

  "不要著急,現在才剛剛開始。"

  王勛感覺自己快要完蛋了,他剛剛得知,小王子的大隊人馬已經朝自己開了過來,就自己手下這麼點兵,不被人砍死也被人踩死了。誰讓自己幹了這麼一份工作呢?看來只能是為國捐軀了。

  然而就在此時,他突然得知遼東參將蕭滓、宣府游擊時春已經率軍前來增援自己,大喜過望之下,他下令全軍動員,務必英勇抗敵,與韃靼軍決一死戰,堅持到援軍到來。

正德十二年十月,甲辰。

  戰爭在山西應州打響,應州之戰正式開始。

  小王子率軍長途跋涉,終於找到了明軍的主力(至少他認為如此),十分高興,畢竟帶五萬人出來不容易,不撈夠本錢也實在不好意思回去。二話不說就發動了進攻。

  王勛十分勇猛,他知道自己兵力不多,為了不讓對方看出破綻,一出手就竭盡全力去打,發動全軍衝鋒,這種不要命的打法也確實迷惑了小王子,他做出了錯誤的判斷,沒有敢於立刻發動總攻,給了王勛活命的時間。

  雙方在應州城外五里寨激戰,打了整整一天,到了黃昏,小王子發現自己上當了。

  對方轉來轉去就那麼些人,自己居然被忽悠了這麼久,他十分憤怒,但已經快到夜晚,為了防止意外情況出現,他命令部隊包圍明軍,等到第二天,再把王勛大卸八塊。

  然而情況總是不斷變化的。


第二天,大霧。

  王勛樂壞了,他借著這個機會,堅持好漢不吃眼前虧的真理,溜進了應州城,讓人啼笑皆非的是,等到大霧散開,他才發現,負責跟蹤任務的副總兵朱巒,竟然超越了蒙古軍,也跑到了自己這邊。

  小王子氣得不行,明軍非但沒有被打垮,反而越打越多起來,他失去了耐心,開始集結部隊,準備攻城。可還沒等他準備好,麻煩又來了。

  城內的守軍似乎比他們還不耐煩,竟然主動出城發動攻擊,小王子急忙迎敵,而他很快就發現,城內軍隊的自信是有原因的。

  遼東參將蕭滓、宣府游擊時春終於率部趕到了,來得正是時候,王勛得知後立刻下令前後夾擊韃靼軍,到了現在,他終於看到了一絲勝利的曙光。

  不過很可惜,只不過是曙光而已,因為他的敵人是五萬精銳蒙古騎兵,而統帥是卓越的軍事將領小王子。

  小王子的名聲不是白得的,他沒有被這種氣勢嚇倒,在極短的時間內,他已經做出了準確的判斷:敵軍兵力仍然不足。

  他冷靜地發布命令,將軍隊分成兩部,分別應敵,並保持相當距離,防止敵軍再次合流。

  他的這幾招獲得了奇效,一貫投機取巧的王勛再也沒能忽悠過去,反覆衝擊之後,他們再次被分割包圍。

  王勛終於無計可施了,想來想去再也沒啥指望了。

  也就在此時,朱厚照叫來了江彬。

  "立刻集龘 合軍隊,出征作戰!"

江彬疑惑地看著他,沒有說話,但他的問題是很明顯的:

  哪裡還有軍隊呢?

朱厚照知道他的疑問,直接說出了答案:

  "我之前已暗中命令張永、魏彬、張忠率軍前來會戰,他們已經按時到達。"

江彬終於明白了,在那些日子裡,朱厚照到底在等待些什麼。
朱厚照站了起來,他一改往日的調笑,滿面殺氣,大聲對還在發獃的江彬說道:

  "該輪到我了,出兵吧!"

  謎團

  綜合看來,朱厚照的策略是這樣的,首先派出少量部隊吸引敵軍前來會戰,之後採用添油戰術不斷增加兵力,拖住敵軍,並集結大股部隊,進行最後的決戰。

  事實證明,他的計劃成功了。

  丁未,朱厚照親率大軍,自陽和出發,嚮應州挺進。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包圍圈內的王勛也算是久經戰陣了,可他這次也被折騰得夠嗆,從絕望到希望再到失望,一日三變,不厭其煩。事到如今,援軍也到了,接應也到了,仍然無濟於事,他扳著指頭數,也沒有發現還有哪支部隊能來救他。

  當然了,他是不敢指望朱厚照的,因為這位皇帝陛下是個不靠譜的人。

  天亮了,蒙古兵發動了總攻,王勛率部拚死抵抗,但仍然難以退敵,就在他即將支持不住的時候,卻驚奇地發現蒙古兵突然開始潰退!

朱厚照終於趕到了,他實在很夠意思,命令部隊日夜不停地嚮應州發動奔襲,正好看到王勛被人圍著打,當機立斷命令部隊發起衝鋒,蒙古軍沒有防備,又一次被打散,三路大軍就此會合。

朱厚照見好就收,沒有發動追擊,而是命令全軍就地紮營,現在他手上已經有了五六萬人馬,足以和對手好好較量一番,他相信,那個敵人是不會就此退走的。

  小王子算是被徹底打悶了,先打王勛,沒打下來,還多打出了兩支部隊,現在又冒出了這麼個大傢伙,派頭不小,也不知是什麼來頭。

  無論如何,不能就這麼算數,就看看這個新來的有什麼本事!

