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 年 5 月 12 日,汶川地震,你親身經歷最難忘的事情是什麼?
那時候我還是個實習生,在上海一家公司上班,辦公室在三十樓,當時我正配著鋼筋畫著施工圖呢,突然感到一陣劇烈的晃動,跟坐公交車上急剎車的感覺差不多。
周圍都是結構工程師,大家瞬間就意識到是地震了。
很快同事們都站起來,看上去都有點慌,大家蜂擁而起,準備往樓下跑。
我們公司那時候有位老爺爺,老司機了,不知道做過多少項目,上海大劇院主體結構的總工,退休後在我們這裡玩票,噹噹顧問,帶帶我們這些菜鳥。
我記憶中最深刻的一幕,就是老爺爺突然站起來,中氣十足的大喊一聲:
「不用跑,都不用跑,這樓是我當年設計的,不會出問題!」
當然,我們這些愣頭青沒人聽他的,一溜煙從樓梯衝下了三十樓。
老爺爺穩如泰山,一個人留在樓上。
我後來混成了老油條,就經常陪老爺爺聊聊天,順帶偷偷懶,有次就說起汶川地震來了,老爺爺跟我說「就那天,那些建築的還有設備的跑就算了,你們這些學結構的也跑,真是豈有此理,擺明了不相信我嘛!」
我回憶起來,那天是我第一次直觀的感受到了地震,也是我第一次直觀的感受到了工程師的責任和使命。
那之後,我看著自己畫的圖紙,我看到的並不是幼兒園的梁板鋼筋,我看到的也不是住宅樓的剪力牆暗柱配筋,我看到的是一個個將來坐在幼兒園裡的小朋友,我看到的是一個個將來生活在住宅樓里的家庭。
那之後,我也開始關心很多東西,思考很多東西。比如最簡單的,老爺爺這樣的工程師們,再算上我一個,我們這些人的努力,能不能有效果,能不能讓下次地震不再像汶川。我也開始思考為什麼會這樣,怎麼就會這樣,還能怎麼樣。
我還是希望能當一個稱職的工程師,像老爺爺那樣。
那之後已經過去九年了,我覺得我才剛上路。我想說,對於那時候13歲的我而言,對於當時所有的親歷者而言,大概那時所經歷的一切都是畢生難忘的。下面的回憶錄是我13年寫下的,至今沒有接著寫。感興趣的話可以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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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雅安地震後我寫下的東西,因為雅安的事勾起了很多很多的回憶,也思考了很多很多。08年的時候,並沒有微博這樣的東西來迅速地傳遞信息,我們的感受和意見也無法及時地傳達出去……
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五年了。當時恨沒有聽媽媽的話天天寫日記,現在趁著我還記得——儘管很多人也許已經忘卻——我要儘可能地彌補這個遺憾,儘可能地記錄下那時的點點滴滴。因為,那是絕對不能忘卻的記憶。
本文旨在盡量詳細地記錄本人的親身經歷,只為記錄,文筆結構之類統統沒有,若有敏感的東西我惹不起自然會避開,有記憶的斷層會跳過,也不排除會有記錯的地方,而且我的視角絕對有限,只能做到記錄我所經歷的一切。如果閱讀途中出現任何不適請自動關閉,你可以去考證去調查,但請不要來指責我或者質疑某某事件的真假。我只想寫下我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不想被任何人干涉;既然我已經寫下來,就證明我所以為的便是如此,你來跟我爭是非也毫無意義。當時的我,也不過13歲。
文中內容涉及同學人名皆為姓或昵稱。若出現全名的均為真名,是希望能被記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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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008年5月12日下午約13點40分,當時還沒有午休習慣的我一如既往地做完數學作業打算去教室。隱約記得大概是多雲的天氣,雖有陽光卻並不算燦爛。拿上周末買好的要給死黨作生日禮物的犬夜叉拼圖,我心情不錯地出了家門。
來到教室看到的依舊是中午早到的幾個同學,有些是跟我一樣住在學校的教師子女,有些是通校生(不住校)。因為不受宿舍門禁的限制,每天這個時候喜歡早到的和晚上寧願晚走的都會聊聊,等著班裡的人越來越多越發熱鬧起來,直到上課鈴響。討論的內容也是天馬行空的。那一天似乎是不知怎的提到了杰倫的《彩虹》,我和宋便一高一低地唱了起來。後來回想,那也是最後一次如此清晰地聽到宋的聲音了。
大概一點五十五,我把拼圖交給了剛進教室的婧子。她特別開心地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我象徵性地推了推前一天晚上不知怎的從中間斷開了的眼鏡咧嘴笑開,被婧子打趣地嘲笑了一番。
兩點預備鈴響,第一節是物理課,穿著淡紫色襯衫的張家春老師一如既往地一打鈴就精神抖擻地走進了教室。按照學校的規定,到兩點十分為止我們有十分鐘的時間全班合唱喜歡的歌。唱歌的中途,休學許久的袁忽然出現在教室外。大家都十分詫異,隨即熱烈地鼓起掌來歡迎他的歸來。袁依舊是有些羞澀的樣子,沖我們笑了笑便和家長向校長辦公室走去。唱歌時間並未結束,我們一起再唱了一首歌。那一首,我們都清楚地記得,是《花的嫁紗》。但很快上課鈴響,我們沒有能唱完。儘管應該是很正常的事,之後憶起,卻成了最終倖存的45人一生的遺憾。
兩點十分,物理課開始。我跟著張老師漂亮的板書在筆記本上工工整整地寫下「第九章:磁現象」。很快到了需要演示的部分,張老師把剛剛就放在講桌上的磁鐵放到了桌子的中間,期待它能指出南北方向以向我們說明磁鐵的特性。其實指南針大家都見過並沒有什麼特別期待的,但是詭異的是,那個指南針從進教室放到講台開始就一圈一圈地打著轉兒。起初我想大概是剛放下不穩的緣故,但是我們看著它等了許久,張老師也很奇怪地把它換了好幾個位置,依舊是一圈一圈有節奏地打著轉。我們都忍不住笑起來,一個一向調皮的男生大聲說「壞掉了吧」,張老師再看了看完全沒有靜止之意的指南針,無奈地決定先接著往下講。
可是沒過多久,窗外便傳來了轟隆隆的聲音。由於當時學校正在建體育場,我們以為又是挖土機的噪音,並沒有去想為何這噪音比平常的大了很多。起初張老師也並沒有在意,但是噪音越來越大,張老師便停下了講課,走出門去看了看動靜。畢竟是調皮搗蛋的初中生,趁著老師不講課,我們很快議論紛紛起來。似乎是沒看到什麼異樣的東西,張老師又走了進來,卻仍站在講台聽著動靜,不一會兒又走出門望了望。腳下的大地微微顫動起來,我正笑著跟同桌吐槽說這挖土機還真厲害把地都震顫了的時候,看到張老師回頭看了一眼講台上的指南針,愣了一秒突然反應過來一般,忽然間表情異常緊張地沖我們大喊了一聲——「快跑!」
