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明軍在薩爾滸之戰會敗得那麼慘?

萬曆四十七年二月二十五日,大明王師正式出征;三月初一,西路軍遭努爾哈赤攻擊,寡不敵眾,全軍覆沒,總兵杜松戰死;三月初三,北路軍遭受攻擊,寡不敵眾,全軍覆沒,總兵馬林狼狽逃回;三月初五,東路軍被後金軍偷襲,猝不及防,全軍覆沒,總兵劉鋌戰死;三月初六,南路軍接到三路大軍戰敗的消息後匆忙撤兵,後金軍趁勢追擊,損傷慘重。

當時後金軍的兵力約六萬人,而明朝方面的數據則是十二萬,亦有先進的武器和裝備和一定的作戰經驗,怎麼看都沒理由輸啊,而且怎麼輸成那個樣子,難道僅僅是因為分兵嗎?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好像都解釋不通啊。

最莫名其妙是西路杜松部,當後金進攻薩爾滸大營的時候,杜松是做好戰鬥準備的,跟之前明軍和後金的幾次作戰不同,之前幾次後金總有姦細,或者明軍有暗地投降臨陣倒戈的,而這一次並沒有這種情況,也就是說雙方完全憑的是真實實力。我想不通的就是,在兵力相等,戰鬥力相差不大的情況下,並且明軍是結營而戰有備而戰,並非行軍途中遭到後金襲擊,怎麼只用了一天明軍就崩潰了呢?

希望能綜合分析一下原因,謝謝!


關於軍費緊張,隨便摘一段:

1628年(明崇禎元年),畢自肅升任都察院右僉都御史,負責巡撫關寧。畢性情剛烈,見兵亂憤激,喝斥製造混亂的軍卒,眾軍卒不聽勸告,搜查畢的卧室,見口袋空空,開始悔悟,

4天後,軍卒返回隊伍。畢憤恨不已不吃東西,軍士們將他轉移到城鎮之中,13天後去世。因兵變被革職,後其兄畢少保3次上書為申訴,陳述這次兵變是由於缺乏糧餉所致,請求保留原來的官職待遇,未准。於是又請將功績記於史冊,得允。畢少保又搜集畢自肅巡撫遼東的文章奏疏,編成一集《撫遼榮語》。

——其實,鍵盤俠們也沒辦法弄到足夠的軍餉。

高級軍官在那個位置上,如果不縱兵抄略的話,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有人說,明朝很少虧欠軍費,不知道他們說的是哪個明朝了。

這個例子之中,畢自肅的錢袋空空如也,士兵照樣領不到軍餉。一群連飯都吃不上,手裡有殺人武器的乞丐,高級軍官不給他們解決吃飯問題,還想訓練他們?

朝廷拖欠軍餉,大多數士兵早就不滿了。高級軍官沒有親兵,隨時都能兵變!

這是現實!

有些人,吃得燈草灰,放得輕巧屁。

*****************************************************

關於《綉春刀2》之中的薩爾滸大戰。

明軍當時軍餉緊張,兵力嚴重不足。只有87000人,外加1萬葉赫那拉部,13000朝鮮軍,總數11萬。對方,大約6萬人。兵力對比大約1.8:1,如果單純考慮明軍和後金軍的兵力對比的話,還不到1.5:1。考慮到雙方士兵的單兵戰術素養,本身勝算就不大。

問題是,明軍主要是相對廉價的步兵,機動性遠遠不如以騎兵為主的後金軍(滿洲兵)。這種情況下,如果一路進軍,滿洲兵可以「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退我追,敵疲我打」。明軍必須分成多路實施包圍性打擊。多路就必然分兵。結果,分成4路,每一路都只有2、3萬人。核心主力杜松的部隊(沈煉所在的部隊),也不過3萬人。這樣一來,努爾哈赤可以集中6萬人,利用各個戰場的兵力優勢,把4路各個擊破。

步兵對騎兵,必須有遠遠超過對方的兵力優勢,這樣才能在機動力不足的情況下,分進合擊,打殲滅戰。每一路,都必須能正面對抗對方騎兵全部主力,即使不能殲滅對方,至少能拖住對方。否則,口袋就會被撕開口子,各個擊破。兵貴神速,機動性是寶。機動性不足,只能兵力彌補。兵力也不足,那就等著被收割吧。

主力杜松的部隊,3萬人,火速急進,全軍覆沒。多數人說,是杜松輕敵。

實際上,杜松當時知道自己沒有打贏的可能,試圖兵貴神速,打努爾哈赤一個措手不及,獲得局部優勢。但是,很遺憾的是,當時滿洲努爾哈赤的間諜到處都是,杜松剛剛出動,努爾哈赤就知道了。杜松的兵貴神速,反而給了努爾哈赤集中兵力殲滅明軍主力軍的機會。相比之下,明軍對努爾哈赤方面的情報少得可憐,幾乎一無所知。

杜松一路,全軍覆沒。3萬人,好像收割麥子一樣,被對方收割了。其他幾路,也損失慘重,損失了2萬人。明軍在關外可以使用機動兵力的主力,基本損失殆盡。

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國運衰落,單憑一個將軍或者一個大臣挽救不了……

簡單地說,就是沒錢,兵力不足,還要和對方的精銳單挑……

高層通過87000對6萬的作戰計劃,讓這些士兵和後金的騎兵打野戰,就是屠殺,屠殺自己的士兵。

最倒霉的,是那些將士,知道自己有去無回,還不能不去……杜松在奉命援遼師出潞河時,明告送者說:「杜松是個不識字的武夫,唯獨不學讀書人貪財怕死。」——杜松說這話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有去無回了……

****************************************************

有人提出當時盤剝士兵問題,說說我的看法:

軍餉嚴重不足的情況下,怎麼維持一支軍隊?

打土豪、分田地,支部建在連上,軍內充分民主,一切繳獲歸公,官兵同甘共苦?

就是杜松自己願意這麼干,其他軍官也未必同意。就是整個軍隊的將士都同意,北京也未必同意。

剋扣軍餉,盤剝衛所,已經是在當時的條件下外部性最小的做法了。

*******************************************************

薩爾滸之戰,三月初一,杜松軍在薩爾滸全軍覆沒。三月二日,馬林軍在尚間崖大部被殲,馬林僅以身免。三月四日,劉鋌軍在阿布達里崗遇伏。

看地圖,後金軍三、四天之內,三次大戰,一次埋伏,還奔襲了120、130公里以上(地圖直線距離,實際路程一般要再多出50%—100%)。

後金軍如果是頂盔摜甲的重步兵,而不是騎兵或者騎馬步兵的話,我只能說後金軍開了掛。

戰爭論的時代,士兵平均每天行軍18公里,已經是最高的速度。速度再高的急行軍,就需要停下來休整,整體速度反而下降。後金軍以遠超人類體能極限的速度急行軍,還有體力三次大戰,不是開掛是什麼?

當然,有些人寧可相信《竊明》也不願意承認實際。


在分析薩爾滸之戰時,許多人總是從軍事上分析明軍為什麼會失敗。總而言之,楊鎬分兵四路,讓明軍的兵力分散了,所以才讓努爾哈赤可以集中兵力逐個擊破了。

其實呢?處於楊鎬的位置上,不論怎麼打也會全軍覆滅的。如果以楊鎬的權力、兵力、後勤保障,只要應用得當,就有機會打敗努爾哈赤。那後來的孫承宗、熊廷弼、袁崇煥,豈不是都得羞愧而死?

在薩爾滸之戰時,楊鎬是這場戰役的最高指揮官。這位老兄當時統率了多少軍隊呢?對外宣傳是四十七萬,實際上呢?卻不過十萬左右,而且還是標準的雜牌部隊。[注]

[注]:在薩爾滸之戰時,「我們認為,明軍的總數在十萬以下,七八萬以上。」(摘自孫文良、李治亭《明清戰爭史略》)
在薩爾滸之戰時,「派經略楊鎬統帥12萬大軍,號稱47萬。」(摘自閻崇年《袁崇煥傳》)
萬曆四十七年(一六一九年),明廷抽調了大批精兵,並責令朝鮮和海西女真葉赫部出兵助戰,兵員總額達十一萬多人,在遼東經略楊鎬的統率下四路出師,期以「旬日畢事」,一舉蕩平。(摘自顧誠的《明末農民戰爭史》)

這三位歷史學者,對楊鎬所率軍隊,最高估計為十二萬,最少估計為七八萬。

在寧錦大捷時,明帝國投入了多少軍隊。通常的估算是十五萬。[注]

[注]:在寧錦之戰時「明關內外共十二萬兵馬,加上援兵三萬餘,已超過十五萬,尚有數省兵員待命,隨時調往前線。關外兵八萬,加上滿桂的援兵萬餘人,達到九萬人左右,這在兵力上已超過後金。」(摘自孫文良、李治亭所著《明清戰爭史略》)
在寧錦之戰時「明有關內兵4萬,關外兵8萬,四上援兵3萬,共有官兵15萬。還有數省兵員待命,隨時調往關門外。」(摘自閻崇年《袁崇煥傳》)

從這裡,我們可以看出來,寧錦之戰時的明軍數量,遠遠超過了薩爾滸之戰時的明軍數量。

問題是,袁崇煥在這種背景下,也絕不敢率軍事主力出城,和皇太極打一仗。因為袁崇煥清楚的知道,如果率軍事主力出城作戰,隨時都可能全軍覆滅的。如果當時魏忠賢非逼著袁崇煥主動進攻皇太極,我想袁崇煥也只能求上帝保佑了。

在袁崇煥時代,明軍已讓努爾哈赤打得一敗再敗。所以袁崇煥說,出城打仗凶多吉少,躲在城裡相對安全(美其名曰城牆大炮戰術),帝國政府也不敢說袁崇煥說得不對。

問題是,在薩爾滸之戰,如果楊鎬也敢宣揚這種理論,肯定會讓人罵臭的。因為,不就是躲在城裡不出去嗎?你再說得天花亂墜,也改變了這個事實。

更主要的是,帝國政府給楊鎬準備的後勤就非常有限,如果楊鎬率領十萬大軍,遠赴關外光吃飯不打仗,這不是想把帝國政府吃窮了嗎?於是帝國政府天天催楊鎬,趕緊出去打仗,遲幾天都不行。

「朝議只恐師久餉匱,大學士方從哲、兵部尚書黃嘉善、兵科給事中趙興邦等皆不顧邊防實際,每天發紅旗催戰。方從哲寫信促楊鎬急發兵,楊鎬惶懼計無所出。」《明史紀事本末補遺》。(摘自孫文良、李治亭《明清戰爭史略》)

如果在寧錦之戰前後,帝國政府也逼著袁崇煥,主動進攻滿清軍隊,我估計,袁崇煥也會全軍覆滅的。

後來洪承疇率領十萬大軍,因為不敢玩城牆大炮戰略(皇帝讓他必須出戰),於是滿承疇只有硬著頭皮,率軍和滿清作戰。結果也是一戰就全軍覆滅了。

率領明帝國那種十來萬的軍隊,就去主動進攻努爾哈赤,本身就註定要全軍覆滅的。這種戰略決策,不是楊鎬制定出來的,也不是楊鎬能拒絕的。

熊廷弼時,明帝國面對遼事,已相對冷靜了,熊廷弼自然有機會和帝國政府討價還價。總而言之我要多少兵,你就得給我多少兵;我要多少後勤保障,你就得給我多少後勤保障,帝國政府對此,都會表示會盡全力去解決。

熊廷弼在關外率軍十多萬(所擁有的後勤、馬匹)都是遠遠超過了楊鎬。但是,熊廷弼什麼時候敢和滿清打一仗呢?事實上,熊廷弼一再說,沒有十八萬軍隊、九萬匹戰馬,就沒法與滿清開戰。[注]

[注]:今議用兵十八萬。馬九萬匹。....史書雲女直兵若滿萬、天下無敵、前金主、阿骨打初起情狀 皇上所知、中外諸臣所共知。金巳有眾近十萬。即我兵十有八萬。尚費、支吾誠度海內物力、不得不緊緊打帳若此。又兵法曰客倍而主人半。然後敵、若舉兵進剿、賊主我客、於法尤應倍者、閱臣姚宗文疏欲兵部於臣所議外、量增二三萬人、以為訓練策應之用、戶部照兵處餉之外、多備三八之一、此尤多多益善、有備無患之長策也、伏惟聖明裁斷、亟賜該部議處以便遵行、封疆幸甚、臣愚幸甚

後來,孫承宗率領十一萬大軍,一年領取帝國五六百萬兩白銀的軍費,在寧錦修了四年的土木工程,什麼時候敢率軍與滿清軍事主力打過一仗呢?從來也沒有過!

如果帝國政府一個勁催孫承宗主動進攻滿清,估計孫承宗也會全軍覆滅的。

帝國政府,給楊鎬這樣有限、破爛的軍事資源,就逼著他去主動進攻努爾哈赤,那不是讓楊鎬率軍集體自殺嗎?最後失敗了,卻認為一切是楊鎬無能、愚蠢造成的,這公平嗎?

誇大楊鎬的個人錯誤,永遠是帝國政府最願意聽到的。因為只有如此,才能證明這場失敗與他們無關!誇大楊鎬的個人錯誤,永遠是既得利益集團最喜歡聽的。因為只有如此,才能證明帝國的衰亡不是他們造成的。

許多人總認為,指揮薩爾滸之戰的明軍統帥楊鎬,根本不懂軍事。

因為隨便拉出一個人,也知道分兵四路的結果,就是讓敵人逐個擊破,而集中一路,就可以避免這種結果。楊鎬竟然連這麼簡單的道理也不懂得,所以明軍的失敗,就是失敗在楊鎬的愚蠢上。[注]

[注]:楊鎬的無能在於:「兵分四路,分進合擊」,只做成了七個字——兵分了,軍進了,敵擊了,卻沒有做成一個「合」字。努爾哈赤「集中兵力,各個擊破」,卻做成一個「合」字。努爾哈赤以「合」對楊鎬的「分」。明軍由戰略上的優勢,變為戰術上劣勢,結果——四路出師,分兵未合,兩雙敗北。明軍大敗,實違兵法。(摘自閻崇年《明亡清興六十年》)

其實呢,說這種話的人,常常忘了一個最基本的事實。那就是,楊鎬是一個資深的軍事統帥,更有眾多參謀、將領協助他工作。所以楊鎬制訂的戰略、戰術,也許並不高明,但肯定很專業。

我們現在的問題是,楊鎬為什麼不集中兵力攻打努爾哈赤呢?

戰爭往小了說,也是在一條線上進行的。換而言,幾百里、上千里的防線,哪個點,也可能受到敵人的進攻。

戰爭往大了說了,就是在一個面上進行的。換而言,幾萬、十幾萬、幾十萬平方公里的地區,哪個點,也可能受到敵人的進攻。

在這種背景下,如果你只考慮集中兵力,卻不考慮敵人,可能趁虛進攻你兵力薄弱的地方,那你肯定只會讓敵人牽著鼻子走。

對此,只要看看國共大戰就可以知道了。

老將手下的統帥也知道集中兵力,否則隨時可能被共軍逐個擊破的。問題是,知道這個道理有什麼用?這就好像知道,進入股市買低賣高就能賺錢,能有多大的用處?

許多人讀歷史時,總會認為,那些軍政人物之所以會失敗,就是因為他們弱智、低能,那我們看歷史,除了獲得一些廉價的優越感外,還能有什麼呢?

這樣的歷史看多了,只會讓我們覺得,如果我們有機會穿越回去,就能如何如之何。因為古代的那些軍政人物,一個比一個弱智、低能。只有那些頂尖的高手,才能與我們的智商、能力相比。

問題是,楊鎬再廢柴,也是資深統帥,而且打過許多大仗,手下也有眾多資深將領、參謀協助,如果說他們的整體的判斷力、分析力,會讓我們這種外行都感到低能,真的可能嗎?


做個搬運工,把 @野渡提到的那篇文章搬上來了。當時是在中華書局版《萬曆十五年》的附錄中看到此文的,黃雖然以大歷史而出名,但對此戰的微觀研究做的相當紮實,令人欽佩,文中寥寥兩筆對大歷史的點染又引人思考。知網上搜了幾篇論文,基本還是不脫此文輪廓,可以放心閱讀。文末有數幅作者手繪地圖,可助理解。

1619年的遼東戰役

黃仁宇

明朝不能發揮本身力量,不能引用軍事科技非只表現於一時一事,而有官僚組織及社會狀態為背景,積習已成,1619年無非一朝弱點無情的暴露。

   1618年至1619年(明萬曆四十六年至四十七年)的遼東戰役是明代生死存亡關頭的一個重要的轉折點。幾度損兵折將之後,明帝國在東北地區的藩籬盡失,自此再也無法獲取主動,以後增兵增餉、計畝加派再也無法遏止。內部則農民暴動,朝中黨爭愈烈。至朝代覆亡為止,當中只有每況愈下,從茲更無復興的趨向。
  努爾哈赤逝世,廟號清太祖(明人則斥之為「奴酋」)有遠謀深見。他遠在1587年(萬曆十五年)即在遼河流域擴大地盤,侵蝕其他部落,引起巡撫顧養謙提議征剿以免養虎遺患,但監察御史王緘主撫,兩方爭執之後,其他監察御史亦參劾顧養謙,稱其「貪功徼賞」。以後《明實錄》即未提及下文,想已不了了之。注意此事發生於遼東戰役前32年。努爾哈赤之有機緣創建千秋大業,首先即得助於明廷文武官僚不能和諧,他也仍在此事之後,於1590年及1593年親來北京納貢。建州最後一次貢使於1615年始離北京。從以後發表的談話看來,他已盡知中國虛實。當時明廷飭令所有機密軍事文件不得輾轉傳抄,看來此也是徒有具文,通令只表示機密經常外泄,包括上述主剿、主撫的爭執。
   1618年他發難時首先計取撫順城。當年五月八日傳聞有建州夷人(建州為永樂帝賦予之名號,滿人用「滿洲」名號始自1635年)3000名即來撫順城外互市。當居民紛往城郊之際,努即乘機揮軍入城,並殺死明軍千戶。總兵張承胤提兵往剿,建州軍即退出撫順,但張追擊時努又回師反撲,使總兵及隨從兵馬一時俱沒。至此努爾哈赤方始發布其「七大恨」,其實惱恨雖稱七宗,要旨不外三點:一為先年明軍殺害其父及祖,年幼時其父及祖為明軍內應,但在明軍討平各部落時被誤殺;次之此時明方已割分建州疆界,但漢人不守承諾,仍往其領域耕種漁獵;三則中國人慣用以夷制夷之計,並干預各部酋長之婚姻。當時努已統一女真各部落,只有葉赫及海西兩部尚受明方庇蔭,染指於此兩部勢必與明帝國全面衝突。看來努爾哈赤已下此決心,「七大恨」無異於宣戰文書,但明廷如欲避免戰爭,努傳話可用和平方式解決,其條件包括割地賠款,賠款部分包括金銀絹布如傳統「歲幣」模樣。此等要求預計明廷無法接受,所以自1618年夏季始,明帝國與未來之清朝開始長期鬥爭狀態。
  當時明廷認為奴酋「務期殲滅,以奠封疆」已義無反顧。楊鎬以兵部左侍郎兼右僉都御史經略遼東,軍中宿將盡指派於其麾下。增援兵馬抽自西北宣府、大同、延綏、甘肅各鎮,又調集雲貴各土司,募兵及於浙江、四川,亦即全國總動員,對外宣稱總兵力47萬。所有經費統由新設之遼東餉司專理。其征派除貴州外及於全國田土,概在正賦外,每畝加征銀三厘五毫,預計可得銀200萬兩。仍由各地庫房將現存款項掃數解餉司,以後徵得墊補。1618年冬至1619年春季諸事準備停當,即本文承續檢討此轉折點之展開。

