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鄭芝龍把持隆武朝大權還要降清?

到底有怎樣的利益考量?


謝邀,這段時間比較忙,所以這個問題也算拖了很久。回答這個問題,涉及到兩個方面,第一鄭芝龍對隆武帝的態度如何,第二當時鄭芝龍對滿清的期望又是怎樣的。

首先回答第一個問題,鄭芝龍對隆武帝的態度究竟是怎樣的。一直以來,通俗的明末敘事通常將隆武帝視為鄭芝龍「一手擁立」的兒皇帝,因此對後來鄭芝龍手掌大權還覥顏降清頗多感概。但這與史實還是有頗多出入之處,隆武帝能夠登上大寶是多方力量推動下機緣巧合的產物,而不是鄭芝龍甚至不是鄭氏集團有意操縱下的結果。

鄭氏集團確實是擁立隆武帝的主要力量之一,但是做出這個決策的並不是鄭芝龍,而是他的弟弟,長期在南京負責和東南軍政要員溝通的鄭鴻逵。鄭鴻逵在鄭氏集團中其實是個極為重要的角色,卻長期掩蓋在他哥哥和侄子的光輝下。鄭芝龍在福建站穩腳跟後,有意進一步鞏固鄭家在官方的地位,因此四弟鄭芝鳳以武進士的身份步入官場,改名鴻逵,在兄長的打點下僅僅四年時間就成為弘光時期負責江防的鎮江總兵,與在福建閉門不出的兄長相比,長期活躍在官場的鄭鴻逵更符合鄭氏集團官方代理人的身份,其資歷和地位只在鄭芝龍一人之下。

而南都敗亡後,隆武得以從崇禎欽定逆犯一步登天的原因在於首先潞王選擇投降後,他是當時在杭州的唯一一個較近的太祖血脈,其餘諸王均在浙東避難,在定策這個爭分奪秒的關口東南實力派的選擇不多;其次則是機緣巧合下與鄭鴻逵搭上了關係「時鎮江總兵鄭鴻逵、鄭彩自京口,戶部郎中蘇觀生自南都,胥會於杭。逵、彩與王語及國難,沾泣襟袂。二人奇之」,這是鄭氏集團與朱聿鍵在史書上最早的交集;最後則是他被囚於鳳陽高牆之時,與東林出身的路振飛關係良好,此時成功得到了同為東林一脈的黃道周的支持,以「立賢」為名為他背書。

三方合力才推動朱聿鍵榮登大寶,而鄭芝龍本人對此是什麼態度呢?——「肯堂乃與尚書黃道周謀奉王監國;芝龍意猶豫,而以鴻逵所迎,勉就約。」可見從一開始,鄭芝龍就對此事並不熱心,只是因為此事鄭鴻逵已經代表鄭家表明了態度,他才不好反對。而接下來在隆武該不該速正大位的問題上,再次表現出了兩兄弟在這個問題上的分歧——「大臣言『監國名正;出關尺寸,建號未遲』;侍郎李長倩有「急出關、緩正位,示監國以無富天下之心」疏。芝龍亦固爭以為不可;惟鴻逵曰:『不正位無以厭眾心以杜後起』」。可見,鄭家內部在要不要全力支持隆武朝廷上,從一開始就不統一,這為之後的朝局發展定下了不詳的基調。

鄭鴻逵無疑是希望能與隆武政權捆綁得更緊一點,因此很快安排了隆武與自己的兒子鄭肇基見面,並得到了隆武的賜姓(恐怕很多人都不知道鄭家內部最早得到賜姓殊榮的不是國姓爺而是他堂弟吧),這才有了之後鄭芝龍帶著鄭成功殿見。「時鴻逵引其子肇基見於王,王賜之姓。芝龍聞之,亦引森入見」這裡,我不妨做個猜測,此時鄭鴻逵怕是已經有了借隆武的支持向兄長發起挑戰的心思。

但鄭家內部的矛盾並沒有影響文官派系將鄭家視作一體,發軔於南都的文武矛盾繼續在福京發酵,首先是文武班次問題上黃道周向鄭芝龍發難,隨後戶部尚書何楷彈劾鄭家兄弟不去陪著隆武郊祭,繼而又彈劾鄭鴻逵在殿上揮扇子毫無人臣之禮。在這種情況下,鄭家與隆武朝廷的蜜月很快就結束了,無論鄭芝龍還是鄭鴻逵都沒了為隆武下死力的決心。「芝龍知眾論不平,不出關無以弭眾。乃請以鴻逵為大元帥,率周鶴芝、張名振、楊濟時、陳秀、郭曦、陳霸、鄭升等領兵,諸葛倬等為監軍,道出仙霞關,向嚴、衢以應張國維、方國安浙東之師;以彩為副元帥,率施天福、鄭聯、鄭斌、張進、朱壽、劉全、江美鰲等領兵,張家玉為監軍,道出五福、杉關,以合江撫楊廷麟、楚撫何騰蛟之師。既出關;托候餉;王檄催孔亟,不應。鴻逵慮有上書言事者,嚴禁仙霞關儒生出入。彩行百里而還,稱餉缺,留如故」

