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文化及文學作品中為何非常注重對四季風物的描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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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日本文化及文學注重四季風物的描寫,不如說,四季風物對塑造日本文化關係至大,四季風物滋養了日本文學。

首先,的確要有四季分明的氣候,水源豐富,山脈起伏,動植物種類繁多,這一切是日本文化及文學的自然前提。
柳田國男寫過《年中行事覺書》,介紹一年中種種習俗。日本的季節文化,也是稻作文明特有的風情。初夏蒔秧苗,夏季稻田蛙鳴,秋季稻米成熟,冬季搗年糕,祭祀諸神——中心便是「稻作時令」。
一個沒有理論支持的感受:任何水土豐富、季節分明的地方,都容易產生注重四季風物的文學作品。只是日本作為文學大國,在這方面格外突出。

早在《萬葉集》中,就有許多季節之歌。春天歌詠梅、櫻、桃、山吹……夏天是楝、菖蒲、梧桐、蓮……秋天是蘆葦、芒草、鹿、胡枝子、澤蘭……冬天是竹、松……當時自然尚無「季語」之概念,但在後世俳句創作中,對「季語」之要求,便足見四季意識對文學創作的程式化影響。

而在日本文學美之源泉的《枕草子》中,開篇便是「春天是破曉的時候最好」、「夏天是夜裡最好。
有月亮的時候,不必說了,就是在暗夜裡,許多螢火蟲到處飛著,或只有一兩個發出微光點點,也是很有趣味的」、「秋天是傍晚最好。 夕陽輝煌地照著」、「冬天是早晨最好。 在下了雪的時候可以不必說了」。更不用說貫穿全篇的、對於季節變化的細緻觀察與敏銳體驗。
另一部日本文學美之源泉的《源氏物語》,當然也充盈四季更迭之美。最登峰造極者,大概是光源氏中年之後營造的六條院四町。辰巳(東南)町為春,丑寅(東北)町為夏,未申(西南)町為秋,戌亥(西北)町為冬。春之町是源氏、紫姬、明石姬所居,夏之町是花散里與夕霧所居,秋之町是秋好中宮所居,冬之町則為明石之君所居。集四季之美於一庭,此樂何極。更不用說全文俯拾皆是的對四季變更的描摹與詠嘆。《源氏物語》是後世日本文學與文化取之不竭的寶藏與源泉,其審美意識直接決定了 日本文學與文化的基調。後世谷崎潤一郎創作《細雪》,亦多受其影響,全篇以季節變化暗示人生流轉,四季風情洋溢。許多以源氏物語為藍本的美術作品,如《源氏物語繪卷》等,亦多有四季更迭之表現。試略舉如下(不太習慣放圖,因為覺得影響閱讀)

(竹河二 春三月,玉鬘邸,春櫻盛開。)

(鈴蟲 夏 冷泉院,賞月吹笛)

(秋九月,庭中秋草離披,薰君訪浮舟)

(正月初一黃昏,薰君訪玉鬘邸)

以上是文學層面的反映。那麼,習俗方面呢,亦無法脫離時令的影響。在這些問題方面,我們往往要強調中國文化對於日本的影響,這自然不假,我也從未否認過此點。不過外來文化的影響是一方面,本土文化的塑造與再生也是重要的方面。以習俗為例,在《枕草子》與一些制度資料中,均可見到大陸文化的直接影響,但後世漸有變貌。

比如中秋,原是東亞各國的共同節日,日本也曾有泛舟賞月、舉杯邀月的風流「月見」,與花見同為良辰美景,和歌、俳句、浮世繪中比比皆是。但因明治後廢舊曆行新曆,八月十五已淡出人們的視野,倒是寺廟還有某些遺風尚存的古老村落仍會按農曆過節。幸好講究歲時節氣的和果子店應時推出月見糰子、栗羊羹之類的點心,提醒被城市燈光包圍的人們抬頭看看天上的圓月。除了農曆八月十五,農曆九月十三的月亮也為日人所愛,二者並稱十五夜、十三夜,皆屬俳句季語。農曆八月芋頭成熟,與秋日的芒草一起,恰好供月,因此十五夜的月亮又稱「芋名月」。農曆九月有秋栗與毛豆,是十三夜供月之物,故而又叫「栗名月」、「豆名月」。樋口一葉的《十三夜》中有隻言片語提及十三夜的風俗,要供月,吃江米糰子、毛豆、栗子:「即使你在家吃夠了甜的,可是娘親手做的味道不同,今天晚上你要放下夫人的架子,回到從前的阿關,毫不拘束地,毛豆呀,栗子呀,你愛吃什麼,隨你吃個痛快。」

