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斷人體左右腦的連接會對意識造成什麼影響?
20世紀40年代初,美國羅徹斯特大學為了阻止癲癇大發作,在藥石無效的情況下切斷病人的胼胝體以阻斷癲癇發作從一個半球擴展到另一個半球,大大減少了癲癇發作,術後也沒有發現有什麼副作用。從20世紀60年代開始,邁克爾·加扎尼加對這些裂腦人展開了不懈的研究,並持續半個多世紀。他的工作深刻改變了人們對大腦兩個半球功能偏側化和如何交流的認識,他也因此被稱為「認知神經科學之父」。
左右腦有著獨立的意識,但只有一方能發言
在研究生時代,邁克爾·加扎尼加師從加州理工的羅傑·斯佩里。為了找出裂腦人的左右兩半球在功能上有沒有什麼不同,加扎尼加設計了下面這樣的實驗:讓病人注視屏幕正中的一個光點,然後在光點的一側顯示某個圖片100毫秒,並要病人回答看到了什麼。手術前對W.J.所做的檢查表明他是正常的。手術切斷了他的整個胼胝體和前聯合(另一小束聯結兩半球的神經纖維束)。術後再測試,當在光點的右側顯示一個方塊時,W.J.回答說他看到了一個方塊;而當方塊顯示在光點的左側時,W.J.說他什麼也沒有看見。這時加扎尼加心臟狂跳,後來他回憶說,當哥倫布發現新大陸時狂喜的心情大概也不過如此。「在同一個頭顱里有兩個心智在分別工作,一個會說話,而另一個則不會說話!」
接著,加扎尼加稍稍把試驗做了一點改變,不再要求病人口頭報告看到了什麼,而是用手指(不論左右手)指點方塊所在的位置。當方塊顯示在光點的右側時,病人用他的右手正確地指點了方塊的位置;而當方塊顯示在左側時,他依然能夠用他的左手正確指點位置,儘管他說他沒有看到任何東西。這正是加扎尼加期望得到的結果。根據神經解剖學,他知道如果雙眼直視正前方,那麼在注視點右側的半個視野都會投射到左半球的初級視皮層;而左半視野則投射到右半球。當胼胝體完整時,左右兩半球能交換信息;而當胼胝體斷開以後,就只能各行其事了。由於只有左半球有言語中樞,因此當右半視野中的對象信息傳送到左半球時,會說話的左半球會講看到了什麼;而左半視野中的對象信息儘管傳送到了右半球,但是不會說話的右半球無法用言語來表達,而能說話的左半球對此一無所知,只能說沒有看見。但是右半球控制的左手卻能夠指點右半球看到的對象的位置!這一工作開啟了此後半個世紀的對裂腦人的研究,日後斯佩里因對裂腦人的研究獲得諾獎。
左腦能夠說出看到什麼,右腦能指揮左手指出/繪出,但不能說。 圖/Nature
那麼是不是有右半球擅長而左半球不行的事呢?加扎尼加把4塊6個面上有不同圖案的積木交給W.J.,要他把這4塊積木排成樣張所示的圖形。W.J.的左手很好地完成了任務,而當他只用右手時卻怎麼也做不好,這時他的左手甚至要搶過來做。為了不讓左手「搶功勞」,加扎尼加不得不讓W.J.坐在自己的左手上。在處理空間關係上,右腦強過左腦!更有甚者,當放任病人的雙手時,它們甚至互相拆台,就好像在病人的頭顱里有兩個不同的心智在互相鬥爭以實現自己的觀點。
右腦有著更強的空間想像能力(三列分別為模板,左手繪圖,右手繪圖)
擅長毫無根據加以解釋的左腦
加扎尼加畢業後,斯佩里要他不要再對加州理工學院的裂腦病人做實驗了。於是他來到了美國東北部的紐約大學,轉而研究新英格蘭地區的病人。達特茅斯的醫生在一次手術中切斷了病人P.S.的整個胼胝體,不過保留了前聯合的完整。雖然如此,他的表現和加州的裂腦病人完全一致:會說話的左腦完全講不出顯示給他右腦看的圖片。但是有一點和加州病人不同的是,他的右腦除了不會說話之外,不僅能懂得顯示給它看的名詞,甚至懂得顯示給他看的命令。這和以前人們認為只有左腦才有意識,而右腦在認知能力方面十分低下的想法很不一樣。因為他的右腦認字,因此現在可以向他的右腦提問題了:把問題顯示給他的右腦看,然後要求他的左手用字母卡片拼出他的回答。因為他的右腦知道自己的名字,還能回答以後想做什麼工作,因此他的右腦無疑有自我覺知。不過有趣的是,他的左腦和右腦對後一個問題的答案竟然可能不同!
有一天在拖車實驗室里對P.S.進行實驗,給他的右腦看「站立」、「揮手」、「笑」等詞,而P.S.也照命令行事。加扎尼加的學生們都很高興:右腦會按字面命令行事。本來事情可能就到此為止了,然而加扎尼加看出還可以進一步深挖,他問P.S.為什麼這樣做。能用說話回答的左腦並沒有看到這些詞,他會說些什麼呢?結果他用想伸伸腰來解釋為什麼站起來,用他以為看到了一個朋友來解釋他為什麼揮手,而用實驗人員很滑稽來解釋他為什麼笑。
在下一次實驗中,他們事先準備好一些圖片來進行測試。他們讓P.S.的左腦看到一隻雞爪,而讓右腦看到雪景;然後要他的左、右手分別從一堆圖片中挑選出和他之所見最匹配的圖片。結果他的右手挑的是一隻雞,而左手挑的是一隻鏟雪的鏟子。當問他為什麼要這樣挑時,會說話的左腦回答說是因為看到了雞爪所以挑選雞,而挑鏟子是因為要用它打掃雞廄!