  從當時的史料分析,小王子確有可能並不知道與他對陣者的身份,但無論如何,他仍然集結了自己的所有兵力,準備與這位神秘的對手決一雌雄。

  第二天,仍然是大霧籠罩,小王子抓緊時間,布好陣形,準備發動最後的衝擊。不久之後,霧漸漸散去,他這才驚奇地發現,明軍列著整齊的隊形,就在前方不遠的地方等待著他。



朱厚照十分緊張,雖然自小他就曾嚮往過金戈鐵馬的生活,也聽過那些偉大祖先的傳奇故事,但當剽悍的蒙古騎兵真正出現在他的面前,叫囂聲不絕於耳,閃亮的刀鋒映成一片反光,晃花了他的眼睛時,他這才清晰地意識到,打仗實在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可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了,難道要縮著頭退回去?

  這不就是我一直等待的時刻嗎?他用力握緊了手。橫掃天下,縱橫無敵!先祖曾經做到的事情,我為什麼不可以?

  尚武的精神在他的身體里復甦,勇氣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在所有士兵的注視下,他拔出了佩劍,發出了聲嘶力竭的吶喊:

  "衝鋒!"

  戰鬥就此開始。

  看見明軍出人意料地發動了進攻,小王子也拼了老命,他發起了總攻令,總計十萬餘人在應州城外反覆廝殺,你來我往,據史料記載,雙方來回交戰百餘合,相持不下。

  事實證明,朱厚照是一個優秀的指揮官,在戰亂之中,他保持了鎮定,還在陣中來回縱馬狂奔,鼓舞士氣。他這一無畏的舉動大大鼓舞了明軍的士氣,士兵們英勇奮戰,向蒙古軍發動了無數次潮水般的攻擊。

  戰爭就這樣進行了一天,雙方也不講什麼策略詭計了,就是拿刀互砍,誰更能玩命誰就能贏!就這麼折騰到了下午,看著無數如狼似虎、渾似打了、興龘奮劑、的明軍,蒙古軍隊頂不住了,小王子也撐不住了,他本來只是想來搶點東西就算數,卻碰上了這麼個冤家,結果賠了大本錢,無奈之下,只能發出那道丟人的命令:

  "退兵!退兵!"

朱厚照不讀書,也不講什麼戰爭禮儀,看到蒙古兵退卻,他便下令全軍追擊,可惜天公不作美,一路趕到了朔州,突然又起了霧,只能打道回府。

  這是一場沒有詳寫的戰爭,並非我偷懶,實在是史料記載太少,因為朱厚照兄是偷偷出來的,身邊沒有史官,文人也很少,他自己是半文盲,江彬、張永、王勛都是比他還粗的粗人,總不能指望他們吧。
  值得一提的是此戰的戰果,史書記載明軍死亡五十二人,蒙古軍死亡十六人,然後還有朱厚照先生的口述歷史--"我親手殺了一個!"僅此而已。

  我之前曾多次對史書上的記載提出過質疑,但這次我卻可以肯定地說,這個記載的的確確是有問題的。因為這是一個違背了常識的結論。

  大家可以想像一下,十萬人是個什麼概念,換在今天,那就是十個師,別說打仗,就是搞個軍事演習,也經常死那麼十來個人,即使雙方拿的都是板磚,互拍幾下也不止這個數。

  事實上,雙方是真刀真槍地互砍,而且是足足砍了一天,參戰的雙方既不是慈悲為懷的和尚,也不是練過氣功的義和團,而金鐘罩鐵布衫之類的高級貨,至少蒙古人那裡肯定是沒有普及的。

  再談談朱厚照講的那句話--"我親手殺了一個!"這句話經常被後人拿來嘲笑他吹牛,其實仔細分析一下就會發現,他說的很有可能是實話。

  要知道,朱厚照先生在戰場上是很顯眼的,很多人無時無刻都在盯著他,眾目睽睽之下,他又是貴為皇帝,當眾扯謊是很掉價的,而且要吹牛也不用說只殺了一個,隨口說說十幾個,幾十個不也就出來了嗎?

  然而朱厚照堅持了他的說法:"我親手殺了一個!"

  只有一個。

  所以我相信,他說的是真話,而據記載,這場應州之戰蒙古軍總共才死了十六個人,這樣看來,朱厚照運氣很好,因為他手下的五萬人一共才殺了十五個人。按照這個幾率,他買彩票是肯定能夠抽到一等獎的。

  所以結論是:朱厚照被抹黑了,應州之戰也被人為抹黑了。

  抹黑他的人我們不好猜測,卻也不難猜測。

  可笑的是,抹黑的證據竟然是如此的確鑿,甚至連史書的記載者也留下了破綻--"是後歲犯邊,然不敢深入。"

  原來只是死了十六個人,赫赫有名的小王子就"不敢深入",這樣看來,他真是名不符實,虛有其表。


 在明代的所有戰役中,被故意忽視的應州之戰本就不顯眼,但這場被忽視的戰役,卻是朱厚照勇猛無畏的唯一證明。

  誰曾憶,萬軍從中,縱橫馳奔,所向披靡!

  只記下,豹房後宮,昏庸無道,荒淫無恥!

