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精神病院是什麼樣的?
希望能有相關人士介紹一下真實的精神病院是什麼樣的,每次電影里出現的精神病院都給人一種很恐怖的樣子,所以很想了解一下。
(16年11月補充)
如果是在精神病院住院,有開放式和封閉式病房兩種。部分評論和其他答案也有提到。現在貌似以封閉式為主。最近去了兩家全國知名的,都是默認住封閉式病房。
1. 病人一日三餐、起居作息皆由醫生護士安排,家屬可申請陪同或探視。一般需預約和身份證明方可進入。
2. 有的醫院會禁止使用通訊工具,如手機電腦。有的可以。
3. 病房亦有不同規格,一人、兩人、三人間都會有。好一些的,會有獨立衛浴,還有電視,和普通旅館並無太大區別。護士稱為「住包間」——價格當然也高。
4. 一般有活動區域。如乒乓球、棋類,好的醫院也許會提供更多健身器材。
5. 部分病人會全程隔離。部分可申請外出。據我所知,入住的前一周一般是不允許外出的。
6. 之前看到有人問「抑鬱症患者真的有那麼多嗎」,去醫院看看就會知道——尤其是大醫院。病房永遠緊張,住不下的,只能睡走廊。
7. 有厚重鐵門。隔離於其他區域。
多年前也在某三甲醫院精神科住過開放式病房。以下是當時的一些見聞。
1.
每晚發葯,用透明的小杯子盛著。只有藥片,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作用。醫生說:我要看著你吃掉才會走的。
第一次很乖,送來就溫馴地吃掉。吃完趴在床上看柯南的劇場版。
看到一半開始頭暈,意識不清。於是決定提前洗漱上床。在洗澡間幾度想暈倒,好容易才勉強支撐住,挪回病房。
第二天長了個心眼。看藥片上有英文刻印,偷偷記下。記得其中一個是stilnox。那時候智能手機還不太流行,遂發簡訊叫同學幫忙查這個單詞是什麼意思。
對方回復:思諾思,安眠藥的一種。
從此和醫生打商量,藥片改為睡前吃。
2.
半夜樓上有人唱國歌。抑揚頓挫,感情充沛,非常準時。夜夜從未間斷。
有一天起突然再也不唱了。
3.
同病房換過好幾個病人。最初是個農民姐姐,三十齣頭。看上去很正常。母親也很淳樸。
有一次我失控,哭了一下午。大概四五個小時,三個男人按不住。她拿了一捲紙過來,給我擦眼淚。
全新的一捲紙哦,被我用得乾乾淨淨。
記得她很憨厚地笑著對我說,「別哭啦,你看一捲紙都被你用完了。」
後來我在某個回答里提到抑鬱症,有位網友留言說,她家在農村,家中親人亦有抑鬱症患者,比在城市所遭遇的困難更大。
想來那對農民母女也是如此吧。
4.
農民姐姐離開後,換過一個小姐姐。精神分裂症。
以下內容非常瑪麗蘇。
要住進來之前,我爸問她爸:「你家孩子會吵鬧嗎?」答:「不會!我家小孩安靜得很 !」
小姐姐廿九歲。但長相精緻如瓷娃娃,看上去彷彿只有十九歲。護士說:「你的睫毛好長好密,好好看啊。」同學來看我,也說:「你隔壁床的女孩子長得好漂亮。」
大部分時候確實極安靜。偶爾與我說話,非常友善。「小妹妹你要洗澡嗎?」「小妹妹你坐。」與其他人幾乎從無任何交流,包括其父。
大部分時候眼神是空洞的。認識她之前,我竟不知道一個人的眼睛還可以這樣——明明長在臉上,一對健康、美麗的眼睛,卻空洞得好像被挖掉了一樣。只有偶爾說話時,偶爾會流出一點點神采。
她父親是個編輯。閑了也愛與我說話。「這個小姐姐是個作家!」他說,「她寫過長篇小說,《XXX》,賣得很好的!那時候她一天寫十幾萬字,非常流暢,都不用我來改!明天我送你一本有簽名的!」
——總覺得他說話,每一句都用著重感嘆號。
但她也有不安靜的時候。每天打針吃藥,都如一場浩劫。她會尖叫,躲避,甚至攻擊醫生和護士。
某天半夜醒來——我因為吃安眠藥,每天都睡得不省人事——病房裡燈光敞亮,一群人圍在隔壁床,各種吵鬧。我爸和當時的男朋友則圍在我床前,一臉緊張。
我轉頭又睡過去了。
第二天醒來,一切安靜如常。聽他們在外面討論:昨晚她不肯吃藥,各種掙扎,鬧得天翻地覆。最後不得不用繩子捆在床上。
我側頭看她一眼,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注射了鎮靜類的藥物。那麼小一張臉,像嬰兒一樣。
她後來也被轉去特殊的監護室了。
如水滴蒸發。再無任何消息。
5.
小姐姐之後來了一個阿姨——準確來說是我換了個病房。雖然我堅信她不會傷害我,但顯然我的爸爸和男友沒有那麼信心滿滿。
說阿姨。
公務員。事業有成,家庭美滿。入住第一天,開始上下打點,各種送禮,聊天,塞紅包。自我介紹說:「我以前是管他們的。」——指一指外面走動的醫生和護士。
我不太懂。後來聽男友和同學解釋,應是在葯監局之類的地方上班。
平時看上去也極正常。但會經常抱著膝蓋,一動不動流淚。如《紅樓夢》里所言,「如泥胎木塑。」
對她沒什麼印象。記得的實在不多。
6.
另一位阿姨。經常過來串門聊天。
對她的印象就定格在一手拿著個蘋果啃,一邊倚著門框,滔滔不絕。
眾人一致覺得她最正常:思路清晰,口齒伶俐,樂於助人,行動力也強。跟我們一眾行屍走肉,或尋死覓活者,大不相同。
那位農民媽媽就曾低聲與我爸說:
「她這麼正常,怎麼也會進來?」
男朋友在旁邊插話:「不覺得她有點太正常了嗎?」
當天晚上就聽見她大叫。大吵大鬧,伴隨各種摔桌子板凳。樓上像要塌了一樣。
隔了幾天沒見。後來還是又跑來我們病房門口啃蘋果了。臉上貼個紗布。
聽見有人說她:「他們說你打護士……」
她一向聲音嘹亮。此時更加高亢起來:「他們拿繩子綁我!你說我要不要打他們?綁我哎!那麼粗的繩子!」
聽者喏喏。
「他們後來把我綁上,我又把繩子咬開了!」
她說。
7.
說回我自己。
有段時間病情不穩定,於是給我加了一副注射液。
扎針沒多久,就開始覺得不對勁。視力模糊,心跳加速,喘不過氣,全身疼。同學趕緊去喊護士來拔針。
第二天繼續用這個注射液。(不知道具體什麼情況,我不記得了。)
整副吊針打完,無礙。以為沒事。遂跟男友出去吃飯。
走到一半,突然又開始發作。且更嚴重。心跳加速,喘不過氣,全身疼痛僵硬,彷彿有大手揪著我頭足,把身體用力往後扳。眼睛什麼都看不見了。
虧我當時腦袋裡還想著李煜——他被趙光義下藥毒死,據說就是這麼個狀態。
後來暈厥,被扛回去。幸好救醒了。
再後來,出院沒多久,在網上看到新聞,爆出說某廠家的這一款注射液有質量問題。在外地死了幾個患者。
也不知道我當時用的就是有質量問題的,還是本身對此過敏。
反正當時那感覺真是挺痛苦的。
8.
有實習的醫生會來做心理輔導之類,或陪聊天。有一個陪我聊天的女生,戴眼鏡,很溫柔。
那時候沒有微博微信,我又看不上大部分博客的模板,遂自己做過一個個人網站。住院之前,一直很精心地維護著,也有些小小的人氣。
我把網站地址告訴她。她於是第二天跑來跟我說:我看過你網站上所有的照片和文章了。
於是聊了很多。有種久違的春風的感覺。
她後來好像還送過我禮物。也不記得了。
那段記憶太模糊。
9.
見過一次醫生被打。是個男病人,一路從別的樓層追過來,又是嚎叫又是摔東西又是打人。
後來被一群人架走了。
沒多久護士給我量體溫。不記得誰問她,剛才是怎麼了。她柔聲答:「那個病人疑心我們開的葯,覺得我們害他。」
問:「你有沒有受傷?」
答:「沒有,謝謝。」
停頓一回,又說:「怎麼能和病人計較呢。他是病人啊。」
印象里大部分護士和醫生都很溫柔。真的不容易。
10.
也有不那麼溫柔的。
比如,一個勁地追問我過去的人生中各種痛苦經歷。不知當時他人聽來如何,在我聽來,語氣是很具有攻擊性的。
我那時剛入院,處於吃喝拉撒都無法自理的狀態。說話也說不清楚。但因為真的很想好起來,覺得一定要好好配合治療,所以很努力想要回答。
被盤問了很久。對方只是提問,從未給過任何回應、安撫、答覆。
實在受不了。感覺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地上。所有恥辱不堪,皆供眾人圍觀。
開始嚎啕大哭。用頭撞牆。用指甲摳自己,摳得兩條胳膊血淋淋。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摳出來給他看,這樣他該滿意了吧?
於是出現了場景2當中的那一幕。
我爸+兩個男同學,一起按住我。根本沒用。繼續撞。
感覺自己死了都沒用。死了都是罪孽深重,千刀萬剮、挫骨揚灰都沒用。永遠不會消散。
於是後來給我換了醫生。
這一段太慘痛,不說了。
11.
隔很遠的一個病房的一個阿姨。她女兒生病,強迫症。據說已經住了很久。
不知道為什麼對我很感興趣。經常過來跟我們聊天。(不過幾乎每天都有同學來看我,護士笑稱我這個病房是最熱鬧的。)
跟我爸感喟:「越是乖的小孩越容易得病。」
又說:「吃XX葯,已經胖了40斤。」
我才不要發胖。聽了她這話,更想趕快好起來。——然而沒用,出院時還是胖了20斤,整個人腫得如豬頭。
後來我出院,她來送我。「我知道你好多了,」她說,「你來的時候,我看你眼睛都沒神的。現在靈活的,會轉了。」
又說:「出門之後,不要往回看,一路往前走。」
說著說著她自己哭了。
大概是想到自己女兒吧。
不知道後來有沒有好起來。我這無用的祝福。
總結一下:
(1)大部分時候,一切看上去都井然有序,平靜正常。
(2)疾病從不遙遠。正常只是相對而言。人性太過多面,再正常的人也一樣會有失控的可能和理由。
(3)精神類疾病和普通疾病的區別在於,它們是一種涉及認知的病。所以你會發現「有病得治」以及種種基於科學的判斷往往對患者並不適用。我見過許多消極配合、拚死抵抗甚至認為自己根本沒病的人,你很難說到底誰才是對的。換個角度來看,所謂的「幫助」很多是時候只是旁人一廂情願的施捨和自我感動罷了。
補充說明:
1. 答案本想匿名,不小心發送了。近些年病情時有反覆,即以此為記錄吧。之前一直害怕想要掩藏這一段經歷。害怕被人知道。但現在不打算怕它了。
2. 感謝給我鼓勵和安慰的朋友。
3. 有些評論貌似不是太友好,但也算是給大家另一些觀點的參考。如上文所述,我好歹也是經過一些風雨的人,目前這個程度的質疑和挑釁之類還真不構成什麼影響。
4. 關於如何判斷自己有病要住院:
我第一次入院前癥狀已比較嚴重,吃喝拉撒基本都無法自理,不會說話也不能動。之前有過自殺和自殘的經歷。先被拖去校醫處問診,建議立刻轉院。
第二次是複發,算是有前科的。
到精神科門診時,醫生會詢問病情,並做各種量表測試與腦電、心電的檢查,作為判斷。
值得一提的是很多病人都不願或已沒有能力敘述自己的病情,所以親友輔導和醫生的性情、能力確實十分重要。
出院當然也是遵醫囑。且要定期複查。
作者曾因抑鬱症和人格解體住進過精神病醫院,在她的病房裡,五張床上的病人各有各的故事,出院後,她把這一切記錄了下來。
一號床
入院時一號床空著
當天半夜突然一陣嘈雜,送來一個渾身濕淋淋的女人。我以為是跳河自殺,其實是在大雨中淋的。我看看窗外,原來下雨了。
女人身材矮小,嗓門很尖,一直在大喊大叫。三個男護工都沒能按住她,值班男醫生只好上床按住她的肩膀,她又尖叫起來:「你這個姿勢是幹嘛?想強姦啊!」醫生不理她,示意護士快打鎮靜劑,兩針。
不知是她累了還是鎮靜劑起效,她終於安靜下來。醫生皺著眉頭整理自己的衣服,拿紙巾擦手,回頭看到站在床上看熱鬧的我,大聲吼了一句:「你給我下來!」
第二天起來時,那個女人已經醒了。她全身還被綁著,正睜著眼睛吹口哨。床尾卡已經換上了,我洗漱路過看了一眼,三十多歲,診斷寫了好幾項,看不清楚。吃過早餐,她的主治醫生來了,見到她第一句話是:「又回來了,聽說你淋了一晚上雨?」
「下雨涼快我淋淋怎麼了,我告訴你,那個死男人就是想讓我一輩子住在這裡,你們和他們串通好做黑心的事,不把我們當人看,我要告你們的!」她說得氣喘吁吁又要開始鬧,醫生就靜靜聽她罵。
護士將她解開,哄著她換衣服。
「別想讓我換衣服。」她被解開後一屁股坐到床尾欄杆上,晃著腳,推開來拉她的護士。
「不換也得換!」護士長說。然後兩個護士將她強硬地拖到廁所換了衣服,再將她一隻手用約束帶扣在床邊就走了。
她還是罵罵咧咧的,「醫院的人啊,都不是人。」
一號床特別愛吹口哨,只要不講話就吹,沒有旋律可循。
她還喜歡盯著人看,我也喜歡,有一次我們兩個隔了幾張床對著盯了對方好幾分鐘,也許是眼睛澀了,她轉了轉眼珠就不理我了。
有一天晚上我睡不著,埋頭蹲在門口。一號床也許也是睡不著,吹著口哨出來了,看到我蹲著也蹲下身子來,她身子彎得極低,都能透過我曲著的臂彎看我了。
我懶得抬頭看她,乾脆一屁股坐地上了。她站起來拉我,我甩開她的手。
「哦喲,作孽啦,小妹妹。我跟你講,你這個樣子別人要以為你是做雞的。你看看大馬路上那些站街的,都是站著蹲著等生意的,你要跟她們一樣咯?」她有些生氣似的又蹲下,我看她這樣子心情突然好些了。
護士台的值班護士走出來勸她:「你自己去睡好了,不要煩別人。」
一號床氣沖沖走回房間,過了幾秒鐘又出來了,不知從哪兒拿了一本書,翻開就撕了幾張紙,把其中兩張塞到我腿旁邊,然後在自己身下也墊了兩張。
「哎呀,勸不動你啦!喏,我就在你旁邊坐著算了,我可不是要做雞,我是免得你一個人在這裡哭兮兮的。」
她岔開著兩條腿不停地說著話,我覺得她碎煩得挺可愛的,「走啊,阿姨,睡覺了。」我站起身,她戛然而止愣了愣,「哎,走吧走吧,還有,叫姐姐。」
我們之間的關係倒沒有因為這晚而親近,普通人也許經過這一下會成為知心好友,我們不同。
她住院一個禮拜左右,她家人才來探望。領頭一個頭髮稀少的中年男人大概是她丈夫,剛湊近她,她正吹著口哨,飛起就是一腳踹向了那個男人。
二號床
二號床的姑娘已經在精神科連著住了兩年,二十六歲。
她參加過一年工作,在單位突然發病後就沒正常過。她媽媽每天都陪著,除了出去買飯和必需用品終日被困在這方寸之地。
二號床通常都圍著自己的床轉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偶爾還會笑出聲,對外界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她總是口中不停說著,通常都很小聲,又像念佛的僧人那般滔滔不絕,我仔細聽過幾遍,都是「如來佛祖玉皇大帝觀世音西王母」這些神佛的名字,她重複著這些名字,並在唇舌之間為他們編了無數場大戰。
從睜眼的第一刻到入睡的最後一秒,就連吃飯中的任何一個間隙,她都念念有詞。通常她的媽媽都是和其他家屬聊天或者看著她,實在看不下去了才會說一句:「椿椿啊,你到底在說什麼哦。」
她叫椿椿。
這時候椿椿一定會大發雷霆:「閉嘴!你不要吵我!你吵我就會死掉!全部死掉!」
接下來她的媽媽就會無奈地搖搖頭。其他家屬也會表示理解安慰她算了算了。
精神科病人家屬和心理科的不一樣,他們互相明白自家人的問題都很麻煩,沒有誰比誰好一點,反倒有些同病相憐的感覺。
我只見過一次她正常時候的樣子。那天幾個媽媽圍在一起聊天,我沒家人陪同,旁邊的阿姨便拉我一起。氣氛難得的輕鬆,椿椿媽媽回頭對她說:「椿椿啊,你看這個小妹妹多乖,跟你原來一樣活潑,你每天嘀咕嘀咕什麼好玩的,也和小妹妹分享一下,我們好事情都要分享的。」
其他幾個阿姨也心情不錯,你一言我一句誇起她來。
「椿椿,你媽媽說你原來成績好,工作也好。」
「對啊,椿椿長得很清秀的,又善良又孝順。其實很關心媽媽,我們都理解的。」
她臉上竟然露出了靦腆羞澀的笑,第一次抬頭看了我們,也許是媽媽太心急了,見狀立刻去拉她的手,「來來來,分享一下分享一下」。
椿椿突然像受了驚嚇,臉色又沉了下來,甩開她媽媽的手。「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你不要和我講話,不要影響我!」氣氛又變得尷尬起來。
椿椿媽媽生氣了,她站起來舉起手想打她,但是沒下去手,把手垂下,又突然緊緊拽住椿椿的袖子,帶著哭腔:「椿椿哦,你什麼時候才願意和媽媽說話。」
椿椿不回頭,低著頭又繼續念叨著。媽媽放開她的手,坐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她不允許媽媽踏出病房一步,每天中午她媽媽都要去醫院外面買吃的,每到這時椿椿就會緊盯門口,然後在她媽媽接近門口的時候發狂一般想要衝過去。但是他手上綁了約束,沖不過去。她便聲嘶力竭地喊著:「你不能出去!你一出去就會死掉的!你再敢走一步你就死掉!全都死掉!媽媽!媽媽!回來!」
有一次我問椿椿媽,為什麼中午一定要堅持出去買飯,畢竟她如此抗拒媽媽出去。
「你也看到了,她每天從早到晚都人不人鬼不鬼的。只有我要出去她才有點人反應,才會叫我媽媽,我已經太久沒聽她好好叫過我媽媽了,這樣的,我也滿足了。」
我出院那周的周一,查房醫生說,只要能讓她主動表達自己的情緒就有治療的可能,否則大抵一輩子就這樣了。
椿椿媽說,那就讓我一輩子交代在這裡,我願意。
三號床
三號床是這個病房裡年紀最大的,我叫她耿奶奶。
嚴格來說她不是重管室的病人,而是一個喜歡躺著的三級病人。她已經住了很多年了,重管室三號床只要沒有臨時病人都被她占著。
那天三號床有一個別的病人在上面睡著了,而我在走廊上散步,於是她就躺在了我的床上,我是一個有潔癖的人,不經我允許,我是絕不同意有人睡我床的。雖然護士說了很多次這裡一向如此,但我還是鬧著要換床單被套,護士也覺得麻煩,就告訴其他病人不要躺我的床。
耿奶奶不僅躺在我的床上,還把我藏在枕頭底下的日記本拿出來了,藏起來是因為精神科不讓帶除了貼身衣物外的任何東西。
我非常生氣奪過本子,因為是老人,不好發脾氣,我只能說,這是我的床,麻煩你起來。
耿奶奶坐了起來,「我剛躺下一會兒,哎,這是你寫的嗎?」
「是的,所以你不能看。」
「我沒病,我的弟弟為了拿走我所有的家產,故意說我精神出問題了,當我監護人。如果我想出去就必須把財產給他,不然就關我到死,一樣拿我錢。」
又是一個說自己沒病覺得家人陷害自己的,我心想。
「耿xx,吃藥了!」護士拿著葯過來找她,「手腕帶看一下,嗯,把葯吃了,回自己房間,不要亂說話。」
「行行,吃好葯能抽一支煙不,就一隻。」
「不行,一天只能抽一支煙,你早上已經抽過了。」
「這個煙癮上來了難受啊。」
「那也不行,你要是今天抽了,明後天的份全沒了!」
我看著床,不知道該不該找護士換床單,我還挺喜歡這個奶奶的。