不同的季節,有不同的植物,不同的美味,相應有不同的娛樂及安排,這樣的生活很有趣。因此即便都市的人們不辨五穀,遠離農耕,也會懷念這樣可愛有趣的文化。也正因為此,這些年來,日本一款app「暦」大為流行,在國內,也風行各種節氣照片。一向樸實的北京稻香村,也推出了季節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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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閑話一筆,近來讀李慈銘《越縵堂日記》,發現他非常喜愛種花,《清季一個京官的生活》里整理過他在買花買樹方面的花銷,非常有趣。日記中,有不少關於季節變化、植物風情的描述。雖然,他的日記,更著名的是讀書方面……
略舉數例:
「是日寒食,春陰,往來花樹下,誦明人空庭簾卷晝亦瞑,隔墻惟見桃花明二語,真善狀光景。光緒九年二月二十七日。」
「買芍藥花紫、白各一叢。都中此花最多,而價極賤,一錢可得數花。白者稍貴,紫次之。戲題兩絕句。「春色丰台別樣誇,馬塍紅葉屬官家。司勳老去風塵在,日典朝衫為買花。」「繋臂紅紗少替人,娟娟風露夜來新。閑窗燭影茶香里,定子當筵一段春。」同治三年四月十六日。」
「比日寓室東舍,紫藤一架,作花甚繁。其側別有一本,附槐而上,花亦垂垂,槐葉參差,映綠彌艷。」
「是日溽暑不可堪。買荷花數柄,分插缾中。食冰沁西瓜,讀東坡詩,用以遣煩辟暑。貧士消夏之法,不過如此而已。光緒四年六月二十六日。」
「是日秋高氣晶,庭宇明潔,桂花未盡,菊英半舒。」
……
真喜歡!


雖然「借景抒情」是文學作品重要的表達方式,各國文學作品裡基本都會找到,但是日本文化里由四季風物觸景生情感時而發的特點放在全球來看也有其獨特的一面,那就是「物哀」。


「物哀」是18世紀本居宣長結合《源氏物語》提出的文學理論觀點。我最喜歡的一部小說,川端康成的《古都》開篇就是一位纖柔少女的敏感心思:

千重子發現老楓樹榦上的紫花地丁開了花。

「啊,今年又開花了。」千重子感受到春光的明媚。

在城裡狹窄的院落里,這棵楓樹可算是大樹了。樹榦比千重子的腰圍還粗。當然,它那粗老的樹皮,長滿青苔的樹榦,怎能比得上千重子嬌嫩的身軀……

楓樹的樹榦在千重子腰間一般高的地方,稍向右傾;在比千重子的頭部還高的地方,向右傾斜得更厲害了。枝椏從傾斜的地方伸展開去,佔據了整個庭院。它那長長的枝梢,也許是負荷太重,有點下垂了。

在樹榦彎曲的下方,有兩個小洞,紫花地丁就分別在那兒寄生。並且每到春天就開花。打千重子懂事的時候起,那樹上就有兩株紫花地丁了。

上邊那株和下邊這株相距約莫一尺。妙齡的千重子不免想道:「上邊和下邊的紫花地丁彼此會不會相見,會不會相識呢?」她所想的紫花地丁「相見」和「相識」是什麼意思呢?