  殘陽如血,大風捲起了黃色的帥旗,注視著敵人倉皇退走的方向,得意地調轉馬頭,班師回朝。

  那一刻無上的光輝和榮耀,你知道,也只有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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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那些事大家都知道了,落水受寒也好、死於豹房也罷。明朝最為多疑案,就留給那些皓首窮經的學究探罷.

作為一個皇帝其荒唐的一生:懵懵懂懂上位、隨心所欲玩樂宮廷、沉湎豹房等等不管事的行為與國祚無利、於社稷春秋也只是徒增笑料。只是拋開皇帝這一身份,朱厚照本質上只是一個貪玩之人,可惜投錯帝皇胎。

太平盛世,百姓睡覺。一覺醒來,家還在,人都活,每天勞作,如果還能有一兩個好念想,這就是好世道.朱元璋朱棣的濫殺無辜行徑在老百姓眼中,肯定不是什麼好鳥。但如果沒有他們這些人,那時的好世道,不會長久。突然又想起曾經看來的一句話,深以為然:


是非功過有青史,善惡斤兩問閻王。

知我罪者,其惟春秋


黃仁宇的《萬曆十五年》有大段對武宗的描寫和評價,摘抄如下:

第三章「世間已無張居正」

難道說守成之君就無法改造這些凝固了的制度、改造皇帝的職權進而改造他的帝國?似乎也不盡然。在萬曆之前,他的叔祖正德皇帝曾經試圖這樣做過。兩人之間相隔約有半個世紀,正德的所作所為,對萬曆自然不是沒有影響的。

正德在1505年即位的時候還不滿14歲。他有超人的膽量、充分的好奇心、豐富的想像力。這樣的人作為守成之君,可謂命運的錯誤安排。正德沒有對傳統屈服,他有他自己尋歡作樂的辦法,而且我行我素,毫不為臣僚的批評所動搖。與書獃子作對,也許正是他引以自娛的辦法

正德登極未逾兩年,他就搬出紫禁城,不再受宮廷內部清規峻律的限制。他新建的住宅名叫「豹房」,坐落於皇城中空曠之處,中有精舍、獵房及俱樂部。從此,他就在宦官、倡優、喇嘛以及異域術上的包圍之中。如果興之所至,他也偶然臨朝或出席經筵,但更多的興趣則在於遊獵。有一次,他親自訓練老虎,為虎所傷,幸賴親信江彬的救援才得免於難。

江彬之見信於正德,也在於他的大膽和機警。他身上有箭痕三處,其中有一處穿過面頰直到耳根。1512年,經過皇帝的面試,他就受到寵信,甚至和皇帝形影不離。過去正德已經在皇城裡練兵,自從得到了江彬這樣英勇的軍官作為侍從,操練就更形頻繁與正規化。士兵們被分成兩營,皇帝自率領宦官組成的士兵為一營,江彬率領從邊鎮中精選的將士另為一營。部隊的服裝也與眾不同,鮮明的錯甲上系以黃色的圍巾,遮陽帽上插天鵝的翎毛,這些都增加了士兵們威武颯爽的氣概。

正德皇帝整天忙於練兵,夜間則在豹房和各式各樣的人物玩樂。對朝廷上文臣和宦官的衝突,他採取聽之任之的態度。在他看來,這種爭端是無可避免的,更何況處理這些事情並不是他的專長。

最富有冒險性的事迹發生在1517年。當時韃靼小王子伯顏猛可屢屢犯邊,這一年又率領五萬騎兵入寇,圍困了本朝一營官兵。皇帝準備御駕親征,藉此體會戰爭的實況,並且檢驗幾年來練兵的成效。文官們對這一驚人之舉竭力阻撓,首先是一個視察長城的御史不讓他出關。這樣的事情很容易解決,他隨即下令解除這個御史的職務而代之以一個宦官。他出關之後採取了同樣的辦法,即不讓任何文官出關。前後四個月,北京的臣僚幾乎和皇帝完全失去聯絡。送信的專使送去極多的奏本,但只帶回極少的御批。

當皇帝得勝回朝,一個戲劇性的場面出現了。他在事前命令宦官打開倉庫,取出各種綢緞遍賞百官,要求他們盡一晝夜之力製成新的朝服接駕。由於過於倉促,文武官員胸前的標誌弄得混亂不堪。原來頒賞給有功的大臣的飛魚、蟒袍等特種朝服,這時也隨便分發。官員們所戴的帽子,式樣古怪,由於皇帝的親自設計。接駕的儀式也來不及訂出詳細的規定並事先演習。陳列在大道兩旁、歌頌御駕親征取得偉大勝利的標語布慢,因為皇帝自稱「威武大將軍朱壽』,官員們只能照寫上款,並且不敢在下款稱臣。偏偏天不肯作美,那一天雨雪霏霏,百官頷立直至夜晚,才看到皇帝在無數火把簇擁之下騎在栗色馬上安然駕到。皇帝在城門口下馬,接過首輔奉上的酒杯一飲而盡,然後馳馬赴豹房休息,百官則依舊狼狽地躑躅於泥濘的街頭。 皇帝把俘獲的武器裝備陳列於官門之前作為戰勝的實證。宮中的銀作局特製了紀念這次不世之功的銀牌,上附各色彩帶。