耿奶奶突然又回來說:「明天禮拜四,你媽媽來看你嗎?她要是來,你幫我借一下手機唄,我給我弟弟打電話,讓他接我出去,我把家產給他。」說完不等我回話就走了。
第二天,媽媽來看我,帶了很多我愛吃的。耿奶奶一直站在旁邊,沖我使眼色做手勢,我猶猶豫豫地把媽媽手機給她,她一把拿走跑到廁所關上門。
大概是剛接起來吧,護士就發現了,過去搶奪手機。耿奶奶對著電話大聲喊著「來接我來接我,錢都給你!」護士搶過手機掛掉,「哪來的手機!」
媽媽回頭看我,我心虛地低下頭。媽媽向護士要回了手機,護士姐姐嚴肅地教育了我:「不能隨便給病人打電話,就是為了防止病人情緒激動知道嗎,你看耿奶奶現在這個樣子怎麼收場!」
「對不起。」我小聲認錯,媽媽在一旁表示會保管好手機的,護士姐姐才作罷,回頭去看耿奶奶的情況。
晚上的時候耿奶奶又過來了,沒有道歉,還讓我下次再幫她要手機,她會注意點的,我莫名地生出一股煩躁,就說我媽媽很生氣下次不會帶手機進來了。她在一旁不停重複著「再跟你媽說說」這樣的話,我把被子蓋過頭不理會她。
接下來的幾天,耿奶奶都在我床邊晃悠,三號床被人佔去了也不管,坐在我床尾和我說她年輕時做軍醫經歷的事。
沒過幾天七號床來了新病人,家屬全天陪同,她就不再到我這兒來了,而是纏著向那個家屬藉手機。
她很高,背很直,頭髮全白了,一口煙熏牙,是這裡唯一抽煙的女病人。到了每天的抽煙時間,她就越過阻隔男女病區的玻璃門,和裡面的男病友一起斜靠在走廊扶手桿上抽煙聊天。
四號床
四號床的女人無時無刻不在懷疑丈夫有小三,任何人都可能被她懷疑。
她晚我幾天入院,長得很像少數民族,我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沒想到就被她盯上了。中午我拿了飯,打算坐常坐的那張桌子,沒想到被她捷足先登,我只好坐到她旁邊位子,她丈夫顯得有些局促,拿了自己在外面買的小菜,邀請我同食,我禮貌性地拒絕了。
「乓!」那個女人突然把飯碗重重一摔,一隻腳架在椅子上,拿筷子指著她丈夫,「什麼意思啊!我就知道你們有一腿,從昨天她看我我就知道了!」
「不是,怎麼可能。你不看看人家才幾歲的小姑娘,人家也是病人,你不要嚇到她了。」她丈夫趕忙把她筷子奪走,防止誤傷我。我迅速起身回到自己床上,其他人安慰我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不是?不是你這麼著急護著她?小姑娘怎麼了,年輕你才喜歡啊,你就是嫌我老了!」
「你這個人,疑神疑鬼的,這裡是醫院你還不放心?」
「放心你?你就是這種偷腥的貓,還想讓我放心你,你是不是就想把我關在醫院裡你好和賤人雙宿雙飛啊!」
聽見聲音的醫生護士趕來,這次他們沒帶著針,只是斥責了他們吵架,然後醫生把丈夫帶出去,護士看著那個女人吃飯吃藥,算是平靜了。
我以為這事就過去了,接下來我不再看她,吃飯也在自己床邊吃,避免與她接觸。
自四號床來了後,病房裡就沒安靜過,她總是和丈夫吵架,讓他一刻也不許離開自己視線,手機的通話記錄也要看,有時來了電話她就讓丈夫開了免提當著她面接。
除此之外,她還要時刻關注著我。起床、吃藥、吃飯、打水甚至上廁所也盯著門口,只要我稍微靠近一點,她就戒備起來,這讓我很煩躁。
有一天午休,我面對著牆躺著,她突然過來扳著我肩膀強迫我轉過去,再用手鉗住我的臉死死盯著,我一陣無名火上心頭,狠狠推開她,「你腦子有病啊,我根本沒見過你老公好不好!」
她老公趕緊過來拉開她,「現在滿意了吧,非要人家罵你神經病是不是,舒服了嗎?」
其他人過來安慰我,「乖,不要理她,她是有病的,和你不一樣,你理解她一下,不生氣。」
其實我倒沒有太生氣,可能只是為了發泄吧,住院這麼久,這是第一次對著人發脾氣。她老公過了一會兒來和我道歉,我說不需要,也不要和我說話,只要離我遠點就謝天謝地了。然後他只得尷尬地走了。
這件事後那個女人不再纏著我了,但還是對她的丈夫嚴密監控。有一天醫生過來詢問她的情況,她的丈夫說自己不能在這陪了,他在單位只請了一個禮拜的假。醫生表示理解,讓他每天晚上過來,或者換一個人也行。
但是那個女人不同意,大聲喊著她丈夫是為了去找小三,對他又罵又打,醫生連忙叫護士拿約束帶。
只見這時衝過去一個人,抬腳踹在床尾的地方,原來是一號床的阿姨。她罵道:「你啦,從進來就沒安生過,整天疑神疑鬼,潑婦一樣,那麼小的姑娘都要惹。我要是你老公早就找十個八個小三氣死你了!」眼看兩個人就要打起來了,護士趕緊把四號綁起來,把一號拉回自己床邊。
之後的幾天,我換上二級病號服,可以去走廊走動了,她的病床離門口很近,我也盡量避著她,因為她還是一級病患,不能出門。她下床後總是想衝出去找丈夫,每天問幾百遍「我老公呢」,護士攔著她就在病房裡來回走動,央求著向家屬藉手機,當然沒人借給她。等到她終於變二級了,她就從早到晚賴在護士台要打電話。有次一個護士經不住央求,給她打了一個,她情緒瞬間崩潰,對著電話大喊大叫,攔都攔不住。之後就再沒有護士理她了。
五號床
五號床是我。
剛入院的時候引起了一場小小的圍觀,因為我是一個有兩個主管護士,還被準備著約束帶的。大多數病人都是默默地來,悄悄地走,我竟平白生出一陣自豪。
我被診斷為人格解體和中度抑鬱。
從心理科出院後,我降了一級。在學校斷斷續續上了一些課,可是當時我最好的朋友把我的病情散布了出去。一時間我成了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瘟疫。
流言像十二級的颱風席捲整個年級,還有人向我原來班的人「求證」我確實是個神經質的病人。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暴力與孤立,最終,我還是再次爆發了。
這次門診徐醫生說因為有自殘和攻擊行為,心理科不可能收我了,要轉到精神科。我的病歷上多了一項待定,精神分裂。
我明顯看到媽媽整個人都僵了,臉上有一點恐慌的平靜,就是那種不敢相信聽到的,所以不知道用什麼表情回應的平靜。
我記得回去的路上媽媽起初沉默地走在我前面,大概一大步的距離,然後突然回過頭拉住我的手摸了摸我的頭,對我說,「回家。」
我只能再次休學,住進了精神科。從住在重管室的一級病人,到二級病人,三級病人,直到出院。
有一次我趴在護士台,把一張紙撕成小小的碎片,然後猛吹一口氣散落到護士台各個小角落,她們沒有過多指責我。然後我又把紙灑在走廊上,她們才叫護工將我扣在床邊,護工的力氣真大啊,拉得我手生疼。他將扣子扣到最裡面一個,我還是逃脫出來了。護士們也沒將我重新綁起來,因為我不搗亂了。
我算是在裡面受到護士們的照顧最多的,比起在外面受到的委屈,她們簡直是我的特蕾莎。有很多瞬間,我想永遠住在裡面。
出院以後,或許是因為覺得那些高中生已經不足以傷害我了,我變得開朗了很多。考上大學之後,我的生活好像也一步步回到了正軌。
而他們中更多的,是在醫院裡痛苦一生,和他們的家人一起在無奈中負重前行。
本期故事推薦:心理病人。這是一個心理醫生的故事,那些長相甜美的女孩子帶著心理缺陷來到診所,她們不僅是病人,也成了醫生的 「獵物」。微信後台回復關鍵詞【107】自提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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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3月6日更新:
請大家不要再私信我了。三年來因為這個答案我一直收到各種私信,我知道你們多數出於善意,但是這導致我兩三年幾乎很少登錄知乎,也影響了我的正常瀏覽體驗,謝謝理解。如果實在捂不住嘴就在這裡評論吧(扶額
簡單翻了一下三年前的答案,發現中二氣息滿溢啊……回頭改一下用個更平靜的視角敘述吧。
本答案禁止轉載!!!禁止轉載!!!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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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月12日更新:
我真的非常能夠理解大家的心情,但是希望以後有知友不要再私信問我關於抑鬱症、暴食症、厭食症的問題了,任何涉及心理疾病的問題還請一律諮詢專業人員和醫生。希望大家能夠多和我分享快樂的事情和收穫,謝謝。
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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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答案:
謝謝大家的真誠留言。抱歉,因為評論太多就不逐條回復了。不過似乎需要在開頭補充說明幾點:
1. 任何涉及心理疾病的問題還請一律諮詢專業人員和醫生,本人非專業人士不能代為診斷。住院是一個需要專業判斷的決定,且不是所有有心理疾病的人都適合住院。
2. 我個人並不是通過住院治療立刻恢復正常心理狀態,短短的住院階段只是我漫長調整過程中的一站,是一條線上的一點。任何人想要走出內心的困境,自身的努力是充要條件。
3. 這是一個嚴肅真實的答案,歡迎坦誠的交流。對任何以惡意評論概不回復。你看到的世界就是你面前的一面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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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豫之後還是取消匿名了。作為一個曾經住院的病人,我只能從病人的經歷給大家提供一點參考信息,無論你是考慮就診還是住院,或者純粹出於無害的好奇。
精神病院住院我只住過兩次,是一個據說是國內最好的精神病醫院。第一次是成人病房,第二次是兒童病房。
挂號就診之類的流程與中國典型的醫院一個風格,如目前第一個答案所講。入門的廳里比較安靜,有人是為自己挂號,有人替親人等挂號。絕大多數人看起來很普通和正常,偶爾運氣特殊可以見到一個兩個被五花大綁直接抬進病房,或者激烈掙扎著被強壯的護士扭送進病房,架勢如同嫌犯被扭送進派出所——後者就是第一次住院的我的寫照。
第一次住院的我算是被父母騙進去的。在預約了數次國內外業內幾位聲譽最好的心理諮詢師以及心理醫生後,我的問題仍日漸失控後,我和父母來到了北京某醫院見另一位醫生。像以前一樣我和醫生聊完天后,我聽從父母的話跟著他們「參觀」病房。圖樣。上行至某樓層時幾個護士迅速湧上來將我圍在中間,以壓倒性力量把我扭送進住院部。
當時父母的欺騙對我而言很殘酷。我還沒來得有任何舉動(因為緊閉的門邊有護工防止我做出意外舉動。其實我只是想好好看父母最後一眼,給自己留兩句「遺言?」),不到一分鐘就來了一位護士,領我進入前方走廊里一間空病房,吩咐我脫下全身的衣物(包括所有內衣)換上一套藍色病服,就離開房間關好門,在門外等候我。接受了自己短期無法離開這個事實後,我換上輕薄的病服。護士收走了我原來的衣物和所有的個人物品後,帶我來到另一個很大的多人病房。她指給我看貼著我名字的這張是我的床位。隨後她簡單給我介紹了一下我的作息飲食時間表,以及所有的注意事項。「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呢?」我問道。護士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既來之則安之。從被押送進來的一瞬間我就明白,除了醫生放行和我逃跑這兩個途徑之外,沒有第三條路可以出院。後者作為一種可行性約等於零的方案被系統自動過濾。經過半秒鐘的思考,我決定積極配合一切,爭取早日出院。
然後我可以看到這樣的環境。
人最多的區域大約不到一百平方米,姑且稱它為活動廳。乾淨的白瓷磚地、白熒光燈,白色牆壁(也可能是其他顏色?記不清了)。活動廳東西兩頭分別有走廊。東邊走廊兩側分布著不同大小的病房;西邊走廊的房間功能不明,其中有幾間似乎是醫生辦公室、洗手間和洗澡間。活動廳一面牆上掛了一台沒有開啟的電視。屋內有一台純凈水機,兩個可以插卡打長途的公用電話供病人們使用。廳內有百人左右,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人在散步似的隨意走動,有人坐在桌邊長凳上不知在本子里寫些什麼,有人在互相聊天,有人嘴裡嚼著類似牛肉乾的物質。北面牆上有幾扇被鐵欄杆隔離的窗戶,窗外除了北方冬天光禿禿的樹和樓房看不到什麼風景。
作為二十一世紀人我當然沒想像過什麼瘋狂的精神病院。環境看起來還算平和安逸,姑且就當來度假了一回好了——當時我這麼想。
這裡插一段話。其實絕大多數精神病人在日常生活中看起來都是十分正常的。比如我的絕大部分朋友們未曾得知我有過嚴重的抑鬱症和神經性貪食症等,他們以為我只是特別能吃——因為我偽裝成我只是特別能吃。即使我有勇氣告訴所有人:「其實我曾患抑鬱症和貪食症。」他們大抵會哈哈一笑:「黑得好,晚上我剛吃完一整張披薩立即就重了兩斤兩,現在更抑鬱了。」大概人們在瀏覽各種社交網路時常看到宣稱自己得了強迫症、被迫害妄想症等病症的人,其實真正的病人是不會這樣常把得病掛在嘴邊的——事實上,他們(我們?)根本沒有如此大的勇氣去隨意談及自己的問題,並永遠試圖掩藏自己的病症,像藏著聳人的秘密一樣懼怕被人得知。似乎認為如果周圍的人知道了這個秘密,自己在他們眼中就會成為monster,就會被嫌棄、被恐懼、被逃離。而多數情況下,這種無法傾訴宣洩的痛苦本身就容易加重自己的病情,造成更深的抑鬱。
獨處的很多時間我處於想哭哭不出的狀態,彷彿機體喪失了哭泣的功能(想像一下水中一隻想要哭泣的魚)。只有內心這個氣球被負面情緒填塞到爆炸、或偶爾被某件事觸發時,才會淚如泉湧一發不可收拾。別人眼中的我和我眼中的我天差地別。一天當中我會無數次聽到耳膜深處有人尖叫。不斷墜落下沒有盡頭的深淵,空洞的靈魂肉體無法抵抗這些聲音,它們在我體內和周圍空氣穿梭自如。我維持著日常一切活動,隔著薄膜看這個世界,而薄膜內似乎只有這些聲音和我自己。我的軀殼在遊離,我的靈魂在被罪惡感壓縮到無限大的密度,等到某一個結點它就會像宇宙大爆炸一樣迸發。我每時每秒為情緒和認知的撕裂而崩潰,可軀體卻沒有表情和內部一致的能力。痛苦、罪惡、飄渺和無力。
「能說出口的痛苦不算痛苦。」 我深以為然。
既然在外界我感受到如此大的壓力,那麼相對地,這個看似限制條條的世界對我而言反而更加自由。我不用一邊痛苦掙扎一邊以之為恥,我可以不必掩飾、毫無壓力地做一個正常人,在這裡如養老般吃了就睡睡了就吃。
在這裡我可以做一個沒有秘密的人。
可以不必一次次因為早上一睜眼天未亮就埋進廚房迫不及待用半個廚房的食物撐爆胃袋(請腦補美國便利店般的廚房),而抱著奄奄一息孕婦般的身體內疚地在電話中對教授謊稱自己重感冒而不得不缺考;我可以不必在家中一次次躡手躡腳如小偷只為悄悄跳下家裡二樓卧室窗檯,也可以不必在感召幾位路人分別借了我兩百元錢後打的趕向自助餐廳,然後在打烊時奄奄一息地攔的士回家,卻滿面淚流趁黑藏在花園中,猶豫著遲遲無法下決心回家面對父母。
扯遠了,不好意思。
所以,即便該時麻木冷漠如我,在被關入住院部時也瞬間冷靜、明白當下怎樣做才不是蠢材——事實上當意識到這很可能成為有趣的經歷,一種莫名的興奮竄過思維,使我幾乎笑出聲來;很快我忍住笑容,盡量將面部表情抹平,以防被附近的病人和護士認為有病……儘管我事實上是因為有病才會入院。
這不是開玩笑。很顯然這個環境中仍然可以籠統分類人群,而我不想因為顯得太奇怪而影響交往正常的病友,更不想給護士們留下何棄療的印象而被醫生延遲出院日期。
第一天很快就結束,我大概了解到我們進食障礙組病人的作息、飲食和各種規定:
- 7.00am 起床,排隊吃藥。
- 7.30am 早餐。通常為一碗牛奶,兩粒煮蛋或蒸蛋,一個面點如風乾的花捲麵包蛋糕等,以及一小撮很咸很鹹的鹹菜。
- 9.00am 加餐。通常是一小杯酸奶、兩個某老北京品牌蜂蜜小蛋糕和一個水果。酸奶計算在餐飲費里,水果是病人的親人送來分別按櫃寄存的(類似高校走廊的學生儲物櫃),每次一至兩個,如一個獼猴桃和一把草莓,一個蘋果或一個香蕉等。
- 厭食症且過分瘦弱的病人會在加餐時喝一種叫「能全力」的麥芽色營養補充液體(我承認能全力這個名字聽起來有點腦白金的感覺= =)。趁護士姐姐不注意病友給我嘗過,味道有點像咸奶茶。
- 11.00am 午餐。一葷兩素的菜,配兩兩米飯或兩個饅頭。
- 午餐後似乎還有個午休?記不清了。
- 3.00pm 加餐。內容參照上午加餐。
- 5.00pm 晚餐。內容參照午餐。
- 7.00pm 加餐。內容參照上午加餐。
- 9.00pm 睡覺。
醫院住院部門根據性別、病症種類和病情輕重分為很多病區,每天嚴格的作息時間,嚴格的門禁。病人們定期要去醫生那裡全面體檢一次,每次一路上在護士姐姐的帶領下七拐八彎穿越重重禁閉門、乘幾次電梯、爬幾條樓梯、跋山涉水過五關斬六將來到體檢地點——這複雜的地理形勢當然是為防止病人逃跑。(第二次出院後和院內的病友通話時我就聽說,一男一女兩個病友在我出院後沒多久就互相協助逃跑了……跑了……了……)
我們病區的人有兩周一次在護士陪同下去花園裡散步甚至打籃球的權利(我們戲稱為「放風」),平時一周也有兩三次簡單的室內休閑活動。電視可以每天看,電話可以每天用電話卡打。除病服外不能留任何身外之物——即便內衣也不行。每周四是家屬或朋友的探視日,下午有一個小時左右我們可以在護士的傳話下到一樓會客室與親人朋友見面。
