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家族有什麼有意思的故事或傳聞?

關於自己家族流傳下來的,外人不知道的一些故事,或者老一輩的比較傳奇的經歷,希望大家能多多分享


突然見到了這個問題,忍不住來湊個熱鬧,權當胡說。如果一定要給故事起名字的話——

《外公外婆的愛情故事》

我對家譜真的分不清,父父母母多起來,完全不知道該怎樣稱呼,如果說錯了,各位就當看個笑話。

外婆的父親,也就是外曾祖父,在兵荒馬亂的年代,是位古董商。按照我母親的說法,他這人胖得很。具體到什麼程度,母親說她曾在外曾祖父睡覺時,偷偷往他的肚臍眼裡倒了一整盅酒,竟然一滴也未外露。

當然,他醒來之後也是一頓好罵。

外曾祖父十分喜歡下棋,嗜棋如命。古董商平日清閑,下起棋來更是忘我。某日,一白面書生路過棋局,觀上兩陣,忍不住和外曾祖父對弈幾盤。外曾祖父見那人棋品端正,免不了好奇,便與他攀談起來。這一談不要緊,卻發覺這書生天文地理無所不曉,尤其精通國學及建築學,日語也達到了母語程度。再細問下去,才知這書生的老師是一位日本建築師。

彼時,外曾祖父的女兒,也就是外婆,大學即將畢業,前途光明。外曾祖父便動了念頭,一來二去從中牽線搭橋,終成美好姻緣。

這白面書生,便是我外公。

二人相敬如賓,羨煞外人,卻不料好景不長,時代的黑鍋壓到了他們頭上——那年是1949年。

外公是國民黨黨員。

這下可是炸了鍋。外公的日本老師五次三番催促他儘早去日本繼續深造,遠離政治漩渦;國民黨同樣希望外公能跟隨他們去台灣,他們急缺建築工程類人才。

外公說,剛成了婚,就要分隔兩地,這一別也許就是一輩子。

我不走。

哪裡也不去。

後來,建國了。

天朝的執政者,仍然希望重用外公,讓他擔起戰後重建的責任,外公不肯。

不避諱地說,外公是恨天朝的。老師是日本人,自己又入了國民黨籍,好端端的一才子,輪到天朝執政,卻成了碰也碰不得的高壓線。

家道中落,外公鬱鬱寡歡。

有天,外公在門口散心,卻見一人急匆匆跑來,狼狽不堪,身後遠遠有黑壓壓一群追著。那人直奔外公的住處而來,外公卻也不慌,招呼那人快快進屋躲避。

追兵隨後到達,詢問外公是否見有一人逃竄,外公隨手向遠處一指,這群人便又大呼小叫地趕過去,不一會兒就沒了蹤影,只留下塵土飛在半空。

回到屋內,那人千恩萬謝,說如果不是外公出手相救,今天非死即傷。外公倒也未往心裡去,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文革開始了。

外公這回遭了殃,這般出身,不往死里整都說不過去。外婆也連著倒了霉,原本即將要成為學校的校長,卻因為和外公是夫妻關係,一紙批文被發回重新審查。

他們說,外婆只要立個字據,證明自己從此和外公斷絕一切關係,那校長的位置便還是你的。

外婆不肯,把那人罵了個狗血噴頭。

之後哭著回家。

從此他二人便搖身一變,成了天天被拉去批鬥的典型。外公嘴笨,只會生悶氣,外婆卻是思維敏捷,口齒伶俐。別人來滋生是非,都由外婆擋著。她老人家講道理,爭論起來無人能敵,倒說得那些前來抄家的臉紅心臊,卻也免了皮肉之苦。

這天,據說這片地區的造反派頭頭,又要來家裡惹是生非。有人報了信,外公外婆早早在家門口望著。

又是黑壓壓一群,二老心想今天要遭殃。不料等走近了,外公一看這領頭的,樂了。

這不正是前段時間,被外公救過一命的人么?