但是他的興緻絲毫也沒有帶給廷臣以鼓舞。翰林院全體官員拒絕向他祝賀,有的監察官自己責備自己失職而要求解職歸田。雖然前方官軍的圍困因為御駕親征而得以解除,而且終正德一朝,小王子也沒有繼續入侵,但是持懷疑態度的文官卻堅決不承認這次勝利。他們強調說,我軍傷亡達600人,而韃靼卻僅僅有16人戰死。

1518年秋天,正德皇帝要求大學士草擬敕旨,命令「威武大將軍朱壽」再次到北方邊區巡視。對這項命令,四位大學土都不肯接受。其中有一位匍匐在地,淚流滿面,說是寧可任憑皇上賜死,也不能做這種不忠不義的事情。正德對大學士的抗議置之不理,一切仍然按照原來的安排進行。在征途中,他又降下敕旨,封自己為鎮國公,歲支俸米五千石。五個月之後,他又再次加封自己為太師。至此,他就成了他自己手下最高級的文官,位居大學士之上。

第二次的御駕親征,由於韃靼始終避免接觸,雖然大肆搜索仍然找不到敵人的蹤影,只能無功而返,在1519年春天回到京城。這9個月之中,廷臣的抗議先是數以十計,然後是數以百計。廷臣別切地陳奏,京城無主,隨時可能發生變亂。兩位大學士提出質問說,陛下放著好好的皇帝不做,而自我降級為公爵,追封三代,豈非要使先皇三代同樣地降級?首輔的抗議更為直率,他質問說,所謂威武大將軍朱壽究竟是何人?如果並無此人,就是偽造聖旨,依法當處死刑。


對這些諫勸與抗議,正德依然不加理睬。他的性格過於放縱而又具有充分的自信,他的不抱小節已經和這些書獃子的觀念距離得過分遙遠,以致再也無法調和。他喜歡和臣下混在一起飲酒玩樂。一個女人如有情趣,那麼不論她過去是娼妓、已經結婚或正在懷孕都毫無妨礙。在他的巡視途中,他和臣僚上下不分,以致巡撫在設宴時,他的席位竟沒有筷子。事情發覺以後,臣僚們惶恐不已,他卻認為不過是個笑話。有多少次他扔下飾有皇帝標誌的專車專用不坐,而去和別人擠在一部民用大車上。在他為祖母舉行喪禮的時候,他看到地上滿是泥水,就下令臣僚們免予磕頭。但是他的好心腸並沒有使所有的廷臣感激,有一位翰林院修撰因為沒有機會在泥水中掙扎以表示對皇室的忠誠,就在事後寫了一封奏摺,引用孔子孟子的教訓和皇帝辯論孝道。這篇奏摺立即傳開,執筆者舒芬乃得以名揚史冊。


正德皇帝是否具有大將的才略,現在已經無法判斷,因為他沒有讓文官參與他的親征隊伍,而武官又不會記錄戰況。可以確知的是,他在1517年的那次戰役中曾經親臨前線。1518年冬天,他再度親臨西北邊疆,正好遇上大風雪,從者瑟縮委頓,他卻精神煥發,始終自持武器,端乘坐馬,堅持不用舒適的乘輿。這些應該認為是難得的長處,在文臣的心目中卻變得完全不可理解:為什麼一個皇帝會放棄九五之尊而把自己降格到一個不識字的武弁的地位?這種惶惑以至憤慨,真正的原因是皇帝挖空了他們苦心構築的政治體系。這個體系以仙鶴、鵪鶉、獬豸等等標誌和無數的禮儀磕頭以及「四書」中的詞句堆砌而成。正德雖然沒有用明確的語言,但卻用實際的行動對它作了全部的否定。


所以,當正德在1519年又準備以威武大將軍的名義到南方各省巡視的時候,文官們就再也不能忍受了。全體監察官員聯名諍諫勸阻。皇帝照例置不作答,他們就列隊跪在午門外要求答覆。這件事還沒有了結,其他官員已經跟著遞上了奏本,名為諫阻,實則頗有論辯並含有集體示威的味道。皇帝大為震怒,在江彬的建議之下,所有跪勸不去的146個官員每人受到廷杖30下,其中11人當場被打死或事後傷發而死。大學士全部引咎辭職,則為皇帝溫旨慰留。

發生了這些糾葛,南巡的籌備工作拖延了好幾個月,到秋間才得以成行。這次旅行與巡視北方不同,並無軍事上的意義而專為遊樂。江南的秀麗風光使正德樂而忘返。然而樂極生悲,在一次捕魚活動中,皇帝所自駕的輕舟傾覆,雖然獲救,但已使聖躬不豫。1520年年底他回到北京,1521年年初就在豹房病死。由於他沒有子嗣,於是群臣和皇太后商議,決定迎接今上萬曆的祖父入繼大統,是為嘉靖皇帝。


正德毫不費力地作弄了他的臣僚,顯出了他比臣僚確乎要高出一手。其原因,表面看來在於皇帝具有傳統賦予的權威,他想要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其實,事情並不如此簡單。


百官之所以絕對服從皇帝,即使不說是有條件的,但也決不是無目的的。君主專製本來與文官制度相輔相成,在這龐大的組織中,下層的官員把無數不能盡合事實的書面報告逐級遞送到中樞,以其數量之多和情況之複雜而要期望中樞事事處置得宜,自然是不可能的。端坐在寶座上的皇帝,他的力量帶有宗教色彩,其神秘之處,就在於可以使不合理的處置合理化。換言之,皇帝的處置縱然不能事事合理,但只要百官都能俯首虛心地接受,則不合理也就成為合理。正德皇帝不去培養這種神秘力量,反而偏要去表現自己的將才帥略,豈不是破壞了臣僚們對他絕對服從的大前提?