紫花地丁每到春天就開花,一般開三朵,最多五朵。儘管如此,每年春天它都要在樹上這個小洞里抽芽開花。千重子時而在廊道上眺望,時而在樹根旁仰視,不時被樹上那株紫花地丁的「生命」所打動,或者勾起「孤單」的傷感情緒。

「在這種地方寄生,並且活下去……」

千重子養了金鐘兒(日本鍾蟋,一種鳴蟲),她對金鐘兒短暫的生命也有著感嘆:

「在壺裡太可憐啦!」千重子說。可是同學卻回答說:總比養在籠子里讓它白白死去好。據說有的寺廟養了很多,出賣蟲卵。可見還有不少愛好者呢。

千重子飼養的金鐘兒,現在增加了很多,已經發展到兩個古丹波壺了。每年照例從七月一日左右開始孵出幼蟲,約莫在八月中旬就會鳴叫。

但是,它們是在又窄又暗的壺裡出生、鳴叫、產卵,然後死去。儘管如此,它們還能傳宗接代地生存下去。這比起養在籠中只能活短暫的一代就絕種,不是好得多嗎?這是不折不扣地在壺中度過的一生。可謂壺中別有天地啊!

千重子因自然事物變化而變化的心思,正是本居宣長所說「知物哀」的表現。「物哀」在日文里寫作「物の哀(もののあわれ)」。日本語言先音後文,「あはれ」用漢字的「哀」來表示,但是這裡的「哀」不再是漢字的「哀傷」之意,而是指主體(我)因萬物(客體)而生的共鳴,可能是喜悅,也可能是悲傷。


本居宣長在闡釋《源氏物語》時,駁斥前人認為紫式部寫此書是為了道德勸懲之說,提出物語的寫作宗旨是為了「物哀」和「知物哀」。從作者的創作目的來看,《源氏物語》是為了表現「物哀」,從讀者接受的角度來看,就是要「知物哀」。

每當有所見所聞,心即有所動。看到、聽到那些稀罕的事物、奇怪的事物、有趣的事物、可怕的事物、悲痛的事物、可哀的事物,不只是心有所動,還想與別人交流與共享。或者說出來,或者寫出來,都是同樣。對所見所聞,感慨之,悲嘆之,就是心有所動。而心有所動,就是「知物哀」。

在他眼裡,知物哀的人是優雅的,而不知物哀的人則是粗鄙的。關於《源氏物語》里四季風景、衣裳容貌的描寫,他明確地說到:

四季推移與風景描寫,都是為了讓人知物哀,這無須多言。關於人物的容貌、衣裳的描寫,也是為了讓人知物哀。

「物哀」是日本文化有別於他國文化的特點,「知物哀」又與四季風物緊密關聯。這是日本民族的審美趣味。一個民族的審美趣味是長期以來因自然地理、政治經濟、文化宗教等種種因素疊加影響而成。

其他答案都談了日本四季分明,不過有兩點重要因素我想補充一下:


第一,日本山脈低矮,平原狹窄,河流淺薄,景觀小巧纖麗,缺乏像中國宏大壯麗的風景。中國詩歌里既有沖淡平和的田園風光,也有氣勢磅礴的大江大河。但是日本總體上是欣賞清淺纖麗的風景,《萬葉集》吟詠的山基本都是低矮幽美的耳梨山、香久山(海拔150多米)、畝傍山等。


第二,日本多地震、海嘯、火山噴發,一場災難就會剝奪無數人的生命,毀棄大片家園。這種人生無常的命運嗟嘆也是日本文化的基因之一,對花形柔美而花期短暫的櫻花的推崇正是日本審美趣味的明顯標記。


環境造就了日本民族敏感纖細的性格,這種敏感纖細的性格特別擅長捕捉四季中一花一葉、一溪一丘變化之美。


東山魁夷在其散文《與風景對話中》寫道:

至於日本人所謂的自然,與其說是與中國古代那種深刻的精神思索相似,不如說是採取了感覺上對自然親近的態度。我覺得這種情況大多是由於前述的島國自然環境所造成的。大和繪的風景描寫,直接接觸了自然的美,在裝飾性的美中,細膩而生動地飄逸著自然的氣息,人們可以看到其獨特的美。