這人一見是外公,二話不說,舉起手來起了誓:從今往後,我在一天,你家一天平安。兄弟們,走。

外公外婆二人從此相安無事。

文革結束,改革開放了。

國家再次想要重用外公,這次他答應了,卻干不動了。

回頭想想,也不知外公是福是禍。若是剛建國那會兒,外公入了天朝擔任要職,文革期間非要出大事不可。職位越高,危險越大。劉少奇尚且如此,外公又算得了什麼。

用一輩子的職業生涯,換來一條命,不知是值也不值。

但換來的這命,也享不了多長時間的福了。

過了十年,我出生了。

又過三年,我三歲時,外公撒手人寰。

臨走時,他放不下很多人。他說最放心的是我,因為我這一生命里富貴;最放心不下的是我表妹,今年表妹也考上了不錯的大學。

不知他老人家會不會很開心。

這些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坐在外婆面前,聽她呢喃講出來的。她說話時,聲音很低,不知是對我講,還是在自言自語。外婆她老人家是勞碌命,年輕時護著外公,年老了又惦記著我們這些不成器的兒孫。

她喜歡吃兔肉,喜歡和表妹搶冰紅茶和雪糕,最喜歡下館子,念叨兒孫們的趣事。

哦對了,她還特別喜歡照相。

所以我給她照了一張:

祝她老人家長命百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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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慣性小尾巴]自己的公眾號,把生活揉碎了,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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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祖父抗戰前在西安工作,他養了一隻波斯貓,日月瞳,白毛,甚得曾祖父喜愛。
抗戰正式爆發前夕,曾祖父回到家鄉蘇州,臨行前將貓交付於友人照顧。之後曾祖父參軍上了戰場。

一年後,某天我曾祖母早上隱隱約約聽到有人敲門,心想大清早的哪個吃飽撐著竅門,打開院門一看,一隻邋遢的一塌糊塗的白貓站在門口,一藍一黃兩隻眼睛盯著曾祖母看。

西安到蘇州直線距離一千三百公里,中間隔著無數山川河流,快到達目的地的時候還要穿過長江,一隻平時嬌生慣養的貓,走了一年,為了回家。

抗戰結束後曾祖父回到家鄉辦廠,但於1947年得病去世,去世的那天,貓趴在曾祖父的身旁,一聲不吭,數日後亦隨之而去。


我姑爺爺埋的白求恩


小時候我老娘送我去打網球....我爺爺看到我拿著網球拍

「網球啊,我也玩過.....」

我說:「爺爺,你都八十多了還能玩的動?」

他老人家淡定的說:「當年抗戰的時候我在重慶和美國顧問玩過,那時候拍子還是全木的......」

「............不對啊!你不是共產黨的么?!」

他老人家笑而不語......

老頭生前從來沒和我們孫輩說過他是年輕的時候怎麼獨闖龍潭的,我只知道別人說他是個老革命...還有能享受副省級待遇,讓我一度認為49年之前的老黨員都是特權階級......平時老頭也沒有別的愛好,就是喜歡在當時去買DVD看美國大片,最喜歡看終結者系列和無間道.....平時低調的很,家裡也沒啥勳章之類的。直到去世之後整理遺物的時候看到了文正公給我爺爺寫的親筆信、工賊劉少奇和他一起飛葉子(抽煙)的合影....

五年前他老人家走了 享年93

看來我得拷幾部電影,這兩天燒個硬碟告訴老頭....你最愛的州長又回來演終結者5了.....


我對我爺爺、姥爺的身世一直很好奇。但是奇怪的是父母一直諱莫如深,我媽還好,偶爾會回憶一下我姥爺,但是我爺爺卻至今都很神秘。

先說我姥爺:

我姥爺生於1930年,是人民大會堂的電力總工,大約就是這樣:

從大會堂建完到文革開始,他都是負責這塊,當時人民大會堂短期內建立起來,大量單位都是義務承接的,我姥爺的單位就是其中一個,不過具體是哪個單位我就不知道了。我能確認我姥爺的單位職位比較高的原因是他的工資,在大會堂那個時代,他的月工資是70多。

那個年代要是有知乎,我姥爺估計也是活躍人群了……所以我媽她們小時候都是過著大小姐的生活的。

當時我姥爺是繼承了祖宅,在雍和宮一帶的兩進四合院,對我媽她們的教育也都很重視,我媽因為文革不幸輟學,後來遭遇了一系列的災難,但是我媽居然能聊羅蒙諾索夫。

我都不知道這是誰,百度了一下:米哈伊爾·瓦西里耶維奇·羅蒙諾索夫(1711.11.19-1765.4.15),俄國百科全書式的科學家、語言學家、哲學家和詩人,被譽為俄國科學史上的彼得大帝。提出了「質量守恆定律」(物質不滅定律)的雛形。