正德自稱威武大將軍,企圖把皇帝和作為一個富於活力的年輕人的自己分為兩事。不消說,他的臣下是不能接受這些看法的。以本朝幅員之大,人口之多,僅僅為了打敗伯顏猛可,動員部隊的力量就可能達到這個目的。問題在於,要不是威武大將軍朱壽就是正德皇帝,他怎麼能出入幾個邊鎮,指揮所有的軍隊而且有足夠的給養補充?反過來說,要是被任命為前敵指揮的將領都能有這樣的行動自由,即使戰勝外敵,我們的內政豈不大受影響?


事實上,我們的機構設計就不允許高級將領具有這樣的自由。各邊鎮的總兵官一定要受該地區文官的監督,在指定的地區活動。如果不是這樣,唐朝的藩鎮可能重新出現,成為重大的禍患。而如上面所一再說明的,本朝的立國以倫理道德為根本,以文官集團為支柱,一切行政技術完全在平衡的狀態里維持現狀而產生。且不用說旁的武官,即使皇帝親統大軍,以動態作前提,遲早也會使國家的人事、行政、稅收、補給各項制度發生問題。


正德的一生,一意孤行到這種程度,也有其特殊的原因。他的一生幾乎談不上家庭關係。他的母親給他的影響微乎其微,宮中的妃嬪也沒有一個人對他具有籠絡的力量。在他登極的時候,三個大學士都以文章道德著稱而缺乏解決實際政治問題的能力。一個天生喜歡活動的年輕人,看到一方面是他的朝廷逐日在按部就班、調和折衷的原則下辦事,另一方面則是那麼富有刺激性的鼙鼓旌旗、金戈鐵馬,他自然會不加思索地選擇了後者。正德要求實現個性的發展,而帝國的制度則注意於個性的收縮。不論是出於自尊心還是虛榮心,正德利用他皇帝的地位和傳統對抗。協助他在對抗中取得上風的,是過去引誘他注意體育、軍事的宦官和軍官,他們掌握了京城的軍隊和特務,大量排斥反對他們的文官。他們鼓勵皇帝任性放縱,他們自己也因而得以有所作為。


正德的所作所為並沒有使以後的皇帝受益。相反的,他使以後的皇帝得到了更多的拘束。他的寵用佞臣,私出宮廷、自任將領,其來勢之迅猛竟使想要反對的文官措手不及。文官們雖然認為他有失人君的尊嚴,但都無可奈何。天子就是天子,這種神秘的力量出諸天賦。但是說到底,他們的絕對服從也不是完全盲目和沒有限度的。正德一朝,前後有兩個親王造反,其號召天下的理由,則是皇帝無道,違背了祖宗的成憲。用現代的術語來說,就是破壞了憲法。這兩次造反都沒有成功,其原因一方面是軍事準備不夠充分,另一方面是他們對正德業已眾叛親離的估計超過了當時的現實。然則他們作出這樣的估計,不惜把身家性命押上而作孤注一擲的賭博,一次失敗之後又有第二次,這也未嘗不可說明正德的違背成憲已經使他的皇帝資格發生動搖。要不是他在不到30歲的時候就結束了生命,而是更加長期地繼續他的所作所為,其後果究竟會怎麼樣,也確實未可逆料。


他去世以後被謚為「武宗」。從傳統的意義上講,這是一個明褒實貶的溢號。。。當今上萬曆皇帝在1572年登極,他那位富有情趣的叔祖已經去世五十一年了。。。萬曆皇帝缺乏他叔祖的勇氣、積極性和尋找快樂的情趣。。。


康熙爺御駕親征漠北,乾隆爺下江南,寵和珅,四處用兵,寵哪個妃子,傳位給幾阿哥……哪個文官敢嘰嘰歪歪?
正德如果也會玩文字獄,讓錦衣衛再狠些,誰敢說三道四?


補條幹貨,仁者見仁吧
應州大捷後,時任內閣次輔蔣冕 《請因虜寇出境,嚴緊速駕還京原本》
伏見聖駕出關,入駐邊境,臣等翹首北望,不勝懸懸,近聞虜騎自大同城西擁眾入寇,臣等私心不無過慮,深恐萬一或有意外之虞,寢食不安,夜以繼日,仰賴皇上威武大張,將士效力,賊遭挫敗,盡數出塞,且又斬有首級,並得獲生擒投降及達官夷器等項,伏惟皇上趁此地方安靖,人心欣快之時,即日振旅降旨還京,仍乞待命各該將士多方哨探,整搠人馬,往來扈從,加緊防閑,務俾迴鑾輦路,一塵不驚,萬全無恐,則宗社生靈皆永永有賴矣,臣等不勝懇切俟命之至。
「達官」,是指小王子的護衛侍從人員。
加一句,這是我翻了我所能找到的 時內閣楊(武宗出宣府時已丁憂,郊迎時已回)梁(時任首輔)蔣(時任次輔)毛四個大學士並朝內高級官員的文集回憶錄里 對應州大捷的唯一正面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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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27補充
梁儲《郁洲遺稿》梁儲諱閏農鑾疏七
臣率儲等謹題為懇請回鑒事,近日大同地方被敵人擁眾深入,直至應州等處搶掠。伏蒙皇上獨運神謀,分遣將士,追襲剿殺,擒斬數多,敵眾畏威遁出境外,臣等始雖憂懼既而不勝喜慰,意以為邊患既寧,迴鑾有日,不惟使百官萬民即得以遂其瞻天仰聖之心,亦得以遂振旅還家之願
(在網上找的,感覺有的字字形不對,但意思應大體無差)