日本風景畫具有西方或中國所沒有的特徵,那就是不以開闊的視野捕捉風景,相當多的情況是以自然的一角作為題材。這叫做花鳥式的風景吧。不是由遠景、中景、近景組合,而是僅僅採用近景畫成特殊的構圖。可以說,具有較濃的裝飾性特徵。這也是日本人對大自然的哀的象徵吧,他們從一株野草也可以看到大自然的生命。敏感地掌握自然的微妙之處,是日本人獨有的,這恐怕與日本人纖細的性格有關吧。

東山魁夷是在吸取了西方油畫和中國山水畫特色的基礎上,有著獨特魅力的日本畫家,他的用色也好、輪廓也好,柔和輕軟,有著一縷禪味。日本風景四季是他的主題,曾畫有《京洛四季組圖》。以下是他1968年的作品《花明》(左)和1982年的作品《宵櫻》,月色空明,櫻花絢爛。

東山魁夷提到的日本人對自然的親和,源頭可以追溯於日本神話,他們認為山川草木有靈,人與自然共生。《古事記》、《日本書紀》開篇春來葦芽萌生,可以說是日本文化季節感的萌芽。奈良年間(8世紀)《萬葉集》已按春夏秋冬四季編撰集子,戀歌中愛戀的幽思與四季風物相和。


到平安時代,四季風物已經融入到當時貴族階層的生活中。當時女性服裝寬鬆又重重疊疊,很難顯現身材線條,就在袖口、下擺、顏色上下功夫。一種特色就是「襲色」,當時絲綢薄,透過外層衣物可見內層衣物顏色,襲色有固定搭配,種類達200多種,名稱取自四季花草,例如「躑躅」為表紅、里青,「女郎花」為表黃、里青,「柳」是表白、里青。


《源氏物語》里紫式部如何淋漓盡致地寫四季風物的千姿百態不再贅言。平安時代清少納言在《枕草子》中寫四季風物值得細細品味,南北朝時期(14世紀)吉田兼好在《徒然草》里將四季變化寫得婉轉細膩:

人都說春老而夏來,夏盡則秋至,非也。春天到時,便已催發夏氣;夏日之初,即與秋氣相貫,秋天轉瞬就成冬寒。而在初冬十月,又有小春天氣,此時枯草變綠,梅花含苞。樹木的葉子,不是掉落之後才發新芽,而是新芽從舊葉之下萌發,催動其掉落。如此新在舊下,舊去新來,依序更替的勢頭是很迅疾的。

從和歌、物語、散文,再到日本文學發展出俳句時,「季物」必須入詩。俳句規定,必須要一季語,所謂季語,就是用以表示春、夏、秋、冬及新年的季節用語,或是花木,或是天氣,或是風俗。這種觀照季物由此引起創作慾望的文體,無論是中國還是西方都是少見的。中國詩歌雖然也有以季物命題,但不成獨立文體。


早些年,我看《浪客劍心》,對比古清十郎這一隱於山林的劍士的生活印象深刻,「春觀夜櫻,夏望繁星,秋賞滿月,冬會初雪」,那時候年齡小,心嚮往之,覺得能與其媲美的,大約是「落葉半床,狂花滿屋」吧。


一、和其地理環境有關。
「一方水土一方人」。日本四面環海,海岸線所及是絕佳的風景,境內山脈縱橫,湖泊點綴,四季可以觀賞到不同的景觀,海洋性氣候的颱風、火山、地震,給島國帶來了環境氣候的不穩定性,使得日本人形成了一種易變、纖細的民族性格,以及對大自然崇敬、敏感的特性。

地處亞歐大陸東北部的中國也是四季分明,自古以農業立國,中國人離不開春種、夏耘、秋收、冬藏,也是極其重視季節、節候。但與日本不同的是,中國由於中原內陸環境氣候穩定,缺少了對自然季節的極致敏感。

二、與其文化淵源有關。
眾所周知,日本和歌、連歌、俳句等季節文學深受中國古典詩歌的影響。
中國農耕社會對時節描寫是非常多的,錢鍾書在《管錐編》「九辯」下,列舉了大量古人的詩詞名句來討論詩歌感情與季節之間的關係,各朝各代的文人墨客也善於四季物色中產生詩情。最早追溯戰國時的《禮記》十二月令,涵蓋了天象、氣候、動植物。先秦詩歌中的兩座巔峰《詩經》、《楚辭》也包涵了大量對自然物候、動植物的描寫。比如《詩經·小雅·採薇》:「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又如《楚辭·九歌》:「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又夜鳴。風颯颯兮木蕭蕭,思公子兮徒離憂。」