看完百科詞條的那一刻我是崩潰的,一個物理渣渣發現自己高中文憑都沒有的媽對羅蒙諾索夫有研究的時候……

我媽說這是她唯一有印象和記憶的了,之所以印象無比深刻是因為這是我姥爺最喜歡的一個科學家。

然而,順風順水的生活在文革開始的一瞬間全部摧毀了。我姥爺,把封資修仨字都占足了,不僅是被鄙視的知識分子、不僅是」地主「,更是封建餘孽、八旗後裔。

我媽家是家史比較久的那種旗人了,我姥爺的電力知識是繼承型的,從我媽的爺爺開始到我舅舅,都是玩電線的,我舅舅一樣撞上文革,現在很落魄了,抽煙喝酒,但是不管他怎麼被人鄙視,那隨便什麼東西只要需要電都能被他玩轉的能力依然秒殺別人……

因為這個」家史「,我媽家慘遭文革毒手,全部自有古董全部砸毀,族譜家譜統統燒掉,我媽說她親自賣掉了家裡砸碎的瓷器,其中有一對和人一樣高的大瓷瓶,她二大爺一邊砸一邊哭。

四合院當然充公了,這些都還不是重點,重點是身兼多個罪名的我姥爺開始了漫長的被批鬥遊街,我估計,可能是因為書生氣的緣故,我姥爺最後承受不住,自我媽14歲那年,用自己做的一個裝置觸電自殺了。

緊接著我媽全家都被轟下鄉,做苦工幹活兒掙工分,熬到文革結束,拚命找機會逃回內城,回城的只有我姨媽媽、我媽媽、我大舅三個人,另外的幾個舅舅和我姥姥永遠留在了那裡。我這些年去看我姥姥,我都聽不懂她說話了……。回到北京的我媽他們仨,就開始了那個時代特有的集體戶口生活(家裡沒房了,掛不了戶口),一直到認識我爸結婚,單位分房、家裡買房,才有了自己的戶口本。

p.s.:我姥姥一生嫁了三次人,一個是父母包辦的,建國後離婚了,生了我姨媽媽,一個是我姥爺,生了我媽和我舅舅,一個是下鄉後當地嫁的人,生了其他舅舅,雖然三波孩子爹不一樣,卻都長得很周正,尤其是兩個女兒,各成一派的風格,年輕時都很漂亮,我覺得我姥姥年輕時候絕對是個大美人,我媽雖然和我姥姥關係不好,但是也同意我姥姥是美女,在大家穿棉衣的時代她都穿綢緞。而我姥爺之所以和我姥姥結婚是因為同情我姥姥一個人帶著女兒不容易,在我姥姥之前的女朋友是個留洋的女學生,我媽說也特別漂亮,在我姥爺結婚生子後那個女學生還來過家裡面。

而且我姥姥三任老公都死了,她還倍兒結實倍兒健康,我有時候懷疑一些克什麼的迷信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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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爺爺,就比較各色了。他生於1911年,成分上好像算是清末的人,據說他是從上海浦東來到北京的,我爸家幾乎對他是絕口不提的。我問過我媽我爺爺長什麼樣,我媽描述了一下:穿著軍隊制服、帶著圓框眼鏡,非常有」派「,我大爺和我爺爺很相似。

我按照我大爺的特徵、配上眼鏡和霸氣之後,找了個類似的照片(王亞樵):

我媽說有一點點神似這樣的感覺……
(請注意,這不是我爺爺。)

我爺爺的照片也沒有了,因為一些和我姥爺一樣的原因。

我爸在幾次喝多了之後,很偶然的聊過我爺爺,我勉強搜集到的信息是這樣的:

我爺爺年輕時舉家(注意是舉家,在上海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到北京,在當時的鐵路局工作,工作地點在前門大街,名字就不說了,有個蘭字,建國後沒再出門,每天就在家裡呆著,抽抽大煙(注意是大煙)、喝喝酒,而且性格很暴躁,愛打人。前後娶了三個老婆,我大爺是第一任老婆生的,其他孩子是第二任,第三任老婆沒來得及生孩子就走了(和我姥姥一樣克……)。

我當時琢磨了一下,我爺爺1911年出生,能工作的話怎麼著也是十六歲左右了,那時候是1930年都不到(我姥爺都沒出生),而那時候,在北京執政的是國民黨吧……所謂的前門的鐵路部門,好像說的就是現在前門大街的那個鐵路博物館,原來的火車站。