(一)雙方兵力概況及戰略指導
  楊鎬兵力47萬全系向努爾哈赤恫嚇之辭。1619年戰事前夕明兵部尚書黃嘉善言,遼東所有官兵共20萬人,此數仍不可靠。所謂20萬人,系在遼東鎮原額9萬之外又加由關內新調往11萬。遼東編製數94,693員名載在《大明會典》系國初底數,16及17世紀曾未如額。即張居正執政時代經過極端整頓,時人謂之為「掊克」,猶只能維持至83,000人,況至此又已40年,又承新敗之後,即不可能接近此數字。內地遣往之11萬人亦多虛員。當明軍剛一與滿軍接觸,杜松立即慘敗之際,大學士方從哲即向萬曆帝建言:奴酋之兵據陣上共見約有10萬,宜以十二三萬方可當之,而昨之主客出口者僅7萬餘,豈能相敵?
  但滿洲資料因襲明方傳言,亦謂對方有兵力20萬。彼方以弱敵強,以寡勝多,即照一般習慣亦樂意誇張敵方兵數。薩爾滸戰役,滿方稱杜松率眾6萬,但當時明廷派往該路之監軍御史呈奏杜松所領只25,000餘員名。如以同樣比率加諸所謂20萬,則楊鎬所率兵只83,000人。即再加朝鮮所派兵及葉赫一部參戰兵員,其總數亦只能在10萬上下,不可能接近20萬。
  努爾哈赤亦自稱八旗兵馬10萬騎。以後楊鎬各路兵敗之後,滿軍於當年七月攻佔開原,用兵4萬,此為滿軍首作攻城戰,系全力以赴,此4萬數可以表現其兵力概況。又在擊敗楊鎬軍後,努曾以犒賞加諸220個「牛錄」(騎兵連)。按每一牛錄有編製數300名,220牛錄應共有最大之戰鬥力66,000人。薩爾滸戰役展開時滿軍倉促動員,兵馬到達時隨即加入戰鬥。所以從以上情形看來:在戰鬥最高潮時,可能投入5萬至6萬人,但並非經常如此。所以在純粹數字上,明軍仍佔優勢,但不如外傳之甚。
  以下尚要說明:在戰場上滿人集中兵力,常保持局部數量上之優勢,但其記錄經常高度估計對方兵力,而低估本方兵力,大概炫耀戰功,不能放棄以寡敵眾之立場。
  楊鎬之攻略計劃,自北至南兵分四路,馬林、杜松、李如柏及劉綎各稱「主將」,出邊各有出發城堡地點,但未指明每路之攻擊目標,只稱其任務分別為「攻奴酋之北面」、「攻奴酋之南面」等。馬林原定由三岔兒堡出邊,經彼呈請改由靖安堡出,但攻擊發動之前夕,馬又請求仍依原案由三岔兒堡出,亦經批准,因此日後馬林兩路遇敵時,彼此相去不過數公里,但為渾河阻隔,楊鎬未派前鋒,未控制總預備隊。但明軍後方重鎮如遼陽、廣寧仍有專將專兵把守。
  從軍事眼光看來,楊鎬之攻略計劃甚鮮成功希望;統帥未遣派搜索部隊,敵情始終不明;亦未指明左翼主攻、右翼輔助,而系平行並進,四路主將各不相屬,戰線廣袤300公里;自部隊開進後主帥即失去掌握,至兵敗之後,楊鎬始悉部隊已與敵軍接觸。
  明軍攻勢可謂「外線作戰」,顯然以敵都赫特阿拉為目標。此時努爾哈赤如採取被動,明軍可望合圍,否則即集中兵力兼程猛進,不顧對方野戰軍之出處,先以雷霆萬鈞之力奪取此牙城,亦或仍可奏膚公。再不然則依賴數量上之優勢,不計時日,各路穩打穩紮,一面以守作攻,逐漸縮小其包圍圈,亦應向各主將剴切表明統帥企圖,指定中間預定之到達線。倘或其目的不在攻城,而在捕捉、殲滅敵之野戰軍,更當加強縱深配備,注意側翼行動,不能賦予某路任務為攻奴酋之某一面。
  看來明軍缺乏參謀業務,只依襲故智,一面誇張兵力,一面構成張布羅網、四面合圍之形象,希望對方未戰先怯,望風瓦解。但努爾哈赤久經征戰,非楊應龍可比擬,亦非豐臣秀吉手下諸將所能比擬。
  滿洲資料表示,努爾哈赤見到明軍燃點火炬,夜間行軍到達攻擊準備地點,即利用滿軍騎兵之機動性,無時無地不造成局部的及暫時的數量上之優勢,遂行各個擊破,實際以攻作守。終全戰役,其都城以極少之守軍防禦,有時無守兵。
  明軍糾集之兵員出自五花八門,來自南北,征派者有之,雇募者有之,此在統御經理上發生無數問題,況又千里裹糧,先已盡極勞憊。從其裝備看來,此遠征軍準備以諸兵種協同之姿態作戰,但從戰役過程中之記錄看來,其兵員甚少如是之訓練。杜松與劉綎均以個人之武藝馳名,所恃者「家丁」。可見得其未放棄傳統戰法:主將出陣,家丁護衛。其他兵卒勝則蜂擁上前,敗則部隊瓦解。當劉綎到達遼東戰場時,攜有家丁736人,最後與之同殉難者有「養子」。
  北京政局亦影響楊鎬之決心。此時萬曆帝已多年不臨朝,奏摺留中(即拂意者不加批答),六部堂上官遇缺不補,內閣大學士只有方從哲一人,此人成為眾怨之尤,被攻擊指摘無餘力,希望迅速圖功。傳統歷史學家謂其「發紅旗日趣楊鎬進兵」,想系事實。
  楊鎬之攻略計劃見附圖1。
  滿方將領亦親臨前線,但彼等專恃騎兵,組織單純。從滿洲資料看來,不僅努爾哈赤親率坐騎一千獨當一面,而且子洪台吉(皇太極)、安巴貝勒(大貝勒)、侄阿敏台吉均為高級將領,宜其在戰場上指揮如意。

(二)杜松之覆沒
杜松有勇無謀,為人暴躁魯莽,他曾遇事不如意即自毀甲胄,聲稱準備削髮為僧,努爾哈赤稱之「杜瘋子」。
他於四月十四日在蘇子河匯入渾河附近渡河。當時渾河水勢湍激,隨從之炮車營未及渡河,他亦未察覺。渡河之後,明軍連克滿人所設柵寨二處,俘敵14名,尚在繼續前進中突然遇伏。倉促之間將士擬佔據當地山巔,不料清兵亦於附近設伏,因此失去主動,雙方鏖戰之後,此路主將及副貳人眾等全軍覆沒。
以後楊鎬至北京之報告將「違律喪師」之責任完全推付於杜松本人,稱其冒險貪功。《明史》亦根據官方解釋,謂其行軍「日馳百餘里」。渡渾河時水深流急,「松醉趣之,將士多溺河中」。
楊鎬給予各路之通令,尚存《明實錄》中,內稱「各地信地距奴地城寨計道遠近定出兵日期。如違日期者,明系逗留,主將以下領兵官皆斬」。當官兵於三月二十六日在遼陽集合誓師時,即推出去年作戰「在陣先逃」之指揮一人(有如今之旅長)當眾梟首,所以統帥之行動先已造成迫不及待之氣氛。杜松所授予之行軍日期為四月十四日。所部於十三日夜間啟程,翌日軍覆。所以《明實錄》編者加註「師期已泄,奴備我矣。先期與如期皆敗道也」。至於渾河水急,「將士多溺河中」,則當日此路全軍數萬人均已涉渡,作戰於渾河之南。
杜松亦被指摘將炮車置放於渾河之北而背水作戰,但日後調查時即炮車營長亦自承將炮車置放北岸系彼決心。因炮車無法徒涉,火藥必被浸濕。但杜松疏忽於派遣斥候,偵察地形,本人隨先行部隊到達南岸,未注意後續部隊,亦未指定副貳管制渡口必為事實。
滿方文件對戰役報道比較詳確。當杜松渡過渾河時,滿軍在薩爾滸者為步兵15,000人,其裝備不全,正在築構工事。及見敵軍來臨,即迅速避入蘇子河東之吉林峰,不久他們即為明軍2萬人包圍。但滿軍尚有騎兵400人藏匿於谷地深處,他們出敵不意,於界藩附近突襲明軍之背,且立即與吉林峰之步兵會合。當日午前又仍與步兵協同,向敵方攻擊一次,斬獲約100人。此時行動並無決定性之效果,但已能爭取時間,使努爾哈赤從容調度。
資料未敘明當日清晨努之出處,但稱此時南北同時告警。努之判斷:南方劉綎一路實系佯動,只派騎兵500人前往監視。此與日後朝鮮文件之報告吻合。正午或稍遲時,努爾哈赤即已到達薩爾滸戰場。滿軍部隊亦陸續到達,他們至前線接觸約10里處開始批御盔甲。此時薩爾滸一帶山地亦為明軍佔領。
滿軍首一行動在解吉林峰步兵之圍。為節省兵力,只用騎兵1000人從側翼投入。他們不久即達成任務,已與作工之步兵會合。
當時努與部下將領集議,眾意以八旗兵對分:四旗用於蘇子河東,四旗用於河西,但努決心以五旗兵力先消滅薩爾滸之明軍,東岸三旗暫取守勢。所以從敘述看來:薩爾滸戰役實為典型的遭遇戰。明人未料及對方可能以全力出擊,才稱杜松一被制於埋伏,又再受害於埋伏。
滿軍人數迄未見於任何文件。只因其八旗俱在,又準備生死存亡在此一戰,必具數量上之優勢,且除原所謂「作工」之部隊外,增援者全系騎兵。
蘇子河西滿人衝鋒系由山麓至山巔,如此時明軍紀律嚴明,陣容齊整,似仍可將之擊退。我們可以想見杜松一軍見滿洲鐵騎漫山遍野而來,早已心寒,記錄未提及杜松之出處,只稱其中箭多處。以此人之好勇,想必在東岸,亦即最初明軍取攻勢企圖圍擊滿兵處。滿軍提及明軍曾以「炮」抵禦。杜松之炮車既留渾河之北,此間滿人所謂炮,可能為明軍使用的一種原始型之手榴彈,以竹管內置炭硝,點火向敵擲去,其爆音能震駭對方人馬,但殺傷力微。再則亦可能為朝鮮派出之鳥銃手。朝鮮曾派鳥銃手3000人,隸屬於本軍參與劉綎一路,又因楊鎬征派,另遣鳥銃手300人,於役杜松軍中,他們多於此役罹難,日後極少倖存返韓。
關於戰鬥行動,滿文所載至為簡短。「我們跑馬向他們陣地中去,一路箭射刀砍。」薩爾滸之明軍逃避至碩欽山。蘇子河東部分,三面被圍,一面背水,又承受全部滿人八旗之殺戮,其處境必更凄慘。
薩爾滸戰役之戰況圖見附圖2。

(三)馬林之被擊潰
  繼杜松之後,馬林之一路亦於翌日(四月十五日)被擊破。明軍統帥部自巡邏後方之士卒及一逃回之傳令兵始獲悉馬林兵敗,因此《明實錄》載:杜松全軍覆沒消息,當夜傳入馬林軍中,以致軍士震恐,主將提兵後撤,獨有監軍文官潘宗顏等挺身殺賊,鏖戰之後殞身。
  看來此項記載亦系文官推卸戰鬥指導之失誤,而將戰敗責任卸及武將之辭。滿文記載當日清晨馬林一軍4萬人尚以堂堂陣容應戰,迄至黃昏方始潰敗,潘宗顏之死亦經查出箭由背入。此間值得注意者:馬林兵敗之後,徑北撤扼守開原,明廷對之仍須倚重。但3個月後努爾哈赤攻佔此城,馬林死難,其情形亦如杜松,生前行止已無可分辨。
  滿文記載,四月間其部隊被擊潰之地區為尚間崖。當兩軍相遇時,馬林行軍向東。努爾哈赤之部隊於十四日夜渡過渾河,置杜松之炮車隊未問,軍行向北,兩縱隊成T字形。但馬部發現滿軍北上,立即西撤,據占昨夜宿營之地,排成正方隊形,四面有三道壕溝,溝前有鳥銃手,後攜有火炮。壕溝後之騎兵,則已下馬準備作徒步戰。滿軍正考慮行動中又發現另有明軍一機動部隊,處於其營地之南、滿軍之西,其兵力判斷為1萬人。明軍主力之後,又有另一方陣,兩方陣相去約2公里,其兵力亦判斷為1萬人。
  似此努爾哈赤估計馬林一路之總兵力6萬人,無疑已高度誇大。本文根據明廷內部文件判斷,楊鎬之總兵力無逾10萬人,則馬林不可能掌握6萬,且側翼之機動部隊亦不宜多至萬人。至於後方之方陣,似為潘宗顏所轄。
  我們判斷馬林兵力亦如杜松部,應在2萬人至3萬人間。努爾哈赤在薩爾滸之損失有限,應仍在數量上占顯然之優勢。
  兩軍近接時,努爾哈赤親率1000騎應付馬林之機動部隊。此時明軍已將藤牌車輛等構成障礙物。滿方騎兵則分作兩部,一部500人下馬拆除障礙,此任務完畢後,另部500人立即衝鋒。滿文資料仍保持其一貫作風,對戰鬥經過之細部詳情,甚少縷述,只稱明軍側翼機動部隊經此衝擊已不復存在,正午之前,明軍給予滿軍之側翼威脅即已掃除。
  努爾哈赤衝鋒之後,正重新收拾其兵馬,預備聚集於附近一小山崗,得以將騎兵由上坡至下坡之衝力再度予敵打擊。但明軍主力亦開始移動,並變更隊形,壕溝後之徒步騎兵亦已向前推進。
  安巴貝勒以時機緊迫,在戰場上大聲呼叫,促使乃父注意,勿為敵方所乘,本人即立率兩旗兵力,沖向正在移動之明軍,其他六旗又立即構成第二道攻擊波,使敵方無暇整頓。如是馬林所部潰不成軍,被驅入附近一沼澤地區,容戰勝之滿軍從容宰割。至此,對付明軍後衛更不成問題。
  以後滿方文件堅稱他們以騎兵1萬人擊滅明軍6萬。明方雖承認戰敗,但稱有一萬騎終能退出戰場回歸原部隊。滿人認為,其成功得自較優勢騎術及弓箭術與安巴貝勒之領導力量。

(四)劉綎殉國之謎
經過整二日無休歇的戰鬥之後,努爾哈赤至此已能輕鬆地呼吸。楊鎬之所謂47萬人總攻擊已被鑿穿,北方之兩路兵馬業已擊潰或消滅,自此他可以從容將事。四月十六日滿軍休息整頓,努本人在尚間崖宰牛祭天,感謝上帝恩德。對付南路敵人,他先遣派蒙古部隊,十五日他已遣去2000人,十六日又遣1000人,緣在此數日滿人與杜松、馬林激戰時,赫特阿拉防禦空虛,人心惶恐。至十六日夜,努爾哈赤始決定自己率騎4000防禦都城,以備萬一李如柏乘機撲人,從此終全戰役他不再往前方。南路劉綎之敵由子侄安巴貝勒等應付。滿軍主力自北行軍向南,四日後與劉綎部接觸。據此他們與劉交鋒時,最早應為四月二十日。

楊鎬之四路中,李如柏之直線距離去敵牙城最短,但山勢險阻,古木蔥蓊(據說今日已不復如此),行軍不便。努爾哈赤只派200騎前往監視,終戰役兩軍亦未在此路接觸,是亦楊鎬不知兵之明證。他的攻略計劃無重點配備,以致緊要關頭大部兵員與武器閑置。
劉綎一路去赫特阿拉最遠,其部隊指定四月九日出發,稱3萬人,實際可能遠低於此數。姜弘立率領之朝鮮軍13,000人於四月五日渡鴨綠江。兩方集丵合後,自寬甸與懷仁間北進,不久遇敵,劉綎給予楊鎬唯一喜訊,他之塘報云:「斬獲真夷八十五級,生擒夷漢八十八名。」明軍一游擊亦云:「夷賊精兵五百餘騎,直逼對山應戰,連誘連退。」此節與滿洲文件吻合。當時努爾哈赤派往之部隊,為500騎,其任務為遲滯劉綎之進展。此500騎中牛錄3人(此處「牛錄」用作官名,有如連長),2人戰死,當時滿軍後方空虛,如中、韓軍兼程急進,甚可能改變戰局,至少亦當迫使努爾哈赤同時兩方應戰。此戰機逸失,聯軍之不能和丵諧,可能為一大主因。
雙方文件看來:彼此推諉責任。朝鮮人尊北京為「天丵朝」,稱明軍為「天兵」。但除此外貌之尊敬外,實際對之輕蔑鄙視。文中指出明軍大量缺員,兵器窳朽。姜弘立奏光海君云:明人輕重器械全無,純賴韓國軍實。羅榮邦教授之《劉綎傳》引用中文資料則又稱韓軍裝備低劣,一部藤牌紙甲。李民寏之《柵中日錄》則稱道路泥濘,朝鮮步兵無法跟蹤明方騎兵,而且在國境之外作戰,糧秣仍須本國供應,不時運輸不及,將士飢餒。韓人又稱明軍搶掠居民,爭割敵屍首級請賞,因之行動淹遲。
劉綎與安巴貝勒決戰之處為阿布達哩山,但以附近之牛毛砦著稱,去赫特阿拉約60公里。當杜松與馬林兩路兵敗後,楊鎬曾以令箭制止李如柏及劉綎繼續前進。楊致萬曆帝之奏疏載在《明實錄》,內稱李如柏已遵令回師,但劉綎仍與滿兵交鋒。以後北京傳聞:此令箭為努爾哈赤所得,他即令軍官喬裝杜松軍使,持令箭邀劉迅速北進會師。劉不悉杜松已戰死,於是輕裝急進,于山谷中遇伏死,羅著《劉綎傳》即採用此說。
但《滿文老檔》對兩軍交鋒情形敘述較詳:當時明軍取防禦態勢,盛陳火器;八旗兵攻擊數次,未顯功效。於是安巴貝勒佔領東部山崗,又派出支隊抄襲明陣地之西南角。蒙古部隊則滲入敵方前、後部隊之間遮斷其交通,至此劉綎軍始見動搖。隨之洪台吉又攻其東北角,最後安巴貝勒遂行中央突破。至此明軍三面被圍,才全面地潰亂。滿人並稱劉綎並非戰死,而系被俘後被滿人斬殺。《老檔》不動聲色地述及:「將他殺了。」
但後方之明軍及朝鮮軍仍繼續抵抗,他們的火炮及鳥銃排列具有縱深,文件未提及持續時間,但最後天候干預。大風突起吹向防禦者之陣容,火器全部不能使用,此部隊估計為2萬人才因之被殲。後列之朝鮮步兵至此投降,他們並將明兵捆縛交滿洲軍。
朝鮮文件稱此中、韓聯軍分作三部。前列明軍由劉綎親自指揮;中層為韓國部隊,內有鳥銃手3000人;後衛則為朝鮮步兵,由姜弘立控制。最後姜與其部下4000人降。文件證實滿方所謂大風突起火器失效。
韓方對劉綎之殞身另有說法:他見局勢已無可如何,乃與部下將領數人點燃火藥自爆焚死。
中國編修《明史》時已在康熙年間,內中《劉綎傳》關於牛毛砦戰役一段大致摘自《滿文老檔》,但不稱綎被殺,而系「戰死」。
劉綎死事日期所敘亦有差異。韓國文件稱四月十七日,《滿文老檔》未具月日,但從安巴貝勒行軍日程看來,應為四月二十日或二十一日。安巴貝勒於四月十五日尚活躍於尚間崖戰場,十六日應已參與努爾哈赤之宰牛祭天,不可能又於十七日奮戰於200公里外之牛毛砦。

今日事隔380年,無人能斷然地堅持何說為真。我們只能比較消息來源之可信度。當中以明方資料最差。其官場文字經過吏員修飾,上供御覽,下避監察官糾彈,即難能存真。戰敗之後,其原始資料得自逃歸之士卒,亦不能使讀者綜覽全局。所以一軍慘敗,動輒即謂遇伏,可能撰史者亦如當事人,始終暗中摸索,才用此種粗率說法。
韓國資料大概根據李民寏。因他除私人著有《日錄》外,尚為姜弘立之幕僚,其文墨亦可能見諸官方文牘。從朝鮮資料看來,其癥結在韓國君臣對明人無信心,只因奉明正朔,且2丵0年前日本關白豐臣秀吉犯境又賴楊鎬、劉綎等人撐持,所以勉強從事。姜弘立已渡鴨綠江,猶且向國王光海提出辭呈,即表示對戰事前途懷疑。外間盛傳努爾哈赤贈光海貂皮500張,彼此先有默契。4年後光海君被廢,新朝廷公布其本身宗旨在撥亂反正,至縷述光海無人君資望時,當中一端即為辜負明廷,為人不忠。有了這些複雜背景,則在各人作見證時,亦影響其左右取捨。
韓人對姜弘立之降滿不能無介於懷。李民寏在《柵中日錄》提及當時他竭力反對,及見事實無可挽回即準備自盡,只因長刀短刃同被愛侄與忠僕奪去。但即《光海君日記》亦指斥其不實。《日記》指出李民寏為唯一可以左右姜之決心,事實上他贊成投降。
此種背景如何影響史料?雖說此端盡屬臆度,但外傳劉綎行軍遲緩坐失戰機乃朝鮮軍拖延之故,則將交戰日期提前或可避免此種指責。「天兵」主將如戰死或被滿人殺戮,韓人見死不救為可恥,則稱其自盡,至少可以稍釋罪咎。
滿文資料亦有不能盡信之處。其誇張八旗戰功逾越常情,例如全戰役雙方參與者逾10萬,又鏖戰南北,苦鬥鎮日,而滿方戰死者「不及二百人」。滿方高度估計對方兵員數,既為以寡敵眾,又能包圍對方。但除此類瑕疵外,其戰史以勝者姿態寫出,努爾哈赤及安巴貝勒之口語,無官僚集團之忌顧,無責任問題之推諉,亦無不可告人之陰私。其所敘戰場情景雖仍不能符合現代要求,但提及部隊投入程序、重點主義、中央突破、側翼迂迴已較對方之所提供,職業化多矣。

