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為什麼會自殺?
題主讀老舍的小說,感覺他對人心看得那麼透徹,對世事諷刺地那麼犀利,繼而對他受辱自殺的事情感到不解(如果真相不是受辱自殺還請多多指教)。題主的第一反應是,他筆下有那麼多受盡劫難依然堅強的人物,他對世事的種種苦難與變遷看得那麼清楚,所以他肯定不是因為一次侮辱就去自殺的,也興許會挺過來。然而事情確實發生了。
題主現在的想法是,老舍先生當時覺得自己的苦難(侮辱、敵視等)熬不到頭了;自己也好,自己的作品也好,說不定就真的永遠被人們遺忘了,拋棄了;這個社會越來越糟,已經看過了度過了那麼多苦難,還有那麼多變著花樣的苦難在前面等著,所以還是不如早一點自行了斷。
8月24日是先生的忌日,讓我們雙手合十,銘記這位「已經睡了的文藝界盡責的小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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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非常難過,在自己的首頁上看到的瞬間眼淚都要掉下來。
這可能不是一個很好的提問方式,因為我們可以花一些時間就可以從網路上整理出來大致脈絡,題主應該先主動找答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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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有一本書
老舍之死口述實錄 (豆瓣)
這有一些論文檢索
脫不開時代和性格。
但個人還是想從一些角度談下自己的看法。(也就是說我的回答很偏,大家兼聽則明)
1899年,老捨生於北京一個旗人家庭,其家當時住在今小楊家衚衕。次年,八國聯軍進攻北京。老舍的父親身為護軍永壽鎮守正陽門(《清史稿》作天安門)。面對來犯的日本軍隊力戰殉國。八國聯軍攻入北京後,老舍家曾遭義大利軍人劫掠,當時才一歲半的老舍因為一個倒扣在身上的箱子幸免於難。
由於父親的陣亡使得老舍與母親相依為命,過著清貧的生活。直到9歲時,由一名叫劉壽綿的滿族黃帶子貴族資助,老舍才得以入私塾讀書。(維基百科)
寥寥數語,何以道盡期間的艱辛?
幼年喪父,一家人全靠母親洗衣維持,不知道有多少個夜晚幼年的老舍聽著母親揉搓衣服的聲音想像著母親又紅又腫的雙手入睡。
這是老舍先生一生悲傷的底色。心理學上稱之為原生家庭的魔咒。
因為出身於窮苦的家庭受堅毅的母親影響,他敏感自尊又倔強。因為成長於舊制度新政治交替的年代,目睹了底層人民的生存狀態,所以他的作品才多是平民意識覺醒意識。
題主你說
感覺他對人心看得那麼透徹,對世事諷刺地那麼犀利,繼而對他受辱自殺的事情感到不解(如果真相不是受辱自殺還請多多指教)。題主的第一反應是,他筆下有那麼多受盡劫難依然堅強的人物,他對世事的種種苦難與變遷看得那麼清楚,所以他肯定不是因為一次侮辱就去自殺的,也興許會挺過來。然而事情確實發生了。
我不反對,我們一本一本一篇一篇分析好嗎?
老舍先生筆下的人物自殺的還少嗎?!
《四世同堂》中,祁天佑,受日本人羞辱後就投進了護城河!《茶館》中的王利發王掌柜全力支撐「裕泰」老字號而不得,被逼上吊而死!《駱駝祥子》裡面的小福子被父親賣到窯子里不堪非人待遇上吊自殺!這分明就是作品透露出來的作者的生命意識!
老舍筆下的自殺者們有三個鮮明的特點:其一,他們都是善良者、嚴肅的生活者。從中可以看出,老舍對頹廢型的輕生者是鄙視和厭惡的。 其二,他們都是忠烈者。因深知無法實現自己的現實抱負,才憂憤地自盡。 其三,老舍描寫他們的死時,用筆乾脆、果斷,不去做大段死亡前的心裡渲染。對作家來說,他筆下反覆死去的心愛人物及其死亡模式,卻正是他潛意識中的固有物。(宋永毅)
死亡意象作為某一人物的戲劇化人生的最後一筆,作為生命形式的末端,它必然處於情緒高峰,是具有倫理力量的性格心理的極致表現,更能流露出情感符號的價值觀與倫理觀,藝術家的道德尺度也藉助於人物的死亡得以顯現。
說到這裡,你會想起誰?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也願將自己埋葬在四周高高的山上
守望平靜的家園
——《以夢為馬》
如果我中止訴說如果我意外的忘卻了你
把我的故鄉拋在一邊
我連自己都放棄更不會回到秋收農民的家中
在七月我總能突然回到荒涼
趕上最後一次
我戴上帽子穿上泳裝安靜的死亡
在七月我總能突然回到荒涼
——《七月的大海》
一顆螺絲掉在地上
在這個加班的夜晚
垂直降落,輕輕一響
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就像在此之前
某個相同的夜晚
有個人掉在地上
——《一顆螺絲掉在地上》
昏黃的燈光下我一再發獃,傻笑
來回踱步,低聲唱歌,閱讀,寫詩
每當我打開窗戶或者柴門
我都像一位死者
把棺材蓋,緩緩推開
——《出租屋》
我求求你們讀字的時候關心下作者的心境好不好。
老舍先生筆下的自殺者是頹廢的不愛惜生命的人嗎?這些人活得比誰都努力,他們也想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可是當一個人那麼努力地想面朝大海,那麼他當下面朝的是什麼?他為什麼要那麼用力地告訴自己要面朝大海?他想要春暖花開,那他現在經歷的是什麼?
王小波在《知識分子的不幸》中提到
我也有一個問題,是這樣的:什麼是知識分子最害怕的事?而且我也有答案,自以為經得起全球知識分子的質疑,那就是知識分子最怕活在不理智的年代。所謂不理智的年代,就是伽利略低頭認罪,承認地球不轉的年代,也是拉瓦錫上斷頭台的年代;是茨威格服毒自殺的年代,也是老舍跳進太平湖的年代。我認為,知識分子的長處只是會以理服人,假如不講理,他就沒有長處,只有短處,活著沒意思,不如死掉。
是什麼害死了老舍?是他敏感自尊善良的性格?是他不為瓦全的氣節?是小人的陷害?是紅衛兵的殘忍?是整個民族的喪心病狂不講理?然而事實是如此脆弱,所有元素混在一起,八二三成為一位已然邁入古稀之年的老人最後一根稻草。
1944 年抗戰最艱苦的時候 ,日軍突襲重慶,友人問老舍:「你怎麼辦? 」
老舍脫口而出:「北面就是滔滔的嘉陵江,那裡便是我的歸宿! 」
我們就盼望那大悲劇的出演,把笑改成淚。歷史是血淚的凝結,珍藏著嚴肅悲壯的浩氣。笑是逃避與屈服,笑是本無可說,永無歷史。
悲劇的結局是死,死來自鬥爭;經過鬥爭,誰須死卻不一定。
——老舍《蛻》 《老舍文集》第八卷
塵歸塵,土歸土。逝者安息,生者珍重。
最近這篇回答被評論太多,在此一併回復:
有人說我為文革洗地,呵呵呵,我倒是要問一句,巴金念茲在茲的文革博物館建立的建議為何無疾而終?文革洗地?先把文革不要忘卻就好。巴金是寫過懺悔錄的,他不認為自己遭到迫害就可以理直氣壯對自己的責任推脫一乾二淨。紅衛兵大部分都是被狂熱的時代裹挾,他們的命運也大多很悲慘,學知識時候鬥爭,青春期下鄉,有的死於武鬥,有的死於無知。文革後大夢初醒,發現人們認為他們曾經為之奮鬥的是一場浩劫。他們撫摸傷口,拒絕為曾經的理想而道歉,理由是,我們也是受害者。
我以為大多數人是能看出老舍為什麼自殺,後來自己再看看,還是寫的太隱晦了,且由於政治敏感把很多內容刪除,所以可能會覺得答案不夠明晰。
簡單說,就是老舍死於無法面對自己。
他軟弱,不能挺過批鬥。
他動搖,思想不能堅定。
他對革命,是沒有堅定的信念,以至於要總理寫信相招。對文革,是不理解但是害怕。在大環境影響下甚至於告密與迫害。
他一步步走到他覺得已經活不下去的關頭,到最後不能面對自己,也不能諉過於人,看來看去,唯有一死。
很多人也不理解為什麼他對妻子輕蔑,明明也是才女?自由戀愛?