而且《詩經》、《楚辭》中的許多物象或對季節的描述都反覆在後代詩作中出現,如:

  • 春:春日遲遲、燕、雁、黃鳥、桃花、楊柳、春蘭、卉木萋萋、春楓;
  • 夏:雷電、短夜、芙蓉;
  • 秋:蕭瑟、颯颯、蕭蕭、凄凄、秋霖、白露、霜、裊裊秋風、長夜、天高氣清、收潦水清、銀河、燕、雁、蟬、蟋蟀、落葉、搖落、草木枯死、桂、菊、秋蘭、蟲鳴、螢火蟲、悲秋、衣裘御冬;
  • 冬:烈烈、霏霏、雪、冰;

南北朝時期(公元386年~公元589年),是士人親近山水田園,詩意生活的時代,也是追求聲韻、詞採的時代。對於季節的描寫達到了一個巔峰。有人做過四季入詩的統計:

隨著遣唐使幵辟了一條文化絲綢之路,漢文化開始對奈良、平安日本學詩體制帶來影響,最明顯就是漢學古典詩歌的流入。據日本最早的漢籍目錄《日本國見在書目錄》記載,當時傳到日本的漢籍有1579部,計16790卷。在長期的發展中,中國古典詩歌形成了古詩季節表現體系,影響日本季節文學的發展。例如日本8世紀的《萬葉集》,開始出現了大量的時節、動植物的描述。

此外,從和歌發展而來的俳句可以看出,俳句內容選擇、審美追求都和作家接受中國古典詩歌意象有關。這些作家對中國文化都很崇拜,具有深厚的中國詩歌修養。

如松尾芭蕉,他崇拜杜甫:

  • 《憶老杜》 云:「西風拂須時,感嘆深秋者誰子?」 ,句法脫胎於杜甫的《白帝城最高樓 》: 「杖藜嘆世者誰子? 」。
  • 他的「今夜三井寺,月亮來敲門 」則脫胎於賈島的 「僧敲月下門」。
  • 另一首「茅店月,欲往自身給泥金。」則出自溫庭筠的《商山早行 》「雞聲茅店月 」。

又如與謝蕪村,他崇尚陶淵明:

  • 俳句《登彼東皋》「野徑薔薇花無數,遠眺恰似故鄉路。」 標題中的「東皋」出自陶淵明的《歸去來兮辭 》「登東皋以舒嘯,鄰清流而賦詩」 。
  • 俳句「捕魚江上人影動,歸去來兮傳聲聲。」出自陶淵明的《歸去來兮辭》 中的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之句。
  • 俳句「出門逢故人,秋日正黃昏。」 出自高適的《田家春望》「出門何所見,春色滿平蕪。可嘆無知己,高陽一酒徒」。

其實日本的藝術作品和文學作品很大程度上受到平安時代和歌的影響,因此在後期喜歡用特定的花草,景緻,天氣,或者意向來代表季節,有種「引經據典」的感覺。「meishuo」名所的概念也往往伴隨著特定的四季特點出現在作品裡。

而且日本文藝作品中也喜歡用季節關聯情緒,和中國經典里的悲春傷秋也有很大的相似之處。


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很多藝術家只是不斷的引用這些早期和歌裡面出現的概念,而沒有真正的親自去過那些地方或者對描繪的景緻有自己的體會。

還有非常有趣的一點是,早期和歌描寫的景緻其實是「secondary nature」,春夏秋冬構建出來的事務都是在宮殿庭院裡面看到的,早期寫和歌的貴族很少做長期的野外旅行,因此描繪出來的「nature」並不是真正的自然,而是他們因為環境限制而構建出來的「第二自然」。

這一點在室內的插花藝術中也有所體現,室內花飾常常是用不同的花代表不同的季節。


【謝絕轉載】

每一個答案都很用心,有來源有根據,先為大家的辛苦點個贊。不過,就這一道題而言,我覺得是沒有答案的,因為題目不嚴謹。不僅僅是日本,世界上幾乎所有國家的文化/文學作品,都非常注重對四季風物的描寫。為什麼呢?