(五)戰役之後果
杜松與劉綎已在當年四月死於戰場,馬林亦於3個月後捐軀,明軍主將四人已失其三,僅有李如柏始終未遇敵,但在戰役之後數日即為監察官糾劾。緣李如柏之父李成梁綰兵符於遼左時,努爾哈赤之父及祖為明軍誤殺。成梁以努年幼,視之如子侄,給予贍養,是以努與如柏兄弟「有香火情」。「何以三路之兵俱敗?何以如柏獨全?」至此已有通敵嫌疑。當時萬曆帝仍未置可否。又一年半後遼事更壞,此事再被提及,李如柏自殺以明志。
楊鎬兵敗之後立即引咎辭職。明廷仍「姑令策勵供職,極力整頓以圖再舉」。但旋踵之間既失開原又失鐵嶺,楊鎬終被拘押。此人在獄十年,不死於萬曆朝,亦不死於泰昌天啟朝,而於1629年崇禎帝治下棄世。以後繼楊為經略者二人死罪,一人死於戰場。死罪之中之熊廷弼不僅咎在主持遼東軍事,而且因其地位,觸發而加緊明末北京之黨爭。
薩爾滸、尚間崖及牛毛砦戰事失利消息傳至北京,都城米價立即陡漲,識者已預料圍城。雖說以大明帝國尚能掙扎四分之一個世紀,雖說努爾哈赤蔑視火器,以後尚要在寧遠戰場負傷死,明朝之厄運已無可挽回,我們可以肯定地說,1619年它已度過生死存亡中的一個轉折點。從以上簡短的敘述看來:明朝不能發揮本身力量,不能引用軍事科技非只表現於一時一事,而有官僚組織及社會狀態為背景,積習已成,1619年無非一朝弱點無情的暴露。

圖1

圖2

圖3

圖4

圖5

圖6


歪個樓。

我看上面好多答案都說,明朝方面人數在10萬+,清軍不過六萬。

這說法,不對;說準確點,不妥。

薩爾滸出兵八萬這一說法,是王在晉《三朝遼事實錄》上的,原文說:

以上各路除麗兵外,主、客出塞官軍共八萬八千五百五十餘員名。

而當事人楊鎬在一份咨文上提到說,遼東「通共未滿八萬」。在戰後的辯護詞上說,「而昨之主客出口者僅七萬餘」。這句話雖然難免有為自己開脫之嫌,但是有一定參考價值——因為這個人數是有據可查的,楊鎬如果空口白話的說,可能就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同樣可作旁證的是朝鮮方面的記載。

《光海君日記》上記錄了朝鮮軍元帥姜弘立和東路總兵劉綎的一段對話:

朝鮮援軍都元帥姜弘立馳啟曰:「……臣弘立往見都督(劉綎),問各路兵數,答曰:『西南路大兵齊進,東路兵只有俺自己親丁數千人,且有各將所領,要不滿萬耳。』」

東路不到一萬人而已,其他幾路,想必好不到哪去。

反觀後金人數就有意思了。

比如清朝人記載:

薩爾滸之戰,太宗以三十精騎,敗明兵四十萬,載在琅書。

你敢信嗎?

萬曆四十六年四月,後金攻陷撫順及大小城池十餘,村寨四千餘 ,獲得馬匹九千,甲胄七千副,收降人戶一千多戶 。此戰俘虜人畜三十萬餘,就地分給部眾,未能分完者則命帶回家再分,四月二十日押送俘虜回城者便有六萬兵士 。此處,努爾哈赤出兵原則為:每個牛錄五十個披甲的人,留下十個人守城,四十個人出戰。 以此論,八旗當有一萬二千人留守,四萬八千人出征。而此處僅出征軍隊中押送俘虜回城的便有六萬 ,而且還有跟隨努爾哈赤行動的四萬人,如此則出兵人數達到十萬,可還有留守的人呢,加起來是多少?

此處原文是:

遂令兵六萬率降民及所得人畜前行歸國,帝與諸王大臣領兵四萬移營。——《滿洲實錄》卷四,四月十三日條。

除此之外,昭槤在《嘯亭雜錄》記載說:

「高廟(努爾哈赤)初,滿洲軍尚寡,時董鄂溫順公諱何和理者為琿春部長,兵馬精壯,雄長一方。上欲借其軍力,延置興京,潁以賓禮,以公主妻之。乃率兵馬五萬餘歸降。薩爾滸之役,卒敗明師者,皆公力也。」

此處說後金在薩爾滸之戰藉助了何和禮歸附努爾哈赤時的兵。何和禮雖然不可能如文中所說有那麼多兵,但是他說明努爾哈赤當時借用了其他部族的兵力,也就是說,參戰的後金軍隊並非完全是女真八旗,那麼完全有可能當初被俘虜的漢人也被他們用來參戰。

這事,也有佐證。

《神宗實錄》記載劉綎捷報說,劉綎行至馬家寨口,忽遇伏兵,「斬獲真夷八十五級,生擒夷漢八十八名」,此處「真夷」和「夷漢」便是對女真人和後金漢人的稱呼,而眾所周知的是,東路軍覆滅和後金假傳西路軍令有關,既然是傳杜松的軍令,讓一個剃了發的八旗兵去,顯然不合適,那麼是什麼人去傳的令呢?呵呵。

楊鎬對後金兵馬人數的記載是:

蓋奴酋之兵,據陣上共見約有十萬。

《滿文老檔》記載,萬曆四十六年,後金攻打撫順時,是:

四月十三日,寅日巳時,發八旗十萬兵征明。

也就是上文我說的「遂令兵六萬率降民及所得人畜前行歸國,帝與諸王大臣領兵四萬移營」的事。

萬曆四十七年,遼東經略熊廷弼《敬陳戰守大略疏》中說:

今賊改元僭號,已並有兩關、灰扒、魚皮、鳥喇、惡古里、虧知介、何伊難一帶,海東諸國兵眾。又令降將李永芳等收集三路開鐵降兵萬人,計兵已近十萬

無獨有偶,朝鮮方面也寫了類似的。

薩爾滸之戰的時候有個朝鮮人被俘,這哥們在後金被羈押一年之久,回頭寫了一本《建州聞見錄》,其中就他見到的後金兵馬說:

今則長甲軍十萬餘騎,短甲軍亦不下其數雲。

若是僅明朝一方面聲稱後金十萬兵馬,或許有摻水之嫌,可這參與過薩爾滸的明、金、朝三方不同渠道的記載都是此數,我感覺這不是一個明朝故意誇大就能回答的。

哦對了,還有個問題是,明軍是不是真的就全軍覆沒了?

不是的。

王在晉《三朝遼事實錄》對這個問題,說:

陣亡道鎮副協參游都司通判守備中軍千把總軍官共三百一十餘員名,並印信一顆;陣亡軍丁四萬五千八百七十餘員名,馬騾駝共二萬八千六百餘匹頭只。今陣回見在並召集官軍共四萬二千三百六十餘員名。

大致是回來一半,戰死一半。考慮到李如柏那一路基本沒參與,而劉綎那一萬人是真的全軍覆沒了,所以這個人數大致是西、南、北三路的。

戶部山西清吏司主事吳伯與說:

我兵屬李如柏一路者未動,而杜松一路敗陣歸者尚一萬四千餘,合馬林一路,總收拾整頓之,可五萬餘人。

杜松的西路軍回來了一萬四千餘,比如監軍太監東廠的郭真郭公公、錦衣衛的千戶陸文昭、百戶沈煉(大霧)。

巧的是,一向以挑刺找茬為己任的科道官員們,也有類似的記錄:

比如,戶科給事中姚宗文說:

馬林尚擁余兵,劉綎得成小捷,李如柏全師撤回,即杜松殘兵散亂虜地者,尚可多方召集,合兵得五六萬。

所以,這一仗,僅從人數上找原因,恐怕欠妥。

楊鎬曾說:

選調宣大山西延寧甘固七鎮兵馬一萬六千,薊鎮各營路兵丁數千,及遼鎮招募新兵貳萬。
山東巡撫李長庚奏:登州三營共額兵二千四百一十九名,今奉旨挑選一千五百渡遼應援。

一萬六千兵馬,居然來自宣大山西延寧甘固七鎮,再加上提到的薊、遼、山東,不下十處。請問,如此兵馬,怎麼磨合?

還有杜總兵。

《神宗實錄》卷五七〇,四十六年五月乙未:

起山海關總兵杜松,奏乞寬限招募家丁方可抵關,上命兼程赴任。

命兼程赴任,請問那怎麼「奏乞寬限招募家丁」?

另外,《光海君日記》旁註說:

綎嘗鎮四川,有手下苗兵甚精猛,嘗以御西羌,屢捷。及是,綎言少需即來,鎬不許,促進兵,故云。

姜弘立曾問劉綎:

「然則東路兵甚孤,老爺何不請兵?」劉綎回答:「楊爺與俺自不相好,必要致死。俺亦受國厚恩,以死自許,而二子時未食祿,故留置寬奠矣。」姜又問:「進兵何速也?」 劉綎回答:「兵家勝籌,惟在得天時、得地利、順人心而已。天氣尚寒,不可謂得天時也,道路泥濘,不可謂得地利也,俺不得主柄,奈何?」

天氣尚寒,不得天時;道路泥濘,不得地利;將帥不和,一線的主將說了不算,不得人和。

怎麼打?

寧南左侯:如果你穿越回明末指揮薩爾滸之戰,你會怎樣挽回大明的劣勢?


戰爭是政治的延續。這是克勞塞維茨的經典論斷,鑒於樓上的朋友都沒有涉及到政治方面,我就淺談一下。

從張居正死後到努爾哈赤為首的後金拎刀子鬧事,明朝首輔大概就沒有關心邊事的了,拋開個體因素主要原因有兩個:1.廟堂事情多忙不過來 2.不是沒本事就是沒意識,不關心邊事

忙的具體表現為:1.打擊異己,拉幫結派,今天聯合這個彈劾那個,明天聯合那個彈劾這個,時而朋友時而敵人,乾的這些事總結下來就是倆字:

黨爭。

除了黨爭之外也是有一些共同目標的,那就是「爭國本」這一涉及到皇權社會中最重要的問題,也是國家的根本,而且鑒於當時的形勢,這個問題也顯得尤其重要。當然了,聯合也是暫時的,大家雖然有共同的目標,但因為立場角度不同對這一問題的看法也不同,方式方法自然也不同,過程中自然而然不可避免的又夾雜上了黨爭的因素。

以這兩件事為主的一些列事件最後導致的結果我們也知道,那就是所謂的萬曆不上朝,很多朝臣要麼是因為黨爭而被對手弄的打了辭職報告,要麼就是因為爭國本事件中反對領導表現過於搶眼而被萬曆解僱,這樣一來剩下的同志已經不多,然而在那個飽讀詩書禮義的年代,窮啥不能窮肚子,沒啥不能沒品德,剩下的同志中又有一部分人可能為了表現自己不為強權不為做官追求崇高理想的品德,紛紛主動上書請求辭職。(事實證明,裡面不少仁兄是以退為進,以一時的犧牲換去以後更大的利益)

一來二去,大家驚奇的發現,北京再也不堵車了,早高峰也沒有了,密集恐懼症也大有好轉,自己身邊的同事也能扳手指頭數了,以前吵架拌嘴看見就頭疼背後忍不住畫個圈圈詛咒你的同事也都不在了。

這還不是最驚喜的,更驚喜的還在後面,稀稀拉拉幾個人回到各自所屬部委機關面對堆積如山的工作報告工作文件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沒人幹活了。

萬曆三十四年二月,大學士朱賡等上奏:

「臣昨同文武百官齊赴文華門候駕,見二品班內,止戶部尚書趙世卿一員。」

六部部長就一個在位的,主管軍事的國防部連個部長也沒有,有事也沒人管。

而此時的努爾哈赤早已經一統建州女真各部,十三年前就早已取得古勒山之戰的勝利大敗九部聯軍,此刻的努爾哈赤已經成為遼東各方勢力都不可忽視的存在。

同年,復出的遼東總兵李成梁早已英雄暮年,面對強勢崛起的努爾哈赤李成梁做出了無奈之舉,也是皇漢認為李成梁為「漢奸」的鐵證,那就是放棄自己一手打造的寬甸六堡,求得自己一家平安。

多說一句,我從來沒有認為李成梁是所謂的漢奸,你可以去詳細看看李成梁的個人資料以及李成梁生平履歷,注意時間順序,如果你懶得看,起碼你多看幾遍明史李成梁傳。

遼東地方對中央大概就是報喜不報憂,一切太平,形勢喜人,諸如此類,就即使報上去,結合前面所提到的情況,報給誰?

也不要罵遼東地方,這個問題很簡單,如果報了,中央沒看到或沒重視,和沒報一樣,努爾哈赤依然崛起;可是如果萬一被人看到了,重視了,好,第一個倒霉的就是自己,就是監管不力,甚至給你一個通敵的大帽子,為什麼要放棄好好的仕途?為什麼要為集體的責任背鍋呢?這個要求未免有些強人所難。

本來幹活的人就已經很少了,就是一個人當五個人用尚且不夠,這裡面還有人要求辭職。

原因很簡單,活是十人份的,干工作的就是兩三人,任務量翻了倍,工資呢?年假呢?福利待遇呢?老婆孩子熱炕頭呢?領導的嘉獎呢哪怕是口頭的?通通沒有。這明顯不符合當初簽訂的就業協議呀!

好,別的沒有,熬資歷混升職總可以吧?行政級別解決一下吧?沒實權給個什麼巡視員調研員總可以吧?報告打到吏部,先打到人事司(文選清吏司),負責人不在;人事司上報,上報正副部長;正部長不在,副部長有一個,可說話不算數;再等,副部長掛常務頭銜,負責處理吏部事物(掌印),你傾訴一番苦水,領導表示這些年大家都不同意,給你上報皇上,只要皇上批准,一切完成。

到這裡可以鬆一口氣了?你想多了。因為萬曆同志很少看奏章,要麼不看要麼哪天心情好了挑重要的看看。

這裡有人可能要罵街了,說萬曆四十年不上朝,這裡我們不討論,我們只從一個人的角度來說,鑒於以往經驗,這些奏章很大一部分都是有關太子問題的,萬曆一看就煩,甚至可能得上了恐懼症,這就好比我們老說的相親恐懼症,每逢過年回家二大姑三大姨就要問你單身問題以至於很多年輕人一想到回家就頭疼,萬曆也是如此,拋開對錯起碼這是一個正常合理的反應。

所以多會能升職,這個屬於運氣問題。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別說國家出了大亂子比如造反打仗,就連日常事務都難以維持,一些大臣就以退為進,以辭職來逼迫萬曆補充缺少的官員,結果奏章也是泥牛入海,其中最具代表的就是首輔李廷機,眼見逼迫無效,老爺子打算真的辭職了,房子也賣了,先把家人打發回老家,告訴老伴自己隨後就到,自己先找了個寺廟湊乎兩天,辭職報告一批准就回家。(老爺子可能比較崇尚佛教,也可能是經濟不寬裕,畢竟工資也不高也沒什麼灰色收入)

之後的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李廷機的辭職報告寫了一封又一封,日子是過了一天又一天,春去秋來寒來暑往,五年過去了,老李頭還是沒辭職成功。

辭職沒成功,房子也賣了,在廟裡的暫住成了常住,常住成了第二個家,李廷機因此得到了一個聞名世人的外號:

廟住閣老。

後來李廷機回到了老家不是因為五年的辭職報告得到了批複,而是老李頭自己估量看情形大概辭職報告是批不下來了,就是批下來自己這老身子骨怕也是熬不住了,白事弄不好就得在北京辦了,一咬牙一跺腳李廷機在沒有經過組織批准的情況下擅自離開了自己的工作崗位。

相信李廷機心中是後悔的,後悔自己為什麼當初沒有直接走,人生有幾個五年啊!

鑒於老李頭的例子,明朝各部門後輩官員在辭職這件事上少走了很多彎路,寫一封辭職信就走的,寫三封表達誠意的,把大印鑰匙這些放在辦公室的,還有就是不寫報告打個招呼直接走的,反正沒人管。

這些人當官當的恨不得辭職,千方百計回家,可有些人千方百計要當官,至於流程大概如之前這般,所以這些官員和後備官員的處境好像錢鍾書《圍城》那句經典名言:

裡面的人想出來,外面的人想進去。

至於努爾哈赤在幹嗎,萬曆三十五年大敗海西女真烏拉部,同年消滅同為海西女真的輝發部,對外消滅敵人兼并勢力擴大勢力,對內解決弟弟舒爾哈齊長子褚英等不同勢力和內部矛盾,大概就是想幹嘛幹嘛,沒人管沒人問,前景一片大好。

用孟森先生《明清史講義》的一段話來總結:

「經過三十餘年(指努爾哈赤從萬曆十一年起兵到萬曆四十四年七大恨告天正式起兵伐明)中朝始竟不知有此事,後漸聞其強而羈縻之。至萬曆四十餘年稍稍傳說,已立國僭號,亦不以為意,直至入犯遼瀋,然後舉國震驚。廟堂若有留心邊事如居正其人,何至憒憒如此?」

努爾哈赤創業初期,朝廷不知道有此事;努爾哈赤統一建州上了創業板,朝廷里有些人才剛聽到一點風聲;努爾哈赤IPO撞了鍾市值做大了,這才讓多數人知道有這麼個事了,不過大家還是沒當回事;直到後金大軍拿下遼陽瀋陽,明軍數萬大軍傾覆,巡撫自殺殉國,關外眼看不保,京師都儼然危急,大傢伙才互相問這孫子哪裡蹦出來的?

孩子死了你來奶了,苗都死了你來水了,明天考試了你今晚開始複習了,晚了!