呵呵,人總有羞愧之心,為了免得良心不安,最好方法自我洗腦我老婆什麼都不懂,不理解我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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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的妻子叫胡絜青,是經過朋友介紹,兩個人自由戀愛結婚。胡絜青是北京師範大學國文系畢業,1931年夏天畢業即結婚,那年胡絜青26歲,老舍31歲。婚後半個月,老舍攜帶妻子來到濟南,繼續當他的教授,胡則在一家中學裡教書。到1937年,他們已有了三個孩子。
此時,老舍以躲避日本人為理由,自己單獨去武漢,後來到了重慶,參加抗日,主持「文協」(「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工作。妻子與三個孩子,孩子的年齡為:長女4歲,兒子2歲,幼女還不滿3個月。
老舍走後不久,胡絜青帶著三個孩子從濟南回到北京,當時老舍母親也在北京,胡絜青當中學教員養家糊口,奉養婆母,直到1942年婆母去世,她決定要南下到重慶去投奔丈夫,但是老舍並無一句談及要妻子離開北京,在這夫妻分別期間,他們是有信件往來的,老舍給妻子寫過信,胡絜青也把戰時北京的種種事無巨細寫出告知。
1943年秋天,胡絜青帶上三個孩子,幾件行李,冒險穿過戰火紛飛的敵占區,經過了50多天,來到了重慶。此次行動事先未告知老舍,當他們到達重慶之時,老舍尚在郊區北碚,此時他身邊有一位同居女友趙清閣。
趙清閣,比老舍小十四歲,在武漢與老舍相識,周恩來還想安排她做老舍的秘書。後來到了重慶,遍地是抗戰夫人,拋妻棄子的大男人身邊個個有紅顏知己,此後兩人同居,共同創作了不少劇本,該時期的作品均為兩人共同署名。
當老舍妻子千里迢迢來到重慶,一家四口猶如乞丐,老舍聞得當時驚呆,但是並未立刻與妻兒相見,十幾天後,方才著人將妻兒接到身邊,趙清閣已然收拾包袱離開他了,期間發生什麼並未公布,不過據此後趙清閣曾經寫過自傳式小說——《落葉無限愁》。裡面,女主人公就如同她的寫照,揮淚離開有婦之夫的情人,看樣子她不願意繼續沒名沒分留在老捨身邊。
趙清閣後來離開重慶去了上海,老舍呢接著就去了上海,當然把妻子孩子留在重慶。但是一個月之後,胡絜青居然帶上孩子們,也去了上海。此時已經是抗戰勝利的45年。
1946年,老舍接到美國的訪問邀請,離開上海訪美。臨走之前,邀請趙清閣與其同去,趙清閣拒絕了。他沒有攜帶妻兒,再一次拋下妻兒,走了。。。
1948年,老舍寫信給趙清閣,說他準備在菲律賓馬尼拉買房子,希望趙清閣出國與他相聚在一起。但是趙清閣此時沒有離開,不知道是不願意還是客觀條件不允許。
建國後,文代會召開時,周恩來說,就差老舍一個了,他號召大家一齊給老舍寫信邀他回國。老舍在國外接到周恩來來信,就回國了,傳聞他想與妻子離婚與趙清閣結婚,但是周恩來做工作認為這樣不妥,他想要老舍當文聯領導,要做表率,以大局為重,老舍只能放棄離婚的打算,此後定居北京,妻兒也來到了北京。
趙清閣一直留在上海,終身未婚。她臨去世之時,燒毀了大部分與老舍的來往信件,其中有很多是建國後兩個人繼續通信的信件。
老舍對妻子感情如何?就從事實就能看出。雖然為尊者諱,很多文章裡面描寫的簡直是生死恩愛,其實呢?他從來沒有為自己的自私行為而道歉,他對妻子是非常輕蔑的,汪曾祺與另外一位文人來訪,他當著面說,這是我家裡的,什麼都不懂。讓他們萬分驚愕。
老舍寫過紀念母親的文章,孝子之心感人淚下:片段摘抄如下:
七七抗戰後,我由濟南逃出來。北平又象庚子那年似的被鬼子佔據了,可是母親日夜惦念的幼子卻跑西南來。母親怎樣想念我,我可以想像得到,可是我不能回去。每逢接到家信,我總不敢馬上拆看,我怕,怕,怕,怕有那不祥的消息。人,即使活到八九十歲,有母親便可以多少還有點孩子氣。失了慈母便象花插在瓶子里,雖然還有色有香,卻失去了根。有母親的人,心裡是安定的。我怕,怕,怕家信中帶來不好的消息,告訴我已是失了根的花草。
去年一年,我在家信中找不到關於老母的起居情況。我疑慮,害怕。我想像得到,如有不幸,家中念我流亡孤苦,或不忍相告。母親的生日是在九月,我在八月半寫去祝壽的信,算計著會在壽日之前到達。信中囑咐千萬把壽日的詳情寫來,使我不再疑慮。十二月二十六日,由文化勞軍的大會上回來,我接到家信。我不敢拆讀。就寢前,我拆開信,母親已去世一年了!
生命是母親給我的。我之能長大成人,是母親的血汗灌養的。我之能成為一個不十分壞的人,是母親感化的。我的性格,習慣,是母親傳給的。她一世未曾享過一天福,臨死還吃的是粗糧。唉!還說什麼呢?心痛!心痛!
-----------------------------------------------他的母親,是留在北京的。後來由他的妻子照顧到去世。臨死之時,妻子自己連粗糧亦沒得吃,給婆母吃,在丈夫的紀念文章中竟然無一字提起!
老舍之後作為文聯主席,參加了幾乎所有的文藝界批判活動,這也是不可抹殺的污點。
以下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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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捨身為舊社會文人出身,並無剛直堅強之個性,我們雖愛他的文章,可切不可以為文以載道展示心胸,他的個人悲劇源自時代的悲劇,也源自自我的優柔-------他在蔑視,傷害他人的時候,從來卻想不到自己該負什麼樣的責,背叛妻子孩子和情人,卻從來沒有站在對方的立場考慮,從來沒有想過給過對方一點人間的溫情沒有?--------他在死亡之時倒是痛斥人間並無真情生無可戀了。
我曾經想過,他的妻子有多少次遇上比他的處境更艱難的時刻?被自己的丈夫拋棄的時候,她要照顧如此幼小的孩子,寫的日記裡面描寫過生病的孩子住院,她沒有錢,也沒有人幫助她照顧其他孩子。全家在北京,後方只有一封信,沒有錢,還是靠著她一個人去當教員養全家五口,糧價飛騰,她給了孩子和婆母,自己餓的脫了相,到了大後方,真是活的秦香蓮!
其實文革批鬥時,他的妻子並無關門不讓他進,也沒有冷鍋冷灶不給他吃喝,倒是親自騎個三輪車去接他,把挨打的奄奄一息的丈夫帶回家,還怕他自殺,拿走了房間里的刀剪。對了,紅衛兵通知,要求老舍必須繼續到單位接受批鬥,不許不來。
老舍第二天早上出門,坐在湖邊想了半天,自沉。
我們現在知道那是10年,可是當時沒有人知道。
沒有進度條的情況下,誰都不免放棄。突然想起來8月24日也就是後天是老舍先生去世四十九年的日子了,斯人已逝,空留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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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當勸告大家,有錢哪,就該吃喝嫖賭,胡作非為,可千萬別干好事!告訴他們哪,秦某人七十多歲了才明白這點大道理!他是天生來的笨蛋! ——秦仲義
我也不比你強啊!自食其力,憑良心幹了一輩子啊,我一事無成! 七十多了,只落得賣花生米!個人算什麼呢,我盼哪,盼哪,只盼國家像個樣兒不受外國人欺侮。可是……哈哈!——常四爺
我呢,作了一輩子順民,見誰都請安、鞠躬、作揖。我只盼著呀,孩子們有出
息,凍不著,餓不著,沒災沒病!可是,日本人在這兒,二栓子逃跑啦,老婆 想兒子想死啦!好容易,日本人走啦,該緩一口氣了吧?誰知道,(慘笑)哈 哈,哈哈,哈哈!——王利發
看茶館時我就心酸,老舍先生這戲講的不就是那句老話——好人無好報嗎,清末遭罪咱怨皇帝,民初遭罪咱怨軍閥,抗戰結束遭罪咱說國軍黑暗,那再往後遭的罪呢,咱是說還是不說。
一般自殺的人,都是從容而死的。如投湖,如卧軌,如跳樓,如割腕。
說句心裡話,沒逼到絕境上誰願意去死啊。
王掌柜一輩子都為了維持那茶館,那茶館哪裡只是茶館,那是他的一個夢啊。
茶館裡人魚龍混雜,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他八面應付,開張前一天就發生那麼多PI事。
改良一輩子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
老舍投於太平湖,王國維自沉昆明湖。
看到老舍就想到王國維,王國維說經此世變,義無再辱。
王國維自殺前還看著昆明湖吸紙煙,老舍早晨對著太平湖坐到晚上。
我不知道他們在最後一刻想了什麼,但我知道那些逼死他的人像沈處長那樣說了句好。
狠心說一句自殺是好的,因為您看看陳寅恪,為了針對盲人,他們別出心裁想出把高音喇叭放在床頭。
美其名曰:讓反動學術權威聽聽革命群眾的憤怒控訴。
陳寅恪死後,次月21日夫人去世。
他們死前都應該是笑著走的吧,他們受了那麼多苦,但絕不像你們所說難過走的,必然是笑,但不知是慘笑還是苦笑。
魯迅不是說過:在這淡紅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給人暫得偷生,維持著這似人非人的世界。
離開一個似人非人的世界,怎麼會難過呢。
但逼死他們的人也不會難過,他們認為這些人自殺這就是害怕,就是畏罪自殺,高興還來不及呢。
只留下我們這些傻傻的人,看著書上的記述,時間會洗滌血跡,最終便會留下一個個謎。
比如這個問題,或者還有下個問題,或者還有下下下個問題。
汪曾祺添加了回答:
顧止庵從死者的上衣兜里掏出一個工作證,是北京市文聯發的:
姓名:舒舍予
職務:主席
顧止庵看看工作證上的相片,又看看死者的臉,拍了拍工作證:
「這人,我認得!」
「您認得?」
「怪不得昨兒他進園子的時候,好像跟我招呼了一下。他原先叫舒慶春。這話有小五十年了!那會兒我教私塾,他是勸學員,正管著德勝門這一片的私塾。他住在華嚴寺。我還上他那兒聊過幾次。人挺好,有學問!他對德勝門這一帶挺熟,知道太平湖這麼個地方!您怎麼會走南闖北,又轉回來啦?這可真是:樹高千丈,葉落歸根哪!」
「您等等!他到底是誰呀?」
「他後來出了大名,是個作家,他,就是老舍呀!」張百順問:「老舍是誰?」
劉寶利說:「老舍您都不知道?瞧過《駝駱祥子》沒有?」
「匣子里聽過。好!是寫拉洋車的。祥子,我認識。——『駱駝祥子』嘛!」
「您認識?不能吧!這是把好些拉洋車的擱一塊堆兒,搏巴搏巴,捏出來的。」
「唔!不對!祥子,拉車的誰不知道!他和虎妞結婚,我還隨了份子。」
「您八成是做夢了吧?」
「做夢?——許是。歲數大了,真事、夢景,常往一塊摻和。——他還寫過什麼?」
「《龍鬚溝》哇!」
「《龍鬚溝》,瞧過,瞧過!電影!程瘋子、娘子、二妞……這不是金魚池,這就是咱這德勝門豁口!太真了!太真了,就叫人掉淚。」
「您還沒瞧過《茶館》哪!太棒了!王利發!『硬硬朗朗的,我硬硬朗朗地幹什麼?』我心裡這酸呀!」
「合著這位老舍他凈寫賣力氣的、耍手藝的、做小買賣的。苦哈哈、命窮人?」
「那沒錯!」
「那他是個好人!」
「沒錯!」
劉寶利說:「這麼個人,我看他本心是想說共產黨好啊!」「沒錯!」
劉寶利看著死者:
「我認出來了!在孔廟挨打的,就有他!您瞧,腦袋上還有傷,身上凈是血嘎巴!——
我真不明白。這麼個人,舊社會能容得他,怎麼咱這新社會倒容不得他呢?」
顧止庵說:「『我本將心托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這大概就是他想不通的地方。」
張百順撅了兩根柳條,在老舍的臉上搖晃著,怕有蒼蠅。
「他從昨兒早起就坐在這張椅子上,心裡來回來去,不知道想了多少事哪!」
「『千古艱難唯一死』呀!」
張百順問:「這市文聯主席夠個什麼爵位?」
「要在前清,這相當個翰林院大學士。」
「那幹嗎要走了這條路呢?忍過一陣肚子疼!這秋老虎雖毒,它不也有涼快的時候不?」
顧止庵環顧左右,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士可殺,而不可辱』啊!」
劉寶利說:「我去找張席,給他蓋上點兒!」
文章我只是截取了一部分,想看全文可以百度搜索汪曾祺的《八月驕陽》
老舍為什麼自殺。
傅雷為什麼會自殺。
陳夢家這些人為什麼會自殺。
今天的我們,或許終於能站在歷史的角度,回答這個問題。
曾經有一本科幻小說,叫美國眾神。這裡描述了,舊神們,如奧丁,被自己信仰的子民從舊大陸,帶到了新大陸。但卻又因為信眾的日漸萎縮,逐漸喪失掉了自己的神力,變得泯然眾人。
偉大領袖教導我們,最近一個時期,有一些牛鬼蛇神被搬上舞台了。
偉大領袖還教導我們,
讓牛鬼蛇神都出來鬧一鬧。
偉大領袖還教導我們,
讓地、富、反、壞、牛鬼蛇神一齊跑了出來,而我們的幹部則不聞不問,有許多人甚至敵我不分……少則幾年、十幾年,多則幾十年,就不可避免地要出現全國性的反革命復辟……
我有時候在想,他或許真說對了。
老舍,陳夢家,傅雷,這些人,就是舊社會的鬼神和精靈。他們每一個人,都是舊社會精神的具象化。
老舍是一團和氣,不爭不吵,傅雷是剛正不阿,寧折不屈,陳夢家或許是瀟洒公子,鴛鴦蝴蝶...