因為「借景抒情」是文學作品中最重要的寫作手法之一。

百度詞條中是這樣介紹的:借景抒情[1],又稱寓情於景,是指作者帶著強烈的主觀感情去描寫客觀景物,把自身所要抒發的感情、表達的思想寄寓在此景此物中,通過描寫此景此物予以抒發。這種手法,在我們接觸到語文不久時,就被老師們反覆地提及。無論是詩歌,還是散文,無論是小說,還是遊記......中外文學,都離不開「借景抒情」,文學作品會注重對四季風物的描寫,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風花雪月,多是貴族階層的特權;文采精華,僅限於腹有詩書氣自華。就我個人的觀點,日本的文學作品在對四季風物的描寫之上,別有一種蘊藉著纖細、文雅、哀愁、憂鬱的美感,這既可以歸為文筆的特點,又可以被認為是日本的審美特色。


然而,除開文筆與審美,注重對四季風物的描寫,的確不是日本獨有的。為了證明這一點,我將節選最心愛的兩部小說、在中日文壇上齊名的古典文學巨著——《紅樓夢》與《源氏物語》——中與四季風物相關的描寫,來論證這一觀點。

(左:《紅樓夢》[2],右:《源氏物語》[3])

剛過了冬至,我就從冬季風物開始論起~

【冬】

?《紅樓夢》

原文:


第四十九回 琉璃世界白雪紅梅 脂粉香娃割腥啖膻

(87版紅樓夢截圖:寶玉對著雪景歡喜不已)

到了次日一早,寶玉因心裡記掛著這事,一夜沒好生得睡,天亮了就爬起來。掀開帳子一看,雖門窗尚掩,只見窗上光輝奪目,心內早躊躇起來,埋怨定是晴了,日光已出。一面忙起來揭起窗屜,從玻璃窗內往外一看,原來不是日光,竟是一夜大雪,下的將有一尺多厚,天上仍是搓綿扯絮一般。寶玉此時歡喜非常,忙喚人起來,盥漱已畢,只穿一件茄色哆羅呢狐皮襖子,罩一件海龍皮小小鷹膀褂子,束了腰,披了玉針蓑,戴上金藤笠,登上沙棠屐,忙忙的往蘆雪庵來。出了院門,四顧一望,並無二色,遠遠的是青松翠竹,自己卻如裝在玻璃盆內一般。於是走至山坡之下,順著山腳,剛轉過去,已聞得一股寒香拂鼻。回頭一看,恰是妙玉門前,櫳翠庵中有十數株紅梅,如胭脂一般,映著雪色,分外顯得精神,好不有趣!


——讀著這一段,心彷彿隨著怡紅公子的腳步一樣,頓時歡快了起來,恨不得立刻穿上斗篷與大毛衣裳,跑到厚厚積雪的庭院里,用心而開懷地觀賞著雪景。心是輕鬆的,好像長了翅膀,恨不得立時唱著歌,在雪地里轉圈直到倒下。就是那樣盈滿肺腑的快樂。
雪裡青松翠竹,紅梅吐艷芬芳,那句「自己如裝在玻璃盆里一般」真真是形象,滿滿地都是一位貴族公子的視角,充滿了風雅與情趣。難道這不是對冬季風物的一段精彩絕倫的描寫嗎?