右腦看到雪景指揮左手拿到鏟子,但左腦卻解釋說拿鏟子是因為鏟雞糞
根據這些實驗,加扎尼加提出左腦起到解釋者的作用,它總要在事後為主體的行為找出貌似合理的解釋。在這之前的20年中,對裂腦人的研究只問下面這樣的問題:單側半球能做什麼和不能做什麼?是否有信息在兩半球之間傳輸?但是加扎尼加提了一個新問題:會說話的左半球對右半球所做的一切是怎麼看的?雖然左半球對右半球為什麼如此行事一無所知,但是它會猜測、把事情合理化、找出某種因果關係,使回答盡量能和左半球之所知相容。這是裂腦人研究上的一個重大突破。
他的理論得到下面這個實驗的支持。他們讓一位裂腦病人V.P.的右腦看一張把人推入火堆的圖片。然後問病人看到了什麼,病人回答說:「我不確切知道看到了什麼,我想只是看到了一道白光。」然而當問病人情緒上有什麼變化時,病人回答說:「我講不清這是為什麼,我只是覺得有點害怕。我感到有點怕,我想或許是我不太喜歡這間房間的緣故吧。也可能是因為你,你使我感到不安。」病人轉身對加扎尼加的助手說:「我知道我喜歡加扎尼加博士,但是現在不知道為什麼我有點怕他。」這是因為,負責情緒的一條迴路是皮層下的,所以並沒有受到切斷胼胝體的影響,因此右腦看到的駭人景象所產生的情緒也影響到了左腦,但是左腦並不知道其原因,而是根據當時的環境編出一套理由來解釋。
加扎尼加開展實驗的場景,這些不幸的裂腦人為認知神經科學做出了巨大貢獻
他的這一理論還為進一步的實驗所證實。他們讓裂腦病人看一疊反映一個人從早起到準備工作的系列圖片,然後再給他看另一疊圖片,其中既有原來看到過的圖片,也有和此關係密切然而沒看過的新圖片,以及與此完全無關的圖片。病人要分辨是否曾經看到過這些圖片。他們分別對病人的左腦和右腦做實驗,結果兩者都能認出看到過的圖片。但是左腦還把與此有關的新圖片也當成看到過的,而右腦則只選取確實已經看到過的圖片。因此左腦看來是犧牲了精確性,而從它接受到的錯綜複雜的素材中,通過推理編造出一個邏輯上講得通的故事——左腦是一個解釋者。
胼胝體前後部傳輸不同信息
新英格蘭的醫生在做裂腦手術時,往往先切斷胼胝體的後部,如果這對控制癲癇效果不夠的話,那麼在10周之後再次手術切斷胼胝體的前部。對J.W.的手術就是如此,這給了加扎尼加寶貴的機會測試他在手術前、兩次手術之間和整個手術都完成以後的變化。
J.W.的第一次手術是切斷了後一半胼胝體。在這以後對J.W.所做的測試似乎表明他顯示出裂腦病人的所有癥狀。但是由於前一半胼胝體還是完整的,那麼這前一半胼胝體傳輸的究竟是什麼信息呢?為此他們對J.W.做了如下實驗:給J.W.的左半球閃現文字「太陽」,而給右半球閃現一幅交通信號燈的黑白線條畫。下面是他們之間的一段對話:
「你看到了什麼?」
「右面是太陽這個字,左面是一幅圖畫。我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我講不清。我想講但是就是講不出來。我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
「這個東西有什麼用嗎?」
「這我也講不清。右面是太陽這個詞,左面是一幅什麼圖……我想不起它是什麼。我能看到它就在我的眼前,但是就是講不出來。」
「這和飛機有什麼關係嗎?」
「沒有關係。」
「這和汽車有關係嗎?」
「有關係(點了點頭)。我想是有關係的……這是某種工具之類的東西……我不知道它究竟是什麼,我講不出來。太糟了。」
「這和顏色有關嗎?」
「有關啊,紅、黃……是紅綠燈嗎?」
「你答對了!」
看來,胼胝體前部傳輸的是一些更為抽象的信息,它傳輸的並不是圖像的具體圖形。左半球接收到這些信息之後,就像猜燈謎那樣試圖找出某個詞來描述。在第一次手術之後8周,加扎尼加給J.W.的右半球顯示「騎士」這個詞。他自言自語說:「我頭腦里有張圖,不過我講不出來。比賽場中有兩位鬥士……古裝,穿著鎧甲,帶著頭盔,騎在馬上要把對方挑下馬來……是騎士嗎?」所以「騎士」這個詞在右腦中激發起所有這些高層次的關聯。左腦根據這些信息,最後解決了問題,說出答案。而在第二次手術之後,也就是整個胼胝體都被切斷以後,當僅僅顯示給右腦某個詞或圖畫,他就再也不能這樣用話語猜出右腦看到的是什麼了。
撰文/顧凡及(節選自科學世界2016年第3期「加扎尼加探秘裂腦人」)
當然,上述裂腦人指的是左右大腦之間的胼胝體被切斷的結果。如果是廣義的腦,包括腦幹的錐體交叉(大腦控制對側軀體的原因)也被切斷的話,那應該是必死無疑的……
@《科學世界》雜誌 《科學世界》雜誌已經做了詳細、專業的背景知識描述。我來談一些我目前知道的。
「裂腦人」和「割裂腦」這個名詞並不討喜,實際上醫院裡大夫很忌諱這個名詞。
我們因為術後腦功能課題和大夫們一起討論的時候,一個思路特別敏捷的大夫阻止了我們這種說法。其實我本人也贊成,應當沿順醫學界的名稱,叫「切開術」更好。這也可以看出,「切開術」對認知功能造成的損傷遠比一般人想像的低。
左右腦的連接基本上就是胼胝體。分為前後兩個部分,完全切除是很罕見的,近幾十年來,連部分切開也不多見了。中國大概只有屈指可數的大夫可以做這個手術。目前對於特定的頑固癲癇,更為先進和保險的做法是「阻斷術」,即將病灶的半球的所有對外連接完全阻斷。
「阻斷術」雖然聽上去比較嚇人,但實際上需要做阻斷術的病人大部分人都已經嚴重偏癱了,而且,還有少數人在手術後可以行走甚至自我照顧了。這並不是什麼新奇發現,因為另外一種將半球完全切除取出的手術接受者,都有很多案例逐漸恢復了正常的認知能力。這一點是我做文獻閱讀的時候看到的,也是和醫生交流後知道的結果。
其它的內容請閱讀 @《科學世界》雜誌 的介紹。下面補充一些前沿研究。
1、胼胝體完全切除患者殘餘的兩半球網路連接
Uddin L Q, Mooshagian E, Zaidel E, et al. Residual functional connectivity in the split-brain revealed with resting-state fMRI[J]. Neuroreport, 2008, 19(7): 703.
因為我本人感興趣的方向是核磁成像尤其是各種連接方法,因此曾經設計過一個實驗,結果這個實驗和Uddin這篇研究設計思路和數據處理方法都是一樣的。當然我這是2017年事後諸葛亮了。
在這個研究中,作者請胼胝體完全切開的被試進入核磁共振儀器掃描了,讓他們閉著眼睛靜靜地躺在核磁儀器中,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想。
得到的bold信號數據在體素(Voxel)水平上進行了獨立成分ICA分析。其實目的就是看兩半球在時間序列中有沒有相關的成分。
結果作者發現了兩半球居然還有隸屬於同一「獨立成分」的腦區,這些腦區集中於「默認網路」中。在結構成像分析中,作者發現這些被試左右半球的皮層連接絲毫沒有恢復。
這就奇怪了,既然兩半球根本沒有生理結構上的連接,那麼是如何在血液動力學產生了獨立成分呢?