插個小知識,努爾哈赤建立後金稱天命汗明朝是不知道的,是北面鄰居小老弟告了才知道。

每次想到這裡,我的腦海中總是浮現出《建國大業》中陳坤飾演的蔣經國在宋美齡調和下面對孔令侃的情景,面對孔令侃的無所謂和宋美齡的不分大局,他竭盡壓抑後的爆發:

「zg已經在搞土地改革和政治協商了!連蔡廷鍇和沈鈞儒都去了東北!mzd要另立政府和中央政府分庭抗禮了!」

此情此景,多麼的相似,當努爾哈赤及其建立的後金政權走進大明視野的時候,遼東已經成為了這個帝國的一塊心病,雖然中途有些好轉但最後還是成為了寄宿於帝國身體的跗骨之蛆,成為了明帝國轟然倒塌的一個重要原因,在與其他因素的互相影響下(農民起義 黨爭 等)讓大明王朝走上了回天乏術的絕路。

再說軍事,拋開人數這些東西不說,咱們只說實際的,拿這些東西在那洗來洗去鑽文字漏洞玩文字遊戲實在無趣。

先說歷史,不少人鼓吹的萬曆三大征,其中作為一等一主力的就是遼東明軍,也就是所謂李成梁一手打造的遼東鐵騎,三大戰役一個不落,打日本那更是作為東道主,主力中的主力,至於某些所謂村長械鬥的,高貴的大漢族民族主義找人和歷史小白可以自己找找資料看看,別在這笑話當初甲午戰爭的清流人士,人家好歹也是中狀元當翰林再不濟也是科舉過來的,論能力論資歷都比不過人家,開個上帝視角秀優越,別一方面笑話百年前的先人驕傲自大自己扭頭就笑話人家村長鄉長「雖遠必誅」的。

結果就是戰力強悍的遼東明軍損耗殆盡,這在客觀上為努爾哈赤的崛起以及薩爾滸之戰明軍的失敗埋下了伏筆。

不光戰力不夠,且兵源嚴重稀缺,嘉靖年間遼東尚有十一萬明軍,可薩爾滸前夕遼東只有六萬明軍,嚴重缺額。拋開領空餉土地兼并等因素,萬曆的礦稅政策也是一大主因,尤其是高淮作為遼東礦監,遼東當時民諺有這麼個說法:

遼人無腦皆淮剜之,遼人無髓皆淮吸之。

影響也沒多大,也就是因為高淮遼東明軍鬧了幾次兵變而已,規模也沒多大,也就錦州加上遼瀋十幾個地方几萬人,好多老百姓都投入了努爾哈赤的懷抱當起某些人動不動就要扣帽子的「帶路黨」「漢奸」,其中很多都是鐵匠,給努爾哈赤帶去了先進的冶鐵技術,以上都拜高公公所賜。薩爾滸之戰中的馬林曾就任過遼東總兵,和高公公起過正面衝突,然後光榮的就被整下去了,薩爾滸之戰是因為他當過遼東總兵有經驗外加可能是真沒人了所以才起用的。

再說兵力。遼東六萬明軍拋開必須的守衛工作,大概抽出三四萬人;其餘空缺就來自各處的徵調,什麼遠的如江浙地區川貴地區,近的比如山西河北薊州陝西(陝西明軍也是一大兵源地),你出三千我出兩千的,幾家前前後後湊個兩三萬;剩餘的就是遼東本地的招兵,戶部撥款。

這形成的問題就是以遼東明軍為主,以各地客兵為輔的明軍,其中遼東明軍又分為老兵和新兵。

遼東明軍戰鬥力上面也說了,咱們就說這些客兵的戰鬥力。

事實證明,拋開南軍的老底子,其他各處的明軍戰鬥力還不如遼東明軍,因為對於這些明軍在接到趕赴遼東的命令時,他們的反應是這樣的:

「調到的援兵皆伏地哀號,不願出關。」

「騷擾驛道市舍,所至凌虐姦淫,無所不至。」

這樣的表現應該出現在土匪而非朝廷的正規軍身上。

某漢也別著急,這不是抹黑,因為這些記載來自明朝最權威的官方記載:《明神宗實錄》。

至於糧餉,最先是萬曆象徵性出十萬兩內帑,其中「五萬九千,或黑如漆,或脆如土」,最後加征遼餉才勉強湊夠,但緊張的糧餉也導致朝內一直催促楊前線的楊鎬出兵,一日發三紅旗促進。

總之,薩爾滸之戰這樣的戰役的結果是歸結到一個人或幾個人身上的,楊鎬不行,馬林不行,李如柏不行,萬曆不行,方從哲不行,東林黨也不行,哪怕是作為勝利方的努爾哈赤也不行。

在歷史的洪流中,任何人都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哪怕他是英雄或是領袖,在歷史的車輪面前都與販夫走卒沒有任何區別。

(一口氣編下來,沒過多參考資料,憑藉自己的記憶,有不經意錯誤請見諒。)


大明朝到那個時候已經武備廢弛,戚繼光的軍事改革很遺憾地沒能推進下去。原本的衛所制度基本崩潰,打仗依靠的是將領私兵,其餘看著人多、但沒啥戰鬥力、雜役滴幹活。

按說就這樣子的部隊,從我們後世的上帝視角來看斷然不敢派到關外跟滿清打野戰,可是明朝高層犯了一系列錯誤。

較早前的萬曆三大征雖然耗費無數,好歹是打贏了,都取得了滿意的戰果。站在萬曆皇帝和一眾高官的立場看,他們是斷不會意識到滿洲軍隊同上述三個敵人的巨大區別的。區別不僅在於組織結構、戰鬥意志,還在於戰技特點和裝備特點。

總之,滿洲軍隊的戰鬥力生成同明朝那段時間揍過的敵人全都不一樣。相應的剋制方法也不一樣。三大征中也出現過類似問題,所幸戰爭時間漫長,明軍有機會慢慢調整適應。可惜薩爾滸戰役結束得太快,沒有留給明軍適應的時間,這是其一

而明朝高層自以為對付的是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建州叛賊」,導致客觀上輕視了對手的戰鬥力、派遣了一支很難取勝的大軍去野外打浪戰。也就是說,明朝方面並不是忽略了前期情報準備工作,而是根本沒有掌握有效的情報,或者說沒有對情報作出有效的分析,更沒有因此在軍隊中做好妥善的準備,這是其二

至於分兵四路的問題,跟上述兩個問題比較起來都不算啥大事。記住,站在明朝的立場是去「剿匪」的,是去武裝取締造反勢力的。三大征裡面有兩次都是這種類型的作戰,都是圍住叛匪核心據點反覆拉鋸戰。三大征已經快耗幹了萬曆的國庫,只要他有得選絕對不願意跟努爾哈赤對打幾年甚至幾十年,所以儘可能短時間內圍殲滿洲叛匪才是首選方案。戰役開始前萬曆反覆下旨催促主帥楊犒出兵,也是因為這個。

再看看明軍的戰前動員情況,從萬曆四十六年四月努爾哈赤發出《七大恨》,九月萬曆皇帝下令備戰。從宣府、大同、山西、延綏、寧夏、甘肅、固原抽調兵力集結到遼東方向,也就是說這次作戰朝廷還是高度重視的,除了本來就在東北方向的薊、遼二鎮,九邊重鎮餘下的那七個軍區都出了軍隊參戰。

還從四川、廣東、山東、陝西和南北直隸這些省軍區調了各自的拳頭部隊參戰。

還從浙江調善戰浙軍步兵四千,也就是當年的戚家軍余部,來東北參戰。

另外還徵調各少數民族兇悍善戰的土司兵、東北親大明的葉赫那拉部落女真兵、朝鮮王國的僕從兵。。。這麼多軍隊雜糅到一塊組成混成兵團,目標是圍殲努爾哈赤於老巢——赫圖阿拉。

看看地圖吧,光戰前動員和集結就花了半年時間。葉赫的軍隊之前還在跟滿洲交手,所以只能從北邊往南進攻,而悍將劉挺包括他指揮的朝鮮僕從軍,得從鴨綠江以南過來,所以只能從南往北進攻。剩下兩路歸屬於楊犒杜松的主力,以及李如柏指揮的原遼東軍,這兩支嚴格講都是從西南往東北方向進攻。

所以其實不完全是故意分兵,而是徵調了太多地方的太多軍隊參戰,如果不分兵圍剿、則集結需要耗費的時間更長,萬曆的財政更捉襟見肘。同時,一旦把所有軍隊都提前集結到同一個方向,明朝還得擔心滿清突然流竄到北邊滅了空虛的葉赫、或者南邊滅了空虛的朝鮮。到時候再想追繳這股滿洲叛賊,又更麻煩了。

話說以明軍那幾十年的作戰經歷來看,分兵也沒什麼大不了。以劣勢兵力遭遇敵軍主力也沒什麼大不了。前提是能堅持住,別一打照面就給人家滅了。

就在二十多年前的朝鮮,李如松跟日本人遭遇的那場碧蹄館之戰,也是劣勢兵力突然迎敵,硬是利用地形結車陣扛到增援部隊過來接應回去。

可是到了薩爾滸,主將杜松帶領的主力,按說是兵力最雄厚最能打的,結果堅持了不到一天,在守大營的前提下被人家像割草一樣給屠了。假設杜松能堅持個三五天,以四路明軍實際互相間隔的直線距離來說也就一百公里上下,就算不能來支援杜松,也可以先突進赫圖阿拉把努爾哈赤的老巢端掉。

實際上,整場薩爾滸打完,也沒撐滿五天。。。搞笑的是明朝自以為了解努爾哈赤的建州女真,其實一點也不了解。而努爾哈赤卻是真正了解明朝,不僅做好了相應準備來克制明軍發揮,還部署大量間諜、對整個戰場動態可謂了如指掌,否則他也不敢帶著隊伍在幾天內連續高強度奔襲作戰。

從戰略上看,明朝可以說從一開始就輸了,被全滅也一點不奇怪。

但是從戰術上看,我認為主要敗在杜松這一路,假設杜松能夠死撐個三天才崩潰,那其他幾路必然有機會圍殺努爾哈赤。從杜松一照面就兵敗身死的那一刻起,明軍的圍剿計劃就徹底破產,就應該考慮如何止損。

結果北邊收到消息的馬林部隊竟然還想接著打、而且東邊劉挺部隊竟然還被努爾哈赤的間諜給騙了,這兩路人馬的處置失誤才是整個薩爾滸明軍損失慘重的關鍵。

以大明朝的國力相對於滿清之雄厚,即使沒了杜松這一路,大不了財政吃緊個幾年才動員一批軍隊來東北補缺口。但是馬林、劉挺所部經營多年的人馬全滅,葉赫、朝鮮這些盟友和僕從軍的損失,才一下子讓薩爾滸的失敗顯得那麼凄慘。

話說此役遼東軍頭們坑死了全天下的友軍,很難說清楚遼東李家是不是通敵。接下來幾十年他們還得繼續坑全天下的援軍。。。


洪承疇倒是沒分兵,結果後路被斷,又被人批評說只知道抱團等死。
你戰鬥力太弱就到處都是窟窿,怎麼著也打不贏,就好像你和faker打對線,你稍微補一個兵就可能被單殺,你不補兵吧,早晚會因為經濟差太大被塔下單殺,反正你是找不到正確的策略。


大明雖然裝備了先進的火槍火炮,可惜沒有產生對應的戰術。在野戰進攻方面,西班牙方陣應該是火繩槍時代的完美結合。在防禦方面大明也沒有出現西方那種能夠抵禦游牧弓騎的板甲,城池的建設還是高聳的城牆,而同時代的西方已經發現面對火炮,低矮厚重的棱堡才是王道……總之差的不是硬體,從紅夷那裡學藝不精啊!滿文老檔詳細記錄了每次攻破明軍的戰術,明軍野戰大多是挖壕立寨四周環列槍炮,金兵進攻多是重甲步兵在前,持盾或者推盾車,後面是弓箭手拋射,騎兵兩翼射擊,一旦明軍陣動就峰擁而擊,當然後期金軍也多槍炮了。明兵守城多是在城外挖數層壕溝,立木欄矮牆,城上城下環列槍炮,金軍破城早期就是推盾車逼近填豪溝,樹清城下,若登城困難就用工兵挖塌城牆。對比西方同時代的戰術和防禦就知道明軍為什麼那麼水了!西班牙方陣的戰術中國人一直到滿清末年才被太平軍在對付騎兵時候所運用,很有可能是當時軍中的洋外援教的,明軍當年的戰術完全脫離火器時代……

最近出差今天有空談談自己的淺見吧!

薩爾滸之戰不光是今天,當年的明廷在戰敗後也掀起了大討論,先介紹一下戰爭的過程吧:

(借用知友的圖片一張 如下)

」二月十五日,遣步兵一萬五千往薩爾滸地方運築城之石,並派騎兵四百衛之。」《滿文老檔》

「明兵見我運石步兵登界藩地方之吉林哈達,即將吉林哈達圍之。」由此而行,未時至界藩。見明兵兩萬攻我界藩築城之地,我步兵立於吉林哈達之上,另一隊明兵則立於蒴爾滸山上。先前派往護衛步兵之四百騎兵,待明前鋒大營軍過,尾隨而進,自薩爾滸山口直殺至界藩渡口。大軍至,吉林哈達之步兵下擊明兵,斬近百人。《滿文老檔》


楊司令的總部部署就不說了,上面是杜松三月一日到達戰場後和金兵的前哨戰,看到這裡,就已經預見杜軍必敗了。

首先,他冒敵輕進,不知敵情,吉林峰守軍1萬5000人真不是他2萬人可以仰攻的下來的,比馬林兵先走一天半,孤軍深入,還真不是中了埋伏。

其次,杜軍不過3萬人,上來就分1萬留守薩爾滸山,更給了金兵各個擊破的優勢。

最後,到達戰場以後未派出斥候偵查敵情,若說前面分兵是為了護衛後軍渡口,在界潘渡口被金軍留守山下的護軍突襲,居然沒有做出及時反應。

金兵到達戰場以後,領兵的大貝勒原來計劃是先派兵1000上山,會合山上守軍,然後將八旗兵分為二,四旗監視薩爾滸山上兵,四旗與吉林峰兵上下夾擊山下明兵。但是薑是老的辣,老奴趕到戰場以後立刻否定了這個計劃。

汗曰:「已至申時矣!天色已晚。命左翼四旗兵先擊薩爾滸山上之兵。此兵敗走後其界藩之兵自必動搖。」《滿文老檔》

金兵2旗監視吉林峰明軍,集中五旗,仰攻薩爾滸明兵,至少是4萬VS1萬,以絕對優勢兵力迅速解決了戰鬥。然後回頭與吉林峰兵會合6萬VS2萬,杜松兵覆滅,金兵傷亡極少,要知道申時是現在的大概15~17點,當天就解決了戰鬥。戰鬥的過程中因為天色昏暗,明軍為了點槍、放炮,點燃火把,成了夜幕中金兵弓箭手的活靶子,第一波就被射殺,幾乎沒發揮火力。


很快我們的馬總兵到了,而且很快。

見有一營明兵於尚間崖南、碩欽山北掘壕立營,各營間鳴鑼擊鼓。當夜即往告大貝勒。「《滿文老檔》

也就是剛剛擊敗杜松兵,當天夜裡,馬林兵就到了上圖中的尚間崖,時間差也就是半天的路程,可見杜松若不分兵多撐個一天,就能看到希望啊!

馬林軍到了戰場以後,估計已經接到杜松潰兵戰報,所以他當夜將軍隊兵分三營,潘宗顏、龔念遂各領萬人單獨立營,互為犄角之勢。可惜的是這犄角之勢是形成了,但是被金兵各個擊破,相互之間毫無救援。

經過一夜休整,第二天一大早,後金先擊弱旅。

」明兵連發槍炮而不響,我兵遂全線進擊,推倒其戰車盾牌,擊敗其一萬兵,併合殲之。「——龔念遂營敗亡。

金兵破營後,四處圍剿潰兵。老奴帶了接近兩旗兵,準備佔領馬林營旁的高地向下俯擊。

馬林兵挖壕三層環列槍炮,從早上等到中午也沒見金兵進攻,龔念遂那邊連個炮聲都沒有,估計搞的很鬱悶,看老奴兵少,乘金兵上山隊伍不整,主動出擊老奴,著實嚇的金兵措手不及。

」謂汗曰:「父,事急矣!明軍已來戰,我宜進擊之!」遂策馬迎敵沖入。「

不過很可惜,追殺龔念遂的六旗兵及時趕來,立即投入戰鬥——馬林營敗亡。

金兵經過休整以後奔下一個目標——潘宗顏營。

」自此回師往襲斐芬山另一營明兵。命半數兵下馬,擐重甲者執長矛及大刀在前,輕甲者自後射箭。另半數兵騎馬殿後,向山上行,以圍攻其大山。明軍於山上樹牌,發槍炮以戰,我軍全然不顧,一擁而上,遂破其擋牌。未刻,盡殺其一萬兵,乃收兵。「

至次明軍主力被全殲,幾乎每一場戰鬥,金兵都是絕對優勢,至少都是明軍的2-4倍。

劉綎死的很冤枉——他真不是被故意伏擊的。
在擊敗明兵主力以後,老奴眾人大喜過望,取得那麼大的勝利,打的那麼順手,簡直出乎意外。在派出達爾漢侍衛帶兵1千、阿敏台吉帶兵2千前去監視、搜索劉軍以後,搞了一場盛大的晚會:」汗率大貝勒及眾軍後行至界藩,行以破明大兵之禮,刑八牛祭纛告天。「隨後大貝勒帶大兵迎戰劉軍。
」大貝勒率兵縱馬急馳三日,第四日行至嘉哈密林處,馬皆緩行。巳時,甫出瓦爾喀什密林,即遇明二萬精兵前來。以不足一萬兵為先導搜索而來。「
這是一場遭遇戰。
明軍見大貝勒之兵,即登阿布達哩山。時大貝勒欲親率眾軍先據山巔,自上往下衝擊。「
」......兩軍搏戰,相持不下。「
雙方立即開始接戰,而且戰況激烈,處於膠著狀態。劉綎這個時候最希望估計就是後面的那一萬明兵快快趕到,但是很不幸的事情發生了。後金先前排出的那3千軍隊,居然碰巧趕到戰場,而且剛好插入明軍後隊,在明軍後隊進入山谷的時候提前發現他們,在谷口設伏,待明軍入谷以後從後掩殺,明軍全軍覆滅。
後面還沒趕到戰場的朝鮮夥伴很利索的綁了部隊中的明兵,然後投降了。

明軍敗因:首先各路大軍協調不一,先後趕到戰場,被金兵一一殲滅。其次明軍戰術用的是標準的戚繼光備蒙古輕騎的方法,依靠壕溝、戰車建立障礙,發揮火器的優勢,但是面對擅長攻堅的後金重甲步兵完全失效,而且固守營內,完全被動挨打,最重要的是相互也無法救援。最後開戰的時候是三月初,去過東北的都知道,那邊三月份是什麼溫度,風有多大。火繩槍、火炮在這種溫度下如何裝填、如何裝葯點燃。明軍過度依賴火器,在整個戰爭中投射武器幾乎沒發揮優勢。反倒是後金多次記錄:」超出眾軍,先入陣射殺,致使明軍未及多放槍炮焉。「於是兩軍交戰,幾經射殺,明軍盡倒斃。」


薩爾滸之戰明朝戰敗原因分析:

一,先說軍隊

明朝雖號稱有百萬雄師,但那只是號稱。明軍要真是「雄師」,就不會敗了。明朝一代軍隊的腐敗;軍人地位的低下;利益集團對整個軍隊和基層士兵的壓榨與盤剝,在中國歷史上是有名的。基層的士兵,有的居然弄得比農民還窮困。這些因素都早已從根源上可怕的侵蝕與毀壞了明朝軍隊的戰鬥力。薩爾滸戰前的整個明朝的國防力量,不客氣地講大多數已經就是這樣了,還談什麼「雄師」。別說此時的明朝軍隊遠比朱元璋朱棣時代遜色,就是戚繼光鎮守蘄鎮打造出的那樣的有戰鬥力的軍隊;明軍李如松入朝與日本人硬碰硬的軍隊;在戰前的明朝,可以說都找不著了。

而且薩爾滸戰前,明朝的國庫早已被萬曆三大征掏空;國家財力甚至比萬曆三大征之前還窘迫。薩爾滸戰前出兵,明軍對外號稱47萬,實際上只有8萬8千餘人。而且這8萬多軍隊還是費很大勁臨時從各方拼湊組建起來的。其中有九邊中其他邊鎮的部隊;有南京、山東、浙江的海防部隊;還有臨時招募的。各方軍隊互不統屬,號令不一,還缺少精壯之兵。至於士氣,有不少是「皆伏地哀號,不願出關」。連為國而戰的士氣和榮譽感都沒有。後來還有葉赫部的幾千盟軍(未起作用),朝鮮的1萬5千援軍,加在一起十餘萬人。而努爾哈赤號稱擁軍十萬,雖也有誇大虛張聲勢之處,但實際兵力還是有六萬。雙方的兵力對比並不懸殊;明軍並無太大的兵力優勢(要是明軍真有四十多萬,努爾哈赤還真扛不住。可惜不是啊)。況且,女真軍隊相對強悍,敢打敢拼。早在攻打清河堡時,女真兵受明軍火器殺傷甚重,屍積如山;但依然冒死衝鋒,最終攻取明軍據點。——對方是女真軍這樣兇悍的敵人;己方卻是士氣不振「不願出關」的士兵。此時怎麼罵明朝平時不好好建設軍隊已經沒用了,太晚了!