似乎是出於本能,大腦還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沖向了門口。我坐在門口不遠的第二組第二排靠走廊的位置,但是當我跑到第一排前面不遠的時候大地已經劇烈地拉扯起來。我很快保持不了平衡摔倒在地,張老師一邊說著「小心」一邊迅速扶起我將我推出門外。到門外走廊的時候我的一半眼鏡掉到了地上。當時的我完全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還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撿,但是本能告訴我要趕緊離開,於是我立刻衝到了坡道上。當我扭頭慢慢後退的時候,看到教學樓就像積木一般似乎被什麼左扯一下右扯一下,「L」形的教學樓頂樓中部開始向「L」的轉折處塌陷(「L」形我們班所在的那一橫頂樓變成了「/」狀,因為當時已經完全傻掉只知道死死盯著我們面前的部分所以另一部分的狀況並不是很清楚),似乎有人往下跳。很快整個樓開始變矮,巨大的白色煙霧升騰起來,在垮得只剩兩層樓高的時候,濃重的白煙已經完全遮住了教學樓周邊,早已看不清狀況。抵著門板給我們讓開生命通道的張老師的身影也已完全被白煙吞沒。腳下的大地還在顫動,我腦中一片空白,站在原地愣了很久很久。
耳邊傳來婧子的呼喊,我扭頭看見她站在不遠的比較空曠的平台上,也趕緊跑了過去。那裡還有幾個大概是本來還在午休連上衣也沒來得及穿就跑出來了的男老師。我的大腦依舊沒有開通運轉,直到婧子撲過來抱住我大哭說你給我的禮物還在那裡,我拍著她的背說沒關係可以再買;她又說,張老師還沒有出來,我依舊安慰說會沒事的。不是我心理有多強大才保持那樣的鎮定,我也清楚地明白並不是一句沒事就能解決的問題。但當時的我真的沒有意識到那是地震,我以為是政治課本案例提到過的某校教學樓年久失修導致坍塌的狀況。我甚至沒有發現,在我身後的那棟教學樓已經從五層變成了三層。
意識到應該馬上組織好學生的老師叫我們都到操場去。由於我們班在「L」字形的頂端,跑下去的途中立刻看到了下半身被壓在廢墟之下的我的同桌唐和同學陳。唐近乎撕心裂肺地對我喊「救救我!」我眼看著表情痛苦的他被重重碎石和預製板壓住卻束手無策的那一刻,眼淚才奪眶而出。婧子哭得更厲害了。旁邊的老師一邊說著「很快就來救你們」一邊不斷催促著我們下去。我實在無法置之不理挪不動腳步,老師急道:「你站在這也只能更危險!我們很快就來救他!」婧子拉著我的手臂邊跑邊說聽老師的快走。我回頭看了幾眼,終於還是跟著他們去了操場。
在籃球場正好見到了滿眼通紅的爸爸。爸爸從未有過地激動地抱住我低聲念著「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滿腦子都是唐被壓住的場景和張老師消失在白煙中的最後一幕,已經想不到太多隻知道哭著指著廢墟幾乎要語無倫次地對爸爸喊:「唐還在下面!張老師還在下面!爸爸快去救他們吧!快點救他們啊!」爸爸哽咽著安慰我「會的會的馬上就會救他們」,一般安排我「去找你們班跟你們班走」。我含著眼淚點點頭,跑開去找班裡的同學。
隨著幾個學長學姐的呼聲,很快同班的都聚到了一起。我們班一共跑出來14個人,二班只有兩個人。男老師、高中學長們和外面進來扛著鐵鍬鐵鏟的農民大叔們都立刻到廢墟上展開了救援。操場到處都有裂痕,還沒等我們找好棲身之地,大地又搖晃起來,所有人立刻蹲下,耳邊傳來很多女生恐懼的尖叫聲。我已經停止哭泣冷靜了下來,但顯然無法冷靜的人更多。一個女生哭著說跑出來的時候看見鈴被砸到了,肯定已經……其他的女生也都啜泣起來。我望了望廢墟我們班的位置,卻又因為「女生上去只會添麻煩」,只能無能為力地看著。我站在那裡,愣愣地看了很久很久。
之後我們的班主任文老師來到了操場,流著淚擁住我們哽咽著問:「只有你們幾個嗎?」女生們哭著告訴她很多同學沒出來,張老師也沒出來,還看見很多同學被砸到……文老師一邊摸著我們的頭安慰說「沒事的他們都會出來的」,一邊自己的眼淚卻也更加洶湧起來。
我想起還在念初一的潔妹,便和婧子一起去確認她是否安全,卻見一個男生躺在一群女生的中間,不住地顫抖,最終口中湧出一股鮮血。婧子緊緊地抱著我的手臂,我靜靜地看著老師走過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搖了搖頭,看著那些女生試圖阻止他嘔出的鮮血,看著她們失聲痛哭。什麼也做不了,人類,竟然真的如此脆弱……
終於找到潔妹的同學,被告知她沒事總算放下心來,回到班級所在的地方。陸陸續續開始有傷員被抬出,醫務室和外面小藥店的紗布很快就不夠用了。那時才知道通信已經完全中斷,通向擂鼓的道路因為塌方無法通行,想向北川縣城求助的人卻被縣城更加慘重的樣子驚呆——由於四面環山的地形,四周陡峭的山體幾乎全部垮塌嚴重,只留下一個很小的安全地帶,而到達安全地帶的人顯然並不多,派出所、醫院、幼兒園都已經被垮下的山體掩埋……一時間求救無法向外界傳達,受災最嚴重的北川成為了地震中的一座孤島。
很多傷員好不容易被救出卻無法得到救治,比如我照顧的好朋友爽兒。她渾身都痛完全動不了,因為無法檢查不知道是內傷還是外傷完全不敢輕舉妄動,說話的聲音也很輕很輕,我只能湊在她耳邊才能聽清她說什麼。而我當時能做的也只是守著她,用棉簽潤濕她的嘴唇,水也不敢給她喝。之後很快,無論是紗布、棉簽還是可飲用水都迅速被耗盡,僅僅兩個小時,我們幾乎就到了彈盡糧絕的地步。
被救出的唐一直在我身後不遠,被他媽媽抱在懷裡。他媽媽沉默地抱著他,聽著他不斷地呻吟。我看了看他完全無法移動的腿,已經不忍心再看他本應像平常一樣掛著欠扁的笑跟我吵嘴的臉。我知道那是真正的痛入骨髓。可是他媽媽的表情是那樣堅定,那樣堅定地抱著她的兒子,儘管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看著她的我卻已經體會到了她給予兒子的支持和力量。
而面前不遠,是一個學姐抱著一個女孩的屍體,想必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的眼睛已然失去了焦點,像斷了線的木偶一般不住地說著「你說過我們要永遠做好朋友的……你起來啊……我們不是還要一起考大學么?我們還要去巴黎看埃菲爾鐵塔,你還沒去呢,怎麼可以這樣走掉……」我默默地看著,真的很想告訴她,她已經回不來了,聲音卻哽在喉嚨,無論如何也發不出來……
安撫了爽兒的情緒,被告知雙杠下躺著很多我們班的同學,我決定去看一看,儘管我知道那個「躺著」是意味著什麼……我想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幕,雙杠下,十一具屍體,有八具都帶著我曾經日日能見的熟悉的容顏,只是有的已難以辨認。我看到晶晶,她睜著眼,一動不動。我想起半月之前我們還手拉手站在藝術節的舞台上,她的聲音很成熟和動聽,我至今也沒有忘卻。她緊緊握著我的手,不斷給予我鼓勵的微笑,一直散發著讓人心安的溫暖和令人羨慕的自信。我蹲下身,試著向她伸出手。可是,我做不到。我承認,我怕了,我怕那冰冷的溫度提醒我這是現實。晶晶是何老師的侄女,我聽著何老師不斷哭喊著「她爸爸媽媽還什麼都不知道啊」,眼淚也不知去向了何處,只是獃獃地看著她。我覺得我聽到了她的歌聲,曾經歌里的約定:「When I need a friend, you are there, right by my side. I wish we
could stay as one. I wish we could stay forever as one…(當我需要朋友的之時,你就在我的身邊。我希望我們可以在一起。我希望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