但是在新社會,他們都失去了這些神力,已經沒有人信仰舊社會的觀念了,也沒人信仰這些舊中國觀念具象化而成的神了,他們失去了神力,變成了凡人。
老舍想不到,他這麼一個禮禮貌貌,一輩子沒跟別人紅過臉的人,會遭了沒由來的一頓毒打。
傅雷想不通,他這麼一個正直到近乎迂腐的人,也會有人來陷害。
陳夢家大概心裡清楚,沒有人理解和在意他的才華了,保護他的屏障已經消逝,剩下的只有赤裸裸的嫉妒和殘酷的嘲笑。
新的世界有自己的神,有叢林法則的神,有娛樂至死的神,有厚而無形,黑而無色的神。新世界裡沒有位置的舊神,唯有去死。
活下來的只有錢鍾書。鏈接:八月二十四,老舍最後一天如此漫長 - 米格爾街的文章 - 知乎專欄
文/李輝
北京有兩個著名的湖,一個叫積水潭,一個叫太平湖,這兩個湖和兩位著名的文化人有關,一是梁濟,一是老舍。
1918年11月10日,梁濟跳入積水潭,自殺前他問兒子梁漱溟的問題,成為一句著名遺言,「這個世界會好嗎」。1966年8月24日,老舍又投身太平湖,在此前與巴金碰面時,他對巴金講了一句話,「請告訴朋友們,我沒有問題」。
今天是老舍逝世五十周年。老舍有沒有問題,歷史早已給出答案。
太平湖,老北京,何處尋?
又一次來到老舍殉難的太平湖。
這是夏夜。我佇立在北京新街口外大街西側的護城河旁,凝望對岸的「太平湖」。 我許多次路過這裡,但還從來沒有像這樣靜靜地佇立過。我凝望著對岸,品味著喧鬧中的清靜。當然,我更會遙想起當年發生在對岸的那個永遠無法挽回無法彌補的悲劇。
說是太平湖,其實作為「湖」它早已不存在,甚至這個地名在這裡也已消失。大概在七十年代修建地鐵時,這個不大的湖被填平,在上面修建大片的廠房,成了地鐵車輛的停車場。在文革後,老舍的親人們曾再次走進「太平湖」,緩步於縱橫交錯的鐵軌之間,追想著當年悲劇發生時的情景。他們根據當年的記憶,找尋老舍殉難的地點。然而,一切都已改觀,只能指出大概的方位,而具體地點則是無法確定了。
哪怕出現在面前的太平湖早已面目全非,哪怕歲月的流逝早已改變一切,我也相信,那個老舍鍾愛的太平湖,那個成為老捨生命終點的太平湖,還是會以當年的模樣深深地留在他們的心中。
我們這代人只能從老北京的回憶中感受太平湖。
太平湖民國時期的名稱是「葦塘」。
在老北京的記憶里,和京城別的那些著名的湖水景觀相比,太平湖自有它的迷人之處。它頗有野趣。荷花在水面迎風搖曳,水邊長滿蘆葦,時而有野鴨或者叫不上名字的水鳥從葦叢中飛起,把靜坐在柳樹下的垂釣者嚇一大跳。湖東岸與新街口外大街馬路之間,有一片空地,湖邊種了許多花草樹木。矮矮的松牆成為一條界線,界線以西便成為太平湖公園。臨街的松牆有一個缺口,或者稱為公園的入口,但不收門票,人們可以隨時進去散步、閑坐、垂釣。因為它在大馬路邊上,南來北往的行人,走累了,也愛到裡邊去歇歇腳,聊聊天,坐在沿湖的木條椅子上望望西山。所以專程到這裡來逛公園的不多,順便歇歇腳的不少。湖的南岸是護城河,河水一年四季都是那樣慢悠悠地從西往東流淌,靜靜的,沒有一點聲響。湖西岸交通不便,沒有多少住家,滿目荒蕪,但更顯其幽靜。
這便是老舍當年鍾愛的太平湖。當他最後一次來到這裡後就再也沒有離開它。他永遠與這個湖相隨。不管它存在著還是已然消失。
老舍因太平湖而結束他的生命,太平湖因老舍而久留在人們記憶中。我不知道,假如沒有老舍的悲劇發生,人們是否還會想到這個業已消失的太平湖?
消失的不僅僅是太平湖,還有曾經巍峨壯觀的城牆。
對於老舍,北京城牆可能顯得更為重要。
對於老舍,北京城牆可能顯得更為重要,尤其是北京城西北角德勝門一帶的城牆,維繫著他的一生。這一塊小小的天地,是他的人生的起點,也是他的人生的終點。他對北京的全部情感,他的藝術想像力,因這一小塊天地而得以形成。不難想像,沒有城牆襯托的太平湖,會帶給老舍多少失望與惆悵。
在老舍最後一次默默地坐在太平湖邊的時候,德勝門一帶的城牆還沒有拆除。從湖邊朝南看去,可以看見城牆高高地聳立著,護城河依偎著它,更顯其平靜與溫順。老舍熟悉城牆內外的一切。城牆那邊是他筆下一個個人物活動的天地:祥子拉車穿行的衚衕,「四世同堂」的四合院,還有那大大小小的茶館……
不管旅居到世界什麼地方,真正在老舍心中佔據首要位置的從來就是北京,他的所有創作中,最為成功的自然也是以老北京為背景的作品。早在四十年代他便這樣描述過他與北京難捨難分的依戀:「我生在北平,那裡的人、事、風景、味道,和賣酸梅湯、杏兒茶的吆喝的聲音,我全熟悉。一閉眼我的北平就完整的,像一張彩色鮮明的圖畫浮立在我的心中。我敢放膽的描畫它。它是條清溪,我每一探手,就摸上條活潑潑的魚兒來。」
可是,沒有了城牆,沒有了原有的人情世故,老舍還會一如既往地留戀北京嗎?
這一帶的城牆先後被拆除是在七十年代修建地鐵和二環路的時候。老舍沒有親眼看到城牆的拆除,這樣,他的最後一次凝望,便具備特殊的歷史告別意味。也許可以這麼說,當他頭一天受到眾多紅衛兵的毒打之後,當他把最後一撇目光落在城牆上之後,他所熟悉的、所眷念的那個可愛的北京就不復存在了。
現在的太平湖一角。
老舍是不幸的,他過早地結束了生命。然而,從某一角度來說,他又是幸運的,因為他不再會受到風暴的席捲,不再會親眼看到浩劫中的古都,如何一日日變得瘋狂,變得讓人痛心。他不會料到,在隨後的一些日子裡,老北京曾經有過的令人溫馨令人留戀的東西,將或多或少地被此起彼伏的鬥爭漸漸消蝕。他所珍愛的正直、善良、禮性、俠義等等,似乎一夜之間在人們心目中失去了應有的價值,取而代之的將是一些被扭曲的、粗糙的情感和舉止。
太平湖、城牆,其實都不妨看作為一種象徵。它們的消失,意味著老舍所熟悉的傳統意義上的北京完全成為過去,文革風雨席捲過改變過的北京,將是一個外表和內在都使老舍感到陌生的北京。假如老捨得知人們不得不從「您好,謝謝、對不起」的訓練中開始文明的起步時,一定會感到驚奇和困惑。他不會知道也不會明白,十年中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人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人們的道德、古都的文化,怎麼會變得如此支離破碎?