二,說戰前明朝的經濟實力

打仗,這背後打的就是後勤和錢。本來明朝這個龐然大物與努爾哈赤的後金相比,明朝畢竟是個大塊頭,小小的後金根本沒法比。但是明朝表面雖確實比女真有的是錢,可是中央財政的錢卻一點不多。戰前,戶部搞了個預算,需要戰費300萬兩。萬曆皇帝還真就挺當回事,從自己內庫撥出100萬兩,還缺200萬。沒招,強行攤派。令南京戶部工部各湊50萬,太僕寺、工部水衡司從水利工程費用甚至買馬費用中摳40萬。結果連這攤派的費用都沒能湊夠(湊夠了也就230萬,仍不足300萬)。這回急眼了。萬曆批准了三件事來緊急搞錢。

加稅,除貴州外,全國應納稅土地700餘萬頃,每畝加增稅銀三厘多;後加征數額上漲到九厘,可以增收200多萬兩(這還是想起並緊急用上了當年張居正編撰的《會計錄》。張居正,可是當年萬曆親手從政治上給打倒的人啊。這回怎麼批判張居正的全不顧了,還是得撿起來人家當年弄出的東西。你說你當年要是把張居正那一套好東西繼承至今,明帝國現在是不是能強多了?)。

不管那麼多了,賣官、賣監生指標和資格。只要你拿錢來,咱就賣!三,各衙門工役的工資,降50%。——這三項措施,跟皇親國戚、大官僚大地主居然沒挨上什麼實質的邊;大刀全落到弱勢群體,諸如小地主、老百姓、工役身上了。張居正當年是「損上益下」,連相對強勢的利益集團都敢碰;現在萬曆是「損下益軍」。貧富懸殊又給拉大了。民間怨聲載道。再說「損下」如果真正能達到「益軍」,倒也算厚著臉皮認了。可是真「益」到「軍」了嗎?——實際情況是發到軍隊的,還不到這些錢的一半。軍隊的餉銀仍然無法保證按時足額發放。軍隊要餉銀,像求爺爺告奶奶似的。——戰前明朝的中央財政,就是這麼個樣子。

三,說戰前明朝中央的軍事指揮系統

到努爾哈赤攻佔撫順時,明朝兵部尚書職位居然是空缺;連代理幹部都沒有。直至女真兵鋒逼近瀋陽,才緊急任命黃嘉善出任兵部尚書。到此時兵部這麼一個對國家如此至關重要的部門,已經半年沒人主持工作了。皇帝不上朝,兵部工作不能有效運轉。中央軍事部門,在遼東警報頻頻之時都能弄成這樣,真是打明帝國自己的臉啊!

四,說選帥用人

選的居然是楊鎬這個軍事庸才。這傢伙,可以說是明軍的喪門星。在當年朝鮮對日作戰中的蔚山戰役中,明軍本來已經攻破了日軍的好幾道陣地,如果一鼓作氣打下去,這場仗就勝利了;就算是傷亡大也是勝利。可是這個楊鎬卻命令軍隊去割首級(為自己撈取戰功資本),自斷兵鋒;日本援軍來時,他又率先逃跑。結果導致明軍先勝後敗,遭受重大傷亡。就是這麼個草包,因為上邊依附齊黨,朝鮮之戰後的萬曆三十八年,竟然被提拔為遼東巡撫(可見明朝朝中內部腐敗,這樣的人還能用)。他任職期間,已經有人警告他努爾哈赤將是遼東巨患,楊鎬居然視而不見。到了薩爾滸戰前,這傢伙竟被任命為經略,兼任遼東巡撫,並賜尚方寶劍。朝中一個御史舉薦他說的話太讓人噁心:「虜逐原野,其技幾何?勁兵宿將,惟我知之。鎬之才力,足以辦此!」(明朝內部的黨爭、派系真耽誤事)——楊鎬草包,去對付努爾哈赤這樣的軍事政治強人,還弄個「努爾哈赤其技幾何,鎬之才力,足以把努爾哈赤辦了」。軍國大事,就這麼無知吹牛盲目狂妄。明朝朝中的大臣,就是這樣的大臣。丟人丟國家的臉都到家了!要是張居正在,早就一腳把這個御史踢飛了。

下邊就看楊鎬怎麼去辦努爾哈赤的吧。這個低能草包,竟然將出征赫圖阿拉的明軍一舉分成了四路。各路大軍彼此音信不通,各為孤軍;最可氣的,軍事保密工作又沒做好。四路大軍拆分、各自出征的日期,這樣至關明朝軍隊生死的機密,戰前還可怕的泄露了。而努爾哈赤卻是以逸待勞,並且有條件以眾擊寡了。有說法是楊鎬居然給努爾哈赤下了戰表,將四路大軍出征的時間、路線全告知了努爾哈赤。如果此事是真的,只能說楊鎬是個二得不能再二的二貨。他是不是以為可以把努爾哈赤嚇跑,自己可以白撿個「打敗女真」的大功啊?努爾哈赤這個人物,難道是從小嚇大的嗎?

本來這次出戰的總兵力,即使全部集中到一起,也不敢說能一舉消滅努爾哈赤;讓草包統帥這麼一分,人家敵手的勝算暴增,自己一方的敗率也可怕的暴增。如果明軍總兵力不這樣拆分,而是步步為營,穩紮穩打,逼近了赫圖阿拉,努爾哈赤總歸是沒法躲過去的,他主動就要與明朝大軍來決戰。努爾哈赤全國的兵力,也就六萬。就算雙方打個兩敗俱傷,後金這點家底也是跟明朝耗不起的。而如果哪怕是真的打成了消耗戰,對明朝這樣的大國長遠看也還是有利的;後金軍隊如果在薩爾滸戰役中遭受相對大些的損失,此後繼續向遼東諸鎮攻城略地,只怕就不會像戰後現實中那麼順利了,攻城略地的後勁必然會打折扣。戰爭就是如此,或持久戰,或消耗戰,或速決戰,消滅減殺敵方有生力量才是根本。還有,明軍當時雖然戰鬥力下降,但裝備的火器卻是領先於後金的。關鍵是楊鎬沒有戚繼光那個本事,能把火器科學配置,形成合成集團兵種以發揮自己一方的優勢;這個庸才,就會自斷兵鋒,自毀優勢。軍事統帥之優劣,對戰爭和己方軍隊的影響太大了。俄羅斯靠一個庫圖佐夫,最終挫敗了縱橫歐洲的拿破崙;而像王振、明英宗、楊鎬這樣的軍事低能兒,你給它多少優勢和本錢,他也都能給你糟蹋掉。兵者,國之大事,死生存亡之道啊。薩爾滸這樣重要的戰役,明帝國偏偏選了個草包當統帥。這能怨誰呢?楊鎬在戰後被明朝處死。他死一百次都不冤。只可惜薩爾滸大戰的敗局帶來的深遠負面影響,楊鎬僅憑一死是償還不起給大明朝的。不過有能有才者受排擠不得重用,趨炎附勢者卻能當統帥;這從側面也發映出明帝國內部的政治並非賢明。明朝的上層,休想說沒責任。

所以說薩爾滸戰役,明朝失敗的種子在戰前就已經種下了。這是量變到質變的必然結果。腐朽沒落就要挨打(後世的清王朝也是同樣),這是歷史鐵律。


細節不多說,諸位回答的都很齊

宋代以後,中原政權和游牧民族對比,有一個巨大劣勢


游牧民族的兵,無論人數裝備錢糧多劣勢,身份上,不說是各部落的英雄,最少也是受尊敬的勇士,去打仗是有人誇的。

漢人這邊,當兵的是什麼?是賊配軍和奴隸一樣的軍戶。

士兵乃至到將軍都地位低下,所謂讀聖賢書入仕的文官碰到武官,優越感爆炸,恨不得尾巴翹到天上。

宋代讓罪犯去打仗去決定國家命運,想想也是奇觀了。明代軍戶也好不到什麼地方。

單單軍人身份差異這一條,就足夠抵擋2倍人數優勢。


明軍的策略是分兵合擊,兩路迎戰後金主力,兩路直搗後金老巢。該策略看起來還不錯,各路若配合得當,後金就會腹背受敵,政權就被扼殺在搖籃中了。
可問題是,明軍客場作戰,天時不好,上頭催得緊,貿然進兵。明軍對東北的山川地形也不了解,又沒有嚮導,路都不清楚。四路兵馬分隔很遠,信息溝通不暢,能分不能合。戰場形勢瞬息萬變,統帥與各路之間無法及時對應。還有就是明軍機動性很差,赫圖阿拉與薩爾滸相隔百多里,八旗兵跑一個來回,明軍還不知在哪個旮旯里折騰呢。明軍怕冷,又缺冬衣,武器也不咋地,全國徵調的部隊,還需磨合,又欠餉等等,士氣都很低落。
綜合上述因素,原本一個好策略,但未結合實情實景,那就是紙上談兵。知己知彼都沒做到,經略楊鎬要負責啊。
再看後金,生死存亡的保國之戰,同仇敵愾,士氣旺盛。主場作戰,天時地利,了如指掌。情報工作做得好,明軍幾路計劃,後金一清二楚。反看明軍,對對手缺乏了解,連個嚮導都沒有,可見一斑。
明軍分兵,後金利用機動性強的優勢,集中優勢兵力,來了個各個擊破。每一戰,都是以多打少(打杜松幾乎是五比一),但從整個戰局看,又是以少勝多,真是教科書式的經典戰例。
至於戰爭失敗後面的雙方的政治、軍事、經濟、文化等深層次原因,就多了去了,在此不贅述。


楊鎬當時的部署是這樣的:
兵分四路,一部號稱主力,以少數殘弱,從南而上誘敵。主力精銳自西而進,側面殲敵。余兩部配合。
為什麼不合併齊進呢?
當時,明軍與葉赫部,朝鮮兵力,約十一萬人,後金有六萬人。
實際上,楊鎬在瀋陽尚有一部,真正投入戰鬥的不過八九萬人。明軍以步兵為主,而後金為騎兵,機動性強。如合力齊進,只能被動挨打。因此,分兵圍擊的部署,是正確的。
儘管如此,明軍是迫於朝廷壓力而出戰,準備並不充分。明軍對戰鬥地理,沒有進行過充分考察,在進軍中遇到很多麻煩。那麼明軍為什麼不充分考察地形在戰鬥呢?因為這場戰爭朝廷沒有給足時間,而且在此之前明軍並沒有主動進擊的打算。
為什麼明軍此前不打算主動進擊?
這在明軍方面看來,這是不明智的。經過各方面的權衡,在敵方接戰明軍沒有必勝的把握。
所以,由於不熟地形,明軍在行軍過程中要走很多冤枉路,暴露了軍隊。而努爾哈赤極易獲取明軍動態,故而識破明軍意圖。終以少數兵力牽制明軍誘敵一部,然後率六萬人迅速圍殲明軍主力精銳。
此時,後金兵力約為明軍兩倍,悄然行進,予明軍猝然一擊。明軍倉促之間,形不成有力抵抗,故爾土崩瓦解。
試想,如果軍事動態傳達高效,明軍四部配合緊密,四面圍擊,四部同時出戰,後金幾無取勝之機。從後金五天之內擊敗明軍來看,可見明軍的配合也不是完全低效的。而事實上,給努爾哈赤留有五天的時間,也就夠了。只要熟知兵法的人,都會好好利用這個空間。如果換做別人,軍事能力稍欠火候,只要遲疑了那麼幾天,後金必敗無疑。
可惜明軍深入敵方,不熟地形,軍事動態信息傳達低效,給後金留出了很多漏洞空間。
而後金熟悉明軍動態,明軍不知後金虛實,明軍之敗,良有以也。
在這樣的情況下,無論明軍如何部署,都無勝利的可能。兵法雲:「可勝在敵,不可勝在己。可為己之不可勝,不可為敵之必可勝。」努爾哈赤精通兵法,戰鬥又在自己的有利位置進行,根本不可能留下致命的漏洞給明軍。而明軍明知如此,卻強求勝利,實屬逆勢而為。
明廷官員,不知後金虛實,不明邊關軍事局勢,還沉醉在偉大帝國的夢中。而明廷上下層之間,信息傳達阻絕,上層不知下層遇到的問題和需求,下層不知上層的矛盾與意圖,往往戰略與戰術脫節,理論與實踐背馳,從中更可見明廷官場的腐爛與臃腫。


明軍薩爾滸之戰的失敗,本質上是對後金「犁庭掃穴」任務的失敗,說明在1619年,對後金進行「犁庭掃穴」這個戰略目標的設定已經不符合雙方實力的對比。

跳出歷史來看,當時鮮有人能夠事先判斷到明軍在1619年對後金的「犁庭掃穴」行動會一敗塗地。就好像公元2017年初之前,只有少數人能夠預見到特朗普可以戰勝希拉里當選美國總統;也好似在甲午戰爭前,無論是中國人還是西方人,都認為中日戰爭的勝者幾乎必然會是中國。

對於楊鎬這樣按部就班的政客來說,要對後金進行打擊,成化年間多次「犁庭掃穴」的成功的經驗是不得不借鑒的。這一點稱不上有多大錯誤,畢竟他不是軍事天才。兵分幾路,合圍進擊,讓人數較少的敵人顧此失彼,看上去也是一個合理的選擇。但是,歷史的經驗要借鑒卻不能照搬。太平洋戰爭前的日本帝國海軍希望在借鑒對馬海戰擊敗遠道而來的帝俄海軍的經驗,採用「九段邀擊」的方法逐步削弱實力強大的美國海軍,最後用戰列艦的巨炮將勞師遠征的美國海軍打垮。二戰中的法國人幻想與德國人再打一場一戰式的戰壕戰,並且幻想堅不可摧的馬奇諾防線會阻擋德國人洶湧的攻勢。設想很完美,不過終究陷入了經驗主義的誤區而覆滅。其原因在於時過境遷,作戰環境、敵我實力對比和應當實現的目標都有所變化,舊有經驗依附的客觀條件不復存在,經驗自然無用武之地。如果不能實事求是地制定作戰目標和戰術,必然會遭到慘敗。

1619年的建州女真與成化年間的建州女真並不是一回事。但是這一點明帝國是否真正心中有數?尚且存疑。1615年前,努爾哈赤已經征服海西女真四部中的三部,唯有葉赫部尚未就範。野人女真實力最強的三部也被努爾哈赤吞併。1616年努爾哈赤建國稱汗,其實力遠非成化年間的建州女真可堪比較的。然而,這一階段明朝對其並無牽制和打擊的實際行動,直到1618年後金入侵撫順,明朝才重視起來,花了半年的時間準備戰爭、調兵、集結直至開拔。事情至此,如果戰術得當,各方協調得力,彼此形成有效配合,則興許可以將「犁庭掃穴」的任務轉化為一場兩敗俱傷的消耗戰,如此,也是明朝有利。因為後金人少地瘠,無論在經濟還是兵員層面,根本消耗不起。但是歷史偏偏以明朝大軍速敗、脆敗為結果,不但沒能達成「犁庭掃穴」的最終目標,反而讓後金以極低的代價和極短的時間擊垮。

於是有人從分兵思路的部署上論證,有人從武器效果、部隊戰力的角度論證,有人甚至認為明軍和葉赫、朝鮮聯軍的人數未必比後金有優勢,甚至遼東山區的地形、氣候也有著顯著的影響等等。誠然,這些因素都很重要,但是我認為最重要的是明朝打了一場錯誤的戰爭,即戰爭的戰略目標和時機、地點都是錯誤的,其根源在於當時明朝行政機構的治理能力已經塌陷,對女真等邊疆事務疏於管理,情報工作極其不力,錯過了武裝干預女真事務的最佳時機。

這就是明軍在薩爾滸之戰中慘敗的根本原因。

那麼,明朝為何會出現這樣錯誤的戰略決策?本質上在於萬曆執政後期,明朝行政治理的水平已經相當低下,皇帝怠政,帝國機器幾乎停止運作,對此應無需贅言。帝國中樞機構正常的人事更替已經無法運行,何況日常治理?

從1607到1615年,努爾哈赤幾乎完成了對女真各部的征服,為何明廷無動於衷?如果努爾哈赤在征服女真各部的途中受到明朝的軍事打擊,則很可能會一蹶不振。因此我判斷,明朝君臣(負責軍事的)很可能對努爾哈赤的發展壯大細節一無所知,對女真諸部事務置若罔聞或者乾脆就不聞不問。大明帝國在17世紀最初的十幾年中,在女真事務和信息情報方面工作很可能是一塌糊塗的。或者僅僅是掌握了有限的情報而無法制定出使女真各部互相平衡而不允許某一部「冒尖」的平衡策略。甚至到了1618年,明朝極有可能依舊認為努爾哈赤只不過是一個貪得無厭又具有一定戰鬥力(成化年間,建州女真也圍攻過撫順)的地方少數民族酋長而已,並不知當時的後金已經具備一個初興的邊疆少數民族政權所應有的一切要素。因此,明朝才會針對羽翼已經豐滿的後金制定初這個早已不符合雙方實力對比的「犁庭掃穴」這個戰略目標。

因此,事情發展到1619年,已經不是執行對赫圖阿拉「犁庭掃穴」的最佳時機,深入敵後作戰的地點選擇更不是上策。在遼瀋一帶駐紮重兵屯田,阻止後金西進並對後金進行經濟封鎖也許是可行之道。即採取地區大國用綜合國力(軍事、政治和軍事)圍堵地處邊陲的小國,使其無法進一步發展、消耗其國力的策略,相對激進的「犁庭掃穴」戰略而言,也許有一定的可行性。可惜歷史沒有如果,後人徒然哀之而已。


其他知友都回答的很好了,我想了半天,覺得從另一個角度還是可以再強行補答一下。

簡單說,就是權力的弱智作用。

不知道大家有沒遇到過單位里的一把手亂決策的事情,,我倒看過很多。這些領導,上台之前,基本都是人精,但在一把手位置上久了,,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會呈現一種脫離群眾的態度。

作為一把手,成天被人奉承,久之就真覺得自己比所有人都牛逼了。
作為一把手,決策下去總有人會努力幫忙擦屁股,久而久之,真覺得自己算無遺冊了。
作為一把手,做出一些損害底層利益的決策,但偏偏還能執行下來,久而久之,對底層利益和執行情況就不關心了,覺得自己無論下怎麼樣的決策,都是能成的,自己的命令,底層會無條件執行。
作為一把手,從來沒有人會其追究決策失敗的責任,甚至出事後還有大把人幫忙找替罪羊,,久而久之,思考決策的時候就不會考慮失敗的預案。。

回頭看明末清初的事,皇帝的決策,完全符合以上的描述,套用了他多年來對國內一些常規事務的決策方法,,,問題是,兵者,生死存亡之事啊,,怎麼能套用那些決策流程?怎麼能不敗?