偷偷跑到廢墟附近去的婧子是哭著回來的。她告訴我說,看到有人被卡在教學樓的縫隙里,她拚命地想要救他出來,徒勞地哭喊著「堅持下去啊」,可最終也只能看著他的生命慢慢流失掉,感覺到他的手越來越冰冷,直到再也沒有了溫度。而我當時能做的,也只是抱著她拍著她的背,已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直到天快黑時,我終於見到了媽媽。她帶著倖存的學生從北川縣城一路走上來,穿著高跟鞋走了好幾個小時,想必腳已經又磨破了。一見到我,媽媽就抱著我不住地流淚,我也終於忍不住再次落下淚來。為了便於確認安全,媽媽要帶她的學生,我也要回到我們班所在的地方。爸爸聽到媽媽上來的消息也沒有過來,一直帶著高三的學生在廢墟上救人,半夜十二點才下來喝了口水,緊接著又上了廢墟。「我不知道她是否還活著,我只知道她如果沒事一定會上來找我,我能做的,就是抓緊時間多救幾個是幾個。」事後爸爸面對記者提問時,如是說。那一天,他救出了40多個人。
儘管救援比較有組織性,因為被埋的人太多,當時的情況仍然有些混亂,不斷傳來各種難辨真假的消息。關於張老師,有人說看到他被挖出來已經送往綿陽的醫院(在送達醫院之前就去世了),有人說連屍體都沒有找到。我們聽著這些無法考證的信息,也只能默默地祈禱而已。
夜色漸漸吞沒了白晝,距離地震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救援隊遲遲沒有到來。望著廢墟上忙碌的人們,操場上遍地的傷員,我知道,我們的苦難才剛剛開始。
因為塌方,又似乎是因為某些什麼原因(我就不說了綿陽人都懂的),救援隊和救護車都遲遲沒有到來。人們不得不用沒有受損的麵包車之類開始運送傷員。大概是天黑之前,爽兒被送往了綿陽的醫院。我也因此閑了下來。文老師的女兒身受重傷,班裡的大家都懂事地自覺聚在一起,讓老師放心去守著女兒。
又不知過了多久,媽媽突然過來告訴我爺爺上來找我們了,讓我去陪著他。我有些驚訝地跟媽媽走到林蔭道,爺爺果然坐在那裡。看他的樣子果然地震的時候是在房間里休息。
爺爺說家裡客廳餐廳廚房都垮掉了,恰好只有他那間屋子沒有垮,畢竟退休前是警察,他就鋌而走險從房間外面爬到樓梯那邊去,幸而樓梯還在。爺爺所在的交警隊離北川中學有相當長的一段距離,爺爺說路上的狀況相當慘烈,周圍山體垮成一片,幾乎沒有能走的路,被砸死的路人到處都是,用斷壁殘垣、屍橫遍野形容都不為過。「這次至少是七級地震。」爺爺肯定地說,「因為交警隊的樓是抗七級的標準。這次說不定比唐山大地震還嚴重。」其實在聽到爺爺的描述之前,對縣城的情況幾乎不了解。也是直到這時,我才意識到我所經歷著的是一件可稱之為災難的事情。
然後我問,奶奶和表妹呢?
爺爺沉默了一會兒,眼眶漸漸有些泛紅。他說奶奶送表妹去幼兒園上學,聽說幼兒園全埋了,大概凶多吉少。我安慰爺爺說,不一定的,說不定沒事呢,心裡某處卻突然疼痛起來。
班裡斷斷續續傳來有人被救出的消息,偶爾也傳來一些死訊。我想著剛剛聽到的活下來的受傷的死去的同學和認識的學長學姐的名字,看著挖土機旁唯一的昏黃的燈光,眼眶忽然有些濕潤。
天漸漸下起了毛毛小雨,我仰頭看了看近乎一片漆黑的天空,默默祈禱雨能停下來。入夜溫度也降了下來,我才知道原來北川五月的夜晚是這麼冷的。教師公寓的樓並沒有塌,媽媽提出要回家拿衣服出來給大家穿。我要求一起去,媽媽卻怎麼也不同意。我有些哽咽著說,我總不能讓你一個人去,如果餘震怎麼辦…一向固執的媽媽卻只管囑咐我照顧好爺爺,一個人回家去拿東西,一共跑了大概三次,每一次我都心驚膽戰地祈禱媽媽不能有事,好在都平安回來了。媽媽帶了一點飲用水和吃的給一天一口水沒喝的爺爺,把家裡能禦寒的大衣都拿了出來。我抱了一堆衣服分給坐在操場上的同學們。氣氛有些沉重,大家都不怎麼說話,但看著平時不怎麼親近的同學們也都互相靠著,有的已經睡著了,心裡還是有些小小的欣慰。至少還有這麼多人,至少我們大家還在一起……
然後,傳來韻姐去世了的消息。
我跟韻姐其實並不是很熟,但是因為父母同為老師,稍微有些接觸。她手指修長,鋼琴很棒,人也漂亮,唱歌也不錯……在我心裡她一直是個完美的存在。有時候下課間操看見她的背影都不由得心生崇拜,更不用說看見她彈鋼琴的時候。本來,還想向她請教鋼琴的呢……這麼想著,卻是沒有挪動腳步去看。這樣的話,不如留下一個完美的印象吧——我這麼安慰著自己——其實也不過是掩飾自己不敢去看的膽怯吧……
終於看到了爸爸的身影。自從下午看見我之後他就上了廢墟,一直救人到深夜的現在。借著遠處昏黃的燈光,我看到了爸爸憔悴的臉。媽媽讓爸爸喝了些剛剛從家裡拿出來的飲用水,他也只是喝了幾口便說留給爺爺,坐了幾分鐘又上廢墟去救人。「現在救援隊還沒有到,多一個救人的就多一點被救的,我必須馬上回去。」看著爸爸遠去的背影,我的眼睛越來越模糊,卻強忍著不讓它掉下來。有一個這樣偉大的爸爸,我也不能軟弱不是么?
從爸爸那裡知道,冰姐已經快不行了。我想起前不久還去他們教室找過她,還跟她聊過柯南的結局。小時候我們都住在擂鼓中學,一群教師子女經常一起玩,他們幾個是大孩子,帶著我們玩探險之類的遊戲,每天下午一起打羽毛球,每個周末一起捉迷藏,每次生日聚會大家都會聚在一起,一個個蛋糕糊得一臉都是,偶爾還一起玩玩泡泡堂和大富翁,或者我們看著他們玩傭兵傳奇……可現在,爸爸說冰姐一直在流血,她的一條腿被壓著怎麼也救不出來。「其實已經廢了。」爸爸說。但是沒有醫療器械,冰姐的爸爸不忍心像當時好幾個為了救命不得不選擇用食堂的菜刀來截肢的男孩子一樣砍下她與身體幾乎已經分離的腿,只能看著她不住地流血,越來越虛弱……不久,傳來了冰姐去世的消息。她是在我爸爸懷裡離開的。
夜已深,媽媽讓我趴在她腿上睡一會,我卻怎麼也沒有困意。雨似乎又不知何時停了下來,我看著廢墟的方向,腦子裡已然又是一片空白。
不知道過去了幾個世紀,面前的林蔭道忽然出現了隊列整齊的部隊。大家幾乎要喜極而泣——救援隊終於來了。
此時離地震主震,已經過去了約八小時。
我們能做的,依然只是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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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而言最為衝擊的一件事,大概還是有人因我而死,那個人還是我的老師,直到大學還無數次夢到當時的情景。
也許等十周年的時候我會寫完。但是每一次寫都很痛苦,也許我也不會再寫下去。如果寫了,如果還記得,我會更新。
現在是2016年5月12日14時28分,八年。
當時,谷歌中國公布的數據顯示,2008年5月19日14時28分,谷歌中國的流量瞬間下降接近為「零」。
那三分鐘,整個中國都在哀悼。
為同胞。
我最難忘的事是我爺爺和弟弟死掉,而我卻救不了他們,還有一步一屍體,不同死法,不同表情。我永遠忘不了,這是我五年的噩夢,一輩子的傷痕,希望自己可以完成爺爺的希望,成為一個救死扶傷的中醫,用溫爺爺留給我們的四個字自勉:多難興邦
20170111,在家又感覺晃動,本能跑進廁所,我本來以為真的過去了,現在只能說我輸了,這真的是一輩子的事
20170512,九年了。
8.8天佑我們
一年了,再來看這個答案,感觸還是蠻深的。
哥哥今天在發了一條朋友圈,推文里有好多人在留言。我想他們從未忘記過那一年,我們也從未忘記過那一年。
汶川地震第九年,逝者安息,生者堅強。
給所有最可愛的人
08年汶川地震,我表哥作為第一批空降兵到達災區什邡救災。事發突然,沒來得及跟我姨媽打一個電話報備。
當時災區情況不明,沒有氣象條件可供參考,跳傘危險係數非常高。而我表哥和他的戰友們,沒有一絲猶豫,抱著救災物資空降。
當時的災區,怎麼說呢,我沒有親身經歷過,可是當我看到那些照片的時候,還是有種難過的情緒從心裡蔓延開來。