關於明武宗的偶像劇少,如果做到清高宗的電視劇出鏡率的話,評價會高吧


我覺得不算抹黑,雖然他頗有軍事天才,但是豹房等各種渾事兒卻是事實。


完全將個人意志強行凌駕於政府意志之上,由此造成明朝中衰,用昏聵、自私來評價算不得抹黑。也許應州之戰,以及個人品行方面史書有所歪曲,但這幾大污點確確實實是需要正德本人來負責:

1.放縱宦官,產生了像劉瑾、江彬這樣的權閹、權臣,這是最大的黑點;

2.無限制擴大皇莊。皇莊即皇帝是地主,收入歸皇室內府的土地。正德元年至九年共增加25處,計37595頃,北直隸順天、河間、真定、保定四府皇莊與民田比從1:12.9增大到1:4.4,大大加重了農民的負擔。

3.極欲不好說,但窮奢是板上釘釘的。建豹房、私邸、庭園的線全部由戶部支付,而非內府所出。光正德二年為燈節買燈和支付皇家園林修繕工程就從太倉庫提取35萬兩銀子。正德元年的即位賞賜直接花費了戶部140萬兩銀子,他爹孝宗也僅僅動用了30萬兩。

4.正德十四年因有意巡視兩畿、山東遭到臣下強力反對,開始只是罰跪,後來下令對反對者施以廷杖。都指揮僉事張英,兵部員外郎陸震,刑部主事劉較等十二人被當場打死。

說到底,武宗本人叛逆的性格,以及對文官的偏見導致了在位期間的昏庸舉動,要說抹黑也不盡然。真正被抹黑的可能是學習態度吧,經常成為反面教材材的朱厚照童鞋小時候學習態度其實是很端正的——「晨起坐講,席則移時,至午又然」,「講官退,必張拱致敬,作揖送狀」。某天講官沒來,還會問左右「先生今日安在耶」。


我提一個自己的觀點,有抹黑成分。主要原因是武宗顯出的人文情懷與文官集團價值觀有衝突。
明朝有一個很屌很屌的文官團體,叫做言官。我想大家都知道這些人是幹什麼事情的:彈劾官員,指出皇帝的錯誤,檢舉官員的錯誤,其他事情不幹,沒有什麼實權。
本身來講,這個集團是明朝一個很好的監察制度,進入這個團隊的人都是一些知識分子。然而,這個制度有一個很大的缺陷:要是皇帝表現很良好,沒有什麼錯誤。那麼就沒有什麼事情可幹了。所以,你一個言官,要想體現一下自己的存在價值,皇帝又很好怎麼辦?挑刺,狠狠的挑刺,沒事找事。
要是皇帝稍稍狠一點,那言官就算是挑刺也得想想到底這個刺靠不靠譜。然而他們又遇到了明朝歷史上最靠譜最容忍的皇帝:正德皇帝的老爸,孝宗。孝宗皇帝對言官是0拒絕,言官進言講什麼,孝宗皇帝就說:對,對。我馬上改。有記載說孝宗有一次辦事情累倒了,第二天實在起不來,有言官就進言說皇帝殆政,不早朝。洋洋洒洒的寫歷代亡都亡在皇帝不早朝啊,把事情誇大化,孝宗沒辦法,又只能帶病上朝。
《走向共和》電視劇中皇帝對翁同龢說了一句話:名利名利,名在利先啊。知識分子也貪污,但不貪利,貪的是名。孝宗這麼慣著言官、文官集團,言官團體就被慣壞了,風氣也就變了。一股「文死諫」,「已死博忠名」的風氣就流行起來,越惡劣越好,態度越堅決越好,表現出一副「死諫」的樣子,反正他們知道孝宗皇帝也不會弄死他們。皇帝改不改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名聲就出來了。
文筆不好,更風靡的「腐敗文官集團」造成的更惡劣的影響就表達不出來了。反正當時的情況比我描述的要遭得多。
然而武宗不是孝宗,武宗很討厭文官集團。言官繼續不知死的去挑武宗的刺,武宗就開始打,在朝堂上就狠狠的打,越打越死諫,越死諫越打。你要知道,不打還好,越打言官越覺得自己「忠」,越打朝堂之外名聲越好,言官那個樂哦。
而且,文官集團包括內閣,三省六部的官員只要稱得上是「知識分子」的,對這種文人的「最高理想」都得支持。即使是有見識有眼光的文人看得到其中問題,也不敢持反對意見。就跟現在你走在大馬路上別人說抗日,你要反對一樣。別人問你還是不是中國人你怎麼還嘴?當時人一樣的,別人站出來抽你一大嘴巴講你還是不是個文人?你怎麼還嘴???
最煩的就是武宗了。對文官集團的討厭一天比一天重,煩得要死,武宗本身又是一個崇武的青年,更對文官集團沒有好感,然而武宗膽子再大也不敢把文官集團給解散了。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你們愛咋咋的,反正來人死諫,我就打,你愛出名不出名。自己為什麼對劉瑾這麼寵愛信任?就是因為他太討厭文官集團了。
大家可以看歷史,後來的嘉靖皇帝是不是也天天打言官?打死的都有。後來也沒辦法,索性也不管了,跑去煉丹。歷史表明,嘉靖登基前幾年還想去干一番大事情的,想治國的。後來也就不想管了。
如果理性的看明朝後來的東林黨,以文人的臭脾氣弄死了多少能實幹的人?我以前看到過一個說法,說魏忠賢每年都會把遼東鐵騎的糧餉撥到位,一身清正廉潔的東林黨人上台後,弄死魏忠賢。遼東糧餉年年不足。並不是為魏忠賢翻案,只是想講,我認為,明朝亡就忘在了這一波天天講四書五經的人身上。至少,他們的責任不小。
然而,史書是文人寫的。劉瑾就算是知道武宗皇帝並沒有那麼壞,但他寫不了史書。文人集團把握著社會主流思想,把握著歷史記錄權利。
所以武宗、嘉靖絕對不會是好皇帝。
所以文人的話,大抵是不能全信的。