可能性有兩點,可能性一:bold信號的ICA分析(這種方法常被用來進行fMRI分析,比如說default mode network 默認網路的腦區通常用這個方法確認)可能和有意義的神經活動無關。
可能性二:大腦的神經系統活動還受到皮層下因素的影響,我讀過一篇fMRI文獻,給被試左視野呈刺激,在右側丘腦會出現一個表徵刺激的的模式,而在左丘腦則會出現一個非常微弱的激活,而這個激活雖然弱,但模式和對側非常一致,這說明左右丘腦可能並不是混沌一團,也存在類似於雙側表徵的機制(這一點我不是特別懂)。
2、呃,這個本來想說一個最近的行為恢復的研究,居然找不到了,那就廣告位出租吧。。。。
有空回來補充。
上圖A是一張複合圖片,左半邊臉是一個戴眼鏡有鬍鬚的男人、右半邊臉是一個兒童,讓被試盯著屏幕的中心點呈現給她。問她看到了什麼時,她的左腦回答說是一個兒童;但讓她用右腦控制的左手指出來時,她卻指向了戴眼鏡的男人;這個矛盾的結果也令她自己感到莫名其妙。
人類大腦的左右半球被分開之後,每一半都與黑猩猩的整個大腦重量差不多,這是一個極具挑戰性和衝擊力的問題:眼中的世界和自我意識,在分離的左右腦中會有所不同嗎?對裂腦病人的研究帶來了很多顛覆性的結果,狡猾的左腦和右腦採取了很多違背直覺、令人匪夷所思的機制來對抗這種分離,深刻的改變了我們對大腦運作機制與意識整合的理解。(對此有所了解的同學可以跳過下面這段分割線內的基礎知識和研究背景介紹,直接跳到後面那些神奇的案例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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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側大腦半球皮質是通過胼胝體連接起來的,這是腦中最大的神經纖維繫統,人類的胼胝體中包含了超過2億條神經纖維。對於聯合皮質來說,胼胝體發出的纖維大多是將兩個大腦半球之間相互對應的位置連接起來,一側的部分聯合皮質還會同時連接到兩側半球具有相同功能的區域;而在初級皮質中等位投射卻很少,大多是將視皮質、運動皮質和軀體感覺皮質等連接在一起。這就像是一種匯流排結構,既有雙側連接、也有同側連接。
由於膠質細胞的磷脂雙分子層細胞膜纏繞在軸突上形成了絕緣的髓鞘,所以聚集在一起的神經纖維束呈鮮亮的白色被稱為白質。而胼胝體這樣巨大且緻密結實的白質,在解剖時與灰暗的大腦皮質看起來差異很大,最初被認為不過是對雙側腦半球起到支撐作用的一種生理結構而已,這巨大的神經束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腦功能。
羅切斯特大學神經外科醫生威廉·范瓦格恩,在注意到患有胼胝體腫瘤的癲癇病人的發作次數會相對減少以後,他認為若將胼胝體切開,引起癲癇發作的腦內電脈衝可能會減少擴散。因此,在20世紀40年代早期,他給26位癲癇病情嚴重、頑固且無葯可治的病人實施了胼胝體切開手術。
年輕的神經學家阿克萊提斯對病人進行了細緻的檢查,發現他們的癲癇發作次數顯著降低,並且在手術後沒有任何重大的行為或認知能力上的變化。傑出的實驗心理學家卡爾·拉什利認為,切斷連接左右半球的神經束對半球間的信息傳遞似乎沒有影響,調侃胼胝體的功能不過是支持大腦半球不會垂下來罷了。
然而,隨著對大腦了解的不斷深入,科學家們覺得實際情況沒有這麼簡單並提出了一個假說:連接兩側大腦半球的巨大神經束即胼胝體,應當是負責信息整合的結構。
20世紀50年代中期,正在讀醫學和哲學博士的邁爾斯設計了一個實驗進行驗證,他首先要將貓的視神經交叉切開。
如上圖所示,光學結構決定了每個眼球對來自左視野和右視野的圖像都是分開處理的,向大腦傳遞視覺信息時也是相應的分成兩束視神經各自獨立的進行;其中一束顳側神經將視覺信息傳遞給同側大腦半球的初級視皮質,另一束鼻側神經在交叉後傳遞到對側大腦半球;這樣,雖然是通過雙眼來視物,但每一側的大腦半球都只處理自己對側視野內的視覺信息;也就是說,左側視野的信息進入右腦,右側視野信息進入左腦。沒錯,大腦將兩部分視野的圖像沿中線拼接到了一起,真正的天衣無縫。
如果用一條線將電腦屏幕從中間分開,只要雙眼向前緊盯著中線,那麼就能夠保證在左側視野呈現的圖像信息肯定會只進入右腦、右側視野的進入左腦,不會產生任何混淆。但只要眼球或頭部轉動了就不行,因為這就相當於中線的位置移動、兩側大腦半球都能看見整個視野了。一次眼動需要大概200毫秒的時間,所以只要圖像刺激呈現的時間短於200毫秒,就可以確信只進入了相應的腦半球。另外,左腦控制右手,右腦控制左手。
在實驗後期就有了眼動儀,它能夠實時追蹤眼球的運動,從而可以同步的移動屏幕上的圖像,精確的將圖像刺激始終投射至視網膜的相應位置。不但可以延長圖像刺激的呈現時間,而且可以單獨向每個大腦半球播放不同的動畫或視頻。
回到邁爾斯的實驗,在他將貓的視神經交叉切開以後,就切斷了每隻眼球向對側大腦半球傳遞視覺信息的神經通路,這樣貓的每隻眼球就只有外側的那一半視網膜能夠正常工作,並且只能將視覺信息傳遞到各自同側的大腦半球。也就是說,來自左眼的信息只能進入左腦,右眼信息只能進入右腦。
將手術後貓的一隻眼睛蒙住,訓練貓用單側眼學習一個視覺任務,在兩扇小門中隨機擺放著圓球或方塊,訓練貓去選擇方塊,若做對了就會獲得食物獎勵。如果通過一側的眼睛學會了,那麼就開始測試使用另一側眼睛時在任務中的表現。實驗的結果表明了,視覺信息在大腦中仍然是整合的,一側眼睛學會的任務在之後使用另一側眼睛時也能完成。
這說明,在被切斷的兩束交叉視神經之外,左右大腦半球之間仍然有其它的通路整合來自雙眼的信息,而完成這個功能的可能就是胼胝體。那麼,下一步自然的就是再將它也切開。
正如邁爾斯所預計的那樣,胼胝體切開以後,一側眼睛學會的任務在之後使用另一側眼睛時就完全不會了,視覺整合的現象消失了。也就是說,針對一側大腦半球所進行的視覺分辨能力訓練,另一側半球是渾然不知的,信息無法在兩側半球中傳遞和共享。而之前沒有被切開胼胝體、僅切開了視神經交叉的貓,無論蒙上哪隻眼睛都能做出正確的選擇。在對猴子的實驗中進一步驗證了這個結果,胼胝體被切開的猴子的左手無法察覺右手的動作,兩個大腦半球能在彼此獨立的情況下分別進行學習。那個年代實驗動物的倫理規範等還不太嚴格,很多實驗都在充裕的條件下完成了。
這充分表明了,胼胝體能夠在兩個大腦半球之間傳遞信息、對於皮質功能的整合非常關鍵。由於推翻了之前的胼胝體無用論,而諸如大腦各個區域的功能是等同的、神經環路並不重要等理論都多多少少與之相關,因此這一發現在整個學術界引起了巨大的震動。裂腦動物研究也轟轟烈烈的展開了,其中的佼佼者是後來獲得諾貝爾獎的羅傑·斯佩里,而調侃胼胝體的拉什利曾經是他的導師,邁爾斯又是斯佩里的學生。