明軍蠢,金軍精。還有方從哲這當世楊國忠

來源《明清戰爭史》之薩爾滸之戰

1619年(明萬曆四十七年,後金天命四年)的薩爾滸之戰,是明亡清興的關鍵一戰。

中間略

自後金攻陷撫順城,明朝就醞釀對後金來一次"大舉"進攻。如果要追究這個主張最先由誰提出,那還要說是出自高高在上的明神宗。他在得知撫順失陷的當天,一方面布置緊急應付,另一方面就說"其大舉征剿事,還著九卿科道會議"。

二十天後,明神宗在聽取了遼東的危機情報和文武大臣們提出的各種戰略策略陳述以後,進一步對兵部申明了大舉討伐努爾哈赤的必要性。他說:"遼左失陷城堡,隕將喪師,損威殊甚。該地方官平時失於備御,臨期不能拒堵,疏防玩寇,罪無所逃。爾部便行與督撫各官沿邊將士亟圖戰守長策。各處城堡都要用心防守,遇有虜警,并力截殺,務挫狂鋒。旦夕經略出關,援兵四集,即合謀大彰撻伐,以振國威。事平一體升賞,如仍因循怠玩,致誤軍機,國法具在,決不輕貸。"這就不但指出了對後金的大舉進攻勢在必行,而且具體要求經略出關來付諸實現。

明朝具有至高無上權威的皇帝發令要大舉進攻後金,而負責規劃此舉的是遼東經略楊鎬。楊鎬,河南商丘人,萬曆八年(1580年)進士,歷官山東參議、分守遼海道,擢右僉都御史,經略朝鮮軍務。援朝逐倭之戰,與總督邢玠、提督麻貴分兵合攻蔚山。謀之經年,傾海內全力,合朝鮮通國之眾,遭到慘敗,舉朝嗟恨,為此險些被正法。賴首輔趙志皋得救,許復用。撫順警報傳出,楊鎬有了大轉機,明朝廷議,以其「熟諳遼事」,起兵部右侍郎經略遼東。


萬曆四十六年(1618年)六月,鎬兼程赴山海,請就近徵調本兵,並發二十萬餉銀解往各鎮。催調宣、大、山西、延、寧、甘、固徵兵一萬六千及薊鎮台兵。八月,為約束李如柏、杜松、劉等官將,明神宗特賜鎬尚方劍,總兵以下不用命者得以軍法從事。鑒於遼東情急事繁,要楊鎬專以「撻伐」為事,又以周永春為右僉都御史巡撫遼東,讓楊鎬駐遼陽,周永春在廣寧,佐經略調度軍食。

打仗不能沒有軍餉。明朝為遼東此次大舉,萬曆四十六年驟增遼餉三百萬。當時國家的內庫充裕,明神宗愛錢如命不肯發。戶部尚書李汝華援引征倭、征播州之例,按田畝加派,每畝加三厘五毫,全國的田賦增加了二百餘萬。第二年復加三厘五毫。明年,再加二厘。前後三加,畝加九厘,增賦五百二十萬,成為歲額。這就是明史上有名的加派遼餉《明史·食貨志》,卷78。。楊鎬準備大舉,屢向朝鮮征戰馬,調炮手,求援軍。朝鮮文獻迄今保留著明神宗給朝鮮國王的敕諭。其原文如下:

朕治垂一統,守在四夷。當重譯貢琛之時,息鳴鏑控弦之警。迺建州遺孽,塞窮首,犬羊未饜於貪饕,狼豕不虞其奔突,盪搖我邊鄙,荼毒我士民。漢過不先,朕怒斯赫,爰整張皇之旅,用宣撻伐之威。惟爾朝鮮國王,恪守箕封,祇供藩職;憤茲醜類,逆我顏行;奉大帥之檄文,集陪臣之謀議;借兵一萬以上,賦馬七百有奇;遣間諜以偵虜情,購焰焇以飭火器。爾之不憚征繕,慮難勤王,亦足嘉已。茲特准部復題給發馬價、焰焇,用佐軍實,仍遵憲廟舊例,頒賜敕書。爾命將提兵,申嚴紀律,聽經略相機調遣,尅日進征,務成犄角之形,遄奏蕩平之績。朕當不靳殊錫,以酬爾勛及爾將士。其分兵海島,備御非常,尤宜戒嚴,俾無崩震。於戲!祖廟之厚誣已雪,世德重光,天朝之封殖惟殷,邦基再造。勉效劻勷之力,用攄報塞之忱,欽哉故諭。萬曆四十六年九月十七日。

明軍分進合擊(2)

朝鮮應明朝要求,派元帥姜弘立、副元帥金景瑞率三營兵馬一萬三千人過鴨綠江來援助。
萬曆四十六年冬,來自薊門、宣、大、山西、山東等地及朝鮮援軍雲集遼東。經略楊鎬雖在明朝仕途閱歷三十餘年,實際多在官場周旋,于軍事指揮並無足以勝任的才能。朝議只恐師久餉匱,大學士方從哲、兵部尚書黃嘉善、兵科給事中趙興邦等皆不顧邊防實際,每天發紅旗催戰。


方從哲寫信促楊鎬急發兵,鎬惶懼,「計無所出」谷應泰:於是會同薊遼總督汪可受、巡撫周永春、巡按陳王庭等商議,決定對後金採取分進合擊的戰略戰術。這裡須要說明,汪可受、周永春、陳王庭三人雖參與議定作戰方略,但就撫順失守以來他們個人所陳奏觀之,他們都沒有提出過類似付諸實施的方案。

前此管山海關主事鄒之易確有差不多相同的作戰方案。他提出明朝大軍可分三路,各以大將統之,一從廣順間道,直走寧宮,以搗其巢,這實際與後來作戰時的北路軍走的是一條道;一從叆陽、清河堵截其前,這又和後來作戰時南路軍走的道路相吻合;一從遼陽城,或走穆家、蒲河,或走懿路、武靖,以橫遏其衝突,這所走路線與後來作戰時西路軍稍有出入,但其主要進攻目標基本一致。其外他建議下詔諸邊,鎮北則征金台失、白羊骨以為翼,靖安堡則召猛骨孛羅以充隊,三岔兒堡外仙人洞則召二麻子大真等以為應,等等,也和後來向葉赫要求出兵相助精神相符。


楊鎬不能不參考這個作戰方案,但是他拿出來的卻更像他在朝鮮抗倭用過並遭到失敗的那套蔚山之戰打法的翻版。其內容就是把麾下的明軍及北關葉赫並朝鮮援軍分為四路,從四個方面攻向赫圖阿拉,包圍後金的老巢。四路的陣容及主將配備如下:

瀋陽一路,或稱左側中路,或稱西路,山海關總兵杜松為主將,以保定總兵王宣、原任總兵趙夢麟左右協助,都司參游有劉遇節、龔念遂、柴國棟、王誥、張大紀、楊欽、汪海龍、楊汝達等。又以分巡兵備副使張銓監軍。按規定,此路將從撫順出關,從西面進攻赫圖阿拉。

開、鐵一路,或稱左側北路,或稱北路。原任總兵馬林為主將,以開原管副總兵事游擊麻岩、管鐵嶺游擊事都司鄭國良、管海州參將事游擊丁碧、原任游擊葛世鳳、管新兵右營原任游擊趙啟楨、中營參將李應選、原任守備江萬春隸之。以開原兵備道僉事潘宗顏監督,岫岩通判董爾礪贊理。北關女真葉赫部派出的兵與此路分道並進,且以慶雲管游擊事都司竇永澄監之。此路從靖安堡出擊,進攻赫圖阿拉的北面。

清河一路,也稱右側中路,或稱南路,以遼東總兵李如柏為主將,以管遼陽副總兵事參將賀世賢、職標下左翼營管游擊事都司張應昌、管義州參將事副總兵李懷忠、總鎮坐營游擊戴光裕、總鎮左翼營游擊王平、總鎮右翼營管游擊事都司馮應魁、武靖營游擊尤世功、西平備御徐成名、加銜都司李克泰、原任游擊吳貢卿、於守志、張昌胤等隸之。以分守兵備參議閻鳴泰監督,推官鄭之范贊理。按計劃,此路應從鴉鶻關出邊,進攻赫圖阿拉的南面。

寬甸(今遼寧省寬甸縣)一路,也稱右側南路,或直接稱東路。以總兵劉為主將,管寬甸游擊事都司祖天定、南京六營都司姚國輔、山東管都司事周文、原任副總兵江萬化、叆陽守備徐九思、浙兵營備御周翼明等隸之。以海蓋兵備副使康應乾監督,以同知黃宗周贊理。朝鮮援軍在都元帥姜弘立、副元帥金景瑞率領下參加此路,分路並進,並監之以管鎮江游擊事都司喬一琦。此路從涼馬佃出邊,從東面攻赫圖阿拉。

此外,清河之東,叆陽之西,尚有一路,可與赫圖阿拉相通。但是山險路狹,林木蔽空,止可輕兵出奇,張疑設伏,所以不專門派兵,留作臨時相機調度。

作為整體戰略規劃的一部分,還因遼陽、廣寧為根本重地,則以原任總兵前府僉書官秉忠與遼東都司張承基領兵駐遼陽,以新添總兵李光榮領兵駐廣寧,負責策應兼備不虞。又以管屯都司王紹勛總管運各路糧草明軍作戰部署歷史文獻記載頗多,具體情節時有出入,此依《明實錄》、《三朝遼事實錄》及《清實錄》、朝鮮《李朝實錄》等書歸納整理

最大的一個問題是明朝兵員的數量多少。清朝文獻說「楊鎬以二十萬兵,號四十七萬」《清太祖武皇帝實錄》,卷3。,顯然失實。因為清朝是勝利者,他們說敵人數量多是表示自己以少勝多,能力更大。明朝人說法不一,負責此戰全權指揮的楊鎬在萬曆四十七年二月初五日奏報朝廷一切準備就緒時,詳細說明了進軍日期、路線、主副將等人員,唯有一點不涉及出兵人數。大概是保密吧。但也不是無跡可尋。戰前兵科給事中趙興邦在一份關於遼左剿守機宜的題奏中說,兵貴求精,不貴求多,有人一提要兵,動輒五萬、八萬,或十萬,非調於遠方,則招募於內地。這種兵不習征戰,且星散之人不齊,烏合之眾難久。他主張四方之兵不必調。在守與剿上,他是贊成守的,說舍守言剿,「即擁十萬之兵,費三百萬之餉,苟且完局,遼左一空,遼將不知所終已」。此趙興邦就是參與楊鎬制定作戰方案的主要人物之一。他反對征剿,而認為征剿最多集中的兵數也就是十萬到頂了。由此可見,後來實際作戰時,明軍總數不會超過十萬。三月十七日,仗已打完,楊鎬還沒有完全掌握所有情報之時,就明朝的戰敗奏稱,努爾哈赤出動的兵,據陣上所見約有十萬,要戰勝他們必須十二三萬,而明朝主客軍出口作戰的只有七萬,所以不能相敵。
明軍分進合擊(3)

楊鎬已知自己是敗軍之將,把兵數說得少些,為自己的無能辯護,這是不足為奇的。所以七萬之數不一定準確。另有一個記載出自《三朝遼事實錄》的作者王在晉。他說,明朝此戰除朝鮮援軍外,主客出塞官軍共八萬八千五百五十餘員名王在晉:此王在晉於天啟二年(1622年)為兵部尚書兼右副都御史,代熊廷弼經略遼東,他在此戰結束之後三年到遼東,可能了解到真實情況,他本人未介入此戰亦不牽涉責任,又是記載這個令人感到精確的數字,所以有人斷定這個明軍的數目可靠。


但也不能過分相信王在晉的話,他的書實在大有問題參見孟森:《三朝遼事實錄評》,見《明清史論著集刊》上冊。明軍的總數在十萬以下,七八萬以上。四路分配,杜松所率瀋陽一路和李如柏所率清河一路,大概作為主力,各有兵士均在二萬至三萬人之間;馬林所率開、鐵一路和劉所率寬甸一路各有兵士約在一萬五千至二萬之間。

為了充分發揮將士的戰鬥力,保證行軍和作戰聽從指揮,明軍規定了罰約十四款,宣告全軍。這些規約是:
一各路信地,距奴賊(指努爾哈赤)城寨計道途遠近,定出兵日期。
一本路雖殺賊收兵,見別路為賊所乘,不即救援者,明系觀望,主將以下領兵官皆斬。
一主將與將領、千把總及軍士,或有私仇於陣中,乘機陷害者,審實處斬。

一官軍臨陣退縮不前者,登時立斬。
一馬步兵前隊以衝鋒陷陣破敵為功,不許割級,俟賊敗走之後,方許後隊割級,驗功之時,前後三七分賞。如賊未敗,而爭先割級、來搶級者皆斬。
一臨陣私逃及詐稱病規免者斬。
一營中蓄藏婦女者斬。
一營中不加緊嚴防,致失火延燒火藥糧草者斬。
一殺中國(指明朝)被擄人民報功者斬。
一濫殺投降夷人及老幼婦女充功者斬。
一爭奪高麗(指朝鮮)及北關(葉赫)所獲首級者斬。


一攻克賊寨爭搶財物致有失機者斬,仍罪及本路將領。
一俘獲賊屬子女及被擄漢人婦女隱匿不報者斬。


一督運及護糧草官違誤軍興者斬。

楊鎬非常重視這十四條法規,不僅三令五申,而且要全體明軍朝乾夕惕。特別警告,尚方具在,軍法無私。他把撫順之戰臨陣脫逃的指揮白雲龍當場梟首示眾,以作為法在必行之例。
周密制定出兵時間表是分進合擊的關鍵。為此,楊鎬等事先作出決定:二月二十一日,大軍起行。他派遣一個在撫順作戰時投奔過來的人捎信給後金,說明朝大軍已齊集,三月十五日乘月明之時分路前進。但是二月十六日天降大雪,跋涉不前。又改二十五日為行軍日期,三月一日約定各路軍出邊,二日於二道關合營前進。

後金各個擊破(1)

後金天命四年(1619年),元旦剛過,從初二日起,這個國家已全力投入緊張的戰鬥之中。努爾哈赤派大貝勒代善率領五千兵馬防守扎喀關(時稱三道關),抵禦明軍可能的進攻,他自己親統大軍出征葉赫,截取屯寨二十餘處,勝利回師。二十二日讓大明使者李繼學等帶回一封信。信上就與明朝罷兵等問題作了說明,也提出了相應的要求。


據載原文如下:
若是皇帝責備遼東之人,並撤回出邊之兵,以我為是,解我七恨;若給我王子的敕書,則戰爭何以不停?將舊賞於我撫順的敕書五百道,開原的敕書一千道,給我的軍兵。另給我以及我為首的諸貝勒大臣,總共綢緞三千疋,白銀三千兩,黃金三百兩。
二月十五日,後金又派一萬五千人到薩爾滸(今遼寧省撫順市東大夥房水庫所在地)地方運石,於界藩山上築城。另派騎兵四百前去保衛。

後金對明朝的進攻一直保持高度警惕。二月十四日楊鎬所遣降人到了後金,業已知道明朝將有大舉。三月一日,西邊撫順、南邊棟鄂均有哨探發現上月二十九日已攻打上來的徵兆。努爾哈赤聽到來自這兩個方面的報告之後,相信明軍已經採取了進攻行動。他就明朝軍隊此次的戰略策略作了冷靜的分析,從明朝先使後金看到他的南路兵來判斷,明朝是認為後金一定向南去迎敵,所以提前把一路兵暴露出來,實際他的主力大兵是從撫順路來,應全力以赴去對付明軍的西路。


努爾哈赤向諸貝勒大臣宣布他的抵抗策略是各個擊破,「憑爾幾路來,我只一路去!」傅國:努爾哈赤已決定用現駐原地的五百兵防守南路,其餘所有的後金軍盡數向西進發時,又有哨探報告,清河路也發現了明兵。代善說:清河路兵一時來不了,有二百兵去防護就可以了。後金兵集中主要力量於撫順一路,這個決定是極為英明的,而且是這個國家君臣上下一致的意見。

「鐵背山前殲杜松」,這是後金擊破明軍分進合擊的第一個具有決定性的大勝利。鐵背山位於渾河上游與蘇子河下游會合處,山勢雄偉,懸崖峭壁,天然險要。西與界藩山相連,界藩山上有絕壁劍立的吉林崖。渾河由東向西從山腳流過,河南即薩爾滸,也是有山有水,當年還有鄉村。滿語Sarhū為碗架或木櫥之意。從此可以想到過去這裡山林茂密,或地勢起伏,故而得名。杜松所率明軍於二月二十九日自瀋陽發兵,三月一日出撫順關,越五嶺,抵達渾河,天已晚。

軍士想要留步,杜松不聽。看河水不及馬腹,竟裸騎徑渡。部下請杜松披甲,他笑著說:「入陣被堅,不是大丈夫。我從小當兵,現在都老了,尚不知甲重多少斤!」根本不理這一套,麾兵前進,士卒也都跟著解衣渡河。他的前鋒部隊在進軍路上生擒後金十四人,焚克兩寨。擬於初二日至二道關,會李如柏軍並進。他不顧對方如何反擊,直衝向前據說杜松在戰前「知敵未可乘,說楊鎬,不聽。

蓋以方從哲紅旗趣戰也。」見談遷:後金兵在努爾哈赤指揮下,由代善率領,過扎喀關,與達爾漢轄按兵等候努爾哈赤。皇太極因祀神後至,一見便說:「我們築城人夫俱無器械,界藩山雖然險固,假如大明將領不顧士兵死活,硬逼著進攻,我們的人夫必然陷陣,那將奈何?
現在我們不能等了,要快走,人夫見了兵來,也就有所慰藉了。」代善與諸大臣都認為這個主意好,於是令兵即時前進。未時(13時~15時)至太蘭岡。代善與達爾漢轄又想把兵隱蔽起來等待努爾哈赤。皇太極很不高興,他說:「為什麼要大兵站在隱蔽地方呢?應當耀武揚威出行,遇到敵兵布陣,運石人夫見我們大兵如此而來,也會奮勇參戰。」後金頭號功臣額亦都立刻贊成,說:「四貝勒說得對,我們應當前進,站於顯眼處。」大家都按照這個意見行動了。

於是繼續向前,進至與杜松軍對壘的前沿陣地。在此之前,後金護衛築城的四百騎兵已設伏於薩爾滸山谷口。杜松一馬當先向著準備吞噬他的這個谷口冒進。後金伏兵特意等他的人馬渡河至中途,像排山倒海的巨浪一樣齊發進攻,擊其尾。殺至界藩河,原來手無寸鐵的人夫個個成了勇敢的武士,與部隊聯合,佔據了吉林崖。杜松以為他們是薄弱環節,包圍並進行攻打。就在山上騎兵並運石人夫與明兵交鋒之際,後金諸貝勒大臣率領的主力大軍蜂擁而至。
見明軍已分為二,一軍攻吉林崖,另一軍立於薩爾滸山上。代善等分左右翼兩路迎戰,並對大家說,吉林崖上的四百騎兵已在山上與步兵會合,現在再派新來的甲士一千名登山支援,一齊由上往下衝擊。


右翼四旗兵準備在他們衝擊時同他們合起來夾攻。其左翼四旗兵留在薩爾滸山監視那裡的明軍。一千兵已經派走,努爾哈赤才趕到。他問諸貝勒制定了什麼樣的破敵戰術,諸貝勒把剛才的決定稟告這位後金汗。他說:「天已晚,可照你們的決定去執行。」他命令右翼二旗兵去加強左翼四旗。用最大的力量去攻打薩爾滸山上的明兵。此軍一破,其他不攻自破。他又指揮右翼的二旗兵監視界藩山上的明軍。在進攻薩爾滸明軍的戰鬥打響之後,吉林崖上的後金兵猛烈地衝下來時,此右翼二旗的兵應時增援了上去。然後他命令左翼六旗的兵繼進,從下往上攻打薩爾滸山上的明軍關於此戰中後金兩翼兵的配備方面,實錄和老檔的記載不一致。此依實錄。騎兵來後,立刻衝上去連射帶砍,殺死很多明軍。

吉林崖上的後金兵見己兵已渡河擊敗了薩爾滸山的明軍,也由上往下衝擊界藩山上的明軍了。右翼兩旗的兵渡過界藩山南的河流,攻擊站在山咀的明軍。遭致攻擊的明軍連發火炮,陣營還是被攻破了。後金兵從此追襲,一直追到碩欽山頂,殺得明軍落花流水,當夜解圍了。明軍這一路的主將杜松鏖戰很久落馬,並王宣、趙夢麟等皆被殲,全軍覆沒。明軍死者漫山遍野,血流成河。軍器與屍體在渾河漂泊如解冰旋轉而下。歷史上稱這整個戰爭為薩爾滸之戰,就因為在薩爾滸這個地方打得最為激烈,後金兵狙擊明軍的主力獲得大勝。

後金各個擊破(2)

擊破開、鐵一路馬林兵是後金獲得的又一個大勝利。明北路軍在總兵官馬林率領下,不是由靖安堡而是由三岔兒堡(今遼寧省鐵嶺縣三岔子村)出邊,三月一日屯於稗子峪。聽到杜松軍沒,軍中嘩然。而清代文獻都說馬林軍至尚間崖從《清太祖朝老滿文原檔》到《清太祖武皇帝實錄》及乾隆《薩爾滸山之戰書事》均說馬林進至尚間崖,明人未有此說,以清人所記查核,該地當在今遼寧省撫順縣上哈達村北之白石山。,被後金兵前哨發現,報告給大貝勒代善。

第二天清晨,代善領三百餘兵趕至明軍駐地。馬林正欲拔營,見後金兵來,非常恐懼,便帶領部下撤退,只留潘宗顏殿後。這時在今撫順西北、鐵嶺東南的山山水水之間明軍紮營三處。一是馬林軍退後立營於尚間崖,在那裡布陣,繞營鑿壕三道,壕外列大炮、鳥槍,槍炮之外又密布騎兵。壕內的明兵皆下馬站立。二是尚間崖之西的斐芬山有潘宗顏所部,他們也在那裡安營紮寨了。三是杜松軍的後營游擊龔念遂、李希泌所領車營步騎在斡渾鄂謨安營並鑿壕列炮,以備攻守,直書龔、李安營於"穵哄泊",該地也當在今遼寧省撫順縣上哈達鄉附近。。