PS:《大明王朝》最後一集嘉靖皇帝有幾句話講得特別好。
「君既不是山,臣便不是江。古人稱長江為江,黃河為河;長江水清,黃河水濁,長江在流,黃河也在流。古諺雲『聖人出,黃河清』。可黃河什麼時候清過?長江之水灌溉數省兩岸之田地,黃河之水也灌溉兩岸數省之田地,不能只因水清而偏用,也不能只因水濁而偏廢,自古皆然。海瑞不懂這個道理,在奏疏里只要朕用長江而廢黃河,朕其可乎?反之,黃河一旦泛濫,便需治理,這就是朕為什麼罷黜嚴嵩,殺嚴世蕃等人的道理。再反之,長江一旦泛濫,朕也要治理,這就是朕為什麼罷黜楊廷和、夏言,殺楊繼盛、沈煉等人的道理。」


大清壯哉威武兮,萬國來操不來儀!妖婆慈禧笑嘻嘻,一寸疆土一寸壽,萬壽無疆何時休?
西方列強炮火急,慈禧罷手說不急
大清壯哉威武兮,建州奴隸翻身起
笑看滿清十二帝,精彩絕倫如看戲
努爾哈赤野豬皮,身中炮彈命歸西
小妾送給弟弟騎,千古綠帽皇太極
殺盡准噶不留渣,慈悲聖祖似菩薩
大清壯哉威武兮,萬國來操不來儀


只看武宗本紀,《明史》的確抹黑了明武宗,用的是春秋筆法,只讓你看到一部分事實,那一部分卻恰好是壞的事實。
例一:明史本紀里,從來不寫他罷織造,只寫他遣織造。

復遣內官南京織造。
以兩淮、浙江、四川、河東鹽課充陝西織造。
《明史》武宗本紀

但實際情況,他也有經常減或罷織造。

內織染局奏行蘇杭等府織造兩宮 上用等叚計二萬四千七百六十匹。尚書曾鑒等言,四方多事,公私匱竭科徵不息民何以堪,宜暫停或量減。 上是之曰既連歲災傷其減三分之半以蘇民力

《明武宗實錄》卷十三

運戶部銀十五萬兩於陝西固靖等處以充軍餉,仍免織造及坐派物料守臣以災為請故也

《明武宗實錄》卷四十七

你們可能覺得這木有什麼,但是對比一下別的明朝皇帝本紀里只寫罷織造,不寫遣織造的情況,用意一目了然。

例二:事實整理不清,只寫一半。

庚子,輸帑銀一百萬兩於宣府。
《明史》武宗本紀

真實情況是,當時的戶部尚書石玠極力反對,只輸了一半銀而已。

上在宣府需銀百萬兩,玠言國賦匱竭不從乃以其半應命。

《明武宗實錄》卷一百九十六

又如

十二月甲寅,建乾清宮,加天下賦一百萬。
《明史》武宗本紀

但真實的情況是:

工部奏營建宮室料價工役,當用銀百萬兩,宜派浙江等布政司,並南北直隸府、州、縣、均賦於民,每年帶徵十之二。恐徵輸不及,請暫於內帑借其半以濟急用。詔內帑銀不必動。

《明武宗實錄》卷一百一十九


雖然都是加賦,但加「浙江和南北直隸」的賦,與加「天下賦」肯定是有區別的,加「一百萬」,和「每年帶徵十之二」,也是有區別的。


再如

秋七月己亥。錄應州功,敘蔭升賞者五萬餘人。
《明史》武宗本紀

事實上,按照黃雲眉先生的考證,最終升賞並沒有那麼多人。

按據實錄,升賞九千五百五十五人,乃王瓊初議,既改擬援征剿流賊升蔭例,則升賞者必不仍原數,史如紀功冊書五萬餘人固誤,而實錄猶書升賞如初議,其誤亦明甚。
《明史考證》黃雲眉

又如,正德九年的乾清宮災,本紀里只有一句「乾清宮災」,而沒有寫「敕諭群臣」或「求直言」之類的,但後者也是當年發生的大事,並且別的皇帝本紀里因災「敕諭群臣」都有寫,為什麼武宗就不寫呢?