進食障礙組的病人是可以自由活動的病人里約束最多的。比如每一餐飯必須在護士姐姐的監視下吃干抹凈,包括肥肉、雞鴨的皮和各種脂肪組織,牛奶要喝盡最後一滴,吃完盤底的油和湯汁必須要用米飯或饅頭抹盡等等。吃完盤底只能剩下骨頭和魚刺。每人的固定的分量吃完不可以再加。每餐飯時間不可以超過半小時,加餐不可以超過一刻鐘。喝水不能夠太猛,要分次少量每次100ml左右(這是為了減少一些非常虛弱代謝功能差的病人水腫的情況,比如有一次一位很瘦的厭食症病人剛入院第二天就水腫重了近15kg,那幾天只好一直把雙腿翹在椅子上)。不能夠有很多活動量,要多靜坐。等等。
雖然這些規定看起來略不近人情甚至誇張,但我們都能夠理解這樣做的目的並遵守(不遵守你想哪樣?)。相對而言其他病人確實更自由,不過唯一可以讓她們羨慕的,是當我們聚在一起享受上/下午茶的閑談時刻……
我們一周還有一次小組會,也就是幾位主治醫生和護士長等與我們這些病人在會議室坐成一個圈,互相交流討論最近的健康狀況、心得感悟、為困擾的病人提供建議等,每期選一個病人做下一期的小組長策劃主題。類似於培訓課程的小組會。每次總有幾個人講到高潮處聲淚俱下令全場感動男默女淚,我雖內心無感但也隨氣氛抹抹乾燥的眼角。
我迅速和絕大部分病友打成了一片。其實這裡就像學校中的一個班級,只不過人數很多。班級里有小團體,有最受歡迎的幾個人,有內向安靜的,外向跳脫的,有年長也有年少年少,當然還有奇怪冷僻的。什麼樣的人都有。每個人的困擾都不同。說這裡是個略為特殊的社會縮影也不誇張:這裡有些人比外面的人更正常,外面也有人比這裡更奇怪——所以這沒什麼奇怪。事實上,這裡不乏社會中的優秀人才(恕不能舉例),還有名人的至親低調居於此地等等。
我們不能夠使用任何電子產品、不能夠留任何身外之物哪怕一支小小的鉛筆、一根發卡或一塊手錶,所以除下了外部修飾的我們在這裡可以更真實地交流,是否充實全憑精神是否富足。每天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簡直和童年時去深山禪院隨高人禪修很像。無聊當然會有,可人一輩子大概也沒多少機會體驗這種養老院/療養院/監獄/世外桃源的生活。每次透過欄杆加固的鐵窗向外望去,我都覺得自己就像被關在舒適版牢籠里的犯人,並且為此興奮地露出抑制不住的笑容——好吧我的笑點有時可能略為奇怪。
一周當中病區會有兩三天被提供五子棋和象棋的機會,還有如拼圖卡片等童趣級別的玩具……其餘時間除了看電視之外我們基本上自娛自樂。進食障礙組的我們無聊中作樂的項目多數為返璞歸真的小學級遊戲如狗熊忘呆、接龍、真心話大冒險等。【不過真心話大冒險也可以玩到瘋,例如有一次我們玩得笑到不成人形狀似瘋癲,護士姐姐都替我們擔心會被醫生看到警告,可我們定了新遊戲規則,即:每一次正反面輪輪篩選最後剩下的人必須去對我們病房某年輕男醫生表白。雖然我們刻意壓低了討論聲,但或許那名醫生從我們陰險的目光中察覺出什麼,躲進廁所很久不出來……不幸輸了的那位內向妹子正在暗自慶幸,一位豪爽的短髮軍人姐姐用小品般的東北腔為她出主意:「你就衝到廁所門口把門猛地一開,然後上下打量他一陣說 『哎呀媽呀你咋還沒拉完呢』!」】
除了各種小遊戲活動外,我們最頻繁的活動就是聊天——天南地北什麼都聊。偶爾也會聊病情,但通常沒講兩句就默契轉移到其他話題上——大家都對自己的問題研究到入木三分比醫生懂得還透徹,書籍講座理論簡直滾瓜爛熟,實在沒有聊的興趣和必要。有些病人吃的葯相對副作用更多,可能有時昏昏沉沉半夢半醒。我從開始至最後也只吃過百憂解,出院後也一直時斷時續地服用。
有時靜靜地寫筆記和繪畫(我只能夠畫黑色線描,因為只有中性筆或圓珠筆在病房是被允許的,並且出於安全考慮對發筆的病人有嚴格限制),或是在白紙上打圍棋格,然後用中性筆下圍棋。
有時我會帶小夥伴們用中文排練幾個莎翁的著名戲劇(逗比版),然後表演給其他病人和護士護工們看。然後中間吃午飯的時候我繼續對小夥伴竊竊私語吐槽X院飲食。當時我們還酷愛合唱一首旋律歌詞都無比深邃的網路歌曲,並將它封為X院的「院歌」。每次總是在某個人的打頭下,大家高聲合唱「出賣我的愛~你背著我離開~最後知道真相的我眼淚掉下來!」,聲情並茂地把整首歌唱完。每次總有惡到周圍病人吃飯沒胃口,萬年撲克臉病人出現表情波動,護士護工前仰後合的奇效。
也有開飯時間到了,我們排排坐分果果卻遲遲不見上餐時,一起默契地敲打筷子調羹唱出
「開?飯?開飯啦?開?飯?開飯啦?開?飯?開飯啦?開?飯?開飯啦?開飯啦——開飯啦——開飯啦——開飯!」(這裡的節奏遵循一個可能地球人都知道的推理探案音樂,可惜我查不出它的名字。)同樣群眾效果顯著,誰用誰知道。
我記得當時很多護士和元老級病人常常感嘆, 「這不科學!按以往進食障礙組不該是宮斗劇上演嗎?」入院這麼久從未見過如此歡(dòu)樂(bī)的病友,這幫女孩生生把第X住院部搞成喜劇遊樂場。
當然住院生活也不總是如此歡樂,有時也會看到別人的冷清悲戚。
如偶爾躁狂症病人過於激動,然後在護士長的幹練指揮下 「保護!」,幾個訓練有素的強壯護士就會迅速制住她,並將她用約束帶綁在獨立病房裡的病床上。或有病人徹夜哭泣導致同病房病人一夜無眠,我剛入院住多人病房時就有,可惜我只聽過其他病友抱怨而自己未曾聽見……乃因我是那種從小慣常整夜播搖滾樂睡覺、窗外即使有人放鞭炮也不醒的死豬。
也常有人整日無法靜心,惶惶然在走道輾轉徘徊,緊皺的眉間彷彿藏著對天下興亡的憂慮。秉著居委會大媽的熱心我也曾上前關心,結果是自己徹底成為對方的垃圾桶甚而夜間也不得休憩需強打精神回應。很快我意識到,連自己的問題還沒有解決的我,即便有為他人解憂的慾望,也不應去扛另一個個體的所有煩惱,因為當時的我確實是因為缺乏發泄通道才會摧殘自己。他們自有醫生幫助,我卻不應太過干預他人的命運。
其實在有些人眼中進食障礙類病人不算世俗意義上的 「精神病人」,實際上我們確實是整個院內最 「正常」 的一部分人。我們的「正常」體現在,除了貪食的暴飲暴食、厭食的滴水不進這部分(厭食後期也可能轉變為暴食,有人是暴食厭食各一段時間厭暴交替),其他方面看起來完全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而困擾我們的問題在其他病人看來又十分莫名其妙無法理解——不就是吃飯的問題嗎?吃飽了就停餓了就想吃飯這種本能的東西也會控制不了?
(以下段看起來很臭屁,自戀過敏體質者請自行跳過)
院里很多病人不理解我為什麼憂鬱,她們慷慨的稱讚不時讓我汗顏,其中一位略有名望閱人無數的阿姨打算推薦我主演某名導某部當時正在籌拍的電影。最後的烏龍是阿姨搞錯了影片題材,次年該電影上映後發現這是一部著名抗日片。不過我仍然很感謝她對我的賞識,儘管本質頑劣的我和她們眼中以為的我相去甚遠……
沒有人出生即是抑鬱的。從小是別人家長口中的 「你看人家XXX」 ,家庭氣氛過於寬鬆加上父母常年忙碌,致我多年績優全吃智力老本,課餘只顧折騰愛好,閑書看了一籮筐;雖承眾人錯愛,仍不知努力為何物,慣好小聰明屢試不爽。猶記童年讀紅樓時,見第三回形容賈寶玉的《西江月》不禁自覺像七分而啞然失笑,長輩朋友一過目皆拍大腿:恰是此兒形狀!
然而豆蔻之年出國讀高中後人生卻徹底改軌,性情也逐漸大變,完全走向我從小做夢也絕不曾想到的方向。就如一條折線般,一去不復返。
當時諸多不便細說的禍事同時降臨在我身上,極要面子的我當年本無一顆足夠強大的心,仍一邊硬撐致內心的竹竿彎曲到快要折斷,一邊逞強在所有同學朋友前佯裝無恙,導致身體和心靈逐漸垮台,待有勇氣就醫為時已晚。儘管因病體虛弱不得不頻頻告假缺課,無暇玩耍亦無精力看書,學年結束仍詭異維持全級第一。跨過十四來到十五歲,精神恍惚的我已無暇顧及任何事。某日清晨天未亮我睜眼來到廚房,被僅僅一片白麵包打開了可怕的食慾,不可抑制地翻箱倒櫃吃到肚皮快要漲破,絕望的同時卻嘗到自虐的快感,從此逐漸一發不可收拾……
這裡你大概看出一二——因為完美主義者的我們眼裡容不下一粒自身的灰塵,當這粒灰塵不僅撣不掉還越來越大時,我們簡直要被逼瘋,我們無法接受自己的不完美,無法容忍自己的神像出現裂紋。我們不能折磨別人,不能折磨命運,所以只有折磨自己。本質上與有些酒鬼和割腕者沒有分別。因為無處宣洩。
回到話題。院內的生活。壓力過大把自己逼成這般的人其實並不佔Eating Disorder人群的多數,更大比例的人(尤其是女孩)是源於過度追求苗條的身材。後者大多兼有前者的壓力。關於這種成因當然無需我來解釋您也曉得。生活中為了保持身材而淺嘗輒止、或不在意身材而大快朵頤的女孩子也不在少數,但在這方面過於糾結就會做一些常人可能無法理解的事。
比如,一位厭食症病友因不願意吃下雞皮而和護士僵持半個小時,直到最後補了半個饅頭抵消。個別的貪食症病友在吃飯時假借咳嗽吐痰用餐巾紙捂住嘴巴藏下一大團米飯裹住,然後悄悄放到病服上衣口袋裡,趁以後有機會再丟掉……整個動作過程行雲流水。雖然那樣的舉動當時在敏感的我們看來有些可疑,可是她絕不會承認——直到好事的我們在垃圾桶邊看到了紙巾散開後露出的米飯。按院里曾經數次發生這類情況的經驗,接下來其他病人本該像文革時紅衛兵批鬥般舉報她,但我們糾結後還是避開她商議好,私下委婉提醒她藏飯的行為已被發現,勸她不要再犯。
有的厭食症病友吃完飯就坐不住,即便骨瘦如柴也必須來回走動想要藉此消耗剛吃下的熱量——當然,那條吃完飯靜坐半小時的規定就是為此設計的。這時護士大媽或護士姐姐就會用京腔普通話提醒她 「哎那XXX,吃完飯坐著啊,都那麼瘦個人了別走來走去的。」
吃飯時有些病人故意吃得很慢,以延長一天中僅有的幾次「享受」時間——那條限時半小時的規定就是為此設計的。這種情況下有覺悟的病人們就會主動吃得很迅速清爽,以表明自己是個不病態的孩子。不過幾乎所有的進食障礙組病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一個強迫症——拌飯。稍微嚴重的必須把每一粒米飯和菜肉湯汁完美結合起來,不然無法下咽。這時不拌飯也是不病態的典範。同理還有不掰碎吃蛋糕,不小口飲酸奶的三好學生。
聽說以前數次有暴食症病人吃完飯就謊稱上廁所悄悄跑去洗手間吐個一乾二淨,被發現後被分配了護工嚴格地監視起來,上廁所也得陪著,寸步不離。
其實我也做過犯法的事情。有次半夜上廁所路過大廳,突然鬼使神差斗膽去打開冰箱從裡面摸了一個饅頭站在牆邊吃光,整個過程心如鼓擂,萬幸沒有被人發現。還有一次是第二次住院,隔壁床一個整日囈語詛咒的女孩落了一包香蕉干零食在我床上,遂趁午休將頭蒙在被中膽戰心驚嚼完,自覺咀嚼聲奇大無比而草木皆兵,中途護士姐姐路過我病房喚我不要蒙頭睡,我露出頭平淡應聲,待她走過繼續埋頭緊張咀嚼……吃完花了整整一刻鐘,病服背後濕透,長出一口氣。
還有一次嚴格意義上其實也不算犯法。加餐時間我趁護士姐姐不留意,水果部分吃了兩根香蕉、一個蘋果、一個獼猴桃、一把草莓。然後清理桌面的時候護士姐姐發現我吃了規定只能吃的三倍的量,驚叫出聲後仔細審視了我的面部表情幾秒鐘。那幾秒鐘,我的內心狀態好比藏在隱形衣下的哈利波特面對狐疑向自己伸出手的斯內普教授。最後或許是我一貫的三好學生印象動搖了她的懷疑,使我免於警告逃過一劫。
請不要被以上這些內容嚇到,精神病院里並不恐怖,精神病人們也不恐怖。他們只是因為生活中遇到某些挫折,受到不同程度的打擊暫時調適不過來,到這個療養院般的地方調整來了。就好比如果您感冒發燒嚴重了也要住院掛水的對不對?感冒好得差不多了,再回到原來的生活里,順帶著吃兩副葯外加平時注意調養身體。身體上的疾病尚分慢性急性,心理上的自亦不可一概而論。
「Whenever you feel like criticizing any one,」 he told me, 「just remember that all the people in this world haven』t had the advantages that you』ve had.」 — Excerpt From: F. Scott Fitzgerald. 「The Great Gatsby」.
在生活中,身邊的朋友幾乎都以為我是個非常快樂的人。可這種快樂——只有我自己清楚——是我刻意營造出來的。我為儘力維持淺層的開心付出了誇張的努力,因為一旦停下開心,那種無比熟悉的、彷彿浸透骨髓的憂傷和絕望就會開始一點點從角落包圍、吞噬自己。在四維影像中,此時我是一塊選擇性吸收的海綿,只待在那裡,無法抵抗別無選擇地吸收壓抑的黑色並將其他一切情緒隔離在外。至今那種鋪天蓋的絕望、永無止境的黑白世界仍清晰如昨,偶爾潛入午夜夢靨將我驚醒。
曾經幾次有熟悉的朋友在街上偶遇我,被我臉上「無法形容的憂鬱冷漠」嚇了一跳,據他們說。對此我懶於、也不知如何解釋。因為那才是獨處時真實的我……的一部分。從小上了太多富家子弟訓練營、NLP教練技術、家庭系統排列、心理療愈工作坊等課程的我,在「真情故事環節」全場泣不成聲的時候總是感到尷尬,甚至要動用演技來流出淚水以掩飾自己的冷漠;可我卻總是會為一個並不好笑的梗捧腹不已。如果沒有幽默和音樂這兩樣止疼片,我可能會像缺氧一樣難以支撐到今天。
所以當我第一次看《Dexter》這部電視劇時,語言無法描述我的石化感,因為在Dexter Morgan身上我看到了自己內心的倒影。我為世界上畢竟還有人能了解到我的感受而激動——即便那是個虛構的人物並取材於虛構的小說——至少創作者能夠想像出這樣的人的內在世界和生活模式,我簡直對他感激涕零。而我一路發現Dexter的變化過程和我驚人地相似,並最終等來了第八季模稜兩可的結局時,這時我彷彿在另外一個世界已經走完了一生。彷彿看到了另一個世界自己的結局。不過,無論如何我都對後來有血有肉的Dex感到滿意,因為我相信我也會和他一樣,將那個常住在心裡、在耳邊低語煽動的惡魔殺死,從一具空洞麻木的靈魂最終轉變為一個擁有各種強烈感情的——「人」。
證明我的走向的必然是成果。從貫穿整個青春期光鮮外表下的憂鬱冷漠和壓抑麻木,通過努力,已經可以進步為如今成年後抑鬱外的表面快樂,也開始有很多更細微的情感體驗。從當年我眼中的理想崩塌、失去活下去的動力、生命衰竭屢屢在搶救室撿回一命,到後來絕境逢生,反而因此拓寬了生命的寬度和深度,形成更完善的人格和更廣闊的格局。這一切在我的生命上書寫了「置之死地而後生」幾個字。當然這只是一個開始。
這些都應當成為一筆獨一無二的資本和動力,而不是一種痛徹心扉的悔不當初。這句話我花了醉生夢死的三年才從「意識到」變為「感受到」。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唯一希望的是自己可以早一點感受到這個道理。
我一定會狠狠地活下去——因為我的人生才剛駛過最底谷,我還有大好一副牌等著我去翻牌,前方還有整個世界等待我去改變——即便目前我的靈魂仍浸泡在憂鬱中。因為我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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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住院生活我已經敘述了大部分。第二次兒童病房的生活與第一次有所不同,例如以下幾點:
- 不要問我為什麼住第一次成人病房第二次住兒童病房(因為我也不知道)。反正兩次住院時我都未成年,中間間隔不到一年。
- 兒童病房早餐喝的是白粥而非成人部的牛奶。
- 兒童病房加餐喝的是微波爐加熱的加糖熱牛奶,而非成人部的酸奶。
- 兒童病房加餐的點心品種不限於成人病房的蜂蜜小蛋糕,還可以由我們的民意投票結果決定。
- 兒童病房每周有兩次去另外樓層某活動室玩的機會。在那裡我們可以打乒乓球、撞球等各種球類,可以寫軟筆書法,作簡單的繪畫等活動。
- 兒童病房的我作為新人有強制性配套護工,職能與其說是看護倒不如說是保姆……幫忙打飯倒水洗衣服收拾床鋪如廁時遞衛生紙什麼的。搞得我好像生活不能自理似的……
- 不同於成人病房,兒童病房是男女在一個病區的。而且在成人病房年紀排後的我到了兒童病房終於成為中等年齡者。很快我就有了幾個鞍前馬後的「小弟」。
- 比起成人病房不允許帶任何物品,兒童病房允許帶入極少量(一兩件)安全物品。比如兒童病房可以限時使用mp3或mp4,可惜入院前我想當然所以什麼也沒帶。(所以老衲有時就借「小弟」的mp4用,善哉善哉。)
要說住院過程中我最害怕的,大概只有第二次住院時對面床一個幻聽幻視且有輕微躁狂的女孩。不分晝夜喃喃自語是每日例行,兇狠詛咒發誓殺人是附加福利;剛入院時我總以為她在對我講話,夜間睡覺對面床傳來的低喃常把我嚇得不輕。好幾天我才逐漸適應這個室友,放鬆地入睡。
兩次住院期間,較年輕的病人中流行起請別人寫「病友錄」(功能類似於小學時期的同學錄),不少人還互相留了電話號碼、住址和各種社交網路的聯繫方式。給我最深印象的是有個精分的病人在我本子上寫了老多瞎七搭八的內容,除她之外無人讀懂;後來她乾脆拿我的本子當日記本,興緻一起就抓過我的本子發揮一通,在上面留下了劇情堪比《Der Zauberberg》的內心剖白。這本病友錄現在仍保存在我書房的書架上。
另外兩樣高大上的「X院流行」分別為——疊小星星和摺紙。事實證明,這種小學一二年級別的遊戲在極端封閉的環境下仍具有SARS般的傳染性。它很快俘獲了各門各派的武林高手、各路精英、前輩少俠……於是,君不見——茶餘飯後、早晨傍晚,各大門派英雄齊聚一堂紛紛亮劍,哦不,是織毛衣,不不,是疊星星和摺紙,折出了十八班武藝(「報告老師,我們學校沒有十八班,也沒有武藝這個同學。」),且各路豪傑俱請家眷送來寶盒收集星星,據說集齊七千顆可以召喚出葫蘆娃並對抗四大門神逃出X院……(。
我的兩次住院皆為低調入院高調出院。第二次住院其實只有兩個禮拜而已,但居然有全體病友外加護士護工依依不捨含淚送別的陣仗,被樓梯間路過的醫生和自由活動區病人引為奇觀。其中一次臨走時一個年輕男護士(或是護工?)竟向我討教瘦身方法。頓時,飽受胃病困擾、常年體弱不支的我內心萬千草泥馬呼嘯而過,一口老血險些噴薄而出。最終我淡然一笑:「不要迷戀姐,姐只是個傳說。」 然後在眾人仰視中深藏功與名,騎鶴仙去……(好像哪裡不對
總之,切忌因為壓力而和飲食過不去,無論是暴食還是厭食。相信我,這是一條通往地獄深淵的不歸路。人生在世有千萬種健康的方式可以發泄,千萬不要選擇聽從魔鬼的誘惑。切記切記!