再加上我爺爺的名字、戴眼鏡、軍裝這樣的特徵,明顯不是現在的 ? 啊……

又一次偶然的春節聚會機會,還是我爹喝多了,他們不知道聊到了什麼,我爹借著酒勁演了一出女人化妝,就是那種擦胭脂啊、抿胭脂紙啊、擰盤扣啊、照鏡子啊,我靠,那叫一個惟妙惟肖,我都看不出我爹居然有這一面……

然而他模仿的絕對不是勞動人民,一看就是大上海那個style的,我就偷摸問我媽,他這是幹啥呢,異裝癖犯了?

我一個姑姑說你爹這兒學老妖婆呢,我說老妖婆是誰啊,她說:哦,吳佩孚的姨太。

我:我爸為什麼要學吳佩孚的姨太啊!

我姑:因為這是你第三個奶奶,後來被我們用紅纓槍趕走了。

我屮艸芔茻……

這一段再次證明了我爺爺絕對不是 ? 的成員,而我爸能轟人的時候,怎麼著也得十幾歲了吧,我爸出生於1947年,那麼這位所謂的姨太太到我爺爺家就得是1960年以後的事情了……果然是」老妖婆「了……

為了驗證真偽我也查過吳佩孚的婚姻情況,1929年的時候,吳佩孚56歲,這一年他在正房的勸說下娶了個丫鬟當小妾,這個小妾後來跟著吳佩孚到了當時的北平,並且一直待到了10年後吳佩孚在北平去世,也就是說,吳佩孚可能還真有一個姨太留在了北平。

可惜小妾沒啥地位,沒找到相關資料,算算丫鬟估計也就十幾二十歲的,1939年也就是二三十歲,那麼1960年以後……還真可能再嫁……

雖然我爸很中二,但是後來想想,他轟走這個姨太也是自救了一命,1960年之後,我爺爺病逝,然後沒多久就到了文革。我爺爺這奇特的政治背景,如果再搭上一個軍閥小妾……估計如果活到文革,下場比我姥爺也好不到哪兒去了。

我爺爺死得是時候,在文革開始之前,我爸家裡雖然清貧,但是據說還蠻受人」尊敬「的,在我爸的描述里,我爺爺晚年的主要工作是坐在藤製搖椅上抽大煙和喝酒,心情不好就家暴子女,我分析了一下,如果我爺爺是國民黨軍官,那麼他晚年之所以變成這樣,肯定和沒去台灣而被扣在了北京有關係。按說解放後國民黨應該是排隊出城的,我爺爺怎麼就留下來了呢?

後來了解到,沒有跟著傅作義走的軍官一般是四種結果:被槍斃、被判刑、被輪換、被留用控制。一般被槍斃和判刑的都是高級軍官,中級和低級的留任輪換。我爺爺肯定不是高級的,不然我可能就直接找到他的名字了。但是看我爺爺這晚景落寞的樣子,估計就是被留用控制了的那一批。

我爸說小時候他經常看到有人來」請教「我爺爺,問:X老先生,那誰誰誰的為人您怎麼看。當然說是請教,但是現在想想,其實是監視吧。

可能是我爺爺配合了 ? 解放後在北京的工作,加上我爸那時候居然會使用紅纓槍這種有特殊代表性的 ? 的武器,很明顯是我爺爺投誠了(你們懂??),而且後來又入党參軍了,所以我爸家在文革沒有遭到明顯迫害(反正也都一窮二白了,那可是農工階級)。而且除了我爹去了山西作文藝兵,姑姑都是早早嫁人,我大爺是京劇圈的,文革時期十分低調,沒有被霸王別姬……所以熬過了文革。

退役後,我爹先是專業進廠,認識了我媽,後來進入體制拿了真·鐵飯碗(那待遇……我真羨慕嫉妒恨啊!!)於是兩個家族匯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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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剛開始的時候,我大爺離了婚,不知道這多婚是不是有啥遺傳,我大爺一輩子也娶了三回,文革時期離的是第一回,這第一任的大媽我很喜歡,氣質十分優雅,一看就是大家閨秀的感覺,也符合我大爺老文青的氣質。然而自我記事起,這大媽就帶著我大爺的大女兒在日本呆著,很少回國,我媽告訴我這個大媽是日裔,在天津長大的。

我這個大表姐回國還多一點,早年回來都是吐槽的,講在日本怎麼不順利啊、被歧視啊、人情冷漠啊啥的。後來慢慢的她家在日本的生意做大了,進入中產階級後,就很少抱怨了。

有一年在飯桌上,大人聊天,他們就問我大表姐:現在在日本怎麼樣了,過的還好不?