放幾張表哥相冊里收藏的災區現場照。
當時表哥他們把營帳搭在一片較為開闊的山腳,但其實他們幾乎沒有時間回到那個營帳去休息。太多的災民等待著他們去棒助,太多的生命等待著他們去拯救。
在連續兩天兩夜的連軸轉似得搶救工作後,他們被勒令回去休息,但是其實誰又能睡得安穩呢。胡亂休息了四五個小時他們有離開營帳投入到救援當中,當他們終於可以休息下來喝口水的時候,卻被告知他們搭在山腳下的帳篷被泥石流沖毀。
而那場泥石流發生的時間,就在大概他們離開半個小時後。
表哥說那時候真的是脊背發寒。在災區看過了太多的生離死別,但是當死亡真的臨近自己的時候,自己還是會恐懼。
那個時候我姨媽聯繫不上表哥,急得整個人都要崩潰了,整天在家裡守著電話哭,
大概十幾天後才聯繫上了表哥。
我還記得那天姨媽開了免提,家裡人圍著電話坐了一圈。電話剛接通,我姨媽叫了一聲表哥的名字,表哥在電話那頭叫了一聲媽,說我還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你了。
其實我不太能表達出來當時的情形,因為那種情緒實在是太過複雜。反正就是電話兩端哭成一片,真的,現在想起來還是很難受。
畢竟他那時候還是個不到二十歲的毛頭小夥子,一從高中畢業就到了部隊,短短几天目睹了他這一輩子都沒有見過的生離死別。
那實在是段太難忘的記憶,以至於他退伍之後每次看到有關地震的報道都會格外注意。
曬一下表哥的紀念章
這是汶川地震帶給我最切身的記憶,直到現在,想起那段時間,想起無數像我表哥一樣的解放軍,想起災區的那些災民,都會有一種眼淚上涌的衝動。
當無法阻擋的災難到來的時候,國和家就會緊緊的聯繫在一起。國就是一個大的家,十幾億中國人就都是各自的家人。救自己的家人,義無反顧。
汶川地震第八年,願逝者安息。
死裡逃生,本來我以為自己會死掉,或者教學樓坍塌把我活埋。沒想到老天可憐我,在廁所被晃得差點死去的我居然在主震結束後立刻爬起來拖別人逃走,甚至救了一名老師。不過很可惜,我沒攔住回去的同學,以至於最後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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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5月12日,我像往常一樣去上學。
當天中午很熱,路上揚著灰塵,乾燥,酷熱,我很不舒服,感覺隨時會暈倒。街上人都很不耐煩的樣子。
我們教室在五樓,我上去後發現外面站了一排同學,原來學委午休賴床沒有來開教室門,大家沒辦法進入所以在外面等待。
眾人嘰嘰喳喳抱怨,突然有一個同學說,你們有沒有覺得地好像在動啊~~
我們都說沒有,有個人甚至嘲笑她沒睡醒。眾人嘻皮笑臉的,殊不知危險即將逼近。
話音剛落,立刻地動山搖。我的眼前突然出現一片灰塵。旁邊一個人大叫地震來了!!!大家亂成一團,立刻四散開來。亂鬨哄衝下樓。
我當時身邊有兩個同學,也想拉著我沖,我一看樓口黑壓壓都是人,果斷拒絕了。
我想,我們現在是五樓,根本沒辦法很快下去,說不定會被踩死。於是我立刻把兩個同學拽進了一邊的廁所,躲在裡面。
大概晃了一分鐘左右,周圍是大地的轟鳴聲,很像奧特曼裡面怪獸出來一樣。
我們緊緊抱著頭,說實話,並沒有特別害怕,因為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恐懼了,就盼望著快點停下來。
我們之前只有在書上看到過地震,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一天親身經歷。之前從來沒有人教我們該如何面對。學校根本不知道怎麼做。
終於停下了,突然一片安靜。我們三個面面相覷抬頭起來。
一個同學顫抖著問,現在怎麼辦。
另一個已經哭了,說自己會不會死在這裡。
我立刻站起來,說,趕緊下去。再哭就會死。
我們三個立刻書包也沒有要,直接往外衝去。
走廊全部都是碎石塊,大片大片的灰塵和磚頭四處拋灑,教學樓牆壁全部都是裂縫。
我們在三樓的時候遇到一個老師,她獃滯往下爬,原來她腳被砸到了。頭上也流血了,估計她沒有跑開被砸到了。看上去要昏倒的樣子。
可是我居然發現她居然還穿著高跟鞋!!!!!!!!!!!
然後我立刻說,老師,你趕緊把鞋脫了,我們扶你下樓。
老師一看到還有學生,估計有點清醒了,她立刻把鞋子一甩,我們三個架住她,移最快速度衝下去。
剛走出大門,幾個同學向我們這裡衝來。一邊說自己的重要東西還在教室里。
我說,你們還要不要命了,地震好不容易停下來,你他媽還要進去?
一個同學來了一句,不是停了嘛,我的東西在教室,怕被人偷。
別的也隨身附和,說自己的東西重要。必須拿。
另外兩個同學也勸阻不要去了,等確定安全再去。但是他們根本不聽,一邊向樓道口跑去。
老師雖然看上去不清醒,但是仍然在念叨什麼,還掙扎著說要和他們一起去,保護他們。
我來了一句,老師,你的女兒在外面等你,看,她在哭。
老師不動了,於是我們三個努力拖著她向安全區走去。
但是她看上去快昏迷了,架住她的那個女生又開始哭了,說拖不動了。
我說,別哭,我們再用力把她架走,盡量快點,那裡人多,會照顧她。
然後我們三個死命拽著已經昏迷的老師,拚命向操場衝去。
剛踏進安全區,身後轟隆巨響,整片教學樓區轟然倒塌。
結局:
1.很遺憾,後來進去取東西的同學都遇難了。不只有我們遇到的幾個進去取東西,很多人在主要地震結束後都忘了還有餘震,他們不知道,汶川地震的級別8級,餘震可以達到7級。
2.恐懼讓人特別冷靜,在那個時候只有放手一搏,思路清晰,不會被眾人和豬隊友坑。
3.老師被石頭砸中了後腦勺,後來形成了血瘤,已開刀,後平安。
4.汶川地震時代很多學生根本沒有保護意識,所以有非常多的意外,政府和學校難辭其咎,當然,最可惡的是垃圾建築。
後來我讀大學,有一次和同學吃飯。其中有一個一直沒有女朋友的男生,那天說起汶川的事情他突然哭了,原來他就是汶川的。
他說:當時他和女朋友被埋在樓房下,救援隊趕到的時候女朋友讓他先出去。出去後他手機收到簡訊,是女朋友發的,如果她能活下去,那麼就請他娶她。所以至今,他沒有交過女朋友。
願活下來的人平安。
母親是成都的一名中學數學老師。
那天下午2點28分地震,我找到她大概是四點鐘了,她正在安撫班上初一的孩子們。我叫了一聲媽,她看到我之後就哭了。
她說:對不起,我腦殼頭只有學生,居然忘了自己也有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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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個代課老師
感謝大家的點贊,我多說一點吧
地震對我們小縣城的影響比較微妙
以前節儉,努力攢錢,現在能力範圍內會給給自己好一點的東西
畢竟啊,人生苦短,捨不得吃捨不得穿,一場天災,啥都沒了
08到10年,我家裡經歷了極度的貧困
家在農村,當年的莊稼分錢未賣,因為交通不便
當時我們隔壁村的車厘子紅彤彤的漫山遍野,也只能眼睜睜看著掉地下腐爛
送不完,吃不完,再加上那時候誰還有心思去吃不能抵餓的水果
我們忙著從垮了的房子里刨鍋碗瓢盆,忙著安葬死去的親人,忙著搭帳篷安頓家裡的老人小孩
父輩們骨子裡的堅韌凸顯,日子還要繼續,你抱怨老天爺有用嗎?