老舍怎麼成了革命的衝擊對象
老舍絕對不可能預料到自己居然會成為一場革命的衝擊對象,並承受從未經歷過的屈辱與痛苦。
他被公認為新時代的「創作標兵」,他的筆為一個嶄新的時代而揮舞。一個如此出色地活躍在文壇的作家,應該說最有資格避免悲劇的降臨。
毛澤東接見老舍和梅蘭芳。
老舍在從美國歸來不久,就率先成功創作出反映北京新變化歌頌新時代的話劇《龍鬚溝》,因而受到毛澤東等領導人的親切接見;他響應羅瑞卿的號召,根據真人真事創作了配合肅反的諷刺喜劇《西望長安》;他在大躍進的鼓舞下,創作出《全家福》和《女店員》……還有諸多的急就章。短文也好,快板也好,詩歌也好,都是他手中隨時可以派上用場的工具。他積極地配合著大大小小的節日或者會議、活動,從而,在不少報刊的編輯看來,他是有求必應的好作者。還沒有別的作家能夠像他那樣活躍,像他那樣熱情持久。
有的作家還記得,好多年裡,每當五一、十一在天安門前舉行慶祝遊行時,總有兩三個人作為領隊,興奮地走在文藝界的萬人方陣前列。他們中間一直有老舍。在那些日子裡,他無疑是一個典範,一面旗幟,他標誌著一個舊時代的文人,能夠成功地行進在新時代的大軍之中。
從不願意修改已經發表的作品的老舍,後來親自動手修改起《駱駝祥子》了。
在一九五五年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駱駝祥子》上,舊版中的第二十三章後半部分與第二十四章的全部,都被刪去。在這一章半里,老舍本來是集中寫祥子的墮落,刪去了這一章半,實際上改變了祥子的結局。而且,他當年說結尾過於匆忙,本應再多寫幾段,但這次修改,不僅改變了自己所說的從不願意修改作品的習慣,而且不是增加篇幅使其更加完整,反而是將最後一章半刪除。
純粹文學創作意義上的那個自由自在的老舍改變了。總是將生活中的人與事放在首位的老舍也改變了。
那個自由自在的老舍改變了。
老舍真誠地願意走在時代的前列。
不過,老北京才是老舍真正的文學之根,創作之魂。
是根,是魂,它才可以像一條從沒有枯竭的泉水,默默地在老舍的心底流動著,為他激發靈感,為他輸送著語言的鮮活和形象的生動,使他在一日日的急就和應酬的情形下,仍然沒有失去文學的活力。這便是老舍的可愛和可貴之處。或者說,是他生存狀態的另一面,最終決定了他在逐漸改變自己的時候,仍然能夠寫出《茶館》和《正紅旗下》這樣一些堪稱《駱駝祥子》後又一個藝術高峰的作品。
可以想見,當老舍腦子裡活躍著自童年起就熟悉的老北京的形形色色人物時,他便真正進入了自由自在得心應手的藝術境界。彷彿一切都早已活在他的心中,聲音、味道、畫面,都無須苦苦搜尋,便涌到了筆端。在這樣的狀態下,他的《茶館》,才能成為世紀的風俗畫與藝術瑰寶。其實,即便在創作《龍鬚溝》這樣一些劇作時,對老北京的人與事描寫,依然是作品中最為閃光的地方。
文學從來就是這樣,只有自己真正熟悉的東西,只有自己放進了全部情感的東西,你才能出色地描繪出來。外在的東西也許一時熱鬧非凡,甚至能夠贏得遠比應該得到的多得多的喝彩和榮耀。但如果沒有深深的根,沒有魂,它最終只能是過眼煙雲,甚至僅僅因為曾經曇花一現才引起人們的注意,才不時被人提及。
老舍當年為黃永玉創作的齊白石木刻肖像題字。文革後,黃永玉回贈老舍夫人胡潔青並題詞,可謂一段佳話。
令人感到驚奇的是,似乎矛盾的兩面,居然能夠並存於老舍一個人身上。許多他的同時代作家,譬如茅盾、巴金、 曹禺、沈從文、田漢等人,如果表示出與舊我告別,就儘可能地將以往的影子全然抹去,然後,以嶄新的姿態開始走進新的陌生的生活,並盡量去適應它,反映它。老舍有些出人意料。他既能毫不遜色地配合政策,涉足自己不熟悉的領域,做一名創作標兵,又能不時沉浸在過去生活的影子中,寫自己熟悉的生活,從中挖掘出藝術瑰寶。
這大概便是老舍的天賦,或者說是在老北京文化的熏陶下,他的性格具有了調和一切保持平衡的能力。我們看到,在任何時候任何情形下,社會與個人,政治與藝術,熱情與冷靜,不管那一方面,在他那裡都不會是脫韁的野馬。他彷彿是一位出色的導演,能夠讓每一個角色在最適合自己的時候出場,表演,退場。
別的人無法擁有他這種能力。
他成功地完成了一種調和,一種平衡。於調和與平衡中保持了文學生命的延續。
善良、正直,常在心中
幾年前,在寫一本關於沈從文和丁玲的書時,我讀到丁玲對老舍的一段回憶。一個文人的正直和善良,從此開始令我景仰,令我難以忘懷。
在1960年召開第三次作家代表大會時,丁玲已經身處逆境在北大荒接受勞動改造。不過,仍是中國作協理事的她,還是榮幸地被邀請到京與會。離開文壇僅僅幾年,可對她來說,卻彷彿有隔世之感。昔日的榮耀不再重現。她出現在會場上,多麼希望和久別的同行們握手、擁抱,然而,她被冷落在一旁。人們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她的出現。她有些失望和沮喪。正在這時,老舍走到她的面前,與她握手,問上一句:「怎麼樣?還好吧?」
老舍夫婦聯袂為著名舞台藝術家于是之繪畫題詞。
並非過多的問候,只是簡單一句寒暄,卻令丁玲終身難忘。她得到一種被理解被關心的滿足。因為她深知,這在當時稱得上一次難能可貴的舉動。這需要正直、善良和寬厚,也需要一種勇氣。
人其實不需要過多的表白,在世態炎涼的時候,一個類似於老舍這種與眾不同的舉動,便能將人的善良凸現出來。正因為如此,對他我總是懷著欽佩和敬意。
一次到廣州看望黃秋耘先生,主要是和他談周揚。但談話中,他也以充滿敬意的口吻談到了老舍。就在1960年召開第三次作家代表大會之前,黃秋耘幫老舍起草一份報告。一天,老捨去逛隆福寺的舊書攤,很高興地拿著一幅畫回來。黃秋耘記得這是一個老畫家送給吳祖光的一幅潑墨山水畫。當時吳祖光已經到北大荒勞動改造。老舍說:「這可是祖光心愛之物啊!他下去以後,家裡恐怕有點繩床瓦灶的景況了。不然,不會把人家送的畫拿出來變賣。將來要是祖光能活著回來,我把這畫還他,該多好!」
老舍與胡潔青新婚時合影。
黃秋耘的印象中,當時老舍的眼眶微微發紅,但他又突然止住話頭,沉默了。黃秋耘看出了他的顧慮,就說:「請您放心,在您家裡看到的,聽到的,我都不會對人透一星半點兒。」於是,老舍才恢復了平日的幽默:「對,對!這不足為外人道也!」時間久遠,許多事情黃秋耘已經不再想起,但老舍的這一俠義之舉牢牢地印在他的記憶中。
黃秋耘回憶的這件事,後來從吳祖光先生那裡得到了證實。老舍購買回來的這幅畫,是齊白石老人送給他和新鳳霞的。一次吳祖光從北大荒回到北京,在王府井大街偶然遇到老舍,老舍便熱情地將他帶到家裡,把畫還給他,並說要不是經濟條件有限,他本應將他們所有散失的字畫都賣回來。可以想見,備受冷落的吳祖光此時此刻的心情。對於他,這當然是終身難忘的一幕。
吳祖光(右)與黃永玉合影。
在知道老舍這樣一些事情之後,我開始明白,老舍為何在同時代文人中間具有感召力,令人們永遠懷念他。他雖不是叱吒風雲的英雄,但他所表現出來的一個老北京人的細緻、周到、善良和正直,卻能給予朋友以溫暖和信賴,而這,在風雲變幻的歲月里則是最為珍貴的。
這便是老舍。一方面,他在歷次政治運動中沒有落後過,他的身份,總是免不了積極表態,甚至發表符合要求的批判文章,即便被批判者可能是他曾經深知的友人,他也沒有別的選擇。可是,表面上的批判,並不代表他的內心。於是,另一方面,在不同場合他又表現出他的與眾不同。他依然保持一種友善,在可能的情況下,他還會伸出援助的手。
在這樣的時候,政治讓位於人情世故,讓位於根深蒂固的做人的原則。
老舍還是老舍,沒有失去本色,沒有割斷傳統的根。
孔廟裡的紅色風暴