我大表姐表示現在日子已經好多了,敢欺負她家是中國人的都被她逆襲了。

然後突然話題出現了奇妙的變化。因為有人問了個問題:日本政府現在還關照你們么?

我大表姐停頓了一下,然後說:我必須得說,我姥爺的確不是好人。但是日本政府確實因為這個原因優待過我們。現在說起來也挺複雜的心情啊。

我屮艸芔茻……

我姐這段我沒有查證,因為挺好判斷的,我那個大媽自小在天津出生長大,如果說她生父是」某特殊職業日本人「,那她為什麼在天津出生以及為什麼在文革的時候和我大爺離婚回國就簡直太好解釋了。

現在這個大媽已經回到了天津,表示再也不離開中國了。我表姐的三個兒子也都被輪番送到中國學習漢語和中國文化,雖然這裡有個隱秘的」壞人「存在,但是我大媽和我表姐都是中國土生土長的,她們本質上還是認同自己是中國人的。

有點像《小姨多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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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真,我為什麼總是說,歷史沒有如果呢。

因為,如果沒有文革,我姥爺這樣的知識分子,一定會讓我媽媽上學,把她培養成前女友那樣的女學生,我媽不會上山下鄉,不會變成沒有文憑的內退工人,很可能也不會遇到我爸,現在估計也已經是頂級拆遷壕了。

如果我爺爺跟著傅作義的20完國軍出京,然後能輾轉去台灣的話,那我爸可能是國民黨二代,估計也不會輟學,也絕對不會遇到我媽。

如果他倆沒遇到,或者他們的父母都還健在阻止他們相識,那他倆可能各自會有更好的人生。

而如果他倆各自有了更好的人生,肯定就沒我了,我也就不能在這裡寫這些東西給你們看。

你看,所以別老在歷史裡談論如果。任何一個點發生了變化,一個家族,一個現在的活生生的人,都會消失哦。


另外,我真是十分慶幸我生在九十年代,不然如果我趕上文革,一個」封建殘餘「姥爺和一個」國軍殘餘「爺爺湊一起,估計我已經被打死八百回了。_(:зゝ∠)_。


小學組織去參觀革命烈士紀念館,我看到一位烈士的照片跟奶奶家掛的太爺爺照片一模一樣,再看名字也一樣。
回來問,果然是我家先輩。
根據紀念館描述,太爺爺是大無畏的無產階級戰士,戰鬥中被俘後英勇不屈,慘遭國民黨反動派殺害。
而我家族內部流傳的版本是這樣的:太爺爺是地主家的少爺,因為嚮往戰爭偷偷跑去投軍,投的時候連這個黨那個黨都沒分清,只是隨便跟著過路的軍隊跑了。
後來在戰鬥中成長起來,提了干,在隊里找了無產階級的媳婦,捎信回來要休了太奶奶。太奶奶因為生了兒子又伺候老人有功,就繼續就在家裡住著,那信就當沒有。
老一輩去以後家裡由太奶奶掌權,直到太爺爺被俘,又捎信回來說是能拿錢贖出去,讓家裡送錢去贖人。
太奶奶沒有送錢去。
到底是記恨他在外另娶要休妻呢?還是怕贖了人連累家裡呢?太奶奶早不在了,答案誰也不知道了。
總之太爺爺就這樣壯烈了。(聽到這裡感覺心情蠻微妙的)
太爺爺在部隊的妻子到底是誰,兩人有沒有孩子,有的話,他們都在哪裡……這些答案也永遠淹沒了歷史中了吧。


我想說。我的家族可能是帝王后裔(???)