第五十回  蘆雪庵爭聯即景詩 暖香塢雅制春燈謎

(87版紅樓夢截圖:寶玉討回一枝櫳翠庵的紅梅,眾人圍觀叫妙)

一面說,一面大家看梅花。原來這枝梅花只有二尺來高,旁有一橫枝縱橫而出,約有五六尺長,其間小枝分歧,或如蟠螭,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筆,或密聚如林,花吐胭脂,香欺蘭蕙,各各稱賞。


——梅花是冬季最有特色的風物之一。除了艷麗的色澤與芬芳,最動人的莫過於它枝椏的形狀,尤其是欺霜傲雪時,滿身都是凜然不可侵犯的高貴之氣,既令人驚艷,也讓人起敬。曹公的這一段描寫最棒的地方,就在於他不僅捕捉到了梅花的特點,還把握了它的神韻。
中國古代的文雅雅士們對梅花推崇之至,在飛鳥奈良時代,梅花傳到了日本,成為那時候的日本國花。喜愛日本和歌的朋友們會發現,《古今和歌集》里春歌一卷,有大量的詠頌梅花的詩歌;櫻花則是到了平安王朝才逐漸取代了梅花,為當時的貴族所推崇。


?《源氏物語》

第二十回 槿姬

(圖片來源[4]:源氏與紫姬欣賞冬夜的雪景)

有一天,瑞雪紛飛。雪積得很厚了,晚來猶自不停。雪中蒼松翠竹,各有風姿,夜景異常清幽。兩人映著雪光,姿態更增艷麗。源氏公子說:「四季風物之中,春天的櫻花,秋天的紅葉,都可賞心悅目。但冬夜明月照積雪之景,雖無彩色,卻反而沁人心肺,令人神遊物外。意味之濃厚與情趣之雋永,未有勝於此時者。古人說冬月無味,真乃淺薄之見。」便命侍女將帘子捲起。但見月光普照,一白無際。庭前木葉盡脫,蕭條滿目;溪水凍結不流。池面冰封如鏡,景色十分凄艷!

——這一段,可以被認為是《源》中對四季風物描寫注重的代表性選段。紫式部借主人公源氏之口,表達了她對四季之美的認知與態度,尤其是對古人所不看重的冬日,她認為富有情趣,值得細細玩味。 當時讀到這裡,我確實發自肺腑地欣賞紫式部的品味與才華,也認同她的觀點,甚至因為她艷雅優美的文筆,頗有種雪景明月近在眼前的形象之感。不過,從這裡感受到的美,與從《紅樓夢》以上章節中感受到的美,本質上對我來講沒有區別,區別只在描述的方式、作者的文筆、書中的情節之上。
曹雪芹和紫式部,都是才華橫溢、細膩敏感之人,他們對於四季的美都有自己獨特的感悟和見解。這份感受與觸動,化為筆尖的文字,超越時光,在千年之後依然能讓作為讀者的我們感同身受——這正是借景抒情的妙處所在。


這裡,有朋友提出了疑問:日式的「物哀」,不能與文學中的借景抒情等而視之。
-是嗎?
-先來看看物哀[5]的定義:

物哀(日語:物の哀れ/もののあはれ Mono no aware、もののあわれ、物の哀れ)是日本平安時代的王朝文學上重要的文學審美理念之一。在文學上,主要是通過寫一些景物,例如蕭條的冬景、殘破的一處小山丘等等,來表達和宣洩人物內心深處的哀傷和幽情、以及對人世無常的感慨。"物哀"是由日本江戶時代後期國學者本居宣長在著作《紫文要領》和《源氏物語玉小櫛》中提出的。


——通過景物描寫來表達內心的感情(哀傷、幽情、感慨......),這與借景抒情,有本質上的區別嗎?物哀是具有日本平安王朝文學特色的「借景抒情」,這樣說或許更能為人所接受。並且,物哀是後人提出的一種審美理念,並不是平安王朝文學所使用的寫作手法。

我更傾向於這樣理解:平安王朝文學中,多見借景抒情的寫作手法,作者常通過景物描寫來抒發內心的哀傷與感慨;這種審美理念,後世將其概括為「物哀」。

—TBC—


Reference
[1] 借景抒情_百度百科
[2] 《紅樓夢》 [清] 曹雪芹 / 周汝昌 校訂,海燕出版社,2004-9,ISBN: 9787535027320
[3] 《源氏物語》[日本] 紫式部 / 譯者: 豐子愷,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12,10019-3065
[4] 《源氏物語六百絵》千絵崇石:??G』??v??t?B[??
[5] 物哀:wikipedia.org 的頁面