08年的暑假放了70天左右,我在學校住了12天後,我媽媽來接我回家
她穿著布鞋,帶著乾糧,本來準備翻山來學校的,後來遇到軍車,一起來的
(學校離家40里路,交通全部斷了,半片山半片山的滑坡)
我們回去的時候也是軍車,走在臨時挖出來的便道,頂棚上不時的有石頭掉下
路上有壓扁了的旅遊車,越野車,麵包車,形狀都看不出來了
爸爸是鄉里的民兵連長,每天到每個村裡組織救災
媽媽要去地里勞動(家裡還有兩頭豬),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
我跟爺爺借了本文言文版的水滸傳,吃力的看了十多天
沒有電,有收音機,一家人就這麼聽著外面的消息
更尷尬的問題,我和弟弟要念書,開學了,我們家裡真的是塊票都拿出來湊了
(沒有免學費,我不知道為什麼)
後來援建了,接受到大家的捐贈的物資了
在這裡要特別特別的感謝大家,謝謝你們的幫助!
讓我們走出了最難的一關,願你們永遠健康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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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後住在學校
當天下午就有工地的工人來搭好腳手架
供銷社拿來厚的油紙蓋在上面
像蔬菜大棚那種
我的鼻子曬掉幾層皮,太陽白花花的
所有人都互幫互助的感覺,真的是無法形容
學生作為弱勢群體,一直被人保護
我們學校是食堂很大,用來堆放縣裡的物資
我們排成長長的一排卸貨
各種味道的速食麵讓我們的衣服綠了紅,紅了綠
大災過後防大疫,我們被限制出校門
我不想形容慘烈,河邊流水不湍急的地方甚至有屍體打轉……
我們需要以班級為單位提水,做飯,去鄰村的農民家抱柴火
下午的時候會有點風,感覺呼吸能順過來了
廣播里的童聲說著,汶川的小朋友們……每次我都抑制住眼淚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我的弟弟怎麼樣了,家裡的房子垮了怎麼辦……
學校操場外面是國道213,路邊就是岷江
大約一周後,有一些打扮奇怪的人從外面路過
背著背包,背包兩側是乾糧和水
衣著泥濘,頭髮油膩,表情木木的
前方几十里外就是汶川縣城
因為隔得近,我們這個小縣城有很多孩子都在汶川讀中學
而那會兒廣播里說汶川是震中,並道聽途說傷亡慘重
山區,一路的塌方無數,危險無數,餘震不分時間
他們是父親,是母親,去尋找杳無音信的兒女
縱使知道道阻且長
縱使知道可能將搭上性命
就這樣一步步向前
餘震一來,石頭,泥土嘩嘩的大塊大塊砸下
他們在河堤上與死神賽跑
有人被砸傷有人被淹沒
生命,脆弱的不值一提
準備上床躺著的時候,發現腿上被蚊子叮了兩個包。
啊,夏天真的來了!!
馬上跳上床鎖上蚊帳。果然夏天,鎖上門窗睡覺已經有點熱了。我一抬頭,居然發現了去年放在床上書桌上的花露水。
六神驅蚊花露水。 Six God .
很多人說聞不慣這個味道,刺鼻死了。確實是這樣,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可以接受無論多大濃度的花露水味道,感覺這也成為了一種必要時候的求生技能呢。
花露水的味道對於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每次一聞到它,腦袋裡就會出現08年夏天的畫面,完美對應,有點像語文里學到的通感。08年,我上小學五年級,11歲還沒滿,那年的夏天,我想你們都知道發生了什麼。
5·12汶川大地震。
五年級的教室在離校門遠的那棟教學樓一樓,兩點二十八分時教室門還沒開,我記得好像是兩點二十五才開的校門,開校門時,一波早早等在校門口的小學生嘩地一窩蜂衝進去。我平時不會提前來的,那天是個例外,我在離學校很近的舅舅家吃午飯,我又不午休,想體驗一把早到的感覺。
兩點二十八,我和同學拿出書本,在窗台上核對作業,突然窗玻璃開始抖動,發出巨大的聲響,我們扭過頭去,我好像看到了地面在波動,這時候同學比較機靈:「地震!快跑!」我還半信半疑,但也跟著她跑了。我們扔下書本,一起朝校門外奔跑著。放學都沒那麼過癮過。
想起那天地震時的奔跑,那是我們對學校的嫌棄。
我跑出去時,校門外的小路上已經站的全是人了,有家長有學生。當時爸爸在離學校不遠的地方的一家茶館,我擠著擠著居然就迎面撞上了我爸爸,雖然他確實是來找我的,但他才不是專心能找到我的人,我在人群中又不高,現在想起來,能遇到確實是奇蹟。
「爸爸你怎麼來了?」
「地震了啊我來接你!」
「你們那也地震了嗎?我以為只有我們這裡是,因為學生一起衝進來,學校就有反應了。」
「傻瓜。整個城市都在地震。」
這是一場災難。我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當時的我真的對地震一無所知,只按照字面意思理解——地面震動。可見小學的科學課也該認真聽。
「那我媽媽呢?」
「在家睡午覺呢。」
我都快哇地哭出來了,當時家裡住五樓,我們打媽媽的手機,發現打不通。沒辦法,只能往家的方向走,一面走一面看到了街上的情況。
小孩子在哭,大人們神情焦急緊張。我拿著爸爸的手機,拿去給遇到的每個沒有手機的人打電話聯繫親友。「沒用的,」爸爸告訴我,「現在信號斷掉了。」我走在路上,忽然覺得很內疚,那麼多人,我想幫忙都幫不上。那是我人生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多渺小。
找到媽媽後,餘震一直沒有斷過。然後雖然沒記多清楚,但我記得爸爸媽媽說過的話:「這下我們就不要分開了。」陸陸續續找到了其他的親人,只有爺爺奶奶,當時住在山裡的老家裡,爸爸和幾個叔叔也幾乎是最快地拚命開車去接他們團聚。確認了所有人安全後,我們也找到了自己安身地場所。我們三個住在了一個親戚所在的基督教會,教會那裡有一大片空地,安置了差不多二十戶人,大家把兩張長椅拼在一起當成一張床用,帶了自己從家裡能帶出來的床鋪、椅子板凳,擺在教會外面的空地上。沒有人敢住在房子里。
第一天晚上,所有人都醒著,餘震接二連三,或大或小,教會在一座小山的山腳,我們能聽到街上開過警報車——餘震又要來了,我們看到了新聞中報導了那個叫汶川的地方,報導的地震級數也一直在變,7.5,7.8,8級…
「我要不要給老師請個假?下午都沒去上課了。」
「你老師也沒在上班的。」
「那我要不要回去拿書包?書都在裡面呢。」
「等地震過了吧。」
「地震什麼時候過?」
「快了。」
爸爸總是喜歡這樣自己瞎想一個答案告訴我,那時的我當然照單全收。
白天會聽到教堂里的唱詩和禱告,住那那麼久,我就聽過一次,現在還記得詞曲:「教我們脫離苦海…」地震的頭幾天沒什麼人去上班,大人們坐在院子里聊著天,互相鼓勵著度過未曾面對過的恐懼,交換著自己知道的最新新聞。當然,你們肯定會想,四川人坐在一起不該打麻將嗎?對,麻將,撲克,長牌,什麼都有。傍晚吃完晚飯,新聞聯播就要開始了,那時的網路沒有現在發達,電視也只有教堂裡面一個辦公室的一小台,那個辦公室就在一樓,於是我們把電視搬到窗台上面朝外面的壩子,所有人或搭著凳子或站在外面,一起看看今天的新聞,那時候新聞聯播會首先報道:「讓我們來關注一下汶川地震的最新消息…」
晚上睡前,大人們最喜歡的節目要數我和妹妹「跳舞」,我比手劃腳教一個小妹妹做她唱的兒歌的動作,大家都覺得我們很搞笑,總是能被逗得捧腹。
雖然我真的覺得,自己已經五年級了,和一個還在上幼兒園的小朋友玩在一起很幼稚,但看到那些大人笑成那樣,我也是一個甘願犧牲自己為他人帶來快樂的人。就當哄哄他們。
小時候的我性格特別活潑,所以大人們也總喜歡跟我開玩笑,喜歡叫我的名字看我跑來跑去。
「啾啾,來給阿姨倒杯水嘛!」
「啾啾,去把這個錢給叔叔換成零的!」