後金兵在薩爾滸大戰獲勝以後轉而北上與馬林軍進行遭遇戰。未打馬林一路之前,努爾哈赤親自帶領皇太極及不足一千的士兵先攻龔念遂、李希泌的車營。明軍頻繁放槍放炮,後金兵奮勇衝擊,摧覆戰車,大敗其兵,龔念遂、李希泌皆敗沒。努爾哈赤正立馬眺望,代善來報馬林兵已至尚間崖。不等皇太極的兵一齊動身,努爾哈赤搶先一步,趕至現場。欲令後金兵佔據山頭下沖,但見明軍已攻了上來,遂改為不登山,而要下馬步戰。


最先響應的是代善,他往左翼二旗處,命令騎兵下馬,在只有四五十人下馬時,估計來不及了,代善請示努爾哈赤同意,揚鞭策馬直衝上去,兩軍激戰,混作一團。後金尚未參戰的六旗兵,不待整旅,及時趕到,和已經投入戰鬥的兩旗兵聯合一起,展開衝殺。明軍還是老戰法,發槍炮接戰,當發現後金兵躲過槍林彈雨,直逼眼前時,自覺力不能支,開始敗走。後金兵以剩勇追窮寇,尚間崖的大野一時成了明兵的墳場,副將麻岩等被斬。明兵躍入河中的,陷入泥潭的,皆不得生。總兵馬林僅以身免。尚間崖下河水被明兵傷亡者的鮮血染紅。

後金兵掉轉矛頭攻向斐芬山。監軍潘宗顏與游擊竇永澄、守備江萬春、贊理通判董爾勵等帶領一軍,于山上結營,以戰車為衛。作為馬林一路的殿後,抵擋排山倒海而來的全部後金軍,鏖戰一個午前。後金兵受命一半下馬,由下向上仰攻。明軍戰車被摧毀,其營遂破,全軍盡沒。潘宗顏與竇永澄、江萬春、董爾礪等皆戰死。
馬林、潘宗顏等已與後金兵大戰並遭到慘敗,葉赫首領金台石、布揚古才領兵進至中固城(今遼寧省開原縣中固村),聽說明軍受挫,大驚而回。他們沒有同後金交鋒。

後金破劉寬甸一路,無論在爭取時間上或以智取勝上,都更為驚險和富有傳奇性。三月二日努爾哈赤擊敗馬林開、鐵一路明兵後,當天傍晚收兵至古爾本地方安營。有哨探向他報告來自南方和西南的兩路明兵向赫圖阿拉進攻,一個是棟鄂路,另一個是清河的呼蘭路。其實所謂棟鄂路來的就是劉統率的明兵,清河路來的就是李如柏統率的明兵。


努爾哈赤放掉李如柏,專力對付劉的來攻。他得到報告後,立刻派達爾漢轄領一千兵作先遣部隊出發,其他的貝勒準備第二天帶兵去。到了第二天早晨,就派了二大貝勒阿敏領兩千兵去增援。努爾哈赤和大貝勒代善領大部隊後進。路過界藩,為慶祝已取得的勝利,舉行了祭天家纛禮。代善不等祭禮完畢就先帶二十人扮作哨探開拔了。


三大貝勒莽古爾泰繼代善之後也走了。四大貝勒皇太極乘馬來到父汗面前,要求與阿哥一同走。努爾哈赤想留他共行,他不肯等待,還是先走了一步。代善於三月初三日中午從界藩出發,四小時以後回到赫圖阿拉。聚集在衙門的眾福晉及女兒,見了代善都擔心地問:聽說有兩路兵來進攻,不知怎麼辦?代善沉著地告訴她們,西邊來的兩路兵都已被打敗了,這兩路兵也用不著害怕,他們到不了這裡來。但是代善大概並不知道劉的來兵真的距離他們這塊根本重地不遠了。


當夜寅時(早3時~5時),努爾哈赤趕到赫圖阿拉。待東方發白太陽冉冉升起,後金國汗作了一個重大決定,就是再一次集中主要兵力打劉,用少部分兵狙擊李如柏的進攻。他命令代善與其二弟率領所有的軍兵前去迎戰棟鄂路來兵。努爾哈赤自領四千兵守都城,防止清河路明兵突襲。

後金各個擊破(3)

從寬甸進攻赫圖阿拉的明兵,在主將劉率領下,二月二十九日出發,行軍速度相當緩慢。此路山險道狹,荊棘叢生,馬不成列。至三月二日劉已進至深河,連克牛毛、馬家等十餘寨,深入三百餘里,軍隊士氣很高朝鮮。養子劉招孫以孤軍乏食請求退兵,劉誓不返旌。對杜松一路軍敗沒的消息一無所知。在劉浩浩蕩蕩帶領一行人馬至清風山時谷應泰:《明史紀事本末補遺》,一位不速之客氣喘吁吁來到眼前。這是後金派出的間諜,他帶著繳獲的杜松令箭,詐稱明軍,催劉進兵會戰。


勇氣有餘謀略不足的劉信以為真,一見令箭,勃然大怒,痛斥杜松:"同是大帥,向我傳令,豈有此理!"他氣的是受了杜松的鄙視。間諜故意勸慰說:"主帥以事急,不過以此取信罷了!"此話使這位猛將清醒了一下,發出疑問:"為什麼不以傳炮相約?"間諜似乎早有準備,立刻答道:"邊塞地區,烽堠不便,此距建州(指赫圖阿拉)五十里,三里傳一炮,不如飛騎來得快。"劉點頭,疑問得解。間諜再次回到後金兵營,將此行報告,他們立即傳炮,劉誤以為杜松要搶頭功,便加快步伐進軍。此時後金軍隊又一詐,打著杜松的旗幟迎了上來,劉率軍已經進到了敵手的包圍圈。

後金以代善為首的一軍,出瓦爾喀什密林,發現了明軍,繼續前進,也被明軍察覺。明軍登阿布達里岡(地在今遼寧省新賓縣榆樹鄉嘎巴賽村南十里,與桓仁縣交界處)阿布達里,滿語abdari,菠蘿棵子。此地得名應是菠蘿樹多。據筆者調查,這裡不但菠蘿樹多可為特徵,且發現過槍頭,薩爾滸之戰的東路戰場無疑是在這個地方。。這裡群峰高聳,層巒起伏,林木叢生。


周圍十幾里內無人煙,車轍馬跡隱約可辨。當代善欲領兵從東面的高山往下沖,皇太極與其商量,讓這位兄長留下來護衛,他自己領兵上山執行任務。皇太極率右翼兵上山時,又選了精兵三十打先鋒,但是一交戰,明軍不停地放槍放炮,並未占著便宜。右翼兵繼續上去攻擊,仍未見分曉。急不可耐的代善親自由中路攻了上去,率領左翼兵攻取山的西面,山上的明軍開始動搖了。
從此打開局面,後金兵一直追擊下去。先前派去的達爾漢轄、阿敏各率所部,在遇見兩營明軍以後,正是他們給劉設下了圈套。


他們埋伏於瓦爾喀什山南的深谷中,等待明軍行過一半,從後面包抄,代善的兵由前面進擊,在瓦爾喀什的原野對明軍前後夾攻。明軍主將劉被流矢射中,傷左臂,繼戰,又傷右臂,猶奮抗不止。從上午戰到晚間,內外斷絕,這位南征北戰的劉總兵面中一刀,截去半頰,還左右衝突,親手殺掉數十金兵,最後倒在血泊之中掙扎至死《清太祖朝老滿文原檔》,載劉被後金俘獲後斬殺,可以存疑。劉招孫為救劉亦戰死。

後金兵乘銳南向行至富察甸,發現那裡有明軍及朝鮮援軍。這是康應乾所領的一支明軍。代善遂命令他的部下吃了炒麵,馬飲了水,然後即向這些明軍發起了進攻。他們看到明軍執竹竿長槍,身著木甲和牛皮甲,朝鮮步兵著紙短甲,在富察之野排列一層層的鳥槍和大炮,向後金兵施放。後金兵捨生忘死向前衝擊,火藥的濃煙與行軍的塵埃把寂靜的曠原弄得雲霧濛濛,而他們正是利用這個機會箭射刀砍,殲滅了所有的來兵。

康應乾僅以身免。戰鬥一結束也就煙消霧散了。
此路最後一個戰役是阿敏領後金兵進攻喬一琦所部明兵及朝鮮援兵。這些朝鮮兵看到戰場上流血犧牲的慘狀,想到他們並非心甘情願為明朝作戰,就請求投降了。代善與諸弟及大臣商議,同意朝鮮領兵的都元帥姜弘立派副元帥金景瑞到後金來投誠。

明軍游擊喬一琦血戰三晝夜,投到朝鮮兵營,未曾想到他們已經和後金站到一起了,朝鮮兵要捉拿他送給後金,這位大明的喬游擊不肯作戰俘,寫了一個小紙條,托家丁轉交在遼東的兒子,以弓弦自縊,被朝鮮軍官發現救下了他,他又挺身投崖而死各書對喬一琦下落之記載頗不一致,此依朝鮮《李朝實錄·光海君日記》,其餘的明軍都被執送給了後金。朝鮮一軍從此不戰而降。這就是三月初四日劉一路明軍敗沒的場面。

指揮全部明軍進行這場大舉進攻的楊鎬聽到四路大軍兩路已傳來了軍沒將亡的噩耗,他想剩下的兩路也必無勝利的希望,就急命李如柏、劉撤軍。但命令還沒有到,劉所部已被後金殲滅,只有李如柏接到命令回軍,沿邊赴瀋陽,兼防開原、鐵嶺。後金哨兵乘其撤退之機,追擊斬殺四十餘人,獲馬五十餘匹。四路之中這是保全最為完整的一支。楊鎬因此次兵敗,被逮下獄,定為死罪,遲至崇禎二年正法。

明清(後金)第一次決戰,以後金的全勝而結束。這次戰爭,實際是在三個戰場作戰,其中薩爾滸僅是一個戰場,但此戰明朝投入的兵力多,打得激烈,影響到後來的兩次作戰,所以清朝以來也就以此代表,稱為薩爾滸之戰。

明朝失敗的原因(1)

明與清(後金)之間的薩爾滸決戰是17世紀初中國境內的兩個國家的一場大搏鬥。明朝主動發起了進攻,而且經過了近一年的備戰,投入了空前多的兵員和物資,結局吃了敗仗。原因何在?從戰爭一交火,即使是局部的勝負,人們就開始分析和解釋其原因了。但是明朝的全局失敗,專門性的論述還是不多見的。這裡不妨再做些說明。

對明朝失敗原因的探討,在戰場上見了分曉時就有人發表了意見,但是從很早起,意見就是不同的。


杜松、馬林戰敗的消息傳出後,經略楊鎬在三月十一日的奏疏中曾把兩位主將違制行師作為其失敗的原因。他說:「為照報過師期,原以二十一日陸續發兵到邊,二十五日該寬甸一路出口,初一日該瀋陽、開、鐵、清河三路出口。俱約定初二至二道關,合兵前進。乃總兵杜松出師,要佔首功,單馬行前,輒棄車營。初一日申時(15時~17時)既已活捉夷賊報功,旋又以焚克二寨報功,而不知其已入賊之伏也。賊以備開、鐵之兵與備撫順之兵合而攻之,烏得不敗?既初二午時(11時~13時)開、鐵總兵馬林行至三岔,聞杜松已先出一日,亦倉皇疾出,比至二道關,杜松與王宣、趙夢麟兵馬時已敗亡,又以備撫順之兵與備開、鐵之兵合而攻之,何能久支?」。

楊鎬是這次決戰的明軍總指揮,此時已認定他親自主持制定的分進合擊的作戰方案破產了,他哀怨時間的陰差陽錯,更憤恨兩路主將的各自為戰,實際就是把失敗的責任推到這兩個人身上了。他不說指揮的問題,而指責兩員大將斷送了總指揮的軍事部署。

與此同時,巡按監察御史陳王庭也在杜松、馬林身上尋找戰敗的原因。

他則列出六個原因,如說:「照得行師必以紀律,自誓師之後經略即諭杜松等務以持重。又約三月初一日出口,乃先期兢進,其失一;剛愎自用,其失二;隊伍錯亂,為賊所擊,其失三;擒夷克寨,不加傍哨,致賺賊伏內,被誘不知,其失四;將兵不習,背水而戰,其失五;輕騎深入,撇棄火器車兵,師無老營,其失六。智不能料敵,謀不能馭眾,致二萬餘官軍一時並遭陷潰。至於開、鐵兵馬,初派由三岔出口,馬林苦執由靖安出邊,臨期復由三岔出口。乃撫順交鋒,而該鎮未至,比奴眾乘勝北驅,守備不設,致虜襲營,兵亦潰敗。」陳王庭分析杜松、馬林戰敗的六個原因比楊鎬提出的原因更具體化了,但或許他是參與制定作戰方案者之一,他分析的基調竟和楊鎬說的相同。

在劉敗沒、李如柏一軍得完的消息傳出後,對此次明軍的結局,輿論反映極其強烈。探討明軍失敗的原因也立即擴展和加深。有人在指揮和調度上找出了種種失誤。


浙江道御史楊鶴指出:「遼事之錯,不料彼之情形,喪師辱國,誤在經略;不諳進止機宜,馬上催戰,誤在輔臣;調度不聞,束手無策,誤在樞部。」從主將杜松的輕敵冒進,馬林的猶豫不定,轉到了李如柏不與劉策應。特別是李如柏出師不主動,作戰不參與,單獨有令,一軍生還,極為可疑。楊鶴揭露李如柏兄弟與努爾哈赤素有「香火之情」。他質問楊鎬:「何以獨止如柏,不止杜松、劉?」他認為李如柏若能與劉相配合,殺入重圍,當不至死,或者夾擊成功,也未可知。

著名的遼東經略熊廷弼對此戰喪師辱國極為憤慨,他直接斥責「今朝堂議論,全不知兵。冬春之際,敵以冰雪稍緩,哄然言師老財匱,馬上促戰。及軍敗,始愀然不敢復言。」他把「馬上催而三路喪師」當作最大的教訓。

時任戶科給事中的李奇珍也把明軍的失敗不單看作咎由李如柏,而是有更深遠的根源。他說:「屬者奴酋發難,四路進剿,三路敗沒。始誤於李成梁,再誤於楊鎬、李如柏也。先是成梁剿平兀堂、孟草塔、王杲等諸醜類,用奴父他失為嚮導,借其髑髏以博封拜,因割我膏腴,以結戎心。二姓之好既聯,三韓(指遼東)之備盡弛,開門揖盜,養虎自貽,此禍本亂源也。」

明朝人自是明朝人,他們談論薩爾滸之戰的失敗,從各方面尋找其原因,不是簡單的理論推理,而是在吸取教訓,以圖再舉。論者有政治家、軍事家,他們都是當時的人,發表的言論是切中要害的,有的放矢。但是不可否認,發表意見的人雜有個人成見,甚至還包含著明末士大夫通常有的那種高談闊論的積習。即某些正確之論,亦不過只能說到一定程度,受歷史的和階級立場的局限,還不能觸及根本性的問題。

薩爾滸之戰明朝慘遭失敗,就戰場交鋒而論,楊鎬主持策劃的四路並進有嚴格的行師日期。杜松急發,馬林遲進,劉先走,李如柏故拖,這樣參差不齊,就無法達到分進合擊的目的。分路進兵最終還是要集中力量進行作戰,所以「合擊」才是發揮戰鬥力的保證。即使四路不能全合,兩路做到合擊也可以。而明軍四路全是各自為戰。在這種情況下,時間就是勝利。明軍四路主將「違制行師」,完全是沒有統一的時間觀念,這可以說必然變成「違律喪師」。


在時間上還有一個當時人指責的泄露日期的問題。因為努爾哈赤事先已經知道了明軍何時進兵,他們得知日期,可以在戰前做好充分準備。從這裡又得出結論:「先期與如期,皆敗道也。」

明朝失敗的原因(2)

但是不能就時間論時間,還應進一步尋找丟掉時間的原因。這樣深入下去就可以看出明軍內部矛盾重重,他們不能同舟共濟,做不到"合擊",是彼此之間沒有"合心"。李如柏、馬林都是懦夫。李如柏作為李成梁的第二子,靠其蔭襲的關係躋身行伍之列,數從其父於邊塞立功,並升至總兵官,但他戰前已家居二十餘年,放縱酒色,既無父兄當年之勇敢,也沒有他少年時之英銳,特以疆場乏人起自廢將,而他本來的怯懦大暴露,"惟左次避敵而已"。馬林也缺乏主將的素質,出師之前,潘宗顏上書經略楊鎬,指出"林庸懦,不堪當一面,乞易他將,以林為後繼,不然必敗",楊鎬沒有採納這個意見。


杜松、劉比李如柏、馬林實有不同,他們每個人都踴躍向前。問題是,為什麼那麼爭先恐後,這背後是一股什麼力量呢?不妨看看文獻上所載杜松行前和李如柏的一番對話。
楊鎬做了決定,杜松、李如柏皆知各任方面。李如柏故意為杜松灑酒送別。酒席桌上對杜松說:「我這次作戰,一定以頭功讓您!」
杜松聽了李如柏的話,信以為真,慷慨意氣,帶著扭械出師,並狂妄地宣稱:「我要捉來活的(努爾哈赤),不能讓別的將領分功了!」

李如柏在杜鬆起程以後又派人去說:「李將軍已自清河抵達敵人的老營了。」用違背諾言的辦法刺激杜松更加不顧一切地冒進。

由此可見,杜松那麼一往直前,的確有個搶頭功的思想。而這正造成了他不按約定時間,提前行動,一軍獨前,遭到後金兵狙擊,戰敗被殲。明人說杜松所領的二萬人被後金的三萬兵馬所敗。數目不一定準確,但是孤軍深入,寡不敵眾是事實。不僅將帥如此,據說明軍士兵爭功也很突出。朝鮮人親歷其戰的李民說:「西路天兵一陣極精勇,胡兵幾不能擋,而爭割首級,無意力戰。一胡之仆,十餘騎皆下馬爭之,故以致敗覆。」「朝鮮」李民:貪圖立功成了明軍失敗的一個原因。

劉顯然不是為了貪功緻死,他此行卻有點被逼上梁山的滋味。出兵前,朝鮮都元帥姜弘立曾問這位劉都督:「然則東路兵甚孤,老爺何不請兵?」
劉說:「楊爺與俺自前不相好,必要致死。咱亦受國厚恩,以死自許。而二子時未食祿,故留置寬田(甸)矣。」他帶著「不悅之色」朝鮮,很不高興地說了這些話。劉雖然在這次作戰中奮勇犧牲,而他明知道這樣開赴沙場,沒有得到經略楊鎬的積極支持,是這位總指揮有意把他置於死地。將帥如此不合,怎麼可以期望發揮最好的戰鬥力打勝仗呢?