一九六六年八月二十三日在北京文廟的遭遇,應該說是老舍一生中感覺最突然最不可思議最難以承受的。他的性格,他的處世哲學,乃至他的信念,突然間受到前所未有過的考驗與摧毀。
在一群紅衛兵的押解下,他和二十多位作家藝術家,被拉到國子監街文廟大院里,讓他們在大成門前的空地上,時而下跪,時而圍著燃燒的戲裝和書堆跳「牛鬼蛇神舞」。
老舍家庭合影。
這是文廟,曾經被讀書人視為神聖的殿堂;這是北京,是老舍全身心熱愛的地方;這是二十世紀,被公認是現代文明發展的新世紀。可是,就是在這樣的時刻在這樣的地點,老舍被掛上黑牌,受到生平第一次的侮辱、毒打。他流血了,伴隨著血滴和汗珠的是書籍焚燒飄飛的灰燼。他平生描繪過多少生活場景,可他似乎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更無從預料自己竟然成為這個場面中一個引人注目的人物。
他的確沒有意想到會是這樣一個局面。頭一天他接到開會通知便從醫院回到家中。他本來可以託辭留在醫院,但正在風起雲湧的運動,使他無法安穩地留在病房裡。多年的慣性驅動下,他不能忘卻作為北京市文聯領導人的責任,歷次運動中從來沒有落後過的他,這一次同樣不能被認為消極、淡漠。他回到家中,早上穿得整整齊齊,拿上準備好的發言稿,如同以往去主持會議一樣走出家門。
老舍是一位對新時代懷著滿腔熱誠的作家,一位總是願意將自己融入現實生活的人。多年的忠誠,多年的熱情,已經使他能夠在一次次出現的新情況下保持自我的安穩和平衡。也許仍有獨立的見解,也許仍然於內心深處保持著對生活的複雜感受,但這些,並不會影響到他與上面的政策和號召保持一致,因為他相信領袖超過相信自己。
然而,這個世界變了。北京已經變得面目全非。
八月十九日是瘋狂的開端。
這些日子裡,整個北京已經陷入了狂熱之中。僅僅幾天前,八月十八日「慶祝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大會」在天安門廣場召開,百萬紅衛兵第一次受到偉大領袖的接見。林彪在大會發表重要講話,濃濃的火藥味頓時充斥整個古都。
北京真正是在一夜之間完全變了。八月十九日是瘋狂的開端。「我們要求在最短的時間內改掉港式衣裙,剃去怪式發樣,燒毀黃色書刊和下流照片。牛仔褲可以改成短褲,餘下部分可以做補丁。火箭鞋可以削平,改為涼鞋,高跟鞋改為平底鞋。壞書壞照片作廢品處理……」這不是諷刺小說的調侃,而是出自這一天出現在北京大街小巷的第一份紅衛兵傳單《向舊世界宣戰》。就在這一天,三十多萬紅衛兵衝上了街頭,開始了他們所認為的「破四舊」的壯舉。
老舍所熟悉的一些地方在狂風暴雨中喘息。
掛了七十多年的「全聚德」招牌,被砸得稀爛,換上由紅衛兵寫好的「北京烤鴨店」的木牌,而掛在店裡的山水字畫全部被撕毀;「榮寶齋」的牌匾被「門市部」之類的字樣蓋住,《砸碎「榮寶齋」》的大字報張貼在原來展覽藝術珍品的櫥窗上;百年字型大小瑞蚨祥綢布店內所有字畫、契約、宮燈、畫屏,都被毀壞……
素來溫文爾雅、幽默平和而著稱的北京話,忽然間也改變了原有的形態。紅衛兵小將們開始毫不顧忌地滿嘴粗話,「他媽的」、「老子」、「小子」、「狗崽子」等等,在他們看來,彷彿惟有此才能表現他們的革命性,才能標誌著與傳統文化的決裂。
此刻的北京,當然不再是老舍所熱愛的那個北京。同樣,此刻的北京,也不再可能接納老舍。
文化大革命批鬥場面。
但是,住在醫院裡的老舍似乎對這些沒有預感,或者說,他沒有做好準備來面對即將降臨於自己的衝擊。當他那天走到會場時,他才發現人們的眼神已經與以往大大不同。當他被掛上了黑牌時,當紅衛兵將他和同行們押解到太廟時,當他看到火焰無情地吞噬書籍時,當他受到呵斥和毒打時,他才開始明白,今天真的與過去大不一樣了。
何曾經歷過這樣的場面,何曾受過這樣的侮辱。
老舍可以忍受許多別人難以接受的東西,可以真誠地改變自己早年的某些稟性,但人格的侮辱,對於將名聲和面子視為生命的這個老北京來說,無論如何也是無法承受的。他似乎溫和,似乎蒼老,但在邪惡和無知面前,他依然有他做人的傲氣在。於是,當下午被接回市文聯後又受到紅衛兵的鞭打時,他憤然將掛在頸上的黑牌子扔到地上。
在憤然扔掉黑牌之前,老舍在想些什麼呢?
在那一時刻,老舍的目光一定充滿著困惑與憤慨。
五十年代初的老舍與胡風,很快胡風被打成反革命。
他不理解,他曾經熱愛的北京,他曾經為之描繪為之謳歌的北京人,居然會野獸一般向他撲來。這座城市昔日的溫文爾雅昔日的彬彬有禮,彷彿剎那間蕩然無存。他不理解,人的眼睛裡怎麼會閃爍著那麼多的仇視和兇殘?從人性的角度,從傳統的角度,都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
在那個炎熱的日子裡,老舍面對的便是這樣一個無法預料也無法躲避的厄運,他對文化的愛,對北京和祖國的愛,他的所有信念和情感,都在烈火中焚燒著。北京和中國,將在很長時間裡,不得不吞咽那場風暴中種下的苦果。
一直願意跟上時代的老舍,最終仍然沒有跟上一個特殊的年代。
他被掛上了批鬥的黑牌,受到人格的侮辱。難道歲歲年年所作的一切不能證明自己的進步和清白?難道過去獲得榮譽、榮耀轉眼間就是夢中泡影?當他在紅衛兵面前扔掉掛在脖子上的那塊黑牌時,他也就把一個個疑問、質問擲到了地上,讓它們發出無聲然而卻又能在天地間久久不會消失的迴響。
最後一天如此漫長
一九六六年八月二十四日,一定是老舍一生中最漫長的一天。
頭一天他的憤然反擊受到更為嚴厲的對待。人們以「現行反革命」的罪名將他送到附近的派出所,尾隨而來的紅衛兵,又輪番地毒打他到深夜,直到凌晨,才允許家屬把他接回家。
他是以何種心情度過那個夜晚的我們已無法知道。我們也不知道,他最初決定走出家門時,是否就確定要到太平湖尋找歸宿。一切,一切,都再也無從知道。我們知道的僅僅是,他讓家裡的人都走了,甚至妻子也被他說服到單位去參加運動。他不願意家人因為自己而遭受新的打擊。在走出家門時,他手裡拿著一副手杖,還有一卷親自抄寫的毛澤東那首著名詩詞《詠梅》。
「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 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老舍為什麼選中帶這首詩詞,在身處那樣一種處境時,他會以何種心緒來品味詩詞的意境,如今永遠是個謎。
就這樣,帶著昨天留下的累累傷痕,帶著昨天承受的人格侮辱和巨大壓力,老舍走出了家門。最後一次出門,再也沒有回來。
太平湖公園的看門人注意到了這樣一個老人的來臨。他回憶說這個老人在公園這裡一個人坐了一整天,由上午到晚上,整整一天,幾乎沒有動過。他估計,悲劇是發生在午夜。
靜坐湖邊,動也不動,石雕一般。
老舍晚年最後的留影之一。
可以相信,當萬念俱灰毅然投入湖中之前,老舍的內心,顯然會是前所未有的激烈。太多值得回想的往事,太多值得咀嚼的人生體味,但,我猜想,更多的是困惑,是自省。甚至會有對自我的否定,有深深的自責。
這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革命。所有傳統文化的精華,書也好,文人也好,為什麼都將成為必須清除的歷史垃圾,如同焚燒的書一樣化為灰燼? 為什麼社會的道德規範人的尊嚴,一夜之間會變得全無價值?為什麼人的獸性會成為社會的主導?
更使他痛苦的還是自己。為什麼自己曾經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付諸東流?為什麼自己如此真誠如此勤奮仍不能避免這樣的命運?為什麼偌大一個北京,容納不下他這樣一個從無害人之心的普普通通的文人?