動物實驗數據的積累,使這些科學家們再次回想起了那些接受胼胝體切開手術、並被認為毫無影響的癲癇病人。60年代初期,邁克爾·加扎尼加來到了斯佩里的實驗室做研究生,他沉迷於思考人類的胼胝體被切開以後究竟會發生什麼,他確信人類也一定會有如同裂腦動物一樣的表現,他想對這些病人重新進行測試。加扎尼加就此開始了持續50多年的研究,並在80年代初與提出7+-2短時記憶的著名心理學家喬治·米勒共同創立了新學科「認知神經科學」。由於具體的工作基本都是由他所開展的,加扎尼加也被稱為認知神經科學之父。
因為接受胼胝體切開手術的病人並不多,其中適合併能夠長期配合實驗進行測試的病人就更加稀少,所以這些優質病人就成為了搶手的寶貴研究資源。在幾十年間,多個實驗室的眾多科學家進行了無數的測試、發表了很多論文,與此同時對於裂腦動物的研究也一直在進行。
對於裂腦病人的研究,本質上就是揭示獨立的大腦半球在思考、感覺、理解、選擇和計劃等認知過程中的細節機制以及大腦各部分之間如何互動並整合成為統一的意識體驗。因為在正常情況下這些過程基本都是由潛意識自動化完成的,我們的主觀意識並沒有什麼太多的覺知也難以進行有意識的控制,所以這些過程是相當令人驚異和違背直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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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裂腦人的基本特徵。
1.1 右腦不會說話
在被試注視點的右側屏幕上呈現一個圓型圖案,也就是進入了左腦,他會報告說看到了一個圓。然而,當將圖案呈現在左側視野中時,他卻說沒有看到任何東西。
在注視點的左側屏幕上呈現一把改錐的圖案,也就是進入了右腦,被試同樣會否認看到了任何東西;但讓他嘗試在一堆物品裡面去找出可能在屏幕上看到過的東西,他那右腦控制的左手卻可以輕易的找到。
也可以通過左手畫出他說自己根本就沒有看到過的東西。
以上幾乎被每一位實驗者都重複過的例子說明,右側腦半球的確能夠看到被呈現在左視野中的圖像,並能用其控制的左手正確的指出或畫出來;但因為右半球沒有言語中樞,所以無法控制言語系統表達出來。而由於信息無法在雙側腦半球之間傳遞,向右腦呈現的圖像刺激只能保存在右腦中、不能被左腦命名或描述,左腦完全不知道右腦是否看到了任何東西、又到底在想些什麼,所以就無法說出來,左腦對右腦進行加工的內容一無所知。
1.2 右腦的語言能力
給病人W.J.的右腦呈現一個圖形之後,他能在一堆選項中找到與之匹配的答案,但當用文字呈現物體的名稱時,他就完全做不到了,他的右腦沒有任何語言識別能力。而通過在N.G.和L.B.身上展開的多年研究,加扎尼加和斯佩里認為右半球擁有很大的辭彙量,能對呈現出來的文字及各種類型的線條畫做出正確的反應;右腦甚至還會一些簡單的拼寫,偶爾還能書寫單詞,不過這些情況較為少見。雖然N.G.和L.B.的右半球保留了一些語言理解能力,但這可能是個例而不是普遍規律。
青少年病人P.S.的右腦更為活躍,能夠對屏幕上呈現出的簡單動作指令做出正確回應(例如起立、招手等),而其他病人大多只能對簡單的名詞做出反應。在手術完成的15個月後,P.S.通過線索啟動機制學會了用單側腦半球控制雙側手,能夠在向右腦提出問題時用字母塊拼出單詞來進行回應。
對於佔據96%的大多數人來說,雖然右半球也有涉及語言加工的區域,但這一能力高度偏側化於左半球,只有很小一部分人的語言區域主要位於右半球。
1.3 右腦的獨特技能
根據屏幕提示用左右手同時畫出不同的圖形,是裂腦病人明顯強於尋常人的一個獨特技能。
一手畫方、一手畫圓當然不在話下。
腦科學研究表明,右腦損傷會影響病人繪製三維物體的能力,這項技能是右腦所擅長的。當胼胝體切開以後,獨立的左腦就不會這項本領了,即使右利手的病人也難以用自己的右手畫出一個立方體,而左手可以輕鬆的完成,這也是確認裂腦病人的一個常用基本測試。在正常人看來這是非常難以理解的,明明用左手能輕鬆畫出一個簡單的立方體,但換成右手時就怎麼也畫不出來了,無論如何努力與焦急就是眼睜睜的畫不出來。
來自多個病人的數據顯示,右腦在識別不熟悉的面孔時具有更高的正確率;右腦有時可以做對簡單的加法,但對減法無能為力。右半球專長於視覺空間任務、更忠於事實、顯得有些笨,兩側半球對於很多任務採取的對應策略是不同的,但大腦的偏側化情況比較複雜,個體差異也很大。
或許左腦為了發展語言和高級意識功能而發生了較大的變化,當語言和認知功能需要越來越多的皮質時,左腦之前擁有的能力被擠了出來,而右腦在進化中的改變可能比較少。
1.4 雙側腦半球的衝突
W.J.做柯斯積木測試,4個方塊積木,每個方塊6個面的顏色都不一樣,需要按照圖示上的例子來擺放,這是一種右腦專長的視覺運動能力測試。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任務,W.J.的左手飛快完成了擺放;然而換作右手時卻怎麼也做不到,甚至連大體上的位置都排不對;而且當右手屢屢失敗時,擅長的左手卻會突然插手試圖幫忙,所以不得不在右手做任務的時候讓W.J.把左手壓在屁股下面。
在接下來的測試中,讓W.J.的雙手共同的自由參與,結果當左手把方塊擺成正確的圖案時,右手卻會進行破壞把方塊弄亂,看上去就像兩個獨立的心智系統各有打算而發生了衝突。
這在臨床上稱為異手綜合症,腦外科手術、中風、大腦感染、胼胝體梗死或切開及一些不明因素都可能導致這種現象的發生。患者經常會做出「交叉性目的」的舉動,表現為左手和右手的動作極不協調,有時還常唱反調。例如當患者用右手將水龍頭旋緊,而左手又會禁不住將其旋松;當用右手寫信時,左手會將信紙揉碎;一隻手剛繫上紐扣,另一隻手又解開。有一位患者在走出房間的過程中,經常出現右手即將把門打開時,左手卻不由自主的又把門關上,如此反覆進行,以致於難以把門打開,就好象是左腦想出門而右腦不想出去一樣發生了衝突。有時那隻手會變得很暴躁,對病患又掐、又摑、又打。
2.匪夷所思的自我交叉線索啟動能力。
2.1 觸覺線索
蒙上裂腦病人的眼睛,在他的右手中放上一個常用物體,他總能毫不猶豫的正確說出物體的名稱。再將物體放在他的左手上,此時形狀信息進入了沒有言語功能的右腦,他能以正確的姿勢握住或擺弄物體,也能在一堆不同的物體中再次將其找出來,也就是說他的右腦「知道」這個東西是什麼;但因為沒有言語中樞、也無法將物體的形狀信息傳遞給左腦,所以他無法開口說出物體的名稱。
然而,怪異的是,病人有時卻能夠正確的說出左手中物體的名稱,他是如何做到的呢?