前些天看小森林 一口氣看完了夏秋篇 冬春篇。
很多人讚譽這部電影的理由是 每一幀截出來都是一副精心拍攝的美景,無論夏花秋田 冬風春雪。
這大概是日式風情里特有的 與人和情緒 以及與食物和情懷相通的地方。
日本是個外人評價相對極端的地方。惡極者有之 嚮往者有之。主要是因為人不同的個性 從而看到和重視的方面極其不同。日本常常用這種交替在黑暗和清新 波瀾或平坦的步調里散發著多面的魅力 或鬼力。
因此日本更願意讓人們看到不同方式 時間 心情下的美 用這樣的方式勾畫不同的地點 主人公和心境。雖然不得不說 四季景確實美的不像同一個地方。


恩,物哀講的很全了,我再補充幾個。

第一,日本在情感表徵手段上,情趣性和感受性極度發達。

表現就是幽玄 寂 物紛 物哀這些日本古典審美理想,表達瞬間情感波動和情感感受。
原因有四。
一是中村元先生所說的,和語本身的情感性和感受性的表達特點
二是平安王朝女性作家較為封閉的家族氛圍和人際關係。(百度鈴木修次)
三是「撒嬌」的心理原型。是事實上的弱者和情感心理上的弱者尋求心理支持的言語和行動行為。常表現為哀怨,傾訴,嬌嗔,感傷等消極的感情表達方式,與物哀,幽玄中的情緒基調十分一致,都有種類似家庭化親屬化的人情溫馨在裡面。在近代的純文學私小說中得到保持。(百度土居健郎)
四是被四季颱風所左右的心理特徵被概括為」基於植物世界觀的美學「(百度《風土》)

第二,日本在審美取向上以小為美得人形趣味。

有空在更。


中國古代也是啊,從詩經到楚辭到宋詞到牡丹亭到紅樓夢,都非常明顯,現代丟光了。以往的風物難以看到,自然也不會表現在文學裡。日本這方面保持得好。說回來日本一直有從自然中展現物哀美學的傳統。


我說一個范范的,日本是萬物有靈論的,自然界各種風物都是神,當然關注的非常細微了


中國傳統文化也很注重吧,嘆氣……


中國不也是這樣,看看唐詩宋詞就知道


物哀嘛,由時節更迭對應的"物"感受到的"哀"(不止是哀,或喜或悲)不是更為直觀嗎?這方面清少納言的《枕草子》寫的更為細緻,試想一下,春夏秋冬都是不同的風景,人在其中自然會有相應的心情,也是一種樂事,然後藉由詩歌文章表現出來,這就叫做風雅了


總覺得應該是四季對日本人的影響很大


其實是日本沒有霧霾233


確實如此,且不說文學作品,就是動漫里也有很多優美的風物。
夏目友人帳里就有清新的夏與絢麗的秋,宮崎駿的動畫電影中更處處可見細膩的自然景物描寫,路邊纖巧的野花,夜中翩翩的螢蟲。這些都體現了日本人的熱愛自然、親近自然。
我們國家古來尊崇天人合一,對自然、季節的關注不會低於日本,古代詩文中也有極大篇幅關於季節變幻的描寫,要不然何來傷春悲秋。
可惜,我感到深深的遺憾和悲痛。中國在大躍進式的城鎮化中,急功冒進,自亂陣腳,中國美麗的大地已經被高樓大廈、柏油馬路淹沒。我們的孩子只能在路邊落滿灰塵的綠化帶,和設計的千篇一律的公園中尋找自然;只能在溫度起伏,添衣脫衣中感受季節。
沒有這種與自然親密接觸的體驗,很難想像我們的文學,畫作,景觀建築設計,仿生科學,園藝等等的未來會怎麼樣


轉眼之間,春日闌珊。風的氣味變了,夜幕的色調變了,聲音也開始帶有異樣的韻味,於是遞變為初夏時節。

知乎好多關於為什麼的問題,有些問題我從來不想花時間知道為什麼,因為它的本身更吸引我。


mark 關注一下


日本禪文化?


我覺得這就是日本文學的特點啊


四季風物與生活相關,日本人熱愛生活的細節都在那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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