我們已不可能描述老舍當時的全部心情。但我寧願相信,他也在深深地自責,他有許許多多的內疚和懊悔。他會後悔失去了過多的自我;他會後悔在歷次運動中,寫下過那麼多批判同行的文章;他會後悔沒有更多地關心陷入逆境的朋友;他會後悔沒有寫出更多的如同《茶館》一樣的作品。這樣的推測並非是我的一廂情願,而是符合老舍正直、善良的性格本身的邏輯發展。
文革結束後的老舍追悼會,鄧小平李先念敬獻花圈。
他最終走出了生的困境。他不願意再蒙受新的屈辱,也不願意因為自己而牽連家人。他看不到前景,無法預測未來的發展,在這樣的情形下,也許死對於他才是最好的、唯一的選擇。老舍,曾經給予過人們多少安慰和溫暖,可在他最需要安慰和溫暖的時候,卻無從獲得。
濃重的夜色里,沒有人發現老舍做出最後選擇。
兒子舒乙第二天看到的是已經告別人間的老舍。他描述說:父親頭朝西,腳朝東,仰天而躺,頭挨著青草和小土路。他沒有穿外衣制服,腳上是一雙千層底的布鞋,沒有什麼泥土,他的肚子里沒有水,經過一整天的日晒,衣服鞋襪早已幹了。他沒戴眼鏡,眼睛是浮腫的。貼身的衣褲已很凌亂,顯然受過法醫的檢驗和擺布。他的頭上,脖子上,胸口上,手臂上,有已經干固的大塊血斑,還有大片大片的青紫色的瘀血。他遍體鱗傷。
老舍著作一覽。
老舍把屈辱、困惑、自責、痛苦留給了自己,也把一個悲劇留給了歷史,留給了不斷關注它解說它的後人。
我在幾年前,採訪訪問北京的一個日本作家代表團。在一個場合,見到了日本著名作家水上勉。最初知道他的名字,是在讀巴金那篇《懷念老舍》的文章時。從巴老的文章里我得知在老捨去世之後,水上勉可能是世界上最早發表文章表示懷念的人。
在得知老舍不幸去世的消息後,水上勉在一九六七年寫下了散文《蟋蟀罐》(又譯《蟋蟀葫蘆》)。他記述老舍訪問日本時到他家坐客,交談中他告訴老舍說,他在一個朋友那裡看過一隻木製的罐子,說是從中國的舊貨攤買回來的,是養蟋蟀用的。老舍當即答應他,假如他到中國去,可以帶他到舊貨商店去找。令他難忘的是,老舍還答應陪他參觀六祖慧能大師的東禪寺。他把老舍的許諾看作一個美妙的夢。但這一切,只能成為永遠無法實現的夢了。而老舍留給他的深刻印象,因這美夢的破滅,顯得尤為珍貴。
訪問日本期間的老舍。此時他與水上勉見面。
見到水上勉的那天,人很多,我沒有向他提出過多問題,後來也沒有機會深談。現在想來,我其實應該詳細問問他當年聽到老捨去世消息後的心情,從他那裡了解,日本文化界是如何看待老舍,如何理解老舍。或者,如果有可能,話題可以更深入一些,他們當時和後來,是如何看待中國的文革的演進,如何看待文革發生的種種今天看來難以置信的事情。
水上勉那次送給我一本他的近作。這是一本長篇小說,我不懂日文,但我喜歡它的裝幀,所以,一段時間裡,它總是擺放在書架的醒目位置上。為寫這篇文章,我重新找到了早已翻譯成中文的《蟋蟀罐》,又一次為一位日本作家對老舍的深情懷念而感動。這只是一篇很短的散文,可是字裡行間流溢溫情、傷感。儘管他與老舍只有一次見面,可他比文革中的中國人更能認識到老舍的價值,他為中國失去一個老舍而婉惜。
「最近,風聞老舍先生已經去世,這簡直不能相信,難道我再也見不到老舍先生了嗎?」
讀這樣的字句,我彷彿聽到了遙遠的地方傳來的一個焦慮而急促的聲音。聲音顯得有些蒼涼。這種蒼涼,一直到今天依然沒有散去。
文章轉載獲得公眾號「六根」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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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故事,每個人,都如鹽般微小而珍貴
【其他回答說的很認真,但是沒戳中要點。我來說說吧,對於這個事情我也很難受。】
我不同意說作家、畫家是很容易自殺的群體的論點。我們很堅強,我們無時無刻不在挑戰自己精神上的承重巔峰,我們是勇敢的。只要我們還是我們,沒有因為生理或者精神上的病症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我們永遠都是最勇敢的,最勇往直前的,敢於和命運作野蠻搏鬥的。
老舍的死亡,最大的原因在於他去世前的時間,沒有得到很好地修養。簡單點兒說,他很疲勞,導致精神上開始不穩定起來。不斷的批鬥,不讓睡覺,一斗就是很長時間,一直站著。體力和心力上的透支都很大,更別提他是一個老人。
我寫稿子經常通宵,因為夜裡最安靜,最沒人打擾我。到了白天,外面又是車水馬龍,又有很多人打擾你。但是靈感這種東西是不跟你的節奏走的,他來了,你就趁他在,多寫點兒東西,他走了,你無可奈何的成為了一個凡人,無法思如泉湧。
於是,在靈感來的時候我就一直寫,不睡覺,不休息,不吃飯,極端的時候可以達到48小時不睡覺。那是一種怎樣的體驗?很容易感動,很容易流淚,容易被驚嚇,沒錯,這都是身體無法承受的表現。而寫作是需要感性與理性都超常發揮的事情,身體的疲勞導致精神上的不穩定,於是感性往往容易大於理性。理性在這種時候往往都撐不住了快。
抑鬱是怎麼來的?就是這麼來的,身體上導致失眠,於是精神趨於不穩定,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感性的人,容易把生活中的不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擴大化,於是自殺也不足為怪。
如果老舍先生能得到足夠的休息,我相信他會安然度過文革。
但是,他得不到足夠的休息,半夜回家,家人還不讓進門。外人的背叛對於偉大的人來說往往不足掛齒,但至親至愛的人背叛,就連最為睿智的人,都會十分難受。
至親至愛之人不理解自己+身體撐不住精神不穩定=我們過早的失去了這個文學巨匠。
後來,我們又失去了王小波。
之所以尊重漢文化,是因為我這個蒙古人看到了漢語言文學當中令人心甘情願拜服的東西。你們再怎麼強調征服外族,首先得保護好自己的瑰寶。因為只有類似王小波、老舍這樣的人,才能用你們的文化實力來讓我們產生尊重。
人性中的偉大與崇高與音樂一樣,是跨民族跨文化共同於人類世界的。誰能證明漢民族還沒有腐敗徹底?老舍這個滿族人靠漢語言的作品做到了這個事情。
謹以此文,表達我對老舍先生的無限敬意。歷史上有哪些「文人相輕」的段子? - 牛繼業的回答
1949年,喬治·奧威爾發表了驚世駭俗的《1984》。
1950年,老舍從美國歸來後提到這本書,嘲諷道:最近一個英國人寫了一本《1958年的英國》(連書名都記錯了)那麼一本小說,這是描寫英國共產化了以後的情形的。……那時候,是一點自由也沒有的。你在家裡寫日記,都能用無線電給探查出來。一個人要反抗,給捉去弄死了。全書就是充滿了這樣的驚險的幻想。然而大賣,全書充滿了陰森的謠言,所謂哲學家羅素(Bertrand Russell)還給寫了序文。這是美國的文化的一例。變態的恐怖心理造成的反動。
嗯,一黑黑倆,捎帶連羅素也一起給鄙視了。
16年後,老舍投太平湖自殺,以自己的死驗證了《1984》。
=================================PS: 出自黃裳《過去的足跡》中《老舍在北京》一文。還有,動不動就問出處要來源的伸手黨你們不會用百度么?你們真想知道來源出處為什麼不百度一下呢?答各種歷史類話題被伸手黨要出處要怕了,每一處最簡單的史實都要解釋一遍,原諒我不寫出處,我真不是在寫論文。
我想寫一部最悲的悲劇,裡面充滿了無恥的笑聲……
「我愛國!可誰愛我呀?」——《茶館》
老舍不死,活到82年發現當年打他的那些人全都被下文平反成了文革被迫害的人了,估計會再死一次吧·····
題主肯定沒有看過一本神書《戰鼓集》初版。
這本書絕版多年,書名是郭沫若題的,收集了老舍,巴金,曹禺,周作人等文學大家在57年反右運動批判右派的文章。
我只想說,他們都是普通人,在政治面前隨風擺動的草!很多東西並不是百度他的經歷就能知道的,更多的情況要看別人側面描述他的文章。
老捨實際上除了少年時期之外,他的一生都是一帆風順的,幾乎沒受過什麼挫折。
很多人覺得老舍是中國傳統文人代表,但是實際上他是非常「西洋」的,他留英赴美,西方哪個國家沒去過。
他脾氣非常大,去蘇聯開會,茶葉泡了一遍被服務員倒了,他直接破口大罵「他媽的」。
他一生經歷的苦難很少,軍閥戰爭時期他在英國,回國後也是勸學專員、校長之類的高職。抗戰的描述很大部分源於他的藝術加工和想像,他一直在重慶。內戰時期他在美國,很多的作品他純粹是藝術加工。
他並不是一個紀實學者,他的文章不能當做他的經歷看。
實際上我覺得他有些像高爾基,建國之後,他的生活是非常壕奢的,汪曾祺等人對他多有描述。他難以接受這種落差,如同傅雷一般。
補充:
有人說老舍之死是他家裡逼死的,我想問問老舍抗戰之後一個人跑到青島重慶,把胡玉貞先生和舒乙這些老弱婦孺留在北平,自己和女大學生做愛遊冶,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是不是對的。泥人還有三分土性,這也算老舍的一報,並不能把罪惡放到胡絜青和舒乙身上。
本文摘自《老舍之死口述實錄》,傅光明、鄭實 著, 復旦大學出版社出版
傅光明:您記得老舍先生當時是以一種什麼心情來參加「文化大革命」的?
胡絜青:老舍覺得「文化大革命」是沾著「文化」兩字。最先的時候一直也沒有找他,然後在對過兒—全國文聯,他打了兩次電話,人家都沒給他回信。到後來他就給北京文聯打。文聯那時已經進入解放軍,知道解放軍嗎?解放軍那時候就是一種誤會,「啊,你出來了,我們歡迎你」。這樣呢,第二天來車接他,就去了。去了之後,正斗蕭軍,沒完沒了地斗蕭軍,他就在旁邊聽著,聽回來我就問,這是斗什麼?他跟我說,不是按照文藝,竟說他家裡頭的婚姻事務、愛情,唉呀,沒完沒了,都是小事情。天又特熱,後來解放軍就說:你呀,改天來聽,下午他們都要寫大字報,你也甭寫,就回去得了。沒想到回來之後呢,自己吐血,吐了一痰桶血,我就害怕了,就直接給送到北京醫院去了。我去看他,他問我現在怎麼樣了,我說形勢越來越擴大,把「四條漢子」已經揪出來了,讓他們穿上大坎肩兒,上頭呢是白字。老舍聽見就一直皺著眉頭,沒等著我讓他回來,大夫也沒答應他回來,他自己就在7月31日回來了,他說在這期間正開國務會議,國務會議時還是要去。
傅光明:老舍先生回家以後,跟您說過些什麼嗎?