加扎尼加減少了需要識別的物體數量,只有一個塑料三角形和一個塑料球,然後要求病人W.J.在蒙眼狀態下識別並說出放在他左手中的物體。在幾次嘗試之後,W.J.就每次都能說出正確的答案了。加扎尼加註意到W.J.會不斷的調整手中物體的角度,直到他的大拇指能夠用力按壓在稜角上。
軀體感覺系統的神經機制與其它感覺器官有所不同,有一部分神經纖維並沒有交叉投射到對側腦半球,而是連接到了身體同側半球上;雖然大部分觸覺信息會傳遞到對側的大腦半球,但與是否受到觸摸有關的、更為基本的感覺信息則會同時傳入兩側半球。用手握住一個物體時,關於物體形狀的「實體覺信息」會傳入對側腦半球,而較不明確的、關於觸覺存在與否的信息則會傳往雙側腦半球。
W.J.的大腦採取了這樣一種策略:右半球啟動了調整手中三角形觸摸位置的行為,這樣大拇指按壓稜角產生的觸覺信息就能被左半球獲知,從而使得左半球判斷出了物體形狀並說出來。
這就是普遍存在於裂腦病人中的「自我線索啟動」過程。胼胝體切開以後,左右半腦無法直接進行信息傳遞,但它們卻能在大腦之外、利用一切可能相互為對方提供間接的提示線索。
2.2 語言線索
向病人N.G.的右視野(左腦)投射一束彩色光線,她立刻說出了正確的顏色。測試用的光線只有紅、綠兩種顏色,當光線進入N.G.的左側視野(右腦)時預期她將會有50%的概率猜中。但在她說出幾次錯誤的答案之後,居然就每次都能說出正確的顏色了。經過仔細觀察,發現她學會了一種策略,例如當紅色光線進入右腦時,她會先說「綠。。。」,然後馬上打住話頭,改為正確的「紅色」。
這是因為會說話的左腦猜測錯誤剛脫口說出「綠。。。」時,右腦立刻就聽到了,然後採取點頭或聳肩等動作打斷了左腦的話頭,而經過幾次錯誤的試次以後,狡猾的左腦已經掌握了右腦控制身體發出的信號,繼而改口說出了兩個選項中的另外一個。這一過程幾乎是瞬間完成的,就好象左腦真的知道正確答案一樣。這一切都是在潛意識中自動化完成的,病人的主觀意識即察覺不到、也無法控制。
2.3 動作線索
L.B.進行了一項簡單的測試,說出在左側或右側視野隨機呈現的數字1~9,顯而易見的左腦能輕鬆的完成,對每個數字的反應時間也差不多。然而,右腦居然也幾乎能正確的說出所有的數字。。。難道他的右半球學會了說話?
通過對右腦每次回答的反應時數據分析,發現在這些隨機呈現的數字中,1的反應時比2短、2又比3短。。。一直到9都是這樣的。又一種交叉線索啟動策略浮出了水面,原來會說話的左腦使用某種能被右腦半球控制的身體動作信號(例如輕微點頭)來計數,當點頭的次數符合呈現給右腦的數字時,右腦就會發出一個左腦能夠察覺到的停止動作信號,此時左腦就知道這一定是正確答案了,接著便說了出來。
研究人員試圖打敗這種令人匪夷所思的線索啟動機制,於是改變了策略,在數字快速呈現完之後要求L.B.立刻說出結果。左半球依然又快又准,而右半球則降低到了隨機水平。
2.4 視覺線索
讓年輕的女性病人N.G.用右手(左腦)做「ok「的手勢,當然輕鬆的就完成了;然後,再讓她用左手(右腦)來做,猶豫片刻居然也成功了。但是,聽不懂語言指令的右腦是如何做到的呢?
改變一下測試流程,讓N.G.先用左手(右腦)來做「ok「的手勢,她無法完成,站在那裡不知所措(雖然右腦聽不懂,但能夠從對方的表現中判斷出是要她來做些什麼,右腦也很聰明的)。原來她的右腦是在看到左腦先做出了動作以後,照葫蘆畫瓢模仿出來的。讓N.G.閉上眼睛,先用左腦做出「ok「的手勢,然後再讓右腦來做,這一次右腦沒有看到左腦的動作、也聽不懂指令,於是她的左手在原處絲毫也沒有動。
研究人員還發現,大多數裂腦病人最終都學會了控制相應腦半球同側的胳膊和手,雖然沒有對側肢體控制的那麼好,但隨著時間增長會越來越熟練。通過對動物的實驗和更多病人的測試,確認了這也是利用複雜的交叉線索啟動機制來完成的。學會了這個技能之後,就不能對病人做單側手的測試了,因為每一個半球都能控制雙側手,無法識別出究竟是哪一個半球在操作,此時病人的雙手都能正確的畫出立方體了(如果能理解指令的話)。青少年病人P.S.的雙手,在15個月內恢復了同等能力,但在很多方面不同病人的個體差異非常大。
兩個分離的腦半球就像老夫老妻一樣,越來越熟悉,一個小動作或簡單的「嗯「一聲就能明白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連體雙胞胎姐妹布列塔妮和阿比蓋爾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她們共享同一個身體,並各自控制一側的肢體,能夠默契到完成一起開車這樣的高難度配合(但我覺得可能會以負責踩油門和剎車的那個人為主)。
在外界看來,她們倆就好像是一個人。
胼胝體切開以後,兩個大腦半球之間,發展出了交叉線索啟動這樣一種克服神經交流通路被阻斷的策略,高度活躍且複雜的交互作用整合了離散的行為,就好象二者從未分開過一樣。
4.仍然具有信息傳遞與整合能力的腦功能
在給N.G.的右腦呈現一系列具有挑逗性的裸體圖片時,她忍不住放聲笑了出來,但實際上她的左腦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是這種情緒卻能夠被左腦感知到。很多實驗表明,情緒狀態並不會受到胼胝體切開的影響,似乎可能是通過皮層下系統在兩側腦半球之間傳遞的。強烈的情緒能在瞬間將我們淹沒,看來真的可能覆蓋到大腦中的每一個模塊,令人失控。
另外一個就是裂腦病人的空間信息整合能力仍然是完整的,注意焦點可以跨越腦半球,但做不到同時注意兩個焦點。兩側腦半球失去聯繫之後,大腦中仍只存在著一個完整的空間注意系統、也只有一個注意焦點,不過目前還不知道是如何實現的。
5.解釋器理論
這種現象是由加扎尼加那極其敏銳的大腦所發現的,當時他們正在對P.S.進行測試,向P.S.的右腦呈現起立、招手、微笑等文字指令,他都能做出正確的反應。而加扎尼加突然反應過來事情絕沒有看上去這麼簡單,於是他問P.S.為什麼要做出這些動作?直接通過說話的方式來發問時,做出回應的就是P.S.具有言語能力的左腦了,而左腦對右腦剛剛接受到的那些指令是一無所知的。
P.S.做出了這樣的回答:當呈現給右腦的指令是「起立」時,P.S.把自己的動作解釋為他想舒展一下身體;「招手」時,他說以為自己可能看到了一位朋友;「微笑」,他說是因為測試人員很有趣。
在開始裂腦人實驗的20年之後,加扎尼加們終於意識到了這樣一個顛覆性的問題:具有言語和意識能力的左腦,在毫不知情時,究竟是如何看待右腦所作出的那些反應的呢?