=======================ASS WE CAN!!!==========================
這個拖拉的答案終於快到尾聲,我想最後啰嗦一些題外話。關於有抑鬱症的人。
不得不說,抑鬱症是一個很容易被忽視和被身邊人誤解的問題。抑鬱的世界裡自己永遠只和自己在一起,無論這個人表面看上去popular與否。他們的世界裡充斥著永恆的孤獨,內心世界和現實世界之間永遠有一層隔膜。這個問題如果一直拖延得不到治療、或有一個惡劣的環境,就會愈加嚴重,由此可能衍生出的強迫症、自閉症、焦慮症、邊緣型人格障礙等問題只會將人不斷帶向深淵,嚴重的甚至會有精神分裂症或自殺。他們通常極度自我保護,有一顆像玻璃一樣敏感脆弱的心,儘管他們表面上可能會極力掩蓋。他們生活在絕望中,儘管自己極力避免麻煩到別人,可很多時候確麻煩得身不由己、麻煩得很痛苦。
「這哪是抑鬱啊,不就是不開心嘛!別那麼矯情,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抑鬱症是不是都自殺過呀?」
「你這個病怎麼治療啊?要不要我幫幫你?」
「你不是看別人的問題很透徹嘛,自己的問題應該很容易就能解決吧。」
有時可能僅僅因為別人一句表達不當的關心或不以為意,他們就逐漸對別人關閉了心門,再也不奢望任何人的理解。但他們大多數善良得令人難以想像。所以如果您遇到了這樣的人,請您一定要輕輕地、溫柔地對待他們... think or act as if what you do makes a difference. It does. 如果您正在被這樣的問題困擾,我只想給你一個窒息的滾燙的擁抱,告訴你上帝從來也沒有放棄你,我也愛你。
「Whenever you feel like criticizing any one,」 he told me, 「just remember that all the people in this world haven』t had the advantages that you』ve had.」 — Excerpt From: F. Scott Fitzgerald. 「The Great Gatsby」.
The advantages, say — happiness at fingertips? Or a plain, simple, ordinary life?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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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為我這個知乎新人的首個長答案划上了句號。這不是雞湯。句句肺腑。非常感謝你們的耐心閱讀和留言。你們是愛人的,也是被愛的。
本答案禁止轉載!!!禁止轉載!!!禁止轉載!!!
對評論區知友@吳彬的回復:
我認真地看了您的評論。非常感謝您真誠的建議和祝願。
我因為有幸認識國內佛學領域內頗有名望的兩位大師,加之生命垂危的兩年也曾隨他們深山修行,受到不少點化,所以您不必擔憂我會對佛學辭彙排斥;雖然我的信仰不是佛教,但我對真正的佛學是心存敬畏的,明白看似簡單的一條佛理其中蘊含著比宇宙還浩瀚的奧妙。
關於您講的「那裡是人間百態的縮影,有的比監獄還殘酷」這句話,我明白您在講什麼。我也曾從不同渠道聽說過許多非常可憐的人和事,本文中並沒有提到是因為我只能夠告訴大家我自身經歷的事情,畢竟「眼見為實」,在親眼見過之前我不能夠做任何評判。
關於您建議我對這段經歷絕口不提,非常感謝您對我的善意提醒。這個建議是非常明智的,而我在寫這個答案之前一直也一直是這樣做的,直到我看到了這個題目。曲折的人生和一直變化的環境讓我的心變得更大,也讓我了解到世界上人類內在的多樣性——人的心可以明亮通透到照亮無數人的生命,也可以陰暗邪惡到令人髮指。我除了上訓練課程外,在日常生活中對陌生人不提這一小段住院經歷,正是因為我明白人類的差異性。我本打算忽略這個題目,但最後還是決定賭一次,賭我對知乎上人心的估測。結果並沒有讓我失望。雖然有個別人還是生活在伊拉原來個世界裡頭用老眼光看人,但對比大部分可能因此有所收穫啟發的人簡直太值得了。實際上我曾考慮刪掉這篇答案,但最後還是決定保留它——算來算去,這個答案對這個世界可能造成的正面影響都大於負面影響。而目前我並不打算將網路和自己的生活混為一團,所以除非到我真正有改變世界的影響力那天,這個社區上的任何人和事都並不會被聯繫到我本人,即不會影響到我的生活。
最後再次感謝您的建議。既然您講的我也明了,在此就不逐條細細討論我們已達成共識的道理了。可惜「悟道」到「做到」之間永遠隔著一條鴻溝。不過一旦跨越將受用無窮。謝謝!祝好。
4.30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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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進院的時候會有護士讓我填一個患者基本情況表,其中有一欄:是否有表皮創傷
我填了有。
下午醫生就把我叫去了辦公室,問我:「你哪裡有傷?」
其實是我自己在胳膊上划了八個口子,但並不想示人。下意識地把胳膊捂住和他說:「沒有傷,我填錯了。」
「把袖子拉開給我看看,你不給我看我怎麼治好你呀?」
一時語塞,於是挽起了袖子給他看有些可怖的刀疤。
「答應我以後不要這樣對自己了好不好?相信現代醫學的力量,你會好起來的,你會像以前一樣去學習去工作的」,他看上去有些著急,語速快了很多。意識到不妥後放緩了語速,又重複了一遍:「你答應我不要再這樣對自己了,相信會治好的,好嗎?」
「好。」
但其實我們心裡都清楚,抑鬱是心病,無法根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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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把這個回答給母后看,她說她看哭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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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對我住院生活感興趣的旁友我可以更新一下我和他(醫生)的日常→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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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在某三甲醫院精神心理科住院二十餘天,遂來回答。手機碼字,排版什麼的請見諒。
其實當初是自己要求住院的,在住院之前,包括現在有很嚴重的抑鬱,多次試圖自殺,胳膊上深深淺淺的傷痕直到現在都不敢脫掉外套示人。
住進醫院的第一天還大搖大擺的躺在床上看《天才在左,瘋子在右》(一本精神病人訪談錄),因為我打從心底認為我沒病,而抑鬱只是一種不得志的狀態。這種心理很難描述,可能得過抑鬱的人更能理解我。就是時刻處於既認為自己病入膏肓,又覺得自己壓根沒病,其實這種狀態本身就是病態的吧。(笑)
像最高票答案說的那樣,每天定時發葯是免不了的。我的葯是早晨八點半和晚上八點半。護士推著車子挨著病房發葯,然後核對腕帶,反問姓名,再盯著你把葯吃掉。每天的那兩個時刻是最痛苦的,因為意識到了,比如吃藥這件事是不能隨著我的意志力的改變而改變的。
精神科住院的日常是簡單的,沒有那麼多檢查可以做,每天能做的就是發獃,吃藥,看書,睡覺。一開始的幾個晚上偷偷摳喉嚨把發的安眠藥吐掉就為了看場西甲,第二天早上醫生查房時耷拉著腦袋睡不醒的我因為看球被醫生罵了個七葷八素。
不是很理解為什麼別人說看病看的好的主任或者大夫在我眼裡情商都低的感人,而我打心眼裡喜歡的一個大夫卻只是個主治醫師,兢兢業業地為病人排憂解難,卻只能跟在一群鼻孔朝天的主任後面打雜。
可能人和人之間是有緣分的,他就成了我的主治大夫。第一天和我聊的時候就被他認真而嚴肅樣子感動了。後來不知怎麼的聊到戀愛方面的問題,他問我有沒有喜歡的異性。
我反問了一句:「必須是異性嗎?」
他突然地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拿捏著措辭說:「或者說…你在求學期間和同性的戀情有沒有受到過打擊?」
被這醫生逗樂了,一個不小心笑出了聲。
他繼續小心翼翼:「雖然我國…嗯…還是把同性戀當做精神疾病,但西方的主流論調是同性戀非病論,還有部分國家可以結婚,在我個人看來同性戀只是不同的選擇而已,你以後可以考慮出國結婚。」
「…謝謝你。」
除此之外,和他還有很多啼笑皆非的對話。
「你今天感覺怎麼樣了?好點沒有?」
「如果我說我感覺好多了,你會判定我為雙相情感障礙的躁狂發作,得到的結論是我現在還是有病;如果我說我感覺不好,那就更直接,結論還是我有病。所以我說不說,結論已經擺在那裡了。」
「………」
其實到後來覺得自己那時自以為是的讓人反感,但那個時刻的他什麼都沒有說,就是聽著我把這通自作聰明的演講發表完畢然後看著他的窘迫和吃驚。
住院經歷主要是和醫生打了交道,後來和他熟稔得竟似老友,每到周末還有曾經的周四就會問我「巴薩有沒有贏啊?」
原諒我薩最近表現太次。
出院前的那個晚上,我流著眼淚給他寫了一封感謝信,洋洋洒洒兩千字,竟仍覺得說不完心中情。以至於時至今日我在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居然還在大篇大篇的寫他。罷了,本來住院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
感謝信的末尾我寫到「早晚有一天是要走的,謝謝你曾經收留我。那麼多的人,你要去哪裡;讓我擁抱你,在晴朗的天氣。」
那天早上查房的時候就把信遞給了他,最後大包小包離開醫院的時候向他辦公室里驚鴻一瞥,發現他靠在椅背上流淚。
願他,永遠被這世界溫柔以待。
嚴格的門禁,醫生上個廁所都要開好幾道門,隨手關門是進來後第一件被強調的事,聽說有醫生不小心忘了關門然後就有人跑了。。跑了。。
分病區的,像心境障礙,一般強迫症這種的在病區里行動都很自由,重症病人就是用束縛帶綁在椅子上,有時候綁起來不是擔心被他們傷害,是怕他們自殘,比如重度抑鬱也會被綁
新進來的病人,醫生們進行診斷,確定危險程度(放在哪個病區,要不要綁起來),然後就是按照指南治療,觀察,調整,出院這樣子咯(怎麼聽起來這麼簡單。。可是比如說一個病人易激惹,可能是躁狂,精分啊,或者就是單純的很累啊。。)
每天早上查房,比較歡樂,就是跟他聊天,通過聊天確定情況有木有改善,感知覺啊,思維啊(昨天毛core還有沒有給你打電話啊),智能啊(一斤白菜2.8你拿10塊買兩斤要找多少錢啊),自知力啊(你有病嗎-.-)。
查完房該吃藥的吃藥該治療的治療,沒被綁著的就隨他走來走去,綁著的護工會把他們綁在走廊上。。家裡人會買點水果啊酸奶啊,護士姐姐會分給他們吃或者喂他們,精神病院的護士姐姐比較辛苦,要扶痴呆的老奶奶散步,也會不小心被病人打(護工會來制服的),醫生交接班的時候護士也會在,因為有些病人一天的情況會有波動,護士姐姐最清楚了。
該吃藥的吃藥,該治療的治療,帶他們做操呀,聽古典音樂呀,大家坐在一起心理治療呀,還有改良電抽搐呀,就是拿電電你呀,效果是肯定的,對病人的生活也有幫助,副作用是做多了人會變遲鈍,有的家屬病人也會抵觸。
每天有一個小時的家屬探視時間,家屬會帶大閘蟹給他們吃-.-為什麼我怨念地記得這個。
躁狂的病人講起話來很有感染力,欣歡感,抑鬱症的人整天愁眉苦臉。接觸到比較多的是精神分裂,都挺不幸的,畢竟多少年才出一個約翰納什,現實生活中大部分文化程度都不高,有妄想自己有XX血統的,有妄想自己是天才的,有妄想自己繼承了巨額遺產的,也有被害妄想因為恐懼而"自衛"傷害到他人被警察帶進來的。有一定的社會危害性,但是比例不高,大部分都只到把自己生活攪得一團糟的地步。
目前對精神病院的偏見比起五年前十年前並沒改善多少,特別是二線三四五線城市,大家活著都不容易,還是不要把精神病院妖魔化,自己嚇自己的好。
去年參加心理諮詢師培訓的時候學校給安排了一次去北京回龍觀精神病院的參觀學習機會,感觸良多,可以簡單的解答下題主問題,也有些圖片,但是不知道還能翻到不。待我晚上空下來寫個流水答案給你。
ps,還有機會去,可以再加以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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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寫流水了哦,鑒於略懶,直接用Van 的三個問題分開寫,我會再加上四五六。
上次去是工作日一大早(大半年前了),待了一整天,上午參觀了解,下午了解兩個真實案例,可以提問,不能錄音。(後面會講這個事情的)
1. 精神病院的接診部是什麼樣的
和正常醫院也沒啥分別,一進回龍觀醫院大門就可以看到門診部,沒有進去看,推測參觀起來也不方便的,所以裡面挂號分科什麼的就不得而知了,待我找到機會問問那邊大夫好了,問到就回來補充。
2. 精神病院的住院部是什麼樣的
住院區分好幾個區,沒有給我們太多時間去詳細講解,具體參照其他人回復吧,抱歉。
帶我們經過的區都是平房,進了三區/六區的門都需要找人現開鎖,進門後也要鎖起來,主要是怕病人跑了。
一排一排小平房,一個一個小單間,每個單間也都不大,我看到有幾個簡單的傢具桌椅板凳床櫃齊全,和正常醫院的小單間差不多。也是不給參觀房間和屋裡病人,怕驚擾到,所以也沒可能給安排查房這類事情,去學習的人挺多的,畢竟學諮詢師的安排這種實習機會挺難得去的人就很多。
2.1 醫院其他辦公樓是什麼樣的(加一條)
參觀了醫院康復區,你能想到的愛好,康復區都安排了單獨的屋子來培養病人可能的愛好,也是一種輔助治療方法。詩詞歌賦,唱歌跳舞,陶藝手工,器樂等,應有盡有。而且做好了的手工藝品都可以展示在架子上牆上。記得好像是到了後期痊癒階段,由醫生診斷你可以做這些了才會把病人轉來這個區做治療。
3. 是否精神病人都很恐怖
其實,大家多多少少都在電影電視上看到過精神病人,只是電影都找讓你印象深刻的來演。
確實有些比較嚴重的,像今天上課剛好是講了變態心理學,老師跟我們說,他們在治療期間也沒少挨打,因為病人有時候都是突然攻擊人,這你也沒法預測,所以他們都養成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本領,再有就是一定是醫生站門口,有情況好跑,要讓病人堵了門口,你就等挨揍吧(半開玩笑),還有就是一般,精神科醫生護士都不會讓別人站他們背後(基本身後都是牆),應該是工作情況特殊養成的,主要就是防止被人背後襲擊無力防禦。
因為精神病人也有很多種,其他答題者都有提到,我見得少就不寫什麼了。
只是覺得他們其實也很痛苦,並不是所有精神病人都是可怕的。(後面的例子會講下這個)
4. 病人,四例
一、那天下午的時候,請來了一位比較有名的人,男,被國家領導人賞識過,後來得了被迫害妄想症,幻聽失眠,還懷疑愛人出軌,孩子不是親生的。
見到本人,已經是在院治療一段時間了,睡眠好轉沒有幻聽,但是還沒痊癒。
人很普通,略帶憔悴的面容,談吐舉止都很正常。並且知道自己是有精神病的,也知道家裡人為了他好送來這裡治療,積極配合。
二、另一位請來的是躁狂症患者,精神病史10多年,女,進屋之前醫生特意叮囑我們,不可以因為對方是躁狂病人而引她多講話,不道德。問問題也要多注意用詞,不要太直接,不要問題太多,因為病人會累。
這個妹子知道自己的情況,也很主動配合治病,健談,應該是也治療了很久了,沒有躁狂症描述的那種思維奔逸,而且她自己也半開玩笑說以前知道自己精分,思維奔逸這些都自己看書知道是啥意思,也有小幽默會調侃自己。講話也和常人無異,只是問她事情她都會回答,不說自己累了,很誠懇的去回答提問。事後回想覺得她確實一直都有在講很多的話。她算是複發的。
(補充兩例新的)
三、這次是一位精分患者,女,進來後一切看著都很常態。有妄想、幻覺、失眠。也老覺得自己女兒這不好那不好。女兒也有過精分史(在其發病前),發病還是被女兒送來的。當時看來她一直都在描述著自己的想法,但是有些事情還是堅持著自己所認為的那樣。
四、另一位也是精分患者,女,進來後聲音小,很安靜。有多種妄想、幻聽、幻嗅、失眠、窺鏡症、抑鬱。上學時候認為被同學笑話了,到後來一直有類似的幻聽,整夜的幻聽無法入睡,幻聽中有2個角色。要沒記錯好像是才入院不久。
(想想他們描述的那些事情,就覺得挺痛苦的,希望可以早日康復。)
5. 個人感受
以前我也見過精神病人,但是不了解這些,那次實習結束後,個人感受上刷新了很多感觸。
恕我語文水平不夠精,無法用言語來描述我的感受。
只是讓我更想去好好學心理學,說不上可以去幫助誰,心理學這路走起來不易,也是一入心門深似海,但是至少我可以更好的理解這類人群。
沒有害怕恐慌,沒有鄙視嫌棄,有的只是,盡量去理解,能幫忙的地方盡量幫。
(我覺得還是有點兒自知之明不幫倒忙,別屁顛屁顛熱情的給人家添亂去,考個證並不能說明什麼,你也別惦記著拿了二級就能幫得了別人開得了診所。心理諮詢師就相當於醫生一樣,當個醫生你說要幾年?別自己窮得瑟,卻坑了別人一輩子。)
6. 結束語
現在很晚了,上次的照片也沒幾張,我就不費勁翻電腦了。
如果這次再去,我爭取拍幾張設施環境的照片回來再做補充。
(上次去因為他們有活動,所以設施環境,興趣愛好培養的那些屋子都可以拍,也沒有病患,如果再去不方便拍照,請諒解就沒圖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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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插播一段題外話:
(引用一句Van的話)
請別老說自己有強迫症,很多人都只是強迫行為而已,有病不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有時候確實可以聽到周圍很多陌生人、同事、朋友、網友,有事沒事兒就說,哎呀我有強迫症的,我如何如何的呢。(你有強迫症你很自豪嗎?因為你有個特別的病?你有這病還不痛苦?那你真是有病。)
今天上課剛好也講了強迫症,我就順便寫幾句,權當溫習功課。
大家也了解下,真的別老說自己有強迫症了,裝酷沒啥意思,裝病更是沒必要。有強迫症痛苦著呢,那種痛苦是我們理解不了的。
老師今天的舉例,說他遇到一個人來看診,說自己有強迫症,關了車門明明鎖了,老覺得自己沒鎖,走出去100米又回去看車門鎖好了沒有。問,他是不是強迫症了?
老師怒回:我還走出去500米再回來看鎖沒鎖呢,我也有強迫症嗎?真有強迫症的,他能在車門跟前鼓搗一天,甚至能把車鼓搗壞了。你行嗎?