明朝戰敗的原因還可以再作深入發掘,即這場戰爭的籌劃者和總指揮本身從一開始就很被動,楊鎬實在是不想真打。文獻上有這樣的記載:「是役也,經略(楊鎬)意亦初不在戰,虛張撻伐,冀取近寨小捷,得塞軍書。」楊鎬的調兵遣將只是為了虛張聲勢,即使打幾個小仗,也是為了給上邊看的。

難怪行師之前,他派了一名撫順來的降人到努爾哈赤那裡明目張胆地說:「明國的四十七萬大兵要打來了,領兵的將帥和監軍的文臣都到齊了。三月十五日乘月明之際,分路前進。」如果不是故意恐嚇,出兵之前這麼告訴對方進軍日期,將帥配備和分路進擊,等等,豈不比內奸更露骨。但是,楊鎬是作為一種策略,只能表現他的天真和愚蠢,構不成叛賣。還有比楊鎬更重要的決策人大學士方從哲也對此戰缺乏信心。他拚命鼓吹進兵,實則已感到前途未卜。臨戰前在一份題本上說:「當此進兵之時,勝敗安危決於一舉,而前日之風變,若彼連日之陰霾,又若此天心示儆,極其昭著。臣愚欲乞皇上降敕一道,令兵部傳諭東征將士,用示鼓舞。」

勝負原因是多種條件造成的,不能說明朝存在這些問題就一定吃敗仗。薩爾滸之戰明軍失敗的原因還有可以提出的是,當時明朝的封建統治已極其黑暗腐朽,階級矛盾和統治階級內部矛盾都很尖銳,社會進入全面危機階段。反映在這次作戰上,調兵選將意見分歧,屢調不動,決定方略更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楊鎬議論四路出兵,巡按江西御史張銓提出不必徵兵四方,而應就近調募,屯集要害,固守邊圉,厚撫北關,多派間諜,等等。


他向明神宗建議:「李如柏、杜松、劉以宿將並起,宜責鎬約束,以一事權。」但他認為楊鎬實非將才,而力薦熊廷弼可當此重任。在籌餉方面,他要求皇帝發帑藏,反對加派遼餉。他說,每畝從三厘加到七厘,再加到九厘,是「竭天下以救遼,遼未必安,而天下已危」。這些關於明朝軍國大事的議論和建議,有相當大的合理性和可行性,但是都沒有被採納,而他激烈反對的也應該改變的無一不原封未動。這種是非不分,黑白顛倒,反映出明朝最高統治者的昏庸無能。浙江道御史楊鶴曾一針見血指出:「若諸臣誤國,罪在諸臣;若我皇上優遊不斷,是自誤矣。」明朝統治者的這種腐朽沒落從根本上決定了這場戰爭註定要輸掉的。

廣大的將士也很蔑視明朝統治者的命令。被徵調的將領們遲遲不赴任,或原地不動,或逗留關山,急得皇帝一再下詔緊催。士兵大多數不願為他們打仗送死。劉出發前,等待徵發的川兵,久等不來。有些將領就靠少數家丁打仗。劉與朝鮮都元帥姜弘立曾在一處宿營,姜弘立問他各路兵數,他回答說:「西南路大兵齊進,東路兵只有俺自己親丁數千人,且有各將所領,要不出滿萬耳。」朝鮮。可知劉也帶了幾千家丁。明兵作戰時,總是處於被圍殲或被追擊的被動局面,說明他們缺乏主動進攻精神。明朝還把很大希望寄托在北關葉赫和朝鮮援軍身上。結果一直靠明朝支持的葉赫根本就沒有走到戰場上去,一仗未打就撤了兵。朝鮮的援軍的確和後金兵有所交鋒,但他們早就對明朝三心二意,到了關鍵時刻終於投降了後金。

明朝失敗的原因(3)


再則,打仗總是作戰雙方的衝突。勝負不能只從一方面找原因。薩爾滸之戰明軍打了敗仗,明朝自身方面可從社會、國家軍隊和將士等方面尋找原因。另一方面,後金的種種有利因素也是促成明軍戰敗的原因。而這一方面也早已有人談論過。清朝(後金)人談他們之所以在這次決戰中獲勝,就是靠了"天命"。有人說後金把他們的年號稱作"天命"就由此得名孟森曾提出天命、天聰均是尊號,而非年號,其清朝有年號自崇德始。當時講天命最多的和最系統的是為後金編纂法典的大學者,也是親身經歷薩爾滸之戰的額爾德尼。

按照額爾德尼的解釋,明朝發動這場戰爭是違背天意的,所以他們四路的二十七萬(後金當時的說法)大軍三天之內被全殲。他說:「大明的萬曆帝,自戊午年(1618年)二月開始聚集軍兵,整備器械。己未年(1619年)二月以二十七萬兵,號稱四十七萬,四路出師,要想攻破諸申國(後金)英明汗所居住的大城(赫圖阿拉),滅亡我國。不顧天意,自恃國大兵眾,逆天而行。陷害誠正,恃強作惡,正是違背天意。如不是大明萬曆帝做的壞事太多,此二十七萬大軍,何以三日之內被全殲!這就是天譴之故。因諸申國的英明汗多是公正善良,故能三天之間連續馳逐,馬不疲憊,諸貝勒大臣無一損傷。此即謂之天助。與明兵及朝鮮兵二十七萬相攻戰,殺彼二十餘萬,而諸申英明汗之兵死亡不足二百。」

額爾德尼把薩爾滸之戰每個戰役中後金的勝利都說由一種超現實的天命所決定。他說:「迎擊撫順一路的來兵,至一百六十里之外,敗之於界藩、薩爾滸,並追殺三十餘里。當夜駐守,又殺了逃兵。第二天,又將立營於瓦呼木、尚間崖、斐芬山的敵兵一一逐殺,然後返回大城。繼而又南出瓦爾喀什,於嘉哈窩集歇息,與先行相距一百二十里的兵相會合,合兵馳騁逐殺,疲憊的馬也恢復了元氣,盡殺明兵,所余朝鮮兵投降。此皆天之所助!」

能言善辯的這位後金學者講了許多戰場上發生的有利於後金的事件,通通歸之天命的主宰。他說:「初二從尚間崖發的一千兵,初三從尚間崖發的二千兵,和兩天後落伍了又去的大貝勒的兵,就像約好一樣相會,有此巧合的事例嗎?即使從一個地方約定,而後分散行動的兵,恐怕也不會如此巧合!此皆天使之會合。


何以知道得天之助呢?首戰界藩、薩爾滸之夜,如非乘夜前去截擊,便不會發現瓦哈木、尚間崖、斐芬山三營的敵兵。如第一天報告南方棟鄂路、呼蘭路有敵兵來,豈不是不去攻界藩敵兵了嗎?如調回來去迎戰那兩路的敵兵,而後聽說扎喀路再有敵兵來,又將往何處攻呢?那是很困難的。把由一路進來的兩道五營敵兵,兩日間皆斬殺,再去迎擊南方棟鄂路來的敵兵,將其全殲,如非天助,豈有此事?每次作戰,使時間互相配合,將諸事處理完畢,身體得到休息,收了兵再發生別的事,如非天助,豈有可能?誰知道他們有那麼多的人,誰看見他們有那麼多的兵,又誰有那麼眾多的人呢?大明皇帝雖然依仗他的兵殺不盡,死不完,發兵來攻。他們那麼多的兵,在一瞬間,絕非人力所能殺完。在一瞬間將其全部殺完,如非天助,豈能辦到?正因為大明萬曆帝罪惡太多,明兵施放的千千萬萬槍炮,都是彈彈虛發。明兵射箭、砍刀、刺槍,都是個個落空。

然而英明汗的兵,射箭、刺槍都得天神之助,刺則中,砍則斷,豈非天助?」
後金的這位精通滿漢語言文字的額爾德尼洋洋洒洒敘述了薩爾滸之戰的全過程。對後金取得的勝利有些誇張,如說殺死明兵二十萬顯然失真,但基本上是符合事實的。而他一再強調的獲勝原因,一個個歸之於天命都是不對的。後金在這次戰爭中取得的勝利,其原因除了一些偶然的巧合以外,完全是人為造成的。沒有一個超乎明清(後金)之上的天神做這些安排。

不過額爾德尼的說法在某種程度上確實反映了後金的統治者對他們自己能取得如此巨大的勝利感到非常意外。如努爾哈赤有和額爾德尼類似的言論。他曾說過:「大明皇帝以二十萬兵,聲言四十七萬,分四路來戰,各國聞之,若為我分兵破敵,必謂吾兵眾;若為我往來剿殺,必為我兵強。究言之,聞於四方,無有不稱善者也。」
這一番表白,想說他的兵威無不懾服。但是給人的印象恰恰說明了當時的後金兵既不眾,力也不強。


他們那麼強調得天之助,實際反映了人世間的隱憂。他們是在沒有多大把握的情況下起而應戰的。獲得薩爾滸之戰的巨大勝利是他們主觀的努力結果。過了一個半世紀,清朝乾隆皇帝對此有較為實際的說明。他說:「嗚呼,由是一戰,而明之國勢益削,我之武烈益揚,遊行克遼東,王基開,帝業定,豈易乎?允因我太祖求是於天復仇乎?祖同兄弟子侄之眾,率股肱心膂之臣,親冒石矢,授方略,一時聖嗣賢臣抒勞效悃,用成鴻猷。我大清億萬年丕丕基實肇乎此。」

後金的獲勝不是天助,是他們採取了一個非常英明的決策,即「憑爾幾路來,我只一路去」,就是集中優勢兵力,各個擊破。明軍四路進兵,沒有按約定時間行動,連兩路都沒有同時行動的,於是明軍的「分進合擊」正好遇上了後金兵的「合進分擊」,結果明軍以數量之多所佔的優勢立刻消失了,連杜松的一支主力進攻部隊,也以二萬之眾遭後金三萬兵馬狙擊,從而一軍皆潰。


不僅如此,明軍各路進兵所差的時間,又為後金兵戰勝一路,還手再戰另一路贏得了機會,這有些偶然巧合,特別是劉一路,相差三四天才決戰,如後金大部隊不能及時趕到,他的一路明軍很可能攻進赫圖阿拉,而那將形成另一種結局了。但是沒有造成那種結果,還是後金兵打得神速,調動得靈活。這裡包含著指揮的正確。


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原因是新興的後金,舉國上下,同仇敵愾,廣大群眾支持他們的這次作戰。在每一次交鋒時,明軍總是結營放槍炮,而後金兵就是敢冒著槍炮往上沖,一直頑強地把他們的陣營衝破。明軍又總是一破營就逃跑,後金兵再乘銳追擊。到頭來就是明軍一次次敗亡,後金兵節節勝利。因此我們可以說,明軍在薩爾滸之戰中失敗的一個原因是,明軍的失誤、愚蠢、怯懦等等所造成的可乘之機,毫無遺漏的都被後金兵利用了。

戰後雙方力量的對比(1)

戰爭是力量的競賽。薩爾滸之戰明朝被後金擊敗,就是它的力量沒有賽過後金。


在戰爭的力量競賽中最主要的是人。明朝在薩爾滸之戰中究竟投入多少兵員,迄今仍是一個謎。

清朝文獻一會兒說「楊鎬以二十萬兵,號四十七萬」;一會兒又說「以二十七萬兵,號稱四十七萬」。他們總是往多說,以譏笑楊都堂失敗之慘和他們自己勝利之巨大。但是清朝人對明兵各路人數記載有參考價值。他們說杜松一路六萬,李如柏一路六萬,馬林一路四萬,劉一路四萬。這可以證明杜松、李如柏兩路為主力,兵數相等。
明朝人自己記載更是不一致的。楊鎬在杜松、馬林戰敗後說明朝主客兵出口者僅七萬餘。這顯然為失敗作掩護,說兵員太少,要求增援。

後來曾任遼東經略的王在晉說四路之師,除朝鮮援兵外,主客出塞官軍共八萬八千五百五十餘員名王在晉:這個數目基本可信。在巡按監察御史陳王庭的奏疏中提到杜松戰敗,「致二萬餘官軍一時並遭陷潰」,這進一步提供了各路的兵員數目。杜松為主力,他的兵員如為二萬,實際總會是超過這個數目,則李如柏一路也應是二萬餘名。
朝鮮人的記載提供了劉一路的兵員數目。據他們說,劉本人有親丁數千人,合各將所領,可近萬人朝鮮。另外有朝鮮援軍一萬三千人。則劉一路總兵員數超過二萬,比杜松、李如柏兩路似應略低。
我們推算明軍全部出動的兵員約在七八萬以上,十萬以下。但是也有人說「四路之兵計十萬」

後金擊敗明軍四路進攻,確系以少勝多。後金兵數到底有多少,也很難確知。從明朝採取「分進合擊」的戰略來看,明朝的兵數肯定超過後金兵數。戰後努爾哈赤那番高興的談話,也流露出他們打了勝仗並非靠兵員數目之多。說出他們兵員數目的記載,有明朝遼東經略楊鎬的一份奏疏。

他說:「蓋奴酋之兵,據陣上所見約有十萬。」但是這個說法不準確。因為那時李如柏、劉兩路尚未與後金兵大戰,不可能有人見到他們的全部兵員。楊鎬有意往多說。他的消息來源是遼海東寧道副使張銓的塘報。

張銓參加了薩爾滸之戰,在杜松一路監軍。他的報告曾說杜松進兵至二道關,遇到後金伏兵突起,約三萬餘騎。這是親眼所見,數目較為可信。杜松奮戰數十餘陣,欲圖佔領山頭,居高臨下,樹林復起伏兵,經過鏖戰失敗。後一起伏兵沒有說多少,但應屬三萬餘騎之外。從鏖戰之激烈並至此分出勝負,數目也不能少,就算再有個三萬餘吧,合起來不超過六萬。後金採取的是集中兵力的戰略,其他幾路只分去很少的兵,這一路的數目,差不多就是它的兵員總數。本來戰前楊鎬也說過「奴酋精兵約六萬餘」,打了敗仗又說對方有了十萬,實在是誇大了。

有人用計算八旗人數的辦法推測後金的兵員數目。按照這種辦法計算,努爾哈赤於1615年建成八旗這個軍政合一的組織,「以旗統人,即以旗統兵」,八旗的人數就是後金的兵數。按規定,每一旗包括五個甲喇,每一甲喇包括五個牛錄。牛錄是八旗的基層單位。每個牛錄由三百人組成。從牛錄到旗合計,每個旗的人數為七千五百名。八個旗總計就是六萬人。

薩爾滸之戰發生在1619年,時八旗已建立四年。1618年後金攻取撫順,獲得人畜數十萬。其中投降的明兵有些是會補充到八旗中去的,但是文獻資料沒有這方面的具體反映。乾隆時的禮親王昭槤曾說薩爾滸之戰中後金兵員的數目。

他說:「高廟(指努爾哈赤)初,滿洲軍尚寡,時棟鄂溫順公諱何和禮者為琿春部長,兵馬精壯,雄長一方。上欲借其軍力,延置興京(今遼寧省新賓縣老城村),穎以賓禮,以公主妻之。

乃率兵馬五萬餘歸降。薩爾滸之役,卒敗明師者,皆公力也。」這裡說後金在薩爾滸之戰打勝,是靠了何和禮歸附努爾哈赤時帶去的五萬軍隊。明山海關主事鄒之易在薩爾滸之戰以前也曾說「建虜初號五萬」。何和禮當初不可能有那麼多兵。但認為後金以五萬之眾勝了明軍不失為一說。如此種種,或不足十萬,或六萬,或五萬,總可以斷定後金兵員不如明朝的軍隊多。明朝的力量比不過後金,不在於他們的軍隊數目多,而是決定於這些軍隊怯戰、反戰、厭戰,他們的戰鬥力沒有後金兵發揮得大。

經過薩爾滸之戰,明朝三路喪師,損兵折將,軍事力量大大削弱了。首先是將士的數目明顯地減少了。有人說明朝在這次戰爭中遭到的損失是「三路凡喪師九萬,馬四萬,輜重器械無算」。明朝投入作戰的兵員總共或許只有九萬,可能還要少點,說損失達九萬是誇大了的數字。王在晉說的數目更接近真實

他說:「陣亡道鎮副協參游都司通判守備中軍千把總軍官共三百一十餘員名,並印信一顆;陣亡軍丁四萬五千八百七十餘員名;馬騾駝共二萬八千六百餘匹頭只。今陣回見在並召集官軍共四萬二千三百六十餘員名。」王在晉:根據王氏的記載,我們不但知道了明軍在戰爭中的損失,還知道戰爭剛結束時的明軍現存力量。他在同一文獻中說明朝兵主客出塞官軍共八萬八千五百五十餘員,陣亡者超過一半,現存的又不足作戰時的一半。

戰後雙方力量的對比(2)

後金在薩爾滸之戰中損失人員極少。他們自己說僅僅死了不足二百人,諸貝勒大臣無一損傷。這或許有意少說其傷亡,以顯示得天之助,勝利巨大。但是明朝人也沒有說他們打死打傷很多後金官兵。楊鎬奏報杜松、馬林敗亡的消息時,也只說杜松出口至二道關,"生擒活夷十四名"。馬林一軍陣上"斬首六級"。劉一路交戰激烈,持續時間較長,打死打傷後金人員多些。


仍據楊鎬奏報,劉領軍於二月二十九日行至馬家口,與後金伏兵相遇,"斬獲真夷八十五級,生擒夷漢八十八名"。三月初一日,鎮江游擊喬一琦,在距赫圖阿拉一百二十里處與後金五百餘騎相戰,"馬進忠單騎殺入賊隊,砍傷夷賊三人,斬首一級,行至五里外,復斬首三級。朝鮮副元帥金景瑞與金廷蘇斬首一級"。徐九思從叆陽邊外出口,在離邊二百餘里處,"撞遇達賊,斬首一十五級,生擒男婦五名"。初三日,劉的兵丁在深河子斬首二級,生擒一名。


劉一路生擒斬獲共二百一名顆參見《明神宗實錄》,卷580,楊鎬的兩次奏疏。。說劉一路斬獲最多的是三千級談遷:《國榷》,而四路明軍總計斬獲後金兵丁不會超過五千名,其中的確無諸貝勒大臣。後金在薩爾滸之戰中基本的軍事力量沒有損失。

不僅如此,薩爾滸之戰以後,後金的兵員數目還有了迅速增加,其軍事實力在主要方面超過了明朝。朝鮮人李民說:後金以前有長甲軍八萬餘騎,步卒六萬餘名,今則長甲軍十萬餘騎,短甲軍亦不下其數[朝鮮]李民:這證明薩爾滸之戰過後,後金有了二十萬的武裝部隊。


同時,後金在可能轉化為戰鬥力的一切方面都得到了相應的改善和發展。他們通過掠奪增加了財富,原來缺衣少穿,價錢昂貴,貧者至衣不蔽體,戰後由於搶掠都穿上了鮮艷的服裝。更基本的是後金在國內大力發展農業和手工業。赫圖阿拉的周圍農人耕地,牛羊被野。而且隨著佔領地區的擴大,在臨近明朝的邊界上築堅城,且耕且守。雖然一時佔領的土地比不了明朝的廣闊,但是它擁有的實際戰鬥力越來越大。

與後金不同,明朝自薩爾滸之戰失敗,朝野內外到處被埋怨、失望的悲觀情緒籠罩。內閣大學士方從哲就說:「三路喪敗之後,人心不固,兵氣不揚」,可謂一時的真實寫照。因此,薩爾滸之戰本來是由明朝發動,後金處於防守地位的一次戰爭,結果後金不但保住了它作為國家政權的存在,戰後它又在各方面得到了鞏固和加強,特別是對明朝由被動轉變為主動,以它越來越優於明朝的軍事實力向明朝發動了持續不斷地進攻,直到把它滅亡,大清代替明朝而統一全國


因為你不知道明軍是一隻多麼爛的軍隊,你當然理解不了為啥敗得這麼難看。
明末時期國家已經腐爛得不成樣子了。農業社會的一點點勞動剩餘都被地主官僚文人集團吃干用盡,軍隊只能長期靠邊站。這是大背景。
軍官職業世襲,說白了只是皇帝的高級打手,而軍隊戰鬥力的核心只是靠少數私兵家丁。
軍餉長期拖欠,兵無鬥志,訓練廢馳,高層甚至都不能搞清楚軍隊實際員額是多少。(所有薩爾滸明軍實際參戰人數的數字都是推測值,其中真正能算是有戰鬥力的兵員有多少就更加說不清了)。
大部分軍官都是半文盲,普通士兵更是純文盲,沒有國家民族觀念不說,戰鬥時一旦脫離軍官的直接控制就要潰逃。
少量撥付到位的軍費優先保證軍官和私兵,大量普通士兵能不能保證吃飽飯有棉衣穿都是個問題。和明軍性質類似的國軍士兵普遍都長期營養不良,體質羸弱。
和明軍相對的,女真人的整個政權組織都是以軍隊為核心運轉的。女真人不養廢物,更不會讓不懂打仗的文人官僚集團壓在軍隊的頭上。女真貴族要上位只能靠軍功,不能靠花樣文章。
所以到最後一隻銳意進取的政治力量代替了腐朽無能的明王朝。雖然作為一個非我族類的政權讓今天的漢族人很不爽,可是歷史事實就是如此,已經無法改變了。


說好分頭帶線然後集合中推的,馬蛋的中路帶線帶的太high被人蹲了,救他救了個團滅,次奧!


推薦淘寶的《決戰薩爾滸》 ,說的很清楚,雖然很貴,這裡節選三篇文章中的其中一篇


個人覺得主要是用帥不當,指揮失誤
為什麼這麼說呢?

寫的時候在的wps上寫的,所以就截的圖


說好團,說好團,你妹的都從兵線慢慢過來,還不插眼,結果被對方一個個團了


推薦閱讀:

請問明季北略的可靠性如何?《明史》是否因為清朝的篡改而不可信?
如何看待《大明王朝1566》里嘉靖的这段话?
漢光武帝平定天下以後,為何沒有像劉邦和朱元璋一樣大殺功臣?
如果朱元璋不廢丞相,依唐例三省相制,同時依宋太祖例,不屠戮功臣,教化農桑,大明是否有可能超越大唐?
如何看待天子守國門 君王死社稷這句話?

TAG:明朝 | 歷史 | 軍事 | 戰爭 | 中國古代歷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