「啾啾,這又有好多蚊子了,快來噴點花露水!」
……
好吧我知道就是我好使喚。
我拿著花露水瓶子左噴噴右洒洒,晚上睡覺了更是這樣,平均每天晚上起來噴四五次,狹窄的椅子上,我躺在媽媽的旁邊,回想著白天看過的新聞,漸漸知道了地震是什麼,知道了北川、青川、平武…這樣的領悟方式有點殘忍。有時感到害怕了就鑽進媽媽懷裡,嫌熱了又自己滾到一邊,花露水的味道代表著蚊子暫時不會來,我在這樣濃郁刺鼻的氣味里能安安心心睡著。有時候下雨,雨聲和花露水氣味加在一起,是使我安心的不二選擇。
5月的雨聲、餘震警報,偶爾會把我吵醒,有人會因此乾脆就起床,也很平靜,坐著,靜候。
我常覺得報餘震警報的人很勇敢,他們坐在開得很慢的車裡,擴音大喇叭里連續播報著兩句話:「稍後將有餘震,請做好準備。」或是「短時間內暫無餘震,請大家放心。」四下無人的街道也要報,人聲鼎沸的廣場也要報,看見的要不就是自己一個人的恐懼,要不就是一群人也同樣無力,這一切讓24小時過得很慢。
5月,我從最開始一無所知,到後來再看災情新聞時也會不自覺落淚,那麼多人,那麼多讓人酸楚無法接受的慘痛經歷,又有那麼多大災之後重生的故事,我們能感受到自己與重災區的人們心心相通,無論看到什麼事,內心總能真真切切地被撕扯。那是前所未有的真切。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災難的這一代,原來我們的生活由「地震」這一件事,就此改變。
後來,一個多月後了吧,地震差不多也消停了,爸爸媽媽告訴我,我們該搬回家了,這裡的生活也結束了。
我不理解,問:「那以後還有地震怎麼辦?」
「暫時不會有了。」
「你真的能確定嗎?」
「不知道。」
「那我們為什麼要回去?」
「我們不能在這住一輩子啊。」
我們也有我們的家,有工作有學習,有其他的家人朋友,有以後幾十年的生活。人類無法準確預知這樣的災難是否還會發生,但無論發生了什麼,無論多少人因此失去生命,失去健全的軀體,失去家人,明天總是會如期而至。人不能躲它一輩子,哪怕你不知道下一個會不會是自己。生活該繼續啊,
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人可能有多堅強。
是否是生活並沒有改變呢?它還像以前一樣,只被時間所量度。只是我們太渺小了,只看得清自己身上的一點點東西。
一個前幾天去新北川做公益活動的朋友告訴我,現在給她最深刻印象的並非地震,而是貧窮,地震並沒有對他們的貧窮造成任何影響,沒什麼能改變他們最本質的貧窮。
這個熱得睡不著的五月,蚊子開始肆虐的五月,所有四川人都在心中標紅的五月,馬上又是5.12了呢。
八年了。一切的痛苦都在年復一年中從你生命中退出,逝者如斯,無論你把那一天看得多意義非凡,標紅的印記也會被流水般的時間沖刷褪色,後來再看,其實每一天,所有日子,我們別無二致地過著最普通的生活。人如常渺小。
地震來過又走,似乎看不出現在還有什麼影響,除了街上看到的一棟建築,可能來自北京、上海、澳門、香港的援建;除了爸媽在接買房人電話時會解釋一句「房子是地震前修的,非框架結構」;除了那句「小震不用跑,大震跑不脫」的川話俗語;除了每次再有小震,不再像從前一樣驚慌的四川人。
除了再次聞到花露水氣味,出現在腦海中的蚊子和燥熱的五月,回蕩在耳邊的夜雨聲、教堂的歌聲。《幾件趣事》
成都,初一。
上著英語課,和同桌正閑聊。
英語老師忍無可忍,同桌被喊起來回答問題。
此時地震開始,英語老師說: 你們別動,我出去看一下!
然後她跑回來,大喊,挖土機了!!!快跑!!
然後我們班第一個衝出了教學樓。
講真,一樓跑出去,看到整個地面在大幅地上下震動。站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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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的班的故事:
一個地理老師正在講關於的地震的課,此時震了一下。
他說:就是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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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老師喜歡撐著講台。
第一排同學的課桌是緊貼著講台的。
震了一下,政治老師接著講課,只是死盯了一下第一排的同學。
第一排同學表示很無辜,也回盯了一下政治老師。
又震了一下,政治老師怒視第一排的小同學:
「你推我爪子??」 (爪子,意為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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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校都集合在操場上,教導主任開始清點班級,發現少了一個班。。。
原來是我們的光頭大褲衩美術老師的班不見了。
「周世友老師,請把你的學生放出來。
周世友老師,我再重複一遍,請把你的學生放出來」
那年還是高中生。
下午2點大家都剛從午睡中爬起來,到教室還沒清醒,下午第一節課要講習題,看課程表沒什麼奔頭越發犯困。
我趴在課桌上等老師進教室,沒過多久覺得桌子搖晃了起來。
「別抖腿。」我對同桌抱怨。
「沒抖腿。」同桌說。
我坐直,盯著桌上擰緊的透明飲水杯若有所思。我坐第一排,前面沒有人能抖腿影響我。飲水杯里的水呈現一種不安的顫抖姿態,翻出細碎的波,我盯著看了一會兒,杯子竟然平移了幾厘米。後排的同學在竊竊私語,躁動不安。
我後桌的膽小女生忽然站起來,躊躇想往外走,可是上課鈴已響。女生只得忸怩坐下,歪頭看燈。我也跟著她視線抬頭,懸線的日光燈管在頭頂鞦韆一樣擺動起來,難怪她想走開。
5月南方天已熱,如果自然風很大,教室里吊扇再加點力,日光燈搖擺也不是罕事。我忽然聽到很大的異聲,好像是隔壁班什麼重物落地。有調皮的男生開始和剛進門的老師瞎侃,東西都晃啊晃的,是不是地震了啊。又有人說,樓下教室的人回復毫無感覺啊,不是地震吧。老師說,說不定是有地震,只是離我們遠,高樓層才稍微有點感覺,那個誰,上課玩手機當心我沒收你的傢伙。
老師上課時手機鈴響不斷,她掛掉調成震動模式放在講台上,也不安分,繼續嗡嗡地震。老師皺眉看看手機屏幕,每次都把來電掐掉了。
那個玩手機的男生還在後排悄悄打貪食蛇,我知道站在講台上這種視線和手臂姿態不對勁的小動作一望便知。老師便要走過去抓包,那男生忽然抬頭:「真的大地震了,是四川地震了,音訊交通都中斷了。」
老師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有學生想起老師正是四川人。講台上老師的手機還在震顫,還沒等老師走回去,手機安靜了。
「同學們,我能打個電話嗎?」老師問。
「快去打電話,老師快去吧。」
電話打不通。
打不通。
打不通。
「自習。」班長站起來,探頭往教室外張望。他和老師對視一眼,老師點頭,轉身跌跌撞撞地跑起來,好像腿腳不是踩在平整寬敞的走廊上,而是什麼磚瓦廢墟渣滓地上。
08 年 5 月12 日 下午14 時28 分。
我剛午睡起來。那時候我是初三。我在山西。起來發現頭有一點暈。還以為自己是睡得太沉。我爸本來在看電腦 突然跳到我面前 和我說地震了 快下樓。我真的是從出生到初三沒有見識過什麼是地震。但就在我反應的一瞬間。好像只是一個虛晃的幾十秒。世界又恢復了安靜。去學校以後 第一節是體育課。於是學校讓所有學生都去操場了。對 一節課都呆在操場。內心當時是恐懼的。我最好的好朋友當時 現在是我的女閨蜜當時曾經說過一句話「沒事 出事了我讓你先走」。現在想起來都是溫暖指數一百。