我在另一個回答里說過,姓銀。
在很小的時候聽一個哥哥講過,說我們家族是朱洪武的後代,那個時候我還是個小屁孩,不知道朱洪武是誰,對明朝更是沒有一點印象,只是聽那哥哥講是一個皇帝,怎麼著怎麼著被滿門抄斬了,然後改換姓氏變成了現在的姓氏。

然後回家問了我的父親,父親給我講的也是比較粗略,他所知道的信息也只是基於爺爺告訴他的,這信息不知道流傳了多少年,經過了多少代,到父親那裡已經變成了這樣:我們家是朱洪武皇帝,也就是朱元璋,是他們一家因為政治鬥爭而被慢滿門抄斬,跑出來一枝,因為不知道要改換什麼姓名,從包袱里掏出來銀子,便姓了銀。最終流落到北方,經過歷代人丁繁衍,最終形成了現在聚居和分居都存在的局面。

記得那個時候翻開老舊的新華字典,後面是有歷代皇帝時間線,上面確實寫有朱洪武,那個時候我就對朱洪武這個名字很感興趣。

以至於後來在單田芳平實里聽到形容朱元璋臉上坑坑窪窪「蒼蠅都不敢落」時還有些氣氛。

就這樣家族裡親戚見面,閑聊偶爾還會說起來這個流傳下來的信息,內容大體和父親告訴我的不相上下。
只是我後來了解了明朝是怎麼回事兒,在腦中產生了一個疑問,朱元璋明明是第一個皇帝,怎麼會有滿門抄斬。
所以我一直覺得,即便這是真實消息,其中一定有誤差。

後來我高中大學了,還特意在網路上搜索過相關內容,有一則傳說是稍稍符合的:

同時網上還流傳說是女真家後代,完顏銀術可也是宮廷政變,被趕出了皇朝,取姓名中的「銀」字做姓。
所以我看到好多的推測都跟宮廷政變有關係。

然後也就是去年冬天,家族裡現在輩數最高的長輩,一位老爺爺,老爺爺當年是念私塾的年代,且在那個年代上了初中,算是當時就十分有文化,後來在省政協工作過,而且寫的一手漂亮的毛筆字,愛研究字畫歷史,當年和我的爺爺是私塾同學,關係很好,而我的爺爺早已作古。


老爺爺來到我家本來是和我父親他們閑聊的,然而那天父親不在家,便和我聊了半天。
從他當年上私塾聊到他初中畢業,然後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家族歷史。


這位爺爺算是明白人吧,我終於給家族傳說找到了可能是真相的真相,老爺爺的版本是這樣的:
當年燕王朱棣發動靖難之役,奪了建文帝朱允文的位置,朱允文逃離皇宮,最終下落不明,逃跑到某地,想要改換姓名卻不知道該換什麼,掏出銀子來姓了銀。此後這個秘密家族一代代流傳。

以上。

這個不算秘密的傳說,真實性早已不可考,但它確實在我的家族裡流傳了幾百年。
至今建文帝朱允文的下落也沒人知道,我想我還會把它告訴我的下一代。還蠻神聖的感覺。

這故事也曾給幼小的我帶來自豪感,在我童年諸多幼稚的想法里佔了一個位置。
在此歡迎考據帝考據。

然而不管是不是帝王之後,在這人人平等的社會主義社會裡,還是得刷司考題,還是得複習研究生考試啊。


過零丁洋算不?


小時候一直覺得我們家」根正苗紅「,直到我外公去世,我們做小輩的整理他老人家的遺稿的時候,才發現了他和我外婆不尋常的愛情故事,現在我外公的遺稿即將付梓,在此貼上一段以饗知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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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伴名叫吳秀麗,她是我的小學同學,四年級的時候,記得好象是同一個班級,當時我們倆都只有十一、二歲,關係挺好的。後來聽我嬸說,她的父親叫吳提(字孫同),是我爸的老師,同時也是鶴溪的「名人」。因為他當過鄉長,後因與地下黨蘇松同志關係十分密切,受共產黨的影響,於1946年先攜帶長子昌熙遠走台灣,47年由其夫人帶次子昌瑞和次女秀琴也奔赴台灣。這樣,除長女在家外,一家人便都在台灣匯合了。其實長女是最乖的,也是父親最疼愛的,祖母也因長孫女聽話,把她留在家中作伴,同時也因為有這個乖乖女在家,也許將來還有團聚的可能。就這樣,一家人隔岸而望,造成母子倆終生遺憾。

我爸原來也是為了躲避捲入政治,於1947年前往台灣,因吳提先生當時已在台灣的教育行政部門工作,所以由他介紹到台北的一所中學當職員,由此可見我們兩家上一輩關係十分密切。