(還是半開玩笑,別上綱上線的說我老師這麼回答病人不對,只是課堂舉例,為了生動有趣讓我們更好的理解案例。非要噴這事兒,真就沒法一起玩耍了,也別怪我開始沒節操。)
思維障礙里有思維內容障礙,其中包括妄想和強迫觀念。
強迫觀念,又稱強迫性思維,是指某一種觀念或概念反覆地出現在患者的腦海中。
患者自己知道這種想法是不必要的,甚至是荒謬的并力圖加以擺脫。
(這裡強迫性思維一定有反強迫)
但是,事實上常常是違背患者的意願,想擺脫,又擺脫不了,患者為此而苦惱。
1.強迫性記憶
2.強迫性窮思竭慮
3.強迫性計數
4.強迫性懷疑
5.強迫性對立觀念
強迫觀念常伴有強迫動作。
強迫性思維多見於強迫症。
以上是書上給出的定義和一些描述,供你們了解。
健康的人就別沒事兒老往有病的那邊湊了,沒啥意思。
(爭取這兩天補上照片,謝謝,早點兒洗洗睡吧各位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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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補充區
1. 大門口來一張
2. 門診部 門前來一張 (趕上修地磚,只好湊合看了,裡面我沒有進去拍)
3. 院內指示牌
4. 平房病區(病情嚴重些的在平房區,好一些的在其他樓區)
這邊走進去就是個環形的病房區,只能從門口瞄到屋裡有更衣櫃 單人床 2張單人軟椅。
不方便拍照,走廊里會貼一些治療程序 介紹一類的。
(門沒鎖因為我最後一個出來的,護士還沒鎖呢,平常進出都會鎖)
5. 作息時間表
6. 其他病房樓
(隨便拍了張,沒有刻意去照帶病房樓字樣的,圖裡可以看到一些院里環境,綠化還是不錯的,研究中心綠化也不錯,我沒拍不好意思)
7. 兒童病房區
(據介紹,是目前國內兒童病房條件最好的,空調電視開放環境。六院那邊貌似都是封閉的)
8. 藝術行為治療區
上次去的時候,病人都去參加活動了,裡面都可以拍照,但是照片我翻了又翻沒找到 =。=
這次去,病人都在做治療,也沒法拍照,大概講下。
藝術行為治療里有 :音樂、體育(室外項目)、舞蹈、陶藝(人鬼情未了的那種有拉坯機做陶藝)、軟陶(手工捏的那種,自己想要的可以買走)、書畫、自我作業(名字有點兒記不準,這裡是自創類的,做得好醫院會給病人錢)、計算機(可以做一些心理類測試題什麼的),心理劇表演,大概這些吧。都是幫助病人矯正認知,也為了病人重拾自信。
參觀期間,遇到其他屋裡出來的病人,有個小插曲,一個病人因為路被擋住就只好站在我一米外的位置,突然朝我嘿嘿嘿笑(略忐忑),主要沒有經驗,不太知道怎麼回應是恰當的。也就躲開了對方的目光。沒危險,旁邊都有跟著醫生觀察情況。
參觀前明確提醒我們不可以拍照,有些病人會非常非常的敏感,敏感到會衝出來踩爛你的手機。這事情以前是發生過的。
題外話,護士姐姐真溫柔,人還漂亮。(好喜歡呀)
9. 其他病房樓 (隨便放一張吧,都差不多)
10. 員工食堂 (這不用拍照了吧,不過我挺喜歡食堂的飯菜,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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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生活,愛自己。
就醬。
精神病院的一個月
在我又一次拿刀傷了自己以後,在醫院裡,媽媽又一次向我提出了住院,對,是住精神病院,這次我毫不猶豫答應了,我厭倦了在家的管束,和他們無時無刻的監視。
去醫院的前一天下了大雨,第二天去醫院的時候路上的水像河一樣。精神病院在城市很偏僻的地方,車趟過了河,我覺得好像刀子劃開了血管。
住院的第一天,我就後悔了。醫生笑眯眯地給我辦住院手續,問了很多問題,一邊問,一邊記,我不耐煩的回答她,她的字寫的不好看,我不喜歡。雖然她在笑,但我總覺得她並不友好,她說:「以後我就是你的主治醫生了。」我機械地回復:「好,謝謝醫生。」然後就被護士帶去了自己的病房。
我的病房在病區最裡面,隔壁就是另一個病區,我每天早上都能聽到隔壁有人在唱紅歌,我不會唱,但是覺得還不錯。
收拾好之後,做了很多檢查,我不知道都用來做什麼,但是抽血很疼。回到病房,護士來輸液,我說:「輸液做什麼?為什麼之前不告訴我?」護士不由分說抓住我的手,頭也不抬:「每個人都要輸液,清除腦部垃圾的。」我沒動,可是我覺得我腦子裡沒有垃圾,還有,她扎的很疼。
從此,每天上午我都要輸液,有時候護士忘了來換瓶子,我就自己換,一用力血就會倒流,整個管子都是紅的,我覺得有點好看。到我徹底結束輸液的時候,手上留下了很多洞,一碰就疼。
護士們很兇,有一個護士尤其凶,從來不笑,輸液的時候扎的也很疼,有一次扎了兩針都沒紮好,我就開始噁心,喘不過氣,不由自主掉眼淚,她好像嚇到了,我一邊安慰她沒事,一邊掉眼淚。最後她走了,換了個護士來,後來她再也沒給我輸過液。
我偶爾和別的病人討論,為什麼這裡的護士都扎的這麼疼,她們說,不錯的護士,一般能不來這裡就不來的。我想了想,好像是這樣。
醫院生活很規律,每天吃飯,睡覺,吃藥都有固定時間,但是我不知道自己吃的什麼葯,看起來好幾種,放在一個小罐子里,每頓護士來發,要看著我吃下去才走。我問:「這是什麼葯?」她們說「治病,還有幫助你調節睡眠的。」就不再回答。
每天都有醫生護士來查房,問很多在我看來很沒用的問題,我還要平靜得去回答,並且表現出一天天好轉。我討厭這個醫院,只有看起來好了,我才能出院。
病區里有一個奶奶,整天笑眯眯的,和所有人都說話,每次我去打飯,她都讓我排前面。飯一點不好吃,先打了有什麼用呢。可是她經常亂說話,我從來不知道她說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但是我最不喜歡的就是她在快吃飯的時候總喊:「打飯了打飯了。」結果每次我出去飯都還沒來,她就哈哈的笑。
後來這個奶奶出院了,走的時候好多人去送她,她眼淚留了一臉,一個個告別,說以後要回來看我們。我想,為什麼要哭呢?走了難道不好嗎,這裡其實誰也不認識誰,有什麼捨不得。但是我一直也沒見她再回來過。
還有一個奶奶每次看到我就要問我什麼病,為什麼來這裡啊,我回答了幾次之後就不再理她。她可能是孤獨的,我也孤獨,但是我不想重複。
和我同病房的是一個小我兩歲的姑娘,她總是窩在床上說怕,我問她怕什麼,她說什麼都怕。她說想回去上學,可是又學不下去,不想活著又不敢死。我說我是不能死,然後我們倆就一起沉默。
她總是半夜喊難受,有時候會哭,有時候在病房裡走來走去。病房裡是沒有鈴的,因為我們這些病人的特殊性。我就坐起來看著她,她也看著我,一直到護士過來催我們睡覺。
有一個已經結了婚的姐姐,看誰都是她丈夫的出軌對象,我從來不理她。有一個醫生戴了個銀鐲子,她突然衝過來往醫生胸口打了一拳,說銀鐲子是她丈夫送給醫生的,哭哭啼啼。醫生往後倒退了好幾步才扶住牆站好,看到護士們把病人架住了,很快就走了。
有個阿姨見我是新來的,問我借針,說要縫衣服,我借給她了,她就拿針扎自己的頭,她說這樣很舒服,可是我覺得疼,也不看她。護士突然過來,看見她把針藏起來,兇巴巴地說:「怎麼又有針了?這裡不許帶任何尖銳的東西。」就把阿姨別在背後的針收走了。
在醫院最不開心的事,大概就是不能吃到冰淇淋吧,病區的門是鎖著的,沒有鑰匙誰也進不來出不去。每次都要我爸來看我的時候,登記一下帶我出去,除了冰淇淋,再吃點別的。在醫院每天饅頭鹹菜,大概坐牢都不如吧。
停止輸液之後,醫生問我:「你覺得自己怎麼樣?」我說:「挺好的。」醫生說:「你每次都說挺好的,你來這治什麼呢?沒有別的想法嗎?」我說:「我想出院。」醫生說要觀察幾天,看情況能不能出院,我說好。
觀察了幾天又幾天,終於在兩周之後,我又提出來出院,醫生終於鬆口:「我是想再觀察幾天的,不過你狀態不錯,你覺得沒問題的話,也可以出院。」我說:「我今天就要出院。」
前一天又下了大雨,出院的時候,只有同病房的小姑娘來送我,我沒和任何人告別,靜悄悄的離開。路上的水還是像河一樣,車趟過河,又像旌旗在空中划過的弧線。
猶豫了一會才寫出來的,用來總結我住院的一個月,比較亂。我當初抑鬱症住院,現在恢復的不錯,精神病院也並不是恐怖的。希望精神患者們儘快康復。
謝謝。 前面有曾經的病患描寫了精神病院的生活
我在精神病院待得時間不長
只能講幾個我還記得的故事
為大家介紹一下精神病院的某一面
當時去的是一座建在歌樂山上的精神病院
巴士車帶著我們繞著盤山路走了很遠很遠
1. 副院長接待了我們
首先帶我們參觀了一處護士值班室
三個月前
這裡發生了一起命案
護士午休
忘了鎖好門
就趴在值班室的桌子上睡著了
恰好當天院里貼瓷磚
工人漏了一小塊碎瓷磚在院里忘了清理
一個病人撿了瓷磚
溜進了值班室
抹了護士的脖子
2.院子里有一幅牆
病人們在牆上寫滿了字
有七言絕句,有五言律詩
記憶最深的一句是
「放我出去」
同一筆跡,出現在牆體的不同位置
顏色痕迹不同
不少於100遍
每天都要來找副院長
「叔叔,我覺得我現在可以回家了。我覺得我病好了」
」叔叔,我一定乖乖吃藥,讓我回家好不好「
「為什麼爸爸媽媽以前天天來看我,現在已經好幾個月都沒有來過了啊「
說一下一個小城市的精神病院(還不夠格到三線城市)
在那裡實習過一段時間,幾乎每天都要去查房,基本是查女病房,男病房只跟進去過一次。
先說女病房:管理非常嚴格,每一個門口都有兩道鐵門,只有醫生能進入,家人需要提前預約。
由於醫院等級條件有限,只有精神分裂病人能住院,大城市是有提供給其他類型病人(抑鬱症,焦慮症等等)住院的開放病房。
病房有獨立病房和集體病房,很簡陋,由於是夏天,只有簡單的草席,電扇,生活用品都是家裡提供。
每天定時排隊吃藥,上午下午各一次集體活動,就是一起看電視,下棋,跳舞之類的,活動是必須參加的。
總體來說,女性病房比較乾淨整潔。
關於病人,有些病人的幻覺幻想確實嚴重,很常見的在鐵窗旁邊說一些聽不懂的話,也不少病人看我是新醫生,讓我把她們放出去的。
女性病房就是一些基本的護士和護工輪流值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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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性病房
我只去過一次,還是為了去看一個因為工傷截肢精神受到重創而自己要求住院的老師。
他是唯一住在有空調的獨立病房的。
其他的病人,條件非常的差,臟,亂,臭,沒有獨立病房,全是集體床位,看見醫生,他們都會圍上來,很像一個小團體,有老大有小弟,那段時間有一個說話沒人聽得懂的人在我們城市作亂被送進來,醫生來打聽他的情況,馬上就有人七嘴八舌的提供情報。
男病人的活動室是比較開放的,自己想玩就玩,有打麻將的,打牌下棋的。
基本沒有什麼醫生在管,都是一些強壯的護工維持秩序。
總體來說男病房的條件非常之差,基本屬於無管理的監獄狀態,是的,用監獄形容這裡很恰當。因為相出院非常困難,也鮮有家人想讓他們出來,因為留在家裡也是很麻煩的。
我不知道條件比較好的精神病院的狀況,不過據帶我的主任說,基本二三線城市的精神病院都是這個樣子,另一種形式的監獄罷了。大約明天入院,先佔坑。
2016-10-24,對於程序媛們意義非常的日子,我來到了成都市華西醫院第二門診,來完成上周預定的入院。
入院時給我提供了兩種選項,心理綜合病區(九樓,開放式)和PICU(八樓,封閉式)。我昨晚想到PICU做了一晚上噩夢,果斷選擇了開放式病房。
不愧是開放式病房,禁止物品只有非常容易用於自裁的刀啊繩啊鈍器啊奇怪液體啊什麼的,服裝也沒有硬性要求,只是手腕上綁了腕帶作為身份標記。出入相當自由,在陪同下出門吃飯沒有限制,只有整天或整夜出行才需要登記。
因為床位緊張,沒有標準的雙人病房,只有加了兩個床的四人病房,我來得早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後來的連這點福利都沒有了。考慮到陪同家屬的存在,環境大概略差於中學八人宿舍,不過對我來說還在接受範圍內。
室友有一個三無的15歲的小女孩,一個愛用藏語聊微信的藏族小夥子,還有一個愛外放鄉村搖滾的中年大叔……幸好大叔明天就走了。目前我處在反覆病情描述煩了的狀態,不是很想和他們交流。如果有話嘮打開了我的話匣子我也不介意掉下書袋。嗯。
醫生方面,臉盲如我連名字和長相都不記得……到時候再問吧。醫生問的過往病史,我真的不好答上來,一是時間久了忘得差不多了,二是我也一直處於迷茫(mengbi)狀態,要我說出個前因後果很難。
此外趁家長不在把易性症診斷給醫生看了下,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應對我呢……
今天還沒有進行什麼檢查和治療,但晚上不分青紅皂白就發了兩片阿普唑侖……害怕。
我的病情的話是單純的抑鬱症,只是因為性別焦慮的問題加重到了學習不能自理。生活上還能自理只是懶癌常駐,所以算是很輕微的病情了。
在檢查之前還不能確定療法,不過感覺除了藥物治療以外可能會上大量的認知行為療法吧……總之隨遇而安。放下學業和生活的負擔本身就是一件很有療效的事。
另外吐槽一下,這裡的WiFi實在嗶了doge了,我的流量只能熊熊燃燒了,網癮少女的悲哀啊。
再添加一條,購物的話不遠處就有一家沃爾瑪,不用被門口無良商販們敲竹杠。飲食方面正在檢索中,姑且吃了兩頓路邊小館子。以及買了不少零食飲料,體重應該會不斷增長吧……
10-25,因為要抽血檢查,從昨晚10點開始空腹。6點半護士來采血,看到真空管數量我驚了……6管啊,我在浙一當小白鼠也才兩管。護士上來就要扎左手,還嫌棄我運動少血管細,使勁握拳才擠出4管。我說我一般用右手的,血管清晰血流通常,於是換右手,一針見血。以後我主動伸右手吧。
今天上午是入院檢查的高峰,腦電心電B超核磁輪著來。我估計不會發現什麼問題。期間有個小插曲,陪伴的姑姑誤在八樓PICU出了電梯,擂著禁閉門敲:「開門啊,我知道你在護士站……」那可是家屬會面都要預約的地方啊。幸虧我正好也到了八樓,指出她的烏龍,然後繼續檢查。很多檢查對MtF都很尷尬,畢竟要裸露胸部……不過醫生見多識廣也沒說什麼。此外也有尿檢便檢略過不提。
檢查完回來護士發了兩片阿普唑侖一片文拉法辛,我想這是怕我們亂跑的意思?不過我對阿普唑侖早產生耐藥性了,當年吃幾十顆都沒睡過24小時……所以繼續起來嗨。
中午姑姑的女兒即表姐來和我們一起吃飯,飯間一直調侃事業單位的工作量和補貼量,羨慕嫉妒恨。
下午又發了兩顆阿普唑侖……這是多想我們長睡不復醒……
加床的中年大叔出院了,據說有精神分裂嫌疑,他唯一的愛好是看那段鄉村搖滾配的鄉村艷舞,確實不大正常……他的家屬也是奇葩,早上洗漱時間霸佔盥洗室洗澡……相比之下我真的善解人意人畜無害。
下午午睡時鄰床的藏族兄弟也鬧幺蛾子,剛開始我還以為是呼嚕聲,後來一看人家拿著轉經筒念經呢……所幸後來給他做電刺激(促進腦血循環)就消停了。似乎他們也快出院了,醫生囑咐他出去了除了挖蟲草還要干點別的事……
晚飯心血來潮吃了頓日式燒烤,結果烤焦的五花肉皮咯著了牙……
回到床位又是兩片阿普唑侖,這貨我早耐葯了好么,吃下一袋子(30±)都沒事……
今天姑且見到了心理諮詢師,不過才打個照面人家就去開會了。我的病情特殊之處在於抑鬱症同時又是易性症,所以可能需要更多的心理治療吧。
這兩天處於一種無憂無慮無聊無趣的狀態,至少沒有每夜以淚洗面,也不會無限地哀嘆人生了。但是我追求的是怎樣的出路呢?這樣的我還有機會完成未竟的夢想么?還有資格穿上婚紗走在他身旁么?