在屏幕上向P.S.的兩側腦半球同時呈現兩張不同的圖片,向右半球呈現一幅雪景、向左半球呈現了一個雞爪子的圖案,然後讓他在下面的一堆卡片中指出相匹配的。他的左手指向了一把鏟子,右手指向了一隻雞。
作為研究人員和局外人很容易判斷出P.S.為何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因為左腦看到的是雞爪子,所以左腦控制的右手指向了雞的圖案;而右腦看到的是雪景、認為應該鏟雪,所以控制左手指向了那把鏟子。
但對於P.S.自身的大腦來說,左腦和右腦之間根本就不知道對方究竟看到了什麼,而有能力說話負責解釋的左腦完全不知道左手的行為根源,但是左腦能看到雙手同時指向了兩張圖片這樣一個結果。於是解釋自己為何做出了這樣的選擇時說道:我看到了雞爪子,於是選擇了雞的圖片,而你需要一把鏟子來清理雞舍里的雞糞。
P.S.的左半球,將他整體上的行為反應當作原始數據,大言不慚的編造了一套能說得過去的理由,但實際上左半球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發生的完整過程。
在這個實驗中,向V.P.的左腦呈現一段簡單的文本讓她閱讀,這只是一個障眼法以使她不知道真正的實驗是什麼;與此同時,向她的右腦播放了一段恐怖的著火視頻,裡面有一個人被推進了火場。在前一節我們知道了情緒信息能夠通過皮層下系統傳遞至雙側半球,因此V.P.的左腦也能感知到來自右腦的恐懼。
當加扎尼加問她看到了什麼時,V.P.回答說不太清楚看見了什麼、覺得好像只有一道白色的閃光。再問她這道光是否令她產生了某種情緒,V.P.說: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我有點害怕、感覺心驚肉跳,我想可能是因為不喜歡這個房間、或者是因為你讓我很緊張。接著她轉身對另一位研究人員說:我知道自己挺喜歡加扎尼加的,但現在不知道為什麼,我很怕他。
V.P.的左腦感受到了恐懼情緒,但並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不過未能影響她的左腦對當前的情況作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加扎尼加站在那裡,她覺得害怕。V.P.左腦中的「解釋器」將這兩個事實組合到了一起,得出了具有因果關係的結論:一定是加扎尼加把她給嚇壞了。雖然V.P.也覺得這個解釋不太能說得過去,但她能夠獲得的「事實」原因就只有這兩條,所以她仍會選擇相信自己的判斷。
加扎尼加認為,對於裂腦病人的左半球來說,右腦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一種潛意識行為;人的大部分行為是受到潛意識系統支配的,而意識的一個關鍵功能就是對行為進行解釋以變得合乎邏輯、符合日常認知的經驗,這就是他的解釋器理論。而這種機制會對很多認知過程造成影響,包括錯亂的記憶、環境變化會導致同一種刺激條件產生不同的感覺體驗等。
6.右腦學會了說話
P.S.在裂腦手術剛完成之後,右半球能夠理解簡單的詞語但不會說話,隨著時間的推移,研究人員震驚的發現他用右腦說出了簡單的辭彙。在接受手術的兩年後,P.S.就能說出呈現在任意一側腦半球的物體名稱。為了排除兩半球之間存在未知信息交流方式的可能性,換了一種測試方式,研究人員不再問他看到了什麼,而是發出提問「兩張圖片是否相同?」,此時P.S.就無法做出回答了,因為他的兩側半球無法將各自看到的圖像進行比較。
上圖是對P.S.進行的三重故事測試,向他的左右腦分別呈現由5個單片語成的句子。左腦看到的是:安今天來鎮上。右腦看到的是:瑪麗可能會去參觀船。P.S.的反應過程是:左腦先做出反應說出了左腦看到的那些單詞,接著右腦說出了右腦看到的單詞,他最終將兩側大腦半球的輸出整合在一起、給出了一個總結式的回答:瑪麗·安今天可能會來鎮上參觀。
P.S.和V.P.的語言能力發展很快,只用了一兩年,而J.W則用了14年。在所有裂腦病人中發展出語言能力的人數佔比非常少,個體的差異比較大、言語能力也很有限。
7.右腦獨立心智的發展程度
從很多例子中可以看出,右腦具有學習、邏輯、情緒感知與解決問題的能力,也有自己不同於左腦的喜好和策略,右腦能夠在左半球毫不知情的狀態下實現認知功能和複雜的行為。這就好像是一個獨立的心智系統,但關於這一點的爭議比較大、尤其是不少哲學家非常反對這個觀點。
前面提到P.S.的右腦具有一定的語言能力,於是就可以單獨向他的右腦提問:你是誰?
P.S.的右腦控制雙手用字母塊拼出了他的名字:保羅。
關鍵之處在於,對這個提問,左腦是毫不知情的。P.S.的右腦基本顯現出了具備一個獨立人格的潛力,但由於右腦儲存的大部分知識和記憶仍然都是屬於P.S.一個人的、在生活中的所見所得與體驗和經歷完全相同,因此並沒有任何分裂的徵兆。但若是長期對P.S.的右腦進行獨立的訓練、與之交流完全不同於P.S.自身已有特徵的理念,給予右腦完全自由、獨立的學習過程,不知是否會發展出一定的獨立人格。告訴右腦一個左腦不知道、且對左腦不利和矛盾的秘密又會發生什麼樣的情況呢?