當時吳家祖母年已古稀,而海峽兩岸由於政治的原因,解放以後,不但人員不能往來,就連信息也完全阻隔了,祖母原想用留女兒在家,能讓父母早日歸來的想法,已無法實現了,然自己已年邁體弱,因此只得將孫女終身大事早日做個託付,如能找個稱心夫婿,自己日後便可以毫無牽掛地魂歸天國了。

就這樣,我們便結成了一對娃娃親了。吳家的祖母因老大老四兩人不在家,她帶著孫女只得在老二和老三兩家輪流吃飯,孫女當時還在小學讀書,老的還算是兩個兒子該養的,老大的一個女兒憑什麼也要人家養?後來吳家祖母乾脆把小孫女送到我家,反正我家只有我一個小的,也不在乎吃飯,這樣,老伴在當時就成了我的童養媳。其實我們當時確是以兄妹相待,直到現在,我的弟妹這一代人,都叫她為「姐」,沒叫「嫂」。來我家後,我們還繼續讀書,到了五年級,一家好幾個人讀書,所以我先停了一年,讓她先上六年級,她於1953年小學畢業後,我才接著上六年級,1954年我也小學畢業了。

在讀書期間,除上課外,放學回來,我們倆一起幫助做家務,那時沒有自來水,我家有個大水缸,如果是大人挑水,用大水桶,要挑兩擔,而我們挑不動,只能用一隻大水桶兩個人抬。水井不遠,離我家大約兩百多米,用大水桶在水井裡打水,我們沒力氣打不上來,只得帶上一隻小水桶,先用小水桶在井裡打水。那時我們都還小,用小水桶提水也有點吃力,有時候還得兩個人一起拔那水竿,小水桶提上水來,再倒在大水桶里,一隻大水桶要三小水桶水才能裝滿。我家的大水缸我們要抬上四桶水,因此我們想把水缸水抬滿,兩個人也要忙乎好一陣子。當時我地方鄰里大家都說我們是一對「少年夫妻」了,我們那時什麼也不懂,但卻都感到不好意思了,尤其在學校,同學們都會取笑,說誰是誰的「老公」,誰是誰的「老婆」,我們就更不好意思了。

小學畢業後,我沒有參加升初中的考試,那時正是土地改革後,農村開展互助合作運動的時候。有意思的是,我爸我嬸都是文藝活動的積極分子,當時組織一個農村劇團,就以劇團的名義組織一個互助組,反正大家白天一起勞動,晚上一起排練節目。我也就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的,所以我也十分愛好文藝活動,從小就參加一些小節目的 演出,記得有一次也到區里去參加文藝會演,我表演了一個自編的快板,內容是「點燈誘蛾」,後來還得了個二等獎,我高興的不得了。劇團的團長叫吳加榮,互助組也就叫吳加榮互助組,我爸當記工員。這個互助組人員比較分散,按現在的行政區域,渉及三個行政村,有嶺下的有吳加浪、吳加元、吳加來、吳加勉、張時德幾戶,洋尾的(現屬中街村)有吳加榮,中街的有吳加樂,嶺根的就我家和陳允志兩家。

當時在鶴溪的互助組中,最具名氣的就是林乃順與吳加榮這兩個互助組,經常被評為先進單位,出席縣裡召開的表彰會,組長還常到外面參觀。後來由於形勢的發展,互助組轉為低級農業合作社,土地也入社了,我也就是在互助組、合作社的勞動中被保送到平陽中學讀書了。

—— 2 ——

我老伴小學畢業後,恰好當時農村有文化的人不多,而在合作化的過程中很需要有文化的人,尤其需要的是農村的財會人員。54年,老伴參加平陽縣舉辦的農村財會人員培訓班,與我們地方的吳家華、張興波等幾人一起去參加的培訓。他們都是地方後來的財會人員中的精英,尤其是高級社成立後,吳家華當了鶴溪第一高級社的會計,我老伴也當上了財會人員,再後來鶴溪的企業得到長足的發展,鐵器社、木器社、篾器社等手工業相繼發展,所用的財會人員也相繼多了起來,但她們始終都是鶴溪的第一代財會人員,業務水平也頗受稱譽,所以得到重用。