但總體而言,鄭鴻逵依然還維持了對隆武面子上的尊重,隆武打算親征時鄭鴻逵和鄭彩還是陪同出席了,「以鄭鴻逵為御營左先鋒,出浙江;鄭彩為御營右先鋒,出江西...御營先鋒北面跪,兵部授鉞,王東向揖之。賜餞光祿寺,授爵,御營先鋒跪受爵;誡勞畢,謝恩出,率將士跪壇下。」而鄭芝龍連面子上的尊重都不想做了,不僅在出征問題上多方刁難,而且有意拖延隆武離開福建前往江西的努力,一方面他不願意為隆武朝廷出力,另一方面他似乎又不願失去這個招牌,舉措愈發失當。

之後的「浙使陳謙被殺事件」進一步加大了鄭芝龍與隆武間的嫌隙,御史錢邦芑密奏魯王來使和鄭芝龍有密謀,隆武在急怒之下將陳謙下獄,鄭芝龍對朝中事務本來能裝病就裝病,此時卻破例入宮殿見,希望隆武能賣個人情,隆武安撫了鄭芝龍一個晚上,然後...還是殺了陳謙,所以我說隆武的某些性格實在是不適合生在亂世,這個舉措同時激怒了鄭芝龍和魯王。「芝龍伏屍慟哭,為文以祭,有『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之句。由是益懷異志

此後,朱鄭決裂已是再所難免。總結起來,鄭芝龍從一開始對弟弟在杭州的獨斷就並不熱心,與其說他試圖在福州大權獨攬,不如說他是對鄭鴻逵或人借定策他之功打壓自己抱有戒心,南都以來文武間的矛盾延續進一步放大了鄭氏集團與朝廷間的矛盾,而隆武本人極為要強的性格更是使得鄭芝龍覺得頭上這個皇帝真是如雞肋般食之無味。

雖然鄭芝龍與隆武決裂的原因複雜,但他最後如此輕易地就降清了,一是清廷做戲做全套,二是十多年富貴生活早就把當年的海賊王磨成了一個暮氣深重的中年人。雖然後世都知道,清廷一向言而無信,但是在甲申年前後這個關口,有吳三桂現身做法,各路軍頭紛紛覺得自己也能姓遼,紛紛做起了裂圖封王的迷夢,鄭芝龍也不例外「貝勒乃退軍三十里,而馳書告之曰:『吾所以重將軍者,以將軍能立唐藩也。人臣事主,苟有可為,必竭其力;若將軍不輔立,吾何用將軍哉!且兩粵未平,令鑄閩、廣總督印以相待;吾欲見將軍者,商地方故也』芝龍大悅。」而這之後,就是鄭芝龍和自己最有才幹的弟弟及兒子的最後一次談話了。

其子成功諫曰:『閩、粵之地,不比北方得任意馳驅;若憑險設伏,收人心以固其本,興販各港以足其餉;選將練兵,號召不難矣。夫虎不可離山、魚不可脫淵;離山不威,脫淵則困,願吾父思之』!芝龍拂袖起。成功出告鴻逵;逵壯之,入語芝龍曰:『夫人生天地間,如朝露耳。能建功立業,垂名異世,則亦時不可失也。吾兄當國難之際,位極人臣。苟時事不可為,則弟亦不敢虛鼓唇舌。況兄尚帶甲數十萬,舳艫塞海,糧餉充足,輔其君以號召,天下豪傑自當響應,何委身於人?此弟為兄所不取也』。芝龍曰:『甲申之變,天下鼎沸,亦秦失其鹿,故清朝得而逐之。今已三分有二,若振一旅而敵天下之兵,恐亦為不量力也。乘其招我,全軍歸誠;棄暗投明,擇主而事,古豪傑亦有行之者矣』!鴻逵曰:『然亦不可不為之慮』。芝龍曰:『人以誠待我,我以誠應之;何疑焉』!

這段對話也算是明清交替時期比較經典的一段了,讀者自己體會吧。

說到底,挾天子以令諸侯這套把戲,那也是有一定人生理想和追求的人才會去玩的,而此時的鄭芝龍在福建十多年的富貴生活早就消磨了意志和銳氣,什麼建功立業,什麼垂名異世,乃至挾天子、令諸侯,早就不是他的人生追求了,保住現有的權利和財富就是他最大的追求,與其為了嚴格意義上都不是自己擁立的皇帝賭下血本,還不如選擇相信滿清一次。當然,歷史上這種擁有極大財富和權利,卻膽怯而又目光短淺的人,最終只有一個下場——被權利場上真正的玩家奪走財富、權利、名聲、性命在內的一切。


有人評論說鄭家三代
鄭芝龍有才無大志
鄭成功兼備而無壽
鄭經有志而無才德
不知題主以為如何


當然是為了制衡瓊海髡賊呀。


對抗清前途失去信心。


鄭芝龍是海商及海盜出身,做什麼買賣看具體的情況。有教名尼古拉,早年在菲律賓入的教,和教會還有西班牙人有關係,丈人好像是平戶藩松浦家的田川氏,和日本人也有關係。總之是個八面玲瓏的人,怎麼看都不會是一棵樹上弔死的人,他本質是個商人,所有的都可以來交易。只是他沒料到他的兒子鄭成功會堅守節操,沒有跟隨他投降,最後的生意把自己給玩死了。


因為干不過人家唄,而且自己又享受了權利,裝逼裝完了就識時務,不然下場會很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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