8.不解的謎團
看到這裡,大家可能會發現一個根本性的巨大漏洞,那就是裂腦病人右腦所看到的事物,對於左腦來說是完全不知情的,也就是說如果他緊盯著你的鼻子看時,你的左臉應當是不存在的。。。
事實也的確如此,上圖A是一張複合圖片,左半邊臉是一個戴著眼鏡的女人、右半邊臉是一個兒童,讓被試盯著屏幕的中心點呈現給她。問她看到了什麼時,她的左腦回答是一個兒童;但讓她用右腦控制的左手指出來時,她卻指向了戴眼鏡的女人。
在每一側腦半球中,看到的那半張臉都被裂腦病人的潛意識自動的補全成了一張完整的面孔,病人自身沒有感覺到絲毫異樣。在實際生活中更不會產生問題,因為病人的眼球和腦袋總是在不停轉動的,整個視野都能進入每一側腦半球,看到的事物也都是熟悉的早已儲存在了記憶中。
裂腦病人,改變了我們對大腦運作機制的理解,他們是一群具有特殊意義的人,因為疾病成為裂腦人,但卻依靠非凡的腦功能主宰了自己的人生。對於裂腦人來說,世界並沒有分裂,意識體驗也依舊是統一而完整的。如果不是經驗豐富的認知神經科學家對其進行測試,幾乎誰也無法發現他們與我們有什麼不同,包括他們自己。
然而,這卻是最大的問題與啟示所在之處:高度偏側特異化的左右腦之間,完成幾乎所有信息傳遞的兩億條神經纖維被切斷以後,居然沒有產生什麼實質性的影響。表明眾多離散的大腦模塊之間,通過我們所未知的機制,擁有著超強的整合與適應能力,而這種機制有可能是意識的自組織統一性及其本質的關鍵所在。
這似乎也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表明,我們大腦當前的生物結構,尚未達到功能的極限、可能仍然存在發揮潛力的空間、具備容納更高智力水平的基礎。但對於如何實現還不得而知,可能會通過漫長的自然進化來完成,也存在利用人工干預實現提升的那麼一點點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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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自我意識是怎樣產生的? 意識到底是什麼呢?
世界上有哪些動物在某一方面堪稱空前絕後?
科學家做過哪些匪夷所思的實驗?
有哪些讓你覺得神奇的冷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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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奇想,其實鬧裂人早就有了。
連接左右腦的部位叫胼胝體,患有嚴重癲癇病的患者痛苦不堪,切除胼胝體可以治療,之後左右大腦就分家了。
心理學上有個很有意思的實驗,應該是叫腦裂實驗,你可以找一下,非常有意思的結果。
我個人的感受就是確實出現了兩個意識,但是因為語言表達區在右腦(還是左腦來著),所以你能說出來的只有右腦的意識,左腦無法語言表達,但是他可以通過動作傳達他的理解,左腦好孤獨啊!
看了這麼多回答,必須糾正的一點是,左右腦的剝裂對人的生活沒有實在影響,更不會導致死亡。早有裂腦人的大量研究證明了這一點,當時主要是為了抵抗左右半球「共振」的癲癇。
準確地說,裂腦人在某些不起眼的細節上和正常人有別,大家可以自己去搜索,我就不廢話了。大腦很有意思,在保留腦幹和小腦的前提下,大腦可以進行大幅切除而不會危及性命,但代價是喪失部分或全部記憶,亦或是變成決策失靈者或瘋子或傻子。
唉,最要緊的是,真正的心理學入門都被市面上的微表情、猜人心或是寬慰心情的書給埋沒了。多少人看了幾本這樣旁門左道的大作,或是有一顆敏感的同理心就號稱為心理專家?又有多少人胸無半點理論積累就出門迎客做心理諮詢?
講道理啦,這種東西你百度比來知乎提問好得多(畢竟啦,百度百科都是抄的維基,我也是引一引維基,何苦呢)還是有這種病的,我記得叫裂腦症。
(勃艮第:滾!MMP!)
裂腦(英語:Split-brain)是指連接大腦左右腦的胼胝體受損到一定的程度後時的癥狀。
左右腦分離後,左右半腦會分別處理知覺、形成概念和對刺激產生反應,相當於有兩個腦在一個身體運作,會造成一些有趣的難題。例如,當一個裂腦患者更衣時,他有時會一隻手將褲子拉起,卻另一隻手將褲子往下脫。又或是,他用左手抓住他的太太準備打她,卻用右手抓住自己的左手制止。但以上左右腦的衝突是罕見的,當衝突產生時,通常會有一半腦凌駕於另一半腦。
當一個影像只投射在裂腦患者的左視覺區,他們並沒有能力說出他們看見了什麼。
這可分成三階段解釋:
左視覺區的影像只會傳遞到右腦;
大部分人的語音控制中心在左腦;
裂腦患者目前的左右腦交流是被抑止的。
因此,患者沒有辦法說出被傳遞到右腦的影像是什麼。若語音控制中心在右腦的人,則將影像投射在右視覺區,也會產生一樣的結果。
當裂腦患者單用左手觸碰物品,他的右視覺區也不會接收到視覺上的訊息,因此患者無法說出右腦所接受到的物品訊息。分成三階段解釋:
左右大腦各自的主要體覺皮質區只包含不同側身體的觸覺表現;
大部分人的語言控制中心在左腦;
裂腦患者目前的左右腦交流是被抑止的。
相同的,語言控制中心在右腦的患者,只要將物品觸碰右手也會有相同的效果。
而且有時候兩個半腦想法差異極大,比如你打字幕讓右眼看到問題「你以後想做什麼工作」,因為語言中樞大多在左腦,所以人會回答左腦的想法,比如「老師」;但是你換到左眼,他就不能用語言說出來了,這時你讓他的左手擺字母來回答,或許他的答案就是「F1賽車手」了。裂腦實驗是1950年代由羅傑·斯佩里及其研究團隊利用裂腦動物所做的一連串實驗,目的是研究將連接大腦兩半球的胼胝體切除後產生的影響以及大腦兩半球分別的功能。
在這項實驗中斯佩里首先將動物的胼胝體切除,發現動物的行為能力並沒有因為切除手術有明顯的差異,由實驗中發現動物的大腦兩半球是分開處理訊息的。
接下來,斯佩里對因為癲癇症而將胼胝體切除的患者做了一連串的實驗,病人的左右腦因為連接的部位被切除是獨立運作不互相交流的。
在實驗中發現,在裂腦病人的左右邊分別放不同的字卡,病人不能從口頭說出由右眼看到左視野是什麼,但可以以其他的非語言的表達方式表達。由左眼看到右視野的東西則可以正常說出該字詞。
這項研究發現大腦的左右半球負責不同的任務,大腦左半球主要負責分析和口語表達,右半球負責處理空間訊息還有音樂相關的資訊。
在裂腦實驗及後續的研究中指出,大腦的左右半球在接受到刺激後的表達分別扮演不同的角色。大腦的右半球能夠在接受刺激後產生情緒的反應,將反應傳送到左腦的韋尼克區做理解,再送至布若卡氏區做出言語上的情緒表達。
胼胝體負責連接左右腦,若聯結被破壞,則右半腦接收到的刺激沒辦法被用言語的方式表達出來,但可藉由辨識圖像或者是觸覺等言語以外表達的方式 「說」出內容。
藉由這個研究得到一些關於左右腦功能上差異的證據,羅傑·斯佩里因為在這此實驗以及後續的研究貢獻,在1981年獲得諾貝爾生理醫學獎。
這個手術是阻止(想了半天覺得不能用治療或治癒,因為只是減少病人的痛苦而不是治好了)嚴重癲癇病發作的手術。
國內的鼻祖是李心天。
對阻止嚴重癲癇發作效果不錯,但要通過嚴格評估。
治療癲癇的一種辦法就是切斷胼胝體,這個東西就是主要用來聯通左右腦的,做了切斷手術基本上就相當於分開了你的左右腦,這個手術不太會影響正常生活,但會對你的認知產生一些影響,為此還有人專門做過一個實驗,叫裂腦人實驗,結果很有意思,建議你可以百度了解一下。
20世紀50年代,美國加利福尼亞州技術研究院教授斯佩里真正確立了左右腦分工的觀念,他與學生嘗試把貓,猴子左右腦連接的神經線全部切斷後,這些動物仍然生活得正常,並且可以訓練兩個腦半球以相反的方式去完成同一項任務。研究結果顯示,左腦同樣具有右腦的功能,右腦也同樣具有左腦的功能,只是分工和側重點不同。
來源維基百科
題主明明問的是切斷左右腦的連接對意識的影響,結果各個答案幾乎都回答切斷之後左右腦的功能區別。
不懂什麼叫意識?