去年十一月 我爸爸 媽媽 開車帶我去了汶川。
是的 當時汶川的震中----- 映秀。
這張圖片是現在災後重建的映秀。 景色旖旎 空氣清新。特別的美麗。
這是當時震後發生拍攝的照片。當時看到 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全部夷為平地 如展板所示「滿目瘡痍」。灰色的一片 黑色和白色之間的顏色 好像上帝都遺棄的一個地方。
這是映秀當時震感的中心。漩口中學。那個時鐘永遠把時間定格在了2008.5.12.14:28 。多少孩子還埋在大樓的下面 而這些斷壁殘垣證明了短短五十多秒 大地將所有的力量都爆發在了這個地方。你沒有親身體驗過這種舊址參觀 可能真的不會懂 生死不過一瞬間。
導遊講 當時在四樓里 有一個來支教的女老師在上計算機課 感到地震後 她讓孩子們先走 用自己的身軀頂住了門框。最後所有的孩子都逃生了 而她自己卻錯失了活下來的最後機會 離開了這裡。
走在映秀路上的時候 真的很難過。而直到現在還有一部分學生屍體掩埋的這個學校舊址的下面。並不是不給救援當時 而是很努力救援之後 經過幾天了 也依然沒能救出來這些可愛的孩子們。事後和家長協商 要不要把孩子的屍體找出來 但找出來的話 一是孩子的屍體已經腐爛 二是會破壞殘存遺址 家長們應該是心痛的吧 可沒有一個家長要求把自己的孩子找出來。
頻頻在參觀中想哭。可能真的是內心的震顫。
人死了會去哪裡。
六歲的小侄子突然發問。
此時我們正坐在電視前收看來自災區的報道。
會去天堂
我只能這樣回答。
如果天堂再地震一次
他們是不是就會回到地上。
小侄子的突發奇想
讓他淚水匯聚的眼睛
閃出點點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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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2017.5.12
時別汶川地震已經九年。
2008年汶川大地震,當時正值高考複習非常緊張的時期,坐標在陝西南部和四川重慶交接的地方,震感也是頗強烈的。
記得當時正是物理課,我們在做習題,地動山搖之際,大家都驚慌失措,做鳥獸散,往樓下沖,然而,坐我前排的女生卻巋然不動,抓著物理老師問題。。。老師都急了,要逃走,她卻不肯走,最後下樓的時候手裡還拿著試卷。。。
後來,她去了國內某top大學,現在在加州伯克利念博士,真正為人類科學研究進步做著自己的貢獻~
她家在陝南的一個小村子裡,媽媽在生下她後就離家出走了,高中三年都靠著資助念書。 一步一步到今天,所謂知識改變命運,大約就是這樣吧。
貧寒人家的孩子,若想改變命運,有時候真的要用命來換。
PS:我沒有興趣來探討她的做法是否合理合適,原題是問汶川地震期間難忘的事兒,這事兒讓我感到難忘,因此答之。 也請知乎上的諸君口下留情,畢竟很多人並不懂真正全神貫注投入一件事時自己的表現,何況地震的發生那麼突然,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又PS:如果說我一定要表達什麼,那大概就是:中國很大,既有北京上海這樣的大都市,也還有相當多的非常貧困的地區。那些地方的貧困家庭子女,如果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所要付出的努力,往往超出你們的想像,常常讓人心酸。 有良好條件努力學習上進的人,且珍惜吧(對,就是雞湯)。作為第一周去現場的疾控人員,我們扛著裝備各種消殺器材帳篷衣服,工兵鎬,穿著軍裝(當時沒應急裝備,和解放軍總後借沒領章帽徽的),去集結地點集合出發,和計程車師傅說我們去救災,打車司機竟然沒有要錢。到了機場好幾十人拿著鍬鎬集體過的安檢,也沒攔我們。就是第一批上了飛機,後面上來的乘客很奇怪,半飛機穿軍裝的年齡從50到三十的眼鏡男,手裡拿著各種傢伙。
也就記得幾個瞬間罷了
和小夥伴游泳上岸後突然地震,一臉懵逼,勞資褲子都沒穿就往岸上跑
我媽懷著六個月的身孕從二樓跳下,還好樓下是綠化
我媽見到我是時把我摟在懷裡,太用力了我感覺不舒服,掙了幾下卻沒掙開
那晚下了小雨,還有時不時的餘震,鄰居們搭夥搭了個大帳篷,輪流守著夜
地震後老師們組織我們在操場等家長來接,我一個女同學突然叫了一聲「我媽還在家」就暈過去了(她媽是聾啞人)
我家附近有個幼兒園,一個女老師在地震時突然反應過來,一手摟著她兒子(她兒子讀大班)就往外沖,二樓塌了,砸死了。話說地震時四周的打麻將的勞動的人,都是第一時間往幼兒園衝去。後來往上面報的時候,說是那個女老師已經救走兩孩子,在再次進入救人的時候,和她孩子往外沖的時候發生了意外,後來幼兒園重建了,還用她名字命名的。不評論,很複雜,不打攪。
我家那條逗逼狗被塌了的梁木壓著了,也沒綁它,沒事往庫房跑幹啥呀,被壓住了也沒叫過一下,發現它時都臭了,前面留著深深地爪印。現在不想養寵物了,以後也不想了
地震那天我哥結婚,吃過午飯我去學校,我媽去他們家,姑姑姑父正在床上拆紅包(分子錢) 覺得好諷刺啊,大喜與大悲
我家是三層樓房,地震硬生生的把第三層蕩平了,暗暗慶幸當天我媽沒在家,在家的話地震一定往外跑,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地震後沒物資了,開小賣部的那家什麼都不賣
集合了,有空再續
2.26續
救援物資在第三天運達,每家都分發了方便食品和礦泉水,那一段時間就是礦泉水煮飯礦泉水洗臉刷牙洗腳的節奏,因為沒水
外婆家的土胚房塌平了,關於外公外婆在誰家住的問題,大舅二舅一直推脫扯皮,那時候4年級的我看的好心疼,最後還是媽媽直接把外公外婆接到了家裡
搜救部隊於第七天到我們那片,幫外公家把房子裡面被埋了的貴重物品挖出來。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的見軍人,然後我就喜歡上了那一身迷彩,感覺那一身迷彩就如同護士服一樣,是那麼的神聖。
2015年高考失利,恰逢四川那年取消了三本,所以我當時面臨著三條路,復讀,上大專,或者是打工。然而我卻是報了大專保留學籍來到了部隊。多種原因促使我來到了部隊,可是影響我最大的還是抗震救災時手上磨出血繭的迷彩戰士
很多親身經歷的人無法看到這個問題。
那天下午,我有節生物課。
生物老師讓我把幻燈屏幕拉下來。
我當時18歲,正淘氣呢,又是上200斤的噸位,助跑跳起,拉下來,重重的剁了下地。
等我回頭看,整個教室的吊燈都在強烈的晃動。非常不自然的晃動。
全班同學一臉懵逼,都覺得是我夯地弄出來的動靜。
下午放學回家才知道,那時候吊燈晃動根本不是我的原因,是地震。
後來這個梗一直到我們高中畢業,同學一直說我是雙腳沾滿鮮血的劊子手……
哦對了,那場地震我捐了一個學期的飯費,隔壁就是國家減災中心。為此我每天的伙食從早上煎餅漢堡,中午學校食堂變成了只有一碗方便粉絲/速食麵。就這麼吃了一個學期,生生吃出了胃病。
後來看著紅十字會貪污,那感覺,就跟喜當爹一樣。當時我在春熙路外的一個十字路口,人很少很少。
我直接闖紅燈了。
然後。 我覺得周圍沒對(沒感覺到地震)
然後突然發現四面八方的人都朝我衝過來。
當時就驚呆了。
心想,我tm不就闖了個紅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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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時真的以為他們是因為我沖紅燈,要來干我.