胡絜青:說為什麼寫話劇呢?因為不管認識字不認識字,對新社會、新事物,他一目了然,完全立體地看。所以就拚命來寫現在的東西,我想我沒有什麼問題。因為那時候已經知道了,在清河已經把學校的教授和中央直系的700多人拉到清河,沒有老舍。在北京飯店圈著五六百人,也沒有老舍。老舍說沒有我,我也有必要參加,完了之後,我知道「文化大革命」怎麼回事,我好寫。後來,他也沒聽我的話,二十幾號他又去了,正趕上文聯有壞分子挑撥說,把牛鬼蛇神都戴上牌子,上國子監去燒戲行頭。因為他是算陪綁的,他在緊後面這一排,前一排是戲劇武把子這一班,正在後院住,他們整個出來,就拿十八般武器呀,把人打了,緊後頭一個女孩拿了一把寶劍在後面,把老舍腦袋劈了,就流血了。之後,還要繼續帶到文聯去,牛鬼蛇神都得斗。到了中午,他已經回不來了,就打電話告訴我,現在還有事情沒完,不能回來吃飯了。到了晚上,說要繼續開會,我不能回來了。等到夜裡11點多鐘,一個不認識的人給我打電話,說你儘快來吧,把老舍接回去。我問去哪接?上西單牌樓。他也不說西單牌樓在哪兒。
我一看情形非常不好,公共汽車也沒有了,無軌電車也沒有了,我就順著王府井大街一直走,碰著一輛三輪車,蹬車的是個老先生,我跟他說,現在有一個老先生在西城開會,沒有車,回不來了,我去接他。他很瘦,你的車上可以坐兩個人,我摟著他就能回來。老頭同意了,可我怎麼找也找不著老舍。後來去了派出所,紅衛兵還把得挺嚴的,但派出所民警好多都認識我,因為我以前做過陪審員。他們說,您先等一等,我們先打電話給文聯。等到一點多鐘以後了,才說可以回來了。
我始終就沒見著老舍在哪兒。我就坐在一進門的一個長凳子上,裡面有個小套間,然後他們就說,您可以把老舍接回去了。我進去之後,看見老舍在一個空桌子上拄著腦袋,頭上用白綢子蒙著,全是血。見著我,我說,我來接你。他就使勁攥著我手。我就攙著他出來。我坐在三輪車上頭,讓他坐在下頭。我摟著他,才回去的。
回去之後,我就怕出意外,他的卧室和書房是一個套間,我把剪子、小裁紙刀什麼的都拿開。老舍說,你睡你的,我該休息了。一句話也沒說。第二天早上我拿著棉花,把他頭上的白布打開擦血,擦身上的血。他把衣服換了之後,說還得繼續去單位。我說,你無論如何不能去了,你在家好好休息。他說,不行,我還得去。這事情我得說清楚了。我要跟他去,他說,你有你的工作,你的畫院也有「文化大革命」。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說得很堅決,要單獨去。沒想到,我剛出去沒有五分鐘,他就夾著一個包兒,跟舒乙的小女孩,才四歲,說,爺爺要出去了,再見!跟她握握手,就出去了。然後就再沒見。
後來夜裡11點鐘,也是一個陌生人給我打電話說,現在沒有公共汽車了,你趕快上太平湖。我一聽,知道不好了,就拿著工作證、戶口本、錢,坐著無軌車,到太平湖。這是一個不收錢的野的公園,沒有框,什麼也沒有,我就摸著黑進去,也沒有燈,走了一半,有個燈光,一問呢,是養魚場一個老頭。我問他,是不是有人在這兒投河了?他說,白天,有一個老頭,以為是退休的呢,他坐在椅子上不動,拿著毛主席詩詞一直念了一天。到了晚上之後,沒人了,他自己投河了。投河的時候可能是兩隻腿站在岸上,頭浸下去了。
這個養魚的老頭帶著我過了一座小橋,他的衣服掛在矮的樹棵子上了。看地上,是一個席子,露著兩隻腳,沒看見頭,兩隻鞋是同升和千層底的布鞋,鞋底子完全是白的,襪子也是白的。我在那兒借的電話,找文聯,對方說讓我等著,待會兒來車。後來來了四個杠夫,一個透明的玻璃棺材。老舍的肚子里沒水,鼻子有血。我跟著汽車到八寶山。到了那裡,已經夜裡一點鐘了。
凡是投水的人,一概沒有骨灰,我說那就是骨灰獻給天地了。簽完字,我從那兒走回家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五點鐘。一個人由八寶山自己走回家來的。
8月23日那天,他被打得很厲害。後來聽說是在文聯,他們讓他跪在兩層磚上,由上頭給打到地下,受苦受得很厲害。我知道之後,在院子里吐水,什麼也吃不了。可巧二十六中的學生到這兒來接收,有個學生說,老舍已經故去了,是非自有明白。可能是高三或是高二的學生,非常明白,說,你不能跟老舍一樣去死。因為你還有兒女,後事不能這樣完。我們不能在這兒看著,你什麼時候有情況隨時打電話,電話不拆。我們知道了就來。你無論如何,上廚房自己做點面,吃完之後,我們看著你睡覺,然後我們再走。讓我們來破「四舊」,我們也不懂。什麼是「四舊」你自己看。
傅光明:去太平湖是舒乙陪您去的嗎?
胡絜青:先是給舒乙打的電話。舒乙去了之後繞了半天等著。我因為是夜裡一點鐘才去的,他找不著我,他就回家了,兩人沒碰頭。可能倘若有他,骨灰不至於就沒了。
傅光明:就是說是您一個人送老舍先生的遺體去的八寶山?
胡絜青:因為那天我家還有一個看門的老頭兒,讓他陪著我去的,一直跟著我。八寶山那時候死人特別多。1978年給老舍平反時,在八寶山非常轟動,八寶山裡面都是人,滿滿的,大街上人也非常多。好多人都說,老舍一直是愛國的。鄧大姐在沒有正式紀念的時候,先半點鐘來了,把我叫到休息室,當場跟我說,你真堅強呀,讓你兒女跟你學。倘若要是沒有打倒「四人幫」,你、我都活不了。這是鄧大姐親口跟我說的。
傅光明:老捨去世前一天,從文聯回家以後沒跟您說過什麼嗎?
胡絜青:什麼也沒說,他自己覺得那五百多人沒有他,七百多人也沒有他。全國文聯斗田漢、夏衍,也沒他,所以他才給文聯打電話要去。不想一去就那麼樣兒了。……回來之後,老舍跟我說,我希望把我的委屈說說,你寫,寫完之後讓人給寄了去。那時只能寄。我兒子把我寫的這個貼在身上,那時都夜裡三點鐘了,總理已經睡了,秘書接進去了,說,老舍已經沒有了,你安心等待我們把老舍找著。特意給我打來電話。那時候還不知道老舍死,就知道他第二天失蹤了。跟我要人,文聯來的人所有的牆都敲敲打打。上頭有一個窟窿,還爬上去看看老舍是不是藏裡頭了。……
傅光明:您是說是您一人送老捨去八寶山的?
胡絜青:是我自己跟著棺材走的。
傅光明:老舍那天回家後,您看沒看出他當時的狀態很不好?
胡絜青:他很少在家裡說家長里短。第二天早上我特意讓老楊買了焦圈,買了燒餅,熬的粥,他一點都沒吃。他告訴我說,你有你的工作,我有我的工作,我們兩人不要摻和,我上我的機關,你上你的機關。我就傻子似地聽他這個了。要是多留一個心眼,他出去我跟著,興許就不會出事了。
傅光明:您幫他擦傷口時,他有沒有說什麼?
胡絜青:沒辦法,那時候統戰部都打爛了。
傅光明:老舍讓您寫個東西交給總理,那時候說什麼了嗎?
胡絜青:他讓我拿筆,他寫完了之後,就睡覺了。他在他的屋睡,我在我的屋睡。
傅光明:是老舍先生自己寫的?
胡絜青:他說的,我寫的。我寫完之後,讓我兒子、我二女兒一直跟著到那兒見總理。總理那時已經睡覺了,秘書說他傳達。第二天就說,總理知道了,老舍務必找到。
傅光明:當時老舍說您寫的那個東西現在還能回憶起來嗎?
胡絜青:他讓我寫的就是:我由舊社會受苦受難,我寫小說不算一回事。解放後解放軍和毛主席、周總理又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我一定要報答黨的恩情,我一定要把新社會一切事情告訴大家。就這麼寫的。文章已經不在了,已經拿到總理那兒去了,要不鄧大姐一見面就說我堅強,熬過來真不容易。
傅光明:老舍回家時沒跟您講文聯挨斗挨打的事?或者對運動的看法?
胡絜青:他什麼也不說。在我剛結婚時,第二天早上他就告訴我說,凡是你看我坐在那裡抽煙,你別跟我搭話,我不是跟你鬧彆扭,是我正在想小說呢。由那時起,凡是他自己上屋裡去,我都不干擾他。兒女們也知道,也不上他屋裡干擾。有時他需要什麼東西,買襪子啦,買小襯衫啦,買大衣,寫一張條兒給我。我整個就是他的買辦。就這麼個情形,很少說話。
傅光明:他當時有沒有委屈、憤怒、不滿的表示?
胡絜青:沒有,他當時攥著我的手,哆嗦得很厲害。據別人說在國子監挨打時,臉色——那種氣憤的樣子有人看出來,情況不好。說臉色煞白,那種不服的樣子看得出來,他們就說這老先生看情形不好。從派出所回來時,我當時穿了一件大衣,我把大衣脫下來給他穿上,我自己穿一個小褂。我怕他摔下來,就摟著他。
周總理說話從不強加於人,不發號施令。老舍對周總理的話完全理解,他也十分尊重周總理,就說,謝謝總理的關心,我聽黨的,聽總理的。所以,當周總理聽說老捨出事後,當著他身邊工作人員的面,跺著腳說,把老舍先生弄到這步田地,叫我怎麼向國際社會交待啊!
那天老舍被打得皮開肉綻之後,已經站不起來,有人怕當場被打死,就把他拖到附近一個派出所。幾個紅衛兵聽說他是「反革命」,馬上又衝進屋內你踢一腳,他踹幾下。
我知道消息已經是晚上了,忙奔到那個小派出所,在門口等了許久,才讓我進旁邊的小屋。一進門就見到他滿臉是血,躺在地上,眼睛緊緊閉著。我走到他跟前,俯下身,拉著他的手,把他輕輕扶坐起來。這時,他兩隻手才緊緊地抓著我的手,久久沒有鬆開。我倆誰也沒說一句話。當時,找不到車輛,我也背不動他,就在街上到處找,找了好久,才找到了一輛平板人力三輪車。我就上前求人家,請您行個好吧,我們有一位年歲大的老頭受了傷,請您幫個忙,把他送回家去。那位同志終於被我說得感動了,我倆才坐上他的車回了家。
回家後,老舍不吃不喝,光坐著發愣,我用棉花輕輕幫他擦去臉上、身上的血,幫他換了衣裳,讓他躺下休息,在那百思不得其解的恐怖中度過了一個難眠的黑夜。
第二天,老舍仍然沒有吃東西,我知道他的脾氣倔,就對他說,今天我倆都不出去吧!他瞪了我一眼說,為什麼不出去呢?我們真是反革命、特務?不敢見群眾了?我拗不過他,只好默默地把他房間里的剪刀、皮帶等可能致他於意外的東西統統拿走,鎖到另一個房間里。在我行將離家時,他又一次兩手緊緊抓住我的手,凝視我好久,我也預感可能要發生什麼意外,可是在那叫天不靈、叫地不應的日子裡,又有啥辦法呢?