10-26 一整天都吃多了阿普唑侖有點昏沉。做了個CT。和心理諮詢師談了一小時。沒有任何幫助。還是昏沉。晚上母上來了。病程什麼的我不了解,她來告訴醫生吧。困了,晚安
第一次被邀請居然感覺到興奮又惶恐…… @張曼莉 應該是這個人……
本想認真的回答……但是又不自覺的去找到了以前寫過一篇微博~我當時作為一個剛剛在精神病院實習的學生一邊刷新著自己的觀念一邊想要給周圍的小夥伴描述真實的精神病醫院…
好吧,開始~
自從我真正接觸過精神病患者之後,我對於周圍人的觀察就又多了很多樂趣,之前也是覺得他們是非常神秘以及恐怖暴力的一群人,然而事實上我也只是被以前的生活經驗和大眾傳媒所誤導了,獲得的都是帶有偏見和片面的信息。
但其實我在精神病醫院開始實習之後…才發現自己想像的真是太簡單了…從媒體獲得的信息畢竟是有限的,而且有的還是誇大的…而精神病患者也是,被塑造成暴力可怕的形象…尤其是前段時間除了各種傷人的事件,所有的新聞都在副標題強調,兇手是精神病患者。。大家往往會只注重他們病人的身份而忽略了他做出傷人行為的原因…這個以後再說…我先思維混亂的說一說我所了解到的,我看到的精神病醫院。
醫院,有門診和住院部,和綜合醫院不太一樣的可能就是從門診轉去住院的病人,有可能是被幾位護工「押」過去或者「扶」過去的,目前只看到兩次從門診送去住院的病人,一次是一個中年的婦女,被兩個男護工抓著胳膊那樣往前走,她老公拿著東西在後面跟著。。這比較符合之前的想像…還有一次是一個很年輕的大男生,被一個男護工攙著走向住院部,爸爸媽媽在後面跟著。。有很多次都是的士停在門診部,一堆人把一個人送進門診,護工也會出來幫忙,過一會那個人就被護工送進了住院部…也有警車突然停在門診前,下來兩個警察有時制服有時便衣架著一個腳鐐手銬橘黃背心的人來做司法鑒定。
住院部分成了幾個病區,有的全部是男病人,有的全部是女病人,有的是男女混的病區,(好廢的一句話……)我在全是女性的病區。一個病區130 人,從大樓進去到接觸到病人,只有兩到三個大鐵門,進出的護士護工醫生清潔員所有人都是開門之後迅速鎖好,不過也有看到別的病區最外面的大門敞開無人…
我所在的醫院住院部是距離郊區比較遠的,一般住一些長期住院的病人,也有一個在市區內,主要居住短期住院的病人,一般三個月。遠一點的住院部大部分病人都在40歲以上,五六十的最多,也有七八十歲的老奶奶,也有20多歲,三十多歲的,比較少,絕大多數都是精神分裂,各種類型的,下來是情感障礙,雙相的,再下來是抑鬱症。很多老病人已經住院幾十年了,我翻病歷看到最早的一個是1955年入院的…
我都沒有仔細統計過,只是感覺上,老師比較多…大學的,初高中,小學,幼教,應有盡有…知識水平,家庭背景都差異很大,有各行各業的。
又見到很多人畫畫畫的非常棒,有的寫書法很厲害,我比較贊同天才和瘋癲真的很近…而且實習之後,我覺得所有人都和精神病患者很近…它沒我想像的那麼遙遠…人距離精神疾病都是只有一步之遙…
還有很突出的一點,遺傳,翻看病人的病歷,很多病人的親屬都有過精神病史,有一些是母女都在這裡住過院,還有雙胞胎一起在這裡住院的……
病人裡面有很多都是病情穩定的人,只是因為家屬不肯接他們,他們就一直住在這,家屬寧願每月扔錢給醫院,也不願接他們回家,不過目前的情況是家庭確實有時無法承擔照顧精神病患的責任或者具備這樣的能力,也沒有足夠的資源,很容易讓精神病康復者回到家庭生活之後沒有得到後續的的醫療支持或者心理支持,又複發住院。。那個廣西精神病院逃跑42個病人事件的新聞調查可以看看…
病區會有一個很大的大廳,裡面有餐廳樣子桌凳,有電視,有一些柜子,有廁所,有便盆,有一個窗口是發飯的,有一扇大門是通向走廊的,有一扇門是通往監護室和護士室的。
病房是幾個教室大的房間,每個房間大約有十張床左右,都有涼席,床單有醫院的,也有病人自己家的,有些人的床上有一些自己的私人物品。病房內有一個公共的很大的廁所和沖涼的區域。也有不同等級的病房,最好的是有陪床的一間小房子,獨立衛浴,有電視,還有一種比較像電視裡面的牢房,很小的空間,有廁所,一張床,鐵門,沒了。還有一個區域比較靠近護士室,是監護室,有一些比較需要密切關注的常年在這裡躺著的病人。。
每天病人按時起床,排隊走過走廊進入大廳,在大廳內坐好,吃早餐,基本都是有固定的位置,也有幾個桌子是需要監督進食的,糖尿病的,集中在一桌。由護士護工和幾位病人從窗口拿飯分給各個病人,有的是正常的餐飯,有的是流食,有的是高蛋白勻漿,有的是老人餐,分了五六種,分別給不同需要的病人。
吃過早飯,就會排隊去洗澡。一般是一周三次,一些情況比較好的病人可以晚上再去自己沖涼,有一些病人是退化的比較嚴重的,如果沒人要他洗澡,他可以一直不洗,每天都坐在一個地方,一動不動。所以清潔是有必要的,有一些年老的病人是護工協助的。
他們會把脫下來的衣服堆在一個地方,換上新的病服,換下了病服被醫院洗衣房的人拉走,清潔,洗完再送回來。很多病人的衣褲上都有屎尿的印記,女性生理期的時候,經血也經常在褲子上,也見到過有一次一個病人邊走邊把大便拉在地上,醫生還提醒我不要踩到,不過很快清潔員就來把它打掃掉了。這裡的衛生還是不錯的,難聞的氣味也不是很重,相較其他病區,環境算是比較好的…
啊,忘記吃藥這個環節了……和電影裡面的一樣,一個小推車,裡面有寫著病人床號姓名的小瓶子,排隊依次接過葯,當場喝水服下,前面還有一個護士檢查是否藏葯,通常病人都會自己張開嘴給護士看,也有被開了防藏葯的醫囑,護士會扒開嘴仔細檢查,不過還是有聽說護士們在一起討論說誰誰誰今天又藏葯了,把葯藏在哪哪了。。那些行動不便的病人,護士會把葯拿過去給他們吃。經過翻看醫囑,基本了解到治療精神疾病的一些葯,最常見的,利培酮維思通,治療分裂症的陽性(幻覺、妄想、思維紊亂)陰性(反應遲鈍,情感淡漠,社交淡漠)癥狀,前幾天的《一個》裡面有個說自閉症的文章,講到的馬卡西平,用於穩定情緒,還有奧卡西平,丙戊酸,氯氮平,奧氮平,碳酸鋰,阿立哌唑,奮乃靜,苯海索,鹽酸文拉法辛這個是用於抑鬱症的,勞拉西洋片治焦慮的,還有一大堆治療高血壓糖尿病肝炎的,比如二甲雙胍,這個名字我的小夥伴記憶最深呢…也有治便秘的酚酞片……反正很多很多葯……
回頭看見自己的朋友在吃那些葯,就說一句我懂你……然後多多關心他吧……
這些精神疾病的藥物,會有很多副作用,比較常見的,流口水,和病人聊天,他們幾乎都會邊說邊流口水,有的知道擦,有的就任其隨意。。乏力疲勞,噁心,還有肌張力過高等等很多…醫生和我說過,這些藥物會使得他們食量加大,但是同時會一定程度上影響他們吞咽動作,我覺得這是最不能接受的事情…發生噎食的概率比較大,所以患者吃飯的時候,醫生護士都很緊張的…醫生看到副作用過大會調葯,或者用其他藥物來減輕副作用……
有一些病人非常清楚自己的藥物服用量,也有病人的癥狀之一就是懷疑醫生用很多葯,於是出現過醫生一出現,她就上去纏著醫生說「給我減葯啊給我減葯啊醫生!!給我減葯啊醫生醫生!」醫生說「我已經給你減了啊!!!沒再給你吃那個啦!!」患者會繼續纏著醫生說,「那個咖啡色的就是啊,你給我減葯啊減葯啊醫生醫生……」最後醫生一般會逃出病區……醫生都會根據患者最近的病情和身體的反應以及化驗的結果來適當增減藥物的。。
有時候病人發病都是很突然的…昨天我還和那個病人聊的甚歡,感覺他就和一個正常人一樣,也許今天再看她她就又有了幻覺…對我說有人要害他,他聽見有人說他什麼什麼。。有一次在辦公室突然聽見一位老婆婆的大聲叫喊,醫生們集體說了一句「唉,X婆婆又發病了……」
有病人一定要堅持我是從寮國來的,無論我說多少遍我不是,她都會這樣說我,她記憶力很好,每次見到我都叫我的名字和我打招呼,然後問我是哪個國家來的,直到我說我是寮國來的,她才會相信,她還告訴我她十七歲,但是是事實上她已經56了…
還有病人說我是她小時候的夥伴,每天都來問我是不是還記得長大了的她。。
還有一次我坐在辦公室里,面對面向走廊的那個窗戶,正逢病人從病房到大廳,路過走廊,突然兩個老奶奶啪的一聲把臉擠到窗戶上,對著我呵呵呵的笑,還晃著腦袋,臉被玻璃擠出一副很搞笑的場景……我當時就低下頭憋笑到不行……後來她們被護士大喊一聲「快走」,她們兩個就笑呵呵的搖著腦袋走掉了…
病區裡面最多的是分裂症,最多的癥狀也是,幻覺,幻聽幻視,很多病人都是一直在聽著什麼的樣子,然後變得焦慮不安,還有認為自己的肚子里有東西住著,有東西刺痛她的腹部,類似這樣,再就是妄想,被害妄想是最多的,這樣有可能會出現自傷以及傷人的行為…常常是因為覺得有人要害他,因此他採取先下手或者自衛而傷到別人…還有誇大妄想也比較多,認為自己是神的女兒,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神的旨意來做,也有物理妄想,就是感覺自己被外界某種力量控制,有一個病人是認為自己被電流控制…還見到過被揭露感,就是患者認為自己內心所想都被別人知道了…還有關係妄想,鍾情妄想,疑病妄想等等。。在聊天的過程中,很多人思維很散漫,說東說西,很跳躍,有的是聲音很小,言語緩慢簡單,還有的是注意力不能集中,有的是根本不會注意到你…
有一個精神發育遲滯的病人,還有單純型精神分裂,三十幾歲了,但是看起來就像小孩,眼睛很純,每天我一進病區她就跟著我,每天我都和她說話,但每天問她認不認識我,她都非常迷惑的搖搖頭,平常她都用非常簡單的語言,像小孩一樣回答我的問題,表情比較少,但會一直看著我的眼睛,有時候很萌的,把褲子提到腋下的位置,發病的時候也會非常的焦慮樣子對我說「想出院,好辛苦,有人要害我……」然後緊接著用非常鎮定和獃滯的語言回答我她今天吃了什麼…
有一個住在單間的病人,不喜歡和人在一起,喜歡獨處,於是在單間,她有一天沒有穿上衣,把褲子提到蓋過胸部,然後扎著衝天小辮,塗抹紅色唇膏…那是她的時裝秀。。
有一個病人每次去問她,她都要把我罵走…問她身體有沒有不舒服,她會大吼「我過的比你好啊!你過來幹什麼!問我幹什麼!」超凶…說到凶…有比較多的患者都是眼神非常滲人的…一般是上翻眼睛看著你…很兇惡的樣子…但是其實他們都很好…
還有一個病人每天要重複很多遍問她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她才會慢慢的張開嘴在白天說這是晚上…還有一位病人看到我就要問我,「你的鞋子在哪買的?多少錢?」「人為什要吃飯?」「牙刷和牙膏是干什什麼的」等類似的問題,還說「我是英語老師,九月十號是教師節」,有一次她要我用英文和她對話,我還沒說話,她就早中晚的英文和我打了一遍招呼,然後開始背英文字母的口訣,問我蘋果怎麼說,我心想還好我知道…然後就不停的問我單詞…她個子很高,有一種很脫俗的氣質…對話結束之後,她會對我說「我愛你」……有一次他把我手上的筆搶走,我很緊張啊以為她要…結果他迅速的在手上寫下了她的名字和我的名字(看我的胸牌 得知),然後把筆還我,真的嚇到我。。
還有一位老奶奶,長的很兇…每次看到我都走過來把他的水杯往我手裡塞,然後大聲叫喊著,我從來沒聽懂過她再講什麼,弄一會她就不理我了,猜測是讓我幫她接水,結果不是,後來每天如此,我就用我的一套打招呼的語言和她交流,她不在乎我說什麼了,但她要看到我有理她…
前幾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總下雨的關係,經常和我聊天的那幾位人都不太穩定,其中兩個一直對我說「我想死啊我想死啊」問她原因她說「死了就不會這麼辛苦了」,我無論怎麼解釋和勸說她都是這兩句話,連續碰到兩位類似的,我當時就已經受到影響了…心情超差,認為她們說的很有道理……
接著上面的…………………洗完澡再重新回到病區的大廳,這時候就是自由的時間了。有的病人被接去康復科做康復訓練和娛樂活動,有的被接去做治療,剩下的就在大廳。有的人會不斷的做著他們固有的習慣性動作,有的搬凳子坐在窗邊一動不動,娛樂活動可以看電視,還有一桌可以打麻將,還有人在看書。
大廳內基本分這樣幾群人,坐在角落的病人,旁邊放著便盆,多數是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會有一個護工一直在旁邊,大概有七八人左右,年紀都比較大,也有一個四十幾歲的病人,她經常毫無預警的就把褲子脫下來,然後大罵護工,或者叫喊一些聽不清的話。他們如果有自己的一些習慣性的動作就會一直做,如果沒有就一動不動坐在那裡,吃飯也是需要護工餵食的,曾看到一個病人瘋狂的往自己嘴裡塞飯,一邊大笑,最後噴出食物,噴到旁邊的人碗裡面,但是旁邊的人是即非常機械的目視前方一口一口自己吃,完全沒在意旁邊發生了什麼。他們回病房也是坐輪椅的。
另外一些是在大廳內極速行走和跳躍的,一般是一些比較奇怪的走路姿勢,走著走著還要停下來再做一些動作。有一位是有一點強迫人格的,會沿著大廳地板磚的縫隙按照一定的規律行走,然後坐在一個椅子上,把拖鞋一點一點擺整齊,在把腿收上來做一段時間繼續新行走。
還有一部分是緩慢行走的,他們穿梭在大廳,多數是嘴裡在喃喃自語,見到一些人會停下來再說些什麼,有見過一個人站在那裡對著空氣就像和誰在交談一樣,應該是有幻覺。也有病人是有意識的在走路鍛煉身體,就像遛彎一樣。
大部分人還是處於坐姿,四到八人坐一桌,有情況比較好的病人會互相聊天,有的就只是坐在那裡什麼都不做,但是對外界是有反應的,有的是桌上睡覺,有的在喃喃自語。
也有個別人會突然躺倒在地上,嘴裡念著什麼,護士發現會趕緊把他拉起來,也有會蹲在角落一動不動的,護士發現也會叫她坐在椅子上…
上下午都會有一段時間拿到一些零食吃,比如牛奶和家裡帶來的東西,還有一副麻將,病人可以打麻將。。家屬探望來,病人就從大廳里出來,到會客的區域,通常家屬都會帶來煮好的湯和食物,一家人在一起說說話,吃吃東西。家屬會來的就會比較頻繁,不來的就永遠不會來,年輕病人的家屬、第一次入院病人的家屬都會經常來看望,家庭真的很重要。
最爭議的,約束,名曰保護性約束,事實上就是手手腳腳綁起來,這在一定程度上是有必要的,有一些會自傷……比如經常在監護室的一位老奶奶,看起來非常虛弱,但她手腳都是被一條綁帶固定在床上的,原因是一解開她就會打自己…她的手都是被布包住的,不然她會抓傷以及撕扯綁帶……還有一次比較嚇人的,新入院的病人,完全處於很躁動的狀態,看到人就要撲上來,大喊大叫,她被五條帶子綁在床上,醫生過來檢查的時候,她就不停地掙扎,將身體極度的扭曲,我走過去的時候她猛地撲了一下…如果不是有綁帶…我當時只覺得真的那一幕很像喪屍電影…多多少少他們的掙扎會讓皮膚有些勒痕,但是護理人員會定時更換綁的位置,還會墊毛巾,還是沒辦法鎮定下來就只好用藥了…
只有在病人有傷人和自傷傾向的時候才會用到約束,有碰到護士走過去病人就踢一腳的,吃飯的時候突然把飯菜潑到醫務人員身上的事情,也有聽到護士說xxx又打護士護工了之類的…發生的次數很少…
還有一個看起來比較恐怖的東西……MECT無抽搐電擊療法,常用的治療精神病的手段之一…特點就是,見效快…醫生說有的人做過幾次就好了出院了…但聽病人的敘述以及看到的病人做完之後的樣子,還是很痛苦的…以前沒有M,就是ECT,給大腦通電之後會全身抽搐,現在是全麻用輔助設備呼吸,在通電,不會太痛苦,但是做完之後,我和一個病人聊過,她說頭特別痛特別暈,看起來精神也非常的差…有一些會短暫的丟失一些記憶,不過據說過段時間可以恢復,這醫學的東西我不懂不細說…
其實我目前接觸到的精神病醫院和我之前大腦裡面想像的,差很多,而精神病患者就更加如此了…我會抱怨他們身上的味道,也會躲開他們粘著大便的衣物,但是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個性,故事,有自己的才華,很有趣,有時也很可愛。他們身上的一個面向也許是病態的或讓社會大眾難以接受的,但是他們身上大部分的東西都是與我們每個人一樣的,我更認同他們是有一些精神障礙的人,而非一個有精神病的病人……
其實我現在看很多名人啊,新聞啊,微博上人們的言論啊,甚至身邊的人啊,他們的某一個表現就非常符合某一種精神疾病的診斷標準…我覺得每個人都有可能在某一時期某一種情景下有精神障礙…在那些住院的病人眼裡,也許我們才是那些放棄治療的人……
先說這些!作為一個從小在精神病院長大的孩子,有必要來說下,這是某二三線城市福利性醫院的精神科,老娘是精神病院護士,因此自小就在精神病院度過童年。
因為是福利醫院,精神病人分為自費病人和流浪病人,自費病人住在樓上,條件較好,關鍵是有家人,會定期送果子和食品,當然要交住院費和伙食錢,也有家人表示不交伙食費的,家裡送了幾箱泡麵來,這貨連吃了幾個月之後所有人都不敢直視他的臉,那酸爽……
自費病人一般受教育程度和社會地位較高,恢復得也很不錯,所以有幾個骨幹分子會被派出病房乾乾活,病房兩扇門,除了發葯吃飯,中午閑暇的時候老娘會和病人在病房裡打牌……有的病人控制得好,基本和正常人沒有區別,重症的都被綁了起來,其餘的就是到處走,要不然看著窗外發獃,小時候去病房簡直就是明星級待遇,大多數病人很好奇有小孩子,有的會拉拉我耳朵,有的會跑來和我說話,本人膽大,經常和一個姓周的病人對罵,他也不惱,就是呵呵笑,據母上說他發病前是前途光明的國家二級運動員。
說說安全問題,有病人曾經想逃跑,結果從六樓摔下去死了,也有人吞電池,於是被強迫灌了幾斤韭菜後拉出來的,還有一個人半夜逃跑,直接跳過兩米高圍牆的……據說此人之前是跳高運動員,隔壁就是一所高中,於是大家半夜舉著電筒抓人,畢竟第二天學生還要上學……
流浪病人里吸毒的,各種傳染病的很多,所以老娘沒有了早年在自費病房的那種悠閑,連她的工作服都不讓我碰的,病房裡有個護士因為不明原因染上了梅毒。
早年的時候母上大人可以徒手搏鬥兩個男精神病人,以彪悍著稱於世,年紀大了以後一波新人來了都尊稱x老師,為此母上很得意。
收容病房其實不大,但是收了差不多兩三百號人,是非常非常嚴重的超負荷收容,於是不久後醫院又在不遠處單獨隔了一個女病房,伙食的好壞見仁見智吧,我這種肯定接受不了,清水大白菜,大肉丸,雞蛋番茄湯,總是一大桶一大桶的,女病人可以為了一包面以身相許,男病人經常半夜敲門說要娶某個護士長。
比較好玩的就是看病人吃藥了,病人藏葯的不吃藥的比比皆是,有時候就感覺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老娘會讓骨幹看著,特殊分子必定要檢查舌頭和嘴巴,有的傢伙裝傻故意裝作聽不見,喊他名字好幾次才過來。
收容病房各種奇怪的病都有,有一個得了病會不停地轉圈,或者不停地頭往後仰,直到頭磕在地上為止,很容易死人。還有一個少年,重症精分,只要一鬆綁就會殺人。還有個吸毒的姑娘,90後,離異家庭,跟了好幾個男人以後就瘋了。老娘可憐他們,經常帶家裡不吃的東西過去分給病人。
因為殯葬一條龍也開在醫院裡,偶爾會讓醫院接點活——折元寶,但是大多數人沒有自理能力,為數不多的幾個人可以折元寶掙點辛苦錢,病房會給他們買各種好吃的作為犒勞,到了每個月護士長會帶著護士包餃子給病人吃,主要精神病院比較閑。
老娘這所醫院風水好,除了我這個學渣外,醫生護士的孩子們基本都是北大清華和各種985畢業的,嫁的老公也普遍事業順利,可是要搬遷了……
回想這些年精神病院里還是挺和諧的,每年到了年底會有病人和醫生的聯歡會,有時候覺得還挺有其樂融融的感覺,到這裡的大多數是底層人和特別不幸的人,但也有奇蹟,我之前在另一個問題里回答了,家族抑鬱症,老公和公婆的不離不棄,加上老娘照顧,奇蹟地痊癒了,所以人間有真愛啊。
不請自來。
我是躁鬱症住的院,總共也就住了倆禮拜。
封閉病房。
北京某精神病院,條件還不錯。家屬可以往裡帶好多東西,吃的用的看的雜誌etc
不過沒有電子設備。
還可以帶病人出去溜達…不過我能出去應該也就是因為我癥狀輕表現好w
上學期住院這學期日語寫作課要求寫一篇題名「私(我)」的作文
我寫了住院的日子…
然後得了滿分【捂臉
如果得到贊我就把作文po出來,3600字左右不是很長的作文w
厲害…睡一覺起來十個贊了QAQ
我來po作文啦!