例三:加了很多花邊小料。


如「帝自號大慶法王,所司鑄印以進」,「賜義子一百二十七人國姓」,「帝始微行」,「帝狎虎被傷,不視朝」之類。這些不是不能寫,但這些和國家大事有什麼關係啊?值得書寫進這篇精緻濃縮的帝王本紀里?


整篇武宗本紀,大多隻看到武宗如何「迫害」大臣,廷杖言官,如何派織造,如何加賦,如何燒了宮殿又微服出行胡作非為,天下如何不太平,到處剿賊,而他這一朝的善政卻甚少提及。和實錄對照,其掐頭去尾的春秋筆法實在是太明顯了。


----22日補充---

武宗本紀里有一句,"正德二年夏四月,度僧道四萬人。"查閱他之前的憲宗本紀和孝宗本紀,都沒有度僧道的記錄。

乍看之下是不是覺得只有武宗佞佛?然而並不是。

明朝每十年度一次僧道,正德二年正是度僧道之期。在這之前,成化二年度十三萬二千二百,成化十二年度一萬三千三百,成化二十二年度二萬四千五百,弘治九年度三萬二千二百。度僧道最多的明顯是成化朝,正德朝只度二年這四萬,下一個十年則不曾度。明史卻只錄正德朝度僧度記錄,而不錄別的皇帝度僧道記錄,顯然是故意要給人以武宗佞佛的印象。


他堂弟嘉靖在給他修實錄的時候特意吩咐把之前留中不報的八百多條黑料狠料爆了個夠,所以明武宗實錄應該是挺原汁原味的,應該說是過於原汁原味了,本來嘛,皇帝的過錯,史官動動筆杆子修飾修飾就遮過去了,到了正德這兒就沒這麼幸運了,嘉靖本來就因為大禮儀憋火,正好拿堂哥出出氣,其實想想也不是黑,就是如實記述不加修飾罷了,所以看著武宗的實錄最有意思,也更真實鮮活些。



朱厚照 別人笑我太瘋癲,朕只是愛玩角色扮演。 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 ! 這個大萌貨


粗讀明史和明實錄 望大神勿噴 只談個人想法 站在修史的角度來看 武總實錄是他堂弟嘉靖皇帝朱厚熜給他寫的 而武宗本紀則是清代張廷玉領人編纂的 (本紀讀的次數少 本次不談)從朱厚熜的角度來看 如果武宗不是死得蹊蹺況且沒有子嗣 做夢也輪不到他能當的上皇帝 何況嘉靖帝當上皇帝之後就鬧出了「大禮儀」這個話題(他爹都能廟號睿宗) 自然也不會對他的伯父 孝宗皇帝朱佑樘有什麼好感 更別提他堂哥朱厚照了(原諒我是朱佑樘 朱厚照父子腦殘粉)朱厚照謚號 承天達道英肅睿哲昭德顯功弘文思孝毅皇帝 毅為謚號 而在《逸周書·謚法解》中有致果殺敵曰毅;強而能斷曰毅;勇而近仁曰毅;善行不怠曰毅;溫仁忠厚曰毅;能紀國善曰毅;英明有執曰毅;經德不回曰毅;致果克敵曰毅。 再來看英州大戰 明武宗實錄卷一百五十四中有「明日引而西,上與諸將且戰且追,至平鹵朔州等邊,上復進兵,會大風黑霧晝晦,我軍亦疲,因遂還。勛及巡撫僉都御史胡瓚以捷聞於朝。是役也,殺鹵首十六級,而我軍死者五十二人,重傷者五百六十三人,乘輿幾陷」 我只能說我實在想像不了當皇帝「乘輿幾陷」時11萬人的大戰 對面只死了十六個人 總共只死了六十多個人況且實錄前面也有「戰數十合 頗有死傷」「眾殊死戰」 「上復督諸將御之,自辰至酉,戰百餘合,敵乃退」 這很明顯再黑他啊 打了這麼久 一共殺了16個人 對面穿防彈衣衣嗎認為豹房什麼的有黑他的成分 但是 實錄嚴重的抹殺了他在戰爭和用人上面的天分 不管是王守仁 楊一清 楊廷和 如果朱厚照不會用人的話早就回家了 何況朱厚照登基16年 寧王叛亂過 安化王叛亂過 多次減免了稅賦 其實武宗可能會很好色 但是武這廟號很明顯貶低他了 補充一下 感覺明史最後的評價很中肯 毅皇手除逆瑾,躬御邊寇,奮然欲以武功自雄。然耽樂嬉遊,暱近群小,至自署官號,冠履之分蕩然矣。猶幸用人之柄躬自操持,而秉鈞諸臣補苴匡救,是以朝綱紊亂,而不底於危亡。假使承孝宗之遺澤,制節謹度,有中主之操,則國泰而名完,豈至重後人之訾議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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