聽說我離家不久,老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拿上一本《毛主席詩詞》就出去了。走到院里,他見四歲的小孫女在那裡玩,還把小孫女叫到面前,拉著孩子的小手說,跟爺爺說「爺爺再見」。天真的孩子哪裡知道這是和爺爺的永別?還真的說了「爺爺再見」,並向她爺爺搖了搖小手。
老捨出門後,就一直往北走,走到太平湖邊,坐在那裡讀起了《毛主席詩詞》。整整讀了一天,天黑以後,他頭朝下,腳朝上投進了那一汪平靜的湖水。
我中午回家時,小孫女只告訴我爺爺出去了。到晚上還沒有回來。我慌了,到處找,打電話,結果都沒有他的影兒。一直找到第二天下午,才有人告訴我,太平湖那兒有一個老頭投水死了,好像是老舍。我急忙奔上公共汽車,找到湖邊。見到他已被人撈了起來,平放在地上。他嘴、鼻都流著血,上身穿白汗衫,下身穿藍褲子,腳上的黑色千層底鞋子,白色的襪子等都乾乾淨淨,可見那是他把頭埋進水中之後,自己用雙手硬性扒住湖崖石頭淹死的。那本他帶出去的《毛主席詩詞》還漂在水裡沒有沉下去。
我見到老舍先生躺在地上,不知怎麼是好。看湖的人提醒說,給他的單位打個電話,怎麼說也得把屍體儘快處理掉!我就找到附近一家單位,給北京市文聯掛了電話,他們在電話里回告我說,你先等著,馬上有車來。我一直等到天黑,才來一輛卡車。他們抬上老舍遺體,我也就爬上車,守在他的身旁,開到八寶山,天已漆黑了。去的人告訴我,他是「反革命」分子,火化後就不保留骨灰了。我忙合十作揖說,那就謝天謝地了。(後來骨灰還是保存了,也許是上邊什麼人知道了吧!)
當時遺體還沒有火化,他們就叫我先回去,如果等還早呢,我就只好向卡車上投去最後一瞥,從八寶山拖著沉重的腳步往回挪。那真是個昏天黑地的日子,也不知走了多久,回到東城我家裡時已是清晨五點多鐘了。這時我家裡屋外到處貼滿了大字報,子女們又都在極「左」思潮壓制下,被迫與「反革命」的父親「劃清界限」。
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心裡想著:我還活不活呢?這時使我想不到的是,「進駐」我家的一批北京市六十四中的高三學生卻悄悄安慰我說,你去做點吃的,你不能也不明不白地去死啊?如果那樣以後有許多事就沒人說得清了。
在那個歲月里,這兩句平平常常的話卻給了我莫大的安慰和活下去的勇氣。學生們還告訴我,你的電話也不要拆,如果有別的造反派再來你家,你就撥這個電話號碼,我們馬上就來。他們一邊說一邊遞給我一個寫有電話號碼的小紙條。當時我真有點不敢相信,後來才知道是周總理髮下了話,他說服了一批學生來保護我上次和我爸說起錢鍾書,爸說錢鍾書是一個很有智慧的文人,最重要的是他不搞投機,作風比較低調,相對而言有些投機文人比如老舍比如xx...最後都不得善終。
縱然那是一個吃人的時代,但是我覺得父親說的話不無道理
老舍到底是被誰害死的? 打老舍的北京八中女學生是現在跳廣場舞的大媽們嗎?
不是,她們都是高幹的女兒們,現在在搞「慈善拍賣會」!
不要把自己乾的壞事、罪行都栽臟給「林彪、四人幫」。
題目問老舍為什麼自殺,高票答案一堆在抨擊他拋妻棄子是個真小人的。
要我說,老舍沒得諾貝爾文學獎,真不是因為他死了,而是因為他生在此國。
而這十四億中的千千萬萬個老舍,也是因為此。
我們天天取笑白左聖母婊們死摳政治正確。
我們比他們還傻逼,真的。
2015.8.20更新
打開知乎看見自己消息顯示處提示滿格,點開一看,原來是之前回答的老舍自殺的問題。評論也很多,開始以為大家都是在討論問題本身,一看原來是在討論我最後一句話。
首先感謝評論區的各位,我看了下,大概有這麼幾個觀點:
1、大家質疑那場運動還需要醜化嗎?
2、說我洗地、跪舔、有利益。
3、答主吃了屎。
4、勸我修改最後一句。
我不過多解釋,只說說我自己的想法,能理解就理解,不理解我也沒辦法。
1、那場運動,至今依然存有爭論,在知乎,過多討論,也會被和諧掉。我的最後一句,有的朋友說,請注意我說的是「單純」。任何事情,都是複雜的,你我一句兩句也扯不清,能理解就理解。
2、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不是D員,不是公職人員,也不認識幾個經歷過那場運動的人,我也不知道自己能給誰洗地,跪舔誰,能得什麼利?
3、以後有機會可以試試。
4、感謝好心,我不會修改和刪掉,因為無論我如何修改,總會有人來說什麼,隨意了。
最後再一次感謝各位的關注,雖然評論區已經遠離了這道題和這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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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年8月23日,北京女8中的紅衛兵衝擊市文聯,共批鬥了30多個作家、藝術家,其中就包括作為市文聯和作協主席的老舍。
據資料顯示,當天老舍先是被拉到孔廟批鬥並遭毆打,「一下子就被打得頭破血流,血順著臉和胸就流下來了。」後被人送迴文聯時,有上百個紅衛兵在門口等他,「他們就輪番地打他、斗他,他漸漸就奄奄一息,遍體鱗傷了。」
紅衛兵在他身上掛了一個牌子,一個女紅衛兵用皮帶打的,他性子剛烈,就把牌子砸到這個人的頭上。他被抓到了派出所。第二天,他投了湖。
老舍為什麼會自殺?為什麼被同時被批鬥的其他人沒有自殺?根據資料和許多的人分析,大概有如下幾個原因:
殉道、氣節
季羨林在《我記憶中的老舍先生》里寫到:「兩千多年前,屈原自沉於汨羅江。他行吟澤畔,心裡想的恐怕同老舍先生有類似之處吧。」很多人把老舍之死與屈原投江相提並論,將他的死賦予相當高的意義,認為代表了兩千年中國傳統文人「士可殺不可辱」的氣節。
汪曾祺也認為:「老舍的死是悲壯的,在當時的情況下,老舍有兩個選擇:一是司馬遷之路,忍辱負重;二是屈原之路。老舍先生選擇了屈原的道路,用生命給我們不夠民主的制度敲了一記警鐘。」汪曾祺也更願意把老舍之死理想化,並把老舍當成一個殉道的聖者。
也有人認為老舍性情剛烈,正直品行使他對林彪、康生毀滅文化的所作所為深惡痛疾,最終以死表明自己。
偶然
學者錢理群認為老舍的死帶有偶然性。他不是要以死抗爭什麼,而是已感到無路可退了。「他要保持自己的清白,保持住最後的一個點,不能再讓了,我的妥協、遷就、讓步已經到終點了。這一步無論如何跨不過去了。」
激憤、悲觀絕望
教育學者嚴家炎認為老舍投湖,激憤是主要的,悲觀絕望也有些。在一定意義上,激憤也是骨氣的一種體現。但他不認為老舍自殺「是出於對整個政權表示一刀兩斷」。
同樣因被批鬥自殺過,後被救活的蕭乾以自己為例說明,「主要是絕望。……先求個人解脫了再說。」
另外有人認為,當時老舍的處境其實非常尷尬。一是因為寫不出自己滿意的作品,再有就是因為當時我黨對老舍這樣知名的無黨派人士採取兩種策略,給官和安排,沒有實際權力,但又在場面上忙得沒有自己業餘時間的名譽性職位。到1966年「紅色八月」,紅衛兵衝進北京文聯對他進行當眾侮辱和毒打,在孔廟進行「「焚書坑儒」,老舍的絕望才達到頂點。
在這些說法外,還有另外一類觀點:
舒乙在《爸爸的最後兩天》中對老舍先生的自盡原因也有交待。中國老舍研究會理事傅光明在其文章《老舍之死和舒乙的人生選擇》(原載《縱橫》1988年第1期)中支持了舒乙的看法:第一,老舍作品中好人自殺的多,而方式多是投水。第二,1941年日本人圍逼重慶時,老舍就意欲投嘉陵江,有他寫給王冶秋的信為證。第三,老舍在寫於1943年的散文《詩人》里,透露出自己的生死觀。老舍形容詩人平常狂放不羈,不修邊幅,嘻嘻哈哈,但一遇到大悲痛、大禍患時,他會「投水、殉難、身諫」這無疑是給老舍之死的最好註解。舒乙由此推論,那是父親在為自己尋找自殺之所了。第五,8月23日前幾日,父親對舒乙說,歐洲歷史上的「文化革命」實際上是對文化和文物的大破壞。他預感到又要死人啦,特別是烈性的人和清白的人,並提到兩位在前幾次運動中不堪侮辱一頭扎進什剎海的人的例子。
總之,老舍的死是多方面的,不能以老舍的死來單純醜化那場運動。
(收集整理與網路)
老舍本來是很會來事的,在運動中他一直是積極分子。去批鬥本來沒他的事,他是去湊熱鬧中槍的。
他和周恩來關係很好,可惜當天沒找到周恩來,本來就是意外,沒有專門斗他,否則要知道,周會插手。
當天雖然挨了打,但還是回家了。按照他和周恩來的關係和一貫的作風,本來沒大事。忍過前兩個月,官僚子弟代表的中學生胡鬧,就過去了,下放可能都不會。周死前他沒問題,死後很快就結束了。
被毆打刺激太大,他之前雖然也被批判,但是從來沒被打過。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