【雖然滿分但是語法錯誤用詞不當之類的bug還是有很多…大家湊合看
「私」
靜寂な深海に沈んだ。
10000000Pa(パスカル)にも超えた水の圧力に堪えられなく、全身の骨が軋む音が頭の中にずっと響いている。助けを求めようとしても、言葉が水の泡になってしまって、誰にも屆かずにただ暗闇に消えてゆく。
そして、悪魔が耳元で優しく囁いた。
生きることに何の意味もない、と。
いつまで人に迷惑をかけるつもりだ、と。
死んだらどう?楽になれるよ、と。
漆黒の絶望に、真紅の殺意を重ねて。
目をそらすと、トイレの床にある合成洗剤の瓶がギラリと光った。中に入った液體の毒々しい黃色も、蜂蜜をかけた甘美なお菓子のように見えた。口に入った途端、粘膜が火傷をしたように疼いて、思わず咳が出てしまった。
その結果、発覚した母に押しとどめられて、大學を休まされて、実家北京のある精神科病院に連れられた。不眠症のせいで日中ぼんやりしていて、詳しいことを一々覚えなく、ただ醫者が「これはうつ病を患っているのです」と。
あまりにも人に迷惑をかけることが嫌いだった。いや、本當は臆病な性格で、他人を恐ろしく思ったの方が正確だ。「他人」と「拒絶されちゃう」や「嫌われちゃう」などを、頭の中で數珠のように繋がった故、自分を殻に閉じ込んで、結局生きる価値さえ失った。
もちろん、本當に生きる価値を失った訳ではなかった。しかし自分がそうだと勝手に斷じて、死にたいとかばかり考えていた。毎晩のようにベッドで輾転反側していて、目を閉じることを恐れていた。
そういう時、「全てが病気のせいだから治ったら普段の日常に戻れる」と言われて、さすがの私も僅かな希望を再び手に入れた。
まるで、地獄に落ちた男が蜘蛛の糸を手に入れたのように。
細くても、とても弱くて折れそうでも、確かな救済。
母と相談した後、醫者が入院治療を勧めた。「身の安全を確保するため」と。
本當はどうでもいいって思ったけど、ずっと私を勵ましてくれた母の顔に視線を移すと、その微笑みの奧に潛んだ悲しさで良心の呵責に苛まれた。
不本意でも、「はい、入院します」と答えた。
小さい頃からずっと體が弱いので、風邪を引きやすい。病院に行くことはしょっちゅうで、苦い薬を飲むのも、注射を受けるのも、私にとっては恐るべきではないことだ。
けれども精神科病院の閉鎖病棟に入って、他の患者と一緒に暮らすことはやっぱり怖かった。
第一、突然自分を「頭イカれた人間」と認識する訳ないだろう。だから口では簡単に言えるけど、心底自分は治療を受けなければならない人で、仕方なくても入院すべきだとは思わなかった。
そして、映畫や小説などで表現された精神科病院は、何より恐るべき所だ。仄暗い部屋や、廊下で響く悲鳴、血に染まった白い制服を著て陰険そうな顔する看護師。
ただ思っただけで、背筋が凍るほどの寒さを感じた。
未知の場所と知らない人たちが故の不安も迷惑だ。
平然を裝っても、體の震えが止まらない。思わず「いや後悔した。入院したくない」と言いたくなった。
そこで、緊張で凍りついた指先が、柔らかくて暖かな何かに包まれた。
母の手だ。
視線を交わすと、「入院するかしないか、どちらを選んでも、あなたの側で支えます」と、まなざしで伝わってきた。
その瞬間、私は決意を固めた。
そよそよと吹く春風に、囀る鶯の聲。
柳の実が雪のように飛び散る。
窓から見ると、遠い香山(北京の郊外にある山)が濃い青に覆われていて、空も少し緑色に染まったのよう。
外は実に遠足にふさわしい景色だが、私は一人、重そうな鉄の扉の向こうの世界に入った。
振り向きはしなかった。もちろん、外の世界に未練がないという訳ではなかった。ただ、私を見送る母の表情を見ると、泣き出して逃げてしまうのに違いない。
目を瞑ったまま、一歩一歩足を前に出し続けた。「カタッ」と扉が施錠された音が後ろから聞こえた。そしてやっと目を開けた。
周囲を見回してみると、病衣を著て呆然そうな顔をしている患者の群れ。奧の部屋からなんか不気味な笑い聲が聞こえる。聲で性別は判別できるが、年齢は分からない。何故なら、その高笑いが、少女の無邪気さと年月を重ねた婦人の狡猾両方含んでいた。
この人が絶対危険だと思ったら、その奧の部屋へ導かれた。なんと、その「危険な人」と相部屋だそうで、今後同じ屋根の下で暮らすことになった。
これは、ヤバイ。マジでヤバイ!
「部屋を変更できますか」と看護師に聞きたかったけど、あいにくそれが自分が大嫌いな「人に迷惑をかける行為」の一つなので、諦めた。
この場で打つ手がないと私は認識して、自暴自棄に陥った。正面で向き合うしか。
顔を上げたら目に映ったのは、四つの病床と、病衣を著て私を睨む三人の女性。
私に一番近いのは、ベッドで橫たえていて、金火箸のように痩せているお年寄りさん。見知らぬ私を見て何か言いようとしたが、「アッ」とか「ウォー」とかの聲でしか出なかったのは、歯がところどころ抜けているせいだろう。それとも、認知症を患って基本限度の智力さえ失ったのか。哀れな人だ、それが彼女への第一印象だった。
橫の椅子に座っていて、丸眼鏡をかけている少女が、さっきの「危険な人」だろう。興奮していて、顔の筋肉が想像を超えた頻度で動いている。不意に目を合わした時、彼女がまた笑い出した。慌てて目を移した。
そして、その三人目が、ベッドの上で拘束されて、動くと紐の金屬製の部分がガラガラと音を立ていた。
もし私が貓だったら、もうすでに全身の毛が逆立て尻尾がボウッと太くなったのだろう。
私の敵意を見破ったのか、「他の患者と仲良くなりますように」と看護師が一言殘して部屋を去った。
その背後をにらめっこしていて、「自分とでも仲良くなれない私は、一體どうやってこの人たちと仲良くなるんだ?」と心の中で突っ込んだ。
その夜、薬を飲んだ私は、すぐ寢入ってしまった。今日一日起こったこといちいち考える暇もなかった。
翌日の朝、久しぶりに明け方の陽光に起こされた。半醒半睡の狀態で、ただここは家だろうと思った。「母さん、カーテンをしめてくださいよ、まぶしいから」と思わず口に出した。
が、母さんじゃなくて「危険さん」が返事してくれた。
「なに寢言いってるの?朝ごはんの時間だよ、急がないと」彼女の聲が頭から冷水をぶっ掛けたように、私を徹底的に目覚めさせた。
この閉鎖病棟に入ったばかりの私が、まだここの日常を分かっていない。例えばいつどこで食事をするとか、 どうやって人気のファッション雑誌をイタズラな患者の手から奪い取るとか。
とにかく一日中、私の面倒を見ました。
なんだか最初の危険なイメージが少し崩れて、二人が親しくなった気がする。
晩御飯を食べた後、ちょっとお互いの健康について話し合った。彼女は統合失調症のせいで入院したのだ。幻聴や幻覚などに大変困っていて、家族に無理矢理病院へ連れたそうです。入院以來、家族から一切連絡を取れなかった。病気で家族に捨てられた同然な子を可哀想だと思うのが常識人だろう。しかし、彼女は笑って話した。
どうしてそんな彼女が常に笑っていて、家族と良い関係を持って幸せな生活を送っている私は、笑えないのだろう。
困惑に陥った私は視線を移して、さらに不思議なことを見た。
看護師がお年寄りさんに、食事をさせている。食事とはいい、噛む歯がないから、ただヨーグルトや粥を飲むだけ。しかし彼女も満足そうな顔をして笑っていた。看護師にも「ありがとう」と、真摯そうに言った。
どうして彼女のような老人が笑っていて、若くて體に不自由のない私が笑えないのだろう。
解けない疑問を抱えて、何日かを焦りの中で過ごした。
閉鎖病棟の中では、攜帯もパソコンもない。食べ物も不味い。それに、同居人がうるさい。
今すぐここから出たいが、それは不可能だ。
「いっそ死んだら」と思ったが、看護師たちに監視されて、それも不可能だ。
焦燥と不安が繰り返して、私はなにすべきかわからなくなった。ただ日常の中で、待っていた。
その焦燥感を安らぐため、図書室で読書を始めた。小説を始め、科學や宗教、あらゆる種類の本を読んだ。
短歌も書き始めた。彼氏と付き合ってもう一年半、何通の手紙をもらったけど、全然返信しなかった。「毎日會えるのに、なんで手紙を書くの?暇すぎるんじゃない」と思っただけ。會えなくなって、電話やメールも通じてないこの病棟の中で、
「君想う
涙が星に
なれるなら
輝く夜空
晝にも負けず」
と、彼を想う気持ちを文字にして、紙の上へ載せた。
薬が効いた故か、心構えが変えた故か、だんだん落ち著いた。
ある日、小説を読んだ時、「求不得苦が、人間全ての悩みの源」という句が出た。
そして、私がようやく気づいた。自分の悩みの正體を。
四苦八苦という四字熟語が、中學生だった頃からある歌で覚えた。
仏教で、苦しみは分類されている。生、老、病、死、その根本的な四つの苦しみと、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蘊盛。
の四つの苦しみと合わせて、八苦と雲う。
その中に、求める物が得られない苦しみは「求不得苦」と呼ばれている。
人間は奇妙な生き物だ。手に入れたものが多ければ多くほど、手に入れないものばかりに集中してしまう。一つ手に入れば、十が欲しくなり、十を手に入れば、百が欲しくなる。その満たさぬ慾望から生じる悩みが、ますます大きくなって、私を惑わせた。
両親に愛され、彼氏に愛され、それがまだ足りない。全ての人に愛されたいと思ってしまった。だからあんまりにも人に迷惑をかけることが嫌だった。
いい大學に入って、自分を誇らしく思うより、なんで中學生の頃の友達みないにハーバードやケンブリッジに行かなかったかと思った。いつも自分を最も優秀な友達と比べている、そこで生じた強烈な劣等感が私を襲った。
もし今後、手に入れたものをもっと大切にして、それ以上のものを望まないなら、どうなるのかな。
深海へ一筋の光が差した。
統一回答一下「為什麼沒有翻譯」這個關鍵的問題orz
是這樣的,雖然這個作文寫出來了成績是很好,但是我寫的時候也差點情緒崩潰了好幾次。
這個作文交完之後我感覺我暫時不想再寫關於我那段時間的文章,而翻譯一遍和再寫一篇也沒什麼差別了QAQ
最近因為一些事情情緒不是很穩定,翻譯的話可能又要砸吉他殺毛絨熊******etc
等好一些再說吧QAQ
作為一個心理學愛好者刷著刷著看到這個問題大概也算理所當然吧,既然題干問的是真實,那麼作為個人體驗也本無所謂對錯,就不請自來的回答下咯。和上面很多答主不同,我既不是病人也不是醫生,是病人家屬,看到的也不是現在的精神病院,而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的。
那時候在我生活的社區,有兩句罵人的話算是不帶髒字的,一句是你再這樣下去要到提籃橋去報到了!這個提籃橋就是長陽路147號,著名的提籃橋監獄。還有一句是我看你要到長陽路62號去看看了!這個地方是虹口區精神衛生中心,就是大家所說的精神病院了吧。它們在當年的長陽路上對面而立,都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所在,年幼的我在坐車經過時都會覺得那裡暗無天日,現在想來其實應該是當年長陽路梧桐十分茂密所致。
那一年,我父親因為一場婚外戀的悲劇而變得精神失常,至於為什麼這麼點小事也會失常,請自行腦補那個流氓罪都會被槍斃的年代,婚外戀這件事東窗事發的可怕程度。然後開始幻聽,幻視,不認人,於是有一天,母親就跟我說,今天我們要帶爸爸去看病,本來是並不需要你去的,因為那裡小孩子去不太好,但是怕爸爸起疑心,所以要騙他說我們是一家三口去玩的而不是去看病,這樣他就會去了,懂了嗎?那時候的我已經被父親的癥狀折磨到非常成熟老練了,絕對不會白痴的問出媽媽你不是說小孩子是不能騙人的嘛這樣的無聊問題,於是馬上表示願意積極配合表演且絕不穿幫的態度,和母親達成了一致。
第二天早上,我們一家人好幾年來極其難得的一起行動,坐車前往長陽路62號,80年代的精神病院,處於大家對它的認識和監獄等同的階段,於是門口戒備森嚴,還不是誰都能進的,我已經不太記得母親是用什麼謊言把這樣一個地方美化成能來玩的地方的了(諷刺的是30年後的今天,精衛中心已經遷走,而那裡真的成了一個可以來玩的地方,叫做摩西會堂舊址,作為紀念二戰時期虹口區庇護了大量猶太難民的歷史景點,於是在虹口區政協工作的時候,我帶著民族宗教委員會的委員,回到了這個滿滿童年回憶的地方,看到曾經熟悉的院落,百感交集……扯遠了,拉回來),總之父親在進了門,且門在我們身後落了鎖之後,就發現不對了,這時候就有兩個穿白衣服的人,一左一右,把他給架走了,然後母親要跟著進去,醫生說這個小孩不要進了,在院子里呆著,我媽說那怎麼可以!這裡都是神經病哎!醫生說院子里走動的人都不危險的,沒關係的,再說你讓你女兒出去在外面大馬路走丟了怎麼辦?
於是我就一個人,靜靜的,站在院子的廊檐下,看著眼前這些穿著條子衣服的人,緩慢而無表情的,在和煦的陽光下移動著了。感覺這個被妖魔化的地方,似乎也並沒有什麼啊。忽然,有一個人發現了我,就慢慢的向我走過來,之後他的病友,看到了他的新關注點,也一起朝我走來,後來我才知道,他們不過是因為吃了葯很容易行動遲緩,但當時完全不明所以的我覺得那幕場景有如被殭屍慢慢包圍一般可怕。不過他們前前後後圍過來以後這種恐怖感迅速消解,最先走過來的人跟我打了聲招呼,小妹妹儂好~後面還有人嘀咕了一句,還這麼小就進來了,老作孽的。之後就三三兩兩在廊檐下坐下來,跟我和平而無言的共處了。有一位還招呼我說,坐下來呀,立著多吃力。我很想辯解我雖然進來了但是我不是神經病,但是想想那麼小的人無論何種原因,出現在這裡大概都可以算是作孽吧,便悶聲吃進,坐下來了。
我不知道當時我母親辦完手續回來,看到她家小孩跟一群她眼裡的神經病一起坐在廊檐曬太陽是什麼心情,總之她急匆匆的說好了好了我們快走快走就把我拖走了。
出門後母親問我你怎麼跟他們坐在一道了,嚇人嘛?我說沒有啊,他們就是走路有點慢,沒什麼嚇人的,喏,是這樣的——我慢慢的作眼神獃滯狀向她走去——然後就坐在我邊上了呀。大概我表演比較滑稽,母親噗呲一聲笑了,說你做的還真像,他們真的就是這樣的呀。甚至那天到家後,母親在向下班回家的外公外婆阿姨娘舅一輪輪闡述那裡的經歷時,還不忘每次讓我表演下那些人的樣子作為餘興節目,或許我的模模擬的很生動吧,他們每個人都笑了。
之後的幾個月我跟父親的會面就變成一周只有一次且只有一小時的探視時間了,而且計劃經濟下的事業單位也是工作時間結束就下班的,這就意味著我母親平時是要請假才能見到父親的,有一天作為勞動模範的她實在請不出假了,就問我願不願意自己坐車一個人去看爸爸?跟著她來過幾次的我對於怎麼坐車怎麼領探視牌已經輕車熟路,就非常爽氣的答應了。
那天我第一次自己坐車去那麼遠的地方,而且是去看自己的親爹,感覺還有些小興奮。略過發探視牌的人對於那麼小的小孩一個人來的大驚小怪,我帶著自己買的一瓶那個年代的橙黃色橘子汽水和一包小零食就進去看父親了。
以前因為跟母親來,都是中規中矩的坐在室內,面對面聊些鹹的淡的,因為吃了葯,父親看起來淡定而正常,彷彿完全沒必要在這裡出現一般,而他們說的也都是跟我沒大關聯的話題,問些生活工作什麼的。今天不同,因為只有我一個不起眼的小孩子,父親便領了我到了那天的那個院落,想到第一次進來時的那幕恐怖場景,而現在我的親爹也和他們一樣穿著條子衫移動於此,心裡還有些好笑呢。
我再次坐在那個廊檐下,陽光燦爛的照到腳邊,父親喝著我買的汽水和零食,很驕傲的跟他的病友炫耀:你看我女兒貼心伐?一個人來看我還幫我帶東西來吃。雖然這些比起我媽每次帶來的紅腸茶葉蛋或者排骨湯差遠了,他還是吃的津津有味。病友們也很配合的做羨慕狀,說你女兒真懂事,看起來好乖好文靜,又說嗯一看就很聰明呢,以後一定是大學生(80年代大學生還是很金貴的),而我爸則得意洋洋的笑著,大言不慚的應和,肯定的,我女兒肯定考得上大學的。囡囡你要幫爸爸爭氣哦!給他們看看。
那幕場景是我現在想起來,和父親相處的,極少數非常溫馨美好,且值得珍藏的回憶之一,歷歷在目,30多年來從未褪色。當然,在我爸預測的八年後,他的女兒真的如他所說,考上了大學,只是他沒法預測的是,大學生現在,那麼不值錢,哈哈。
我不想再寫下去了,因為一年後,父親就死於零陵路600號,一個在當時我們社區的認知之外,更大的精神病院,上海市精神衛生中心。當然,那也是一場新的體驗,或許哪天我會補充在這個下面吧。只是現在,在這個靜靜的角落,我只想回憶下那個陽光燦爛的午後,一段非常美好的真實經歷,雖然它有些不合時宜的出現在,一家精神病院里。
友心人的好朋友丹丹曾在碩士的學習階段,在瑞德邊境的一家私立精神病院實習,有比較深的感觸,所以在這裡和樓主分享一下國外的精神病院的一些狀況。這個經歷的分享是希望給更多的朋友有了解精神病院的機會,並不作為任何宣傳或者診斷用途~
一、初見
第一天因為要從蘇黎世趕火車去德國,大早上5點鐘就得起來。雖然之前面試的時候來過了,但是僅限於跟老大和人事部溝通,時間也比較匆忙,也都沒有留下印象。這次是真正要開始在這裡100%地工作了。於是忐忑,加點沒睡醒的迷糊,我拖著大包小包「進了」精神病院大樓。進去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前台登記,「豪華」的裝修,禮貌的接待,再加上自己的行李箱,於是我犯起迷糊來了,「噯,我是來實習的嘛,怎麼有點像在豪華度假村check in?」
二、架構
還沉浸在「度假」的興奮中沒反應過來,就立馬被老大拖去參加早會。這是早上上班以後做的第一件事情,跟護士和值班醫生交接。與會人員就是我們的第一團隊的成員了。整個團隊,醫生和心理治療師對半分,保證每一個病人都配備精神科醫生和心理治療師各一位。比如某位新入病人會被分配給我的「大老闆」(精神科醫生,並完成了德國家庭系統治療的培訓)和我的直系「老大」,(心理學碩士,並完成了德國認知行為治療的培訓)。此外,團隊中還有針對性的專業治療師(FachtherapeutIn,他們除了接受心理學的培訓外,還需要接受針對性的專業培訓),比如舞蹈治療師,音樂治療師等為病人提供各種團體治療。
三、病人的常規一天
每個病人每天的行程都滿滿的,會針對他們的情況而進行個性化的安排。作為實習生,在徵得治療師同意的情況下,我可以參加所有的團體治療。以下是我的某一天,也可能是某位病人的常規一天。
四、結束語
以上只是列舉了一些可能性,具體的每一個團體體驗以後有機會的話可以單獨寫文章分別介紹一下。其實很多專業治療(Fachtherapie)不僅僅適用於單一癥狀的,比如藝術治療對於抑鬱,人格障礙等都是會參與的,並沒有一定說只針對某種病人或者某種單一癥狀。我覺得德國和國內最大的不同,就是對病人的尊重與關懷,不是把病人當成負擔甚至犯人,而是真正從各個角度去幫助需要幫助的人,建立積極(positive)的資源,而不是簡單地消除癥狀。
比如說我在之前提到的音樂治療,就是通過聽,唱,彈,敲,律動等等各種方式針對身心進行的一種療法,而大量的大腦研究也已經表明,通過音樂的律動,比如刺激大腦的alpha波,能夠達到身心的放鬆狀態。再比如各種尊重的設置----良好的飲食,定期的活動,音樂會(concert),為家屬做的各種教育和解說,也都是在建立相應的資源,這些對於病患也都是非常重要的。