我啊。那個時候在武警成都指揮學院。大二下半年。
4月中旬剛剛從藏區玩命回來,5.12那個下午是英語課,天氣熱,跟兄弟們在教室里昏昏欲睡。
忽然就整個教學樓開始猛烈晃了幾下,接著開始橫向咔噠咔噠搖。
兄弟們非常冷靜地依次撤離,按照各學員隊順序帶回宿舍樓收拾裝具物資,準備出動。
手機已經很難打通了,好不容易打通了也是各種串線。給遠在東北的家裡打了電話,沒說地震就簡單問了好。給暗戀的姑娘打了電話得知她在考試,一切安好。
隨後緊急集合哨子響了出去操場集合,收音機裡面各種電台反覆重複震級震中,最開始是7.8級到下午五點左右更新成為「汶川映秀,8.0級」。
全學院除新生外所有學員教員分成幾個方向沖向震區,都江堰/虹口/映秀/北川,餘震仍然不斷。
入夜時分下起了雨,打著雙閃的車隊劈開水霧快速掠過城區,有市民敬禮。
我們大隊5月13日早晨4點到達距北川縣城外任家坪收費站5公里的地方,無法前進了,就卸下鍬鎬六棱撬棍什麼的簡易工具跑步前進。
直接到北川中學開始硬挖。
上午10點突擊隊越過滑坡下來的巨大石塊進了縣城。
隨後分了小組各自為戰。在70多度濕滑的山坡上抬著各種簡易擔架玩命,有防盜門有木門有路邊的欄杆有藤椅加了兩條竹竿。
北川縣幼兒園,小學,北川中學,那些地方簡直……
不想再去回想細節。寧願從未發生過。
只是我們在那天下午的英語課上做的一個好長的夢。
一覺醒來,知了還在叫,外面依舊安寧晴好。
=6年前本屌絲親身經歷=
地點:陝甘川交界的某地 挨著四川青川 平武 陝西寧強
當天下午我還在校外租住的房子里睡覺(為什麼會租住房子?因為我們非縣城的孩子們當時沒有宿舍,只能在校外自己租房子住,同樣自己做飯,初中就是),本打算不去上課,想想還是算了,去學校吧。
走的時候,貌似看了下臨院的小夥伴,他們在看電影頻道(?)《大話西遊》不去了。自己去學校。
10分鐘後到達學校大門,遇到同地的發小的弟弟,一起進門。到操場。突然操場邊上的女生開始尖叫起來,發小的弟弟說怎麼了,有蛇?(操場邊上有樹啊什麼的),然後,就看到操場上的雕塑開始搖晃,底座上的瓷磚開始掉,操場周圍的玻璃嘩啦啦的響、掉。。還有女生們的哭聲。我拉住他說不要跑。
大地在抖動,真的是顛簸啊。
正對面的教學樓直接是左右搖晃啊 我們班就在面前的這個樓上 我當時想,不知道同學是不是會要死掉幾個。
一會,不動了,看周圍的山,塵土飛揚。來看段視頻甘肅省文縣5 12地震後的幾分鐘2視頻甘肅省文縣5 12地震後的幾分鐘視頻
然後,我就回到了住的地方(因為還有幾毛私房錢在床上啊啊),進門看到,鍋瓦瓢盆都被砸了,枕頭處一個大土塊(感謝上帝,我幸好沒逃課睡覺去上課了,不然,,=。=),收拾完自己的小細軟就撤了。臨院的看大話西遊的小夥伴直接被埋了,就是被土灰給蒙了,還好沒受傷。
長話短說,反正各種你們想像到的情況,比如電話打不通,無水無電等等。
暫時沒有同學掛掉,只有受傷的(受傷的原因我表示不信,反正就是貼金)(鋪墊1),老師貌似有個崴腳了的。
晚上 ,大家都在學校操場鋪蓋睡了,其實你懂得,肯定是睡不著的。還有的朋友,直接回家去睡覺了,我很佩服。
第二天,跟幾個相約好的同地的發小們步行回家,從縣城出發。全程45公里。走了約幾公里吧。已經是沒路了,國道已經不是巨石橫在路上了,而是直接滑坡被埋掉了,並且不停的在滾石頭。。不過,還好,滑坡上已經有走的人多了出現的小路,冒著落石,平安過了大約百米的滑坡。
繼續前行,路上,路旁邊,巨石很多(旅遊去過九寨溝經過這條國道的同學應該清楚,這條路所在的山是什麼樣的石頭山),中途遇到省電視台的採訪車 爾後遇到軍車。
後邊就遇到了來自各個村啊 鎮啊 鄉啊 來接孩子的大人。搭車回家。
然後到家。省略。
後邊學校複課,但是我們去了沒地方上課,板房沒有弄好,也沒有地方住,也沒地方吃飯!
在此強烈建議發生地震後不要吵著鬧著好心幫助當地的孩子去複課。條件完全不允許。
所以,我們許多人就又各回各家了。
在後來,在兵哥哥們的幫助下,記得是鐵鎚子團的幫助下,做了好多臨時的通鋪帳篷,然後大家就又去學校了。。。當然下雨就悲劇了,因為是木板,下邊墊幾個磚塊弄的。
再後來就是沒有板房餘震不斷什麼的,高考延期。
這期間的最精彩的故事就是地震英雄少年的了。
筆者認識的一個人——同學,因為河裡救了個人(不是512,是在之後的某個時間),被評為少年英雄,據其他人說,救的是他親戚,具體救沒救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因此他獲得了高考加分的機會,上了LZ大學。當然這個小伙學習本身就好,高考考的分數也能上LZ大學。
而另一個,少年英雄,因為捐款了XXXXX元和其他一些事情,什麼事情?我也記不得了,說明這就是屁事。 被評為了英雄。。而這傢伙其實就是學校的一混混,據其他人說,人家有人。最後考的分數一塌糊塗,然後免試還是怎麼的上了一個二本?
好了,鋪墊1可以出來了,我們班的某個人據說地震的時候為了守護她(其他基友反映其實好像就是跟著人家屁股後邊跑),而弄傷了手臂,最後去評選,貌似未能選上,不知道是事迹沒編圓還是女神(其實不漂亮 =。。= )不給她證明什麼的。
全縣死亡100多人,臨近的平武啊 青川啊 寧強啊,出現在各種聚光燈 媒體 報紙 電視 和愛人人士的博客空間中,而我們縣,前期是完全被漠視啊。。。。後邊貌似是那個報紙才報道了一下,標題記得是《被遺忘的孤島XX》才被關注。包括後邊國家一二把手領導人來挨個看望災區都沒來這個重災區。
當其他地方救災物資都發霉的情況下,有些地方還是孤島
再之後的故事就沒什麼可說的了,什麼貪污 挪用地震救災款什麼的,很稀鬆平常。
「心連心」藝術團也來慰問演出,但是好多個明星都說錯了地方,什麼汶川的鄉親你們好,青川的明天會更美好什麼的。。= ,=
最後,作為因為重災區的原因,國家免了上大學第一年的學費和住宿費,同時還領了其他2000還是多少錢的(所有上了大學的重災區的孩子)我,在此感謝好心人的愛心,同時感謝國家。
貼幾張圖,非自拍,來源不詳:推薦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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