對意識沒影響。該睡覺還是會睡覺,該做夢還是會做夢。該清醒還是一樣清醒。謝邀。首先先給一個偽結論。
當然……我國現在仍然流行這個偽結論……
因為階級鬥爭必將長期存在嘛(《憲法》),優勢半球必須牛逼!
至於左支右右支左,那是中醫理論,怎麼說呢,很多人真的是左支左的……當然,國外的傳統醫學和中醫相似度太高我也沒什麼辦法。
這就好比是個卵巢,左右交叉休息工作的,該有的功能不缺,確實是以單側為主,其中左右分配比較平均。
還有些東西是馬克思主義。對於這個問題呢,當然,對受試者自己來說,他自覺一切正常。
對別人來說,你怎麼能說自己能理解一個不是自己的東西?就算不切沒準你看他都不正常
這種暗示性太強的實驗第一倫理過不去,第二根本不可信,全靠腦補。
當然,如果是個妹子被實驗,那她的情商會被毀掉,她不再溫柔體貼善解人意。
如果是個男的,那他的情商早就被自己啪啪啪掉了,一點影響都沒有。
注意力的認知神經機制是什麼?
提問的出發點,就是高度認同現代西方心理學與神經科學的研究成果。
但是在人的【認知與靈魂領域】,西方的現代西方心理學與神經科學的研究成果,沒有得到人類5萬年以來社會發展的肯定!是大大值得懷疑的!
古東方思想核心人如何認知世界的實相。古東方思想認為人由於不明了世界的實相,所以人處於輪迴之中,核心就是業力思想。
業力的思想概念,大前提就是佛學的思想概念,是印度文化的思想概念,業力你只能與印度文化體系的人群談論【業力】思想。
業力就是在【心識】這一大的思想體系中,探討人的【生活經歷與現象】以及人的【輪迴】。
首先,要明確【心識是沒有時空的規定的】,你在做夢中就不能體會時間與空間的邏輯,有的只是一幅幅的圖像和信息。為何·?心識就是一種持續不斷地存在。
心識的世界如何轉化為現實世界?就在於你的執著與執有。
在夢中,你一旦要執有某個圖像與信息,你就立刻從夢中驚喜,回到現實世界。用量子力學術語,你的【心識世界】就坍塌為確定的【現實世界】。這句話十分重要,就是業力的核心!
你的【心識世界】就坍塌為確定的【現實世界】,就是【業力】!
因為你的現實世界的行為,最底層的邏輯都來自於【無時間空間】的【心識世界】。
你的現實世界的行為,有時是不受你自己理性控制的,比如你喜愛某個比你老很多的異性,比如你喜愛某種遊戲,比如你的一見鍾情,比如你天生就喜愛權力場的搏殺,比如你天生就是一個溫柔有愛心的人!上述你的行為,不排除,你在後天受的教育。但你想過沒有,其他人為何就沒有上述行為?
根子還是在於你的【無時間空間】的【心識世界】。
用佛學的思想概念表達,就是【業力】!
你的現實世界的行為與感受,又深深的影響你的【心理】【生理】【思維模式】【道德倫理】【智慧與智商】,這一切都屬於【無時間空間】的【心識世界】。所以,精神疾病由於你的【無時間空間】的【心識世界】被破壞,而呈現抑鬱症、暴力行為、自殺行為等等。
你的【無時間空間】的【心識世界】時刻在改變,重重疊疊,直到你的死亡一刻,你的【無時間空間】的【心識世界】重新脫胎為下一世代!
這就是【業力】的基本描述。
宋朝時,有個叫周伯通的人,就得了這種病。
曾經聽老師說過,有人是因為事故而切除了一半大腦,剩下左端腦(還是某非常著名985的大學生,入學前出現事故)
後來學校不是很想要他了,他哀求學校接納,學校說ok那你做題吧,看看現在怎麼樣了
意料之外,這名學生的數學思維更好了,數學和物理的解題能力更厲害了
這個是因為胼胝體是用於連接左右大腦的,同時限制了左右大腦的能力,讓其運行在一個協調的狀態。端腦切除或胼胝體損壞以後,半側大腦不再受到另一側約束,這個時候原來半側大腦的潛能就釋放了。
我記得有人在患病者身上做過實驗,實驗人員讓被試者左眼和右眼各看一張照片(左眼是雪景,右眼是雞),兩眼中間隔開,保證一隻眼睛只能看到自己應該看到的照片。
由於左眼連接右腦,右眼鏈接左腦,左眼看見的雪景只有右腦知道,右眼看見的雞隻有左腦知道。
然後這個時候實驗人員讓被試者挑選和看到的圖片相關的圖片,被試者挑選了雞和鏟子(對應雪景),是正確的選擇,因為一張圖片左腦知道,一張圖片右腦知道。
然後有意思的來了,實驗人員問他為什麼挑鏟子,被試者說鏟子可以打掃雞舍。這裡的關鍵在於,負責說話的是左腦,而左腦只知道右眼看到的圖片,也就是雞。挑出鏟子的行為則是右腦指揮手乾的,左腦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拿鏟子,而當被問到時,左腦就自己找了個理由,將自己的行為合理化。主備冗餘出現了雙主,不過好在功能不一樣,否則相互干架了
就我一個人想到了龍族嗎?
會變成路明非和路鳴澤
內格爾有篇論文有引用這種實驗結果的,大概是僅用右腦感知的信息無法用語言表達出來之類的。。。。。。
研究細節高票說得很詳細了。
但是題主問的是,「對意識會有什麼樣的影響」,這就可以看看內格爾的論證。大意是,「左腦有心而右腦無心」、「仍然是一個心」、「分裂為兩個心」、「在某些條件下分裂為兩個心,某些條件下合二為一」,以上結論全不靠譜(心是mi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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