有的時候我們太專註於病人的癥狀了,覺得是精神病人啊,那就得趕緊消除陽性癥狀,可是對他們本身來說,這些建立資源的過程也真是很重要的。由此也可以看到國內的一些差別,為什麼病人反覆進入病院,因為家屬或者各種家庭的矛盾並沒有解開,他的陽性癥狀接觸了,但是回去那個環境又要複發的。
需要指出的是,本文中的精神病院是私立的,條件各方面還是比公立醫院好很多,不過不妨借鑒意義。總體來說,最深刻的印象便是人性化(Menschlich)和對每個病人的尊重(Respekt)!精神病人只是病了,和感冒一樣不應該歧視,而應該關愛。同時也萬分感慨他們對於心理治療的重視程度:病人們密密麻麻的安排表,和治療師嚴密的培訓背景(每一個治療師在碩士學位之後都要求接受治療師的培訓,包括理論,上千小時的自我體驗,臨床小時積累和督導)。這當然也得益於他們的保險制度:心理治療(精神分析和行為治療學派)在德國是保險報銷的範圍。
以下摘錄一些病人的感悟,藉此言與大家共勉:
「以前的時候你遇到問題情境是怎麼樣的?」
「縮成一團,躲起來。」
「現在呢?」
「現在我願意勇敢去迎接,面對,解決。
一位女病人要離開了,她送了我們自己親手做的書籤。右下角的蝸牛是她來這裡收穫的體驗之一,「人生不需要趕趕趕,可以慢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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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節選自在德國精神病院實習是一種怎樣的體驗?,點擊標題可查看原文。
友心人(yosumn),鼓勵批判性思考、有趣且專業的心理學科普社區。
我三舅媽。
嫁過來的時候,是我們家裡唯一一個大學生,當時我也就剛上小學或者還沒上小學(記不清了)
第一次見她 我當時那麼小的孩子 就覺得:哇 這個姐姐跟別人好不一樣!現在看來應該就是那種腹有詩書氣自華、溫文爾雅的姐姐,總之就是讓人很舒服的感覺。
她真的超愛看書,家裡很多書 訂的報紙也會認真看完,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新華書店,然後和我周圍的大人都不一樣。 她溫柔可愛,會逗我們這群小孩兒玩 講的故事千奇百怪 大家都愛聽 就是一個特別好的人。
後來大概是結婚後七八年之後吧,她的父親得病離開,由於搶救不及時 然後我三舅媽整個人就崩潰了,據說是哭暈過好多次 後來開始有一些不太正常的癥狀,比如一個人喃喃自語、發獃發好久、眼神有些不對
然後我媽和我舅就商量著要不去醫院看一下,結果她的母親不同意,死活不讓去醫院,就執意要那些跳大神的來治(封建迷信真的害死人)
結果可想而知 越拖越厲害 拖了將近一年吧 他的母親才同意去醫院 這個時候已經晚了
後來的發展 就和大部分被確診為精神病的人一樣了 進各種醫院治療 各種療法 各種葯 好一陣壞一陣
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寫了 每當想到我三舅媽 心裡真的超難受
她曾經是一個那麼溫柔那麼知書達理的人 現在已經完全看不出當年的那個她的樣子
我也很佩服我三舅 十幾年了也不曾嫌棄她 三舅對三舅媽的好我是寫不出來的
他們年輕的時候一定很愛彼此
精神科與心理醫病房是不一樣的。
精神科病房收治的大多是重症精神疾病患者。病區大門有門鎖,患者不能隨便出入。家屬只能在每周固定時間探視,探視的地點在病區的活動空間,不能在病區外探視。
新病人住院時首先在住在觀察室,觀察室沒有門,門口有護士24小時值班,一旦病人有突髮狀況,可及時處理。
病情穩定的患者可以住小間病房。
精神科病房男女病人是絕對分開的,根本就不在一個病區。
醫生護士都有醫院給上的意外保險,因為患者有時的舉動無法預料。
曾有位女同事出門診,收治一個精神分裂症患者。患者是個男生,瘦瘦小小的,在上大學期間發病,兩個同學陪著他來看病。辦好住院手續後,兩名男護士來接病人去病房。可這時患者突然毫無徵兆的向同事衝過去,兩個護士,以及他的兩個同學,四個人居然都沒有按住他。我同事的描述是,當時腦子轟的一下,覺得自己完了。幸虧患者被椅子絆倒,否則結果不敢想像。
我覺得其實男病房更安全些,因為男病區以男護士為主,病人出現問題時,主要由男護士處理。
女病區全是女護士,她們挺不容易的。
其實很多時候,女病人比男病人還令人害怕。記得有次一個女患者被家屬送來住院,她因無自知力不肯住院,在院子里放聲大哭,凄慘之極,聽得人毛骨悚然。
剛工作不久時,有次在病房裡與幾個患者聊天,他們 很認真的問我問題,我給他們講,可沒過一會兒我就被一個老護士給訓了,說我不該離護士們太遠,否則病人一旦發作起來,你可就慘了。
但實際上患者沒那麼可怕,在精神科呆久了,覺得那些病人其實挺可愛,也很可憐。
有很多老患者,長期病情反覆,沒有社會能力,也沒有自己的家庭,只能一輩子住在醫院裡。
我有位患者,每次看到別的患者出院,他都會問我,說我都好了,為什麼還不讓我出院?他沒有父母,沒有愛人,只有一個哥哥,可他哥哥根本就不想管他。
唉,覺得好辛酸。
因為失戀加上抑鬱症病情反覆,聽從了老師和朋友的建議,選擇住院接受治療,這一個月里,不能使用手機,沒有互聯網,幾乎與外界是沒有任何聯繫的,接下來我簡單從衣食住行等方面來介紹一下真實的精神病院生活是怎樣的(2015年12月22日-2016年1月21日):
衣:你只有保留你褲衩、襪子、拖鞋的權利,其他衣物統統帶走,醫院統一提供病號服,為了覆蓋全體型,做的又肥又大,但個子高的人穿著依舊短半截。很多病人把褲子穿成了九分褲。條紋格的襯衣襯褲只有髒了才可以換,而衣服臟不髒的判定由護工決定。由於我每天都會鍛鍊出一身汗,衣服穿兩天就一身汗臭味,但護工總會判定我的衣服不臟,到後來我直接脫掉衣服扔進臟衣桶里,拿起乾淨的衣服穿上。
食:大鍋飯,還是精神病院的病號大鍋飯,能有多好吃你可以想像的。其實說實話,味道還算可以,能咽得下去,但油水就少了。基本上早飯是稀飯饅頭加鹹菜,中飯和晚飯在饅頭、米飯和面之間交替。因為菜基本是素的,所以吃飽後會餓的很快,而且不容易吃飽。為了讓自己的體重不下降,我每頓飯都儘力去多吃,有時候甚至輕鬆吃掉四個饅頭。記得最無奈的一次,有兩個菜,西紅柿炒雞蛋和素炒茄子,我平時都不吃西紅柿和茄子的,但沒有選擇,只能假裝我愛吃西紅柿和茄子,那頓飯米飯我吃了兩碗。
住:病房裡洗髮水、潔面乳及一切可能會被病人吞下去的非食用液體都不能保留,晚上也不能關燈。在睡覺時只好用枕巾或者衣服遮住眼睛。
行:全封閉,除了睡覺時間,其他時間都在只有一間教室大小的活動室里呆著(60到80個病人)
娛樂:可以選擇打撲克、下象棋、看電視。電視只有一台,不可能看自己想看的節目。精神病人最喜歡的頻道是中央三和中央十五,最喜歡的節目是《開門大吉》(他喵的這個節目居然是日播,每天還有重播)。我不打撲克,象棋又下得很爛,所以大多數清醒時間都用來看書,總共看了這麼多書:
基本上以一天一本的速度看,所以有段時間無書可看,簡直要被無聊死,只能看別人下象棋或者自己下象棋,到最後出院的一天,終於下贏了一直贏不了的一個大叔,大叔直誇我是「象棋天才」
鍛煉:住院三十天,共做了3600個俯卧撐,12000個卷腹,6000個深蹲起,被誇我為「象棋天才」的大叔稱為「瑜伽天才」(我真的練得不是瑜伽)
社交:萬萬沒想到,我作為心理諮詢師的第一次訪談是在精神病院里,並且我是以一個精神病人的身份完成的。在一個月的時間裡,我共有四個來訪者,總共進行了16次訪談,平均每個病人4次。我恢復的很好,以至於從住院的第二天起就有病人和家屬說我根本沒病,還有病人懷疑我是醫生派來的姦細。到我出院時,十幾個病人(在我眼裡是朋友)圍在了護士台,算是引起了一場小小的騷動。
絕大部分住過精神病院的人都不願意對人提起自己曾經住過精神病院,都不願意對其他人提起自己得過精神心理類疾病,因為正常社會裡,對精神心理類疾病存在著污名歧視,人們在開玩笑時會說「你有精神病啊」,其實精神類疾病和其他疾病本質一樣,都只是一種疾病。當然消除對此的偏見需要很長時間,也需要很多人去做這個工作。我想去說服別人正視心理健康問題,所以我選擇公開我住過精神病院,公開我患有抑鬱症,並且我正在好轉。
這也是一場旅行,只是僅限於精神,肉體並沒有出走多遠。
以上是出院時寫的一段,打算過段時間把住院的經歷詳細寫出來,先佔坑,以後更新
威廉敬上
抑鬱症入院近一個月,自己不按時吃藥,複發,二次住院,這一次醫生給辦了慢性病證。
重度精神病人都住在二樓,人員進出需要登記,從上面可以窺見二樓的一些情況,有一個露天走廊,走廊都用鐵絲網保護,病人穿著病號服,每天固定的時間在這塊區域活動,曬太陽。
像我這樣的抑鬱症、焦慮症、雙向情感障礙、輕度精神分裂患者住在四樓,整個樓層只有一台電視機,一般都是相同病情的病人住一間,沒有限制自由,但是早上八點、中午兩點以及晚上九點是發葯時間,這些時間段病人必須在醫院裡,外出需請假,晚上九點關門。
很多病人都是從遙遠的鄉村地區趕過來的,有些病人把醫院當成了家……醫生最喜歡那些比較聽話的病人,給什麼葯吃什麼葯,讓什麼時候睡覺就什麼時候睡覺,這樣的人恢復也比較快……像我這樣頑固的病人也很常見,丟葯,對藥物恐懼,思想複雜,病情總是時好時壞……所以二次入院了。
最讓我無法忍受的是每天晚上那些吃了安眠藥的病人,倒床便睡得像死豬一樣,我備受折磨,吃多少安眠藥都沒用……有一天我實在忍無可忍,凌晨一點跑到護士辦公室去問:「醫生,我實在受不了了,有沒有空房間?我自己一個人睡,有人打鼾我就睡不著。」
護士帶著我去找了一個空房間,以後每天都幫我找空房間,盡量滿足我的要求,那護士的名字叫李愛,我記得這個名字,她胸牌上寫著這個名字,看過一眼就難以忘記,李愛,希望我也像她的名字一樣,可以愛自己多一點。
換了房也會時不時遇到許多突發事情,有一天凌晨三點多,我的房間門突然被別人打開,另一個神經病走了進來,擰亮了電燈,我抬頭看了他一眼,他也看了我一樣,然後他關了燈,退了出去……第二天我向李愛反映,有神經病半夜闖入我的房間,我依然睡不著……
李愛說:「你看清楚沒有?也許是護士查房?」
我說:「我看清楚了,就是白天那個總是自言自語的神經病。」
然後當天我被安排到另一間病房裡做睡眠監測,那天也是李愛值班,她給我身上纏滿了各種線頭,膠帶,我說:「這樣就算正常人也會瘋了吧?」
李愛說:「你不試試怎麼知道?」
我覺得她說得有道理,當天當然沒有睡著,半夜確實有護士查房,李愛走進了我的病房,她看見我的腳露在外面,她幫我拉了拉被子……那一刻,我簡直要奔潰了,本來就睡不著,被她這麼一弄更是睡意全無,我一下子坐了起來,我說:「我根本就睡不著。」
李愛馬上說:「噓,別吵,你旁邊的爺爺也在做睡眠監測,別吵到他。」
「可是我睡不著啊。」
「需要給你開著衛生間的燈嗎?」李愛問。
「全關掉。」我說。
我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再這麼住下去,我尋思正常人也要瘋了,我便開始到外面去想要找一些樂子,無非就是到網吧去寫點東西,我唯一的愛好。有一天很晚了,超過九點了。突然我電話響了起來,一聽是李愛的聲音,她說:「xx,怎麼還不回來,該吃藥了。」
我說:「我正趕回來。」
她說:「路上小心。」
我的心瞬間就很暖。
依稀記得第一次出院時,李愛對我說:「要是撐不住了就回來。」
沒想到她的預言竟成了真的,我又回來了,貌似比上次更嚴重了,又加了一些葯,我跟醫生好好保證我今後一定會按他們說的吃藥……但是,恐怕我依然會偷偷丟掉一些葯,我永遠不信任醫生,藥物顯示的各種不可逆的副作用讓我心生畏懼……
我受夠了醫院,在醫院裡見識了各種各樣的精神病人,真是恐怖極了,和他們比起來,我這點病根本不算什麼,有得了腫瘤,正在接受化療,對生活失望而抑鬱然後轉院至此的病人,有把自己全身各個地方穿孔——眼皮、耳朵、鼻子……並說自己是印度人的精神病人……
我受夠了醫院,我受夠了病人,我受夠了醫生……
我要回去上班,我要做個正常人,可是為什麼做個正常人就這麼難呢?
半夜,又是李愛值班,我依然睡不著,起床看見趴在辦公室桌子上睡覺的李愛,心裡突然有點感動……我走過去給她披了件白大褂,突然間覺得我真是個神經病。
蘇佩里:生活中有哪些讓你不爽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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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7.29
真正的奇蹟不是在水上行走,也不是在稀薄的空氣里行走,而是行走於大地上。
進食障礙,抑鬱,病史三年多。
我骨骼清奇,在胖成球的路上自我治療,一邊失敗十次成功一次一邊龜速好轉。
然而在病上弄得疲憊不堪,眼見同齡人高考揮汗拼搏,自己徒有羨慕卻爬不起來,最大的不甘是留下一個滿載遺憾的灰色青春。
因此,如今住院目標明確,情緒穩定,活脫脫一個聽話的優等生,住院12天病情尚未反覆。
心中反覆大聲疾呼「我的天三年了從沒過過這麼好的日子」。
住精神病院,過的是什麼樣的好日子呢?
從前,我吃這些
容我秀一波
上面外食,下面是自己做的
現在,我吃這些
這是到我胃裡的第一塊完整的大排
這天吃得最棒了,有牛肉,菜也不油
周五晚上有炒飯
豬肉爆炸的一天
晾衣服的地方
很擠,窗子只能開窄窄的一道縫,有鐵絲網圍著,這裡對著夕陽和日出,近處是籃球場,遠處是低矮的居民樓。
從前,我每天早上搗鼓酸奶糖水奶昔豆漿豆腐花果汁一周不帶重樣。
現在,我每天早上牛奶晚上酸奶都是以前嫌棄的常溫奶,連牌子都從一而終。
沒桌沒椅刷會兒題就脖頸酸痛難耐,每天自己手洗衣服,睡八人一間的大通鋪每晚至少被吵醒五次。
!!!「三年沒過過這麼好的日子」
我喜歡這裡和這裡的生活。一次難得的夏令營,成長的加速。
我還沒痊癒,但至少能開始有生活了,三年沒過過這麼好的日子,沒有誇張一絲一毫。
今天是我第一次到樓下溜達。我院真好看!幽謐的憩園,紅頂的長廊,參天的松樹,優雅的小野貓……我摘了一捧白色的小花花,養在裝氣泡水沒捨得扔的玻璃瓶里,放在床頭。無香,但能感受到黑暗中它的存在,陪我黑燈瞎火,打字瞪眼,馳騁遨遊。
我是被限制活動的,自己也不敢出去——自然也渴望夏風和擼貓,但自知功力尚淺,恐走火入魔,功虧一簣。
今天偷偷跑下樓,膽肥了想考驗一下自己,很成功,被一種提前做完作業的喜悅充盈肺腑。
給大家看我的小花花
說句題外話,我覺得進食障礙患者也許還有一些共性,至少在這裡總覺得很有共鳴,比如不喜硬的食物、油、咸、豬肉,尤其是肥肉,以及,吃貨的外皮下一顆變態的心
下面聊點實在的
我住的是開放式病房,大概是全院最自由的病區吧。我不太主動接觸人,團體活動能翹則翹,據我不太關心周遭的所知,我們這層有進食障礙、軀體形式障礙、強迫症、抑鬱症(單雙相都有)、精神分裂症。
看上去有點兒壓抑,其實並沒有,其樂融融的
有一面牆上掛滿了錦旗,寫著什麼妙手回春鬼神走開之類的,見過港大宿舍「過」對聯的陣勢所以目瞪口呆得…還…好…啦…
作息
6:30 亮燈
7:00-8:00 吃早飯
9:30-10:00 吃點心
11:00-12:00 吃午飯
14:30-15:00 吃點心
17:00-18:00 吃晚飯
19:30-20:00 吃點心
21:30 熄燈
早上和下午都會有護士來叫起床,一開始特別討厭尤其是下午,因為我在家裡日常是一天躺二十個小時,但是我很有覺悟 地聽話和起床之後發現,時間並沒有那麼難熬,醒來做事比腐爛一整天好太多。
上午和下午有治療,以團體活動為主,個人認為很水。也知道應不帶評判地去參加體驗感受,大概是我心太燥欣賞不了它的美。
有的說的還是吃,各環節安排我都能秒懂然後感激涕零嗯嗯嗯這正是我需要的。
所有進食障礙的小朋友到點了都要到玻璃房吃吃吃,飯要半小時內吃完,吃完填表,記錄感受、糾正認知,剩下時間靜坐尬聊戳手機,不準站,不準離開。
點心十五分鐘內吃完,吃完不用填表,其餘同上。
飯菜統一準備,每個人量有不同,點心自己準備,不同病情會要求吃不同的東西,有安素、水果、酸奶etc。
吃東西都有醫生看管,不吃完會被記下來,不必舔盤可以留湯。
平心而論,三餐蔬菜減油鹽就是個減肥餐,飯在我這個從小到大的飯桶看來真不多,蛋白質足足的,加上運動就是健康的減肥生活了。
我如果不吃點心就會覺得,很餓,很餓,很餓。加了水果酸奶再也不餓了,大腦收到滿足的訊息。
本以為天天被喂完就躺會乳糖不耐消化不良長痘皮膚暗沉粗糙balabala,結果住了十來天腸胃不能再好,該餓就餓,心情舒暢,皮膚也變光滑了。提前體驗夕陽無限好的退休生活。
室友
大家喜歡把病房叫成寢室,大房間一間八人,小房間一間兩張床,基本是壕或父母帶孩子住。
我感受到的這裡是個善意滿滿的所在,觀點狹偏見多但人心直,看似劍拔弩張,實則毫無攻擊力,拂到身上痒痒的,原來他不過是想要親近你。
之前對有精神疾病的人群總會很害怕,害怕擔責任,害怕被誤傷。可是接觸下來,我覺得這裡的每一個人,善良,而且十分十分溫柔。內心是細膩的,豐富的,值得我學習的。我想我在這裡的這段回憶會是粉紅色的,飄著透明的泡泡。
還有一點感覺很明顯,就是在我們身邊,「有問題」的家庭真的很多,父母很讓人無奈,無奈又心疼。要讓人作出改變,靠的不是說服,而是痛苦。
有時間再來好好寫寫小哥哥小姐姐。
段子
團體治療,一個剛做完Mect的叔叔突然神遊問大家什麼病,進食障礙的小朋友剛好坐了一排,於是有了這段對話:
「小姑娘我看你沒病嘛,你為什麼進來呀?」
「進食障礙。」
「啊?精神障礙?」
「進——食——障礙」
「噢吃飯啊!飯不肯吃?」
「……嗯……」
「那這個小姑娘呢?」
「……吃飯」
「那你呢?抑鬱症?」
「您看我像是抑鬱的嗎…我也是…哈…哈……吃飯」
「小姑娘你呢?」
「……吃飯」
「你也是……」
「嗯,吃飯……」
妹子們笑成一團。
上級查房的時候
護士長大大:「你知道你吃的什麼葯嗎?」
我:「嗯。」
護士長大大:「你知道你吃的葯有什麼作用嗎?」
我:「氧化多巴胺酶。」
護士長大大:
我內心爆炸哈哈哈
就診
中國進食障礙的治療和研究和北美相比無疑是落後的,我知道的能專門治療進食障礙的也只有上海和北京。很多患者(反例如我)會選擇內分泌科、婦科、消化科等就診,但個人認為(語氣激憤心疼地抱住胖胖的自己)這是延誤病情治標不治本病急亂投醫。
聽說其他樓層封閉式病房也有進食障礙患者,和我們吃的東西不一樣。
病情嚴重生命垂危的建議去北大六院。
最後,好看的精中和靠後期度日的我。
我喜歡這裡,感激這裡,我希望早日出院,再也不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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