在平陽一中讀書期間,我的學業成績有了長足的進步。初一上半年,我只是個一般學生,下學期我當上了小組長,初二開始我當上了班幹部,也加入了共青團的組織,學習成績一直都在班級的前五名之中,到了初三,我的自我感覺一直很好,工作能力也得到一定的鍛煉,直到初中畢業,我的畢業成績(當時用的是五分制)知識科全部「5」分,技能科音、體、美分別是:5、4、3,但是,說實話,我的理科成績(物理、化學)本不該「5」分,因這兩科我確實學得不好,平常上課也只是囫圇吞棗而已,大概當時我確實是個「乖孩子」,老師都很疼我,也就給我5分了。

初三時,我當時認為自己一定會有出息,上高中、考大學,根本不在話下,將來肯定是前途無量,為了徹底掃除前進道路上的障礙,我瞞著爸媽,給當時還是娃娃親的對象提出解除婚約的建議,那時,我才十八歲(虛歲),而她已二十了,婚約解除後,也可以讓她有自由的空間。但是接到我的信後,她十分著急,因為我的爸媽都不在家,而她的祖母已去世,也確實是孤苦伶仃,她沒有告訴她的叔叔嬸嬸,僅請地方的年齡比我大、輩份比我小、平時與我關係要好的陳宗程一起來到平陽中學找我。看到他們著急的樣子,我心軟了,以後如何,誰也說不清楚,只好先放著吧!當天下午,我們說完了事,天也不早了,好在還在夏天,白天很長。我是個窮學生,也沒錢請他們吃一頓飯,況且,他們還必須連夜走五個小時的路呢。在學校,我的同學,誰也不知道我有對象來過。這件事,我們誰都沒說,只有我們三人清楚,因此也就誰也不知道了,包括我的爸媽。

—— 3——

1957年我初中畢業後,考上了高中,這時候,恰是反右派鬥爭的高潮,學校中,有原平陽縣副縣長、平陽縣原農工民主黨主席、平陽中學校長黃淑民、平陽作家、平陽中學語文教研組長姚亦菲、還有我的原初三班主任王立邦等老師相繼被劃為右派分子,全縣還有一批中小學教師也被錯劃成右派分子,他們都成了「階級敵人」,並相繼被清理出教師隊伍。據說黃淑民先生被迫害至死,而姚亦菲老師被迫害到處流浪,過著饑寒交迫的悲慘生活。1958年,這陣風接著在校園的學生中繼續吹下去。

其實,這個時期,是我讀書最困難的時間,我的爸爸因為歷史的問題,在江西一個工地里被公安機關提審,並被押回平陽,歷經一個多月,因查無實據,才釋放回家,因此,我家的經濟來源基本已經斷了,唯一能支持我繼續讀書的就是我未結婚的媳婦,但她的收入也不高。我一回家,就必須到她所在的食堂吃飯,還得拿錢供我上學,我一個大男人還必須靠一個女孩子供著讀書,還真不是滋味。後來,學校也搞起了類似反右派的鬥爭搞整團運動,還專門派人到我老家調查,說我的父母都是國民黨員,去過台灣,我的外公家是地主,姑父是偽保長,更甚者岳父是偽鄉長,當時還在台灣,家庭問題十分嚴重,社會關係相當複雜,還有,我的家庭成份原來是小土地經營,據土改隊的同志說,這種成分相當於中農,所以我在學校都填成中農,有隱瞞成份的嫌疑,這是對組織不老實的表現。報料我的家庭情況的大字報張貼在學校十分醒目的地方,我幾乎崩潰了,在學校惶惶不可終日,只有眼睜睜地等待處理,在老師和同學眼中,我看到異樣的神情,我只得選擇休學!

休學之後,我先後在文成、溫州打工,文成時間較短,當時我還是個小工,基本上只能維持自己的生活,到了溫州,開始也是小工,過了一段時間,剛好當時開展掃除文盲運動,工地上的人員,基本都是文盲,在文化調查過程中,發現我是個高中生,這在當時幾乎象是得到寶物一樣,立即抽調我到指揮部,安排我當掃盲老師,後經總部老師的考察,發現我還有點能力,也許是個可造之材,便要我脫產負責抓夜校的教學工作,同時負責工地的文宣工作,但只是工資較低,每月只有30元錢,那時我根本沒考慮個人的得失,既然上級要我干好這種工作,我一定要把它干好。當時還有一位原是教師出身的打工者,他是樂清人,據說原是教師,有一定的教學能力,比我年長几歲,我們在一起,共同為夜校的教學工作努力過,我們也相處的很好,可是後來他被公安機關派來的人抓走了,說他是「反革命」。遺憾的是後來我們就沒有聯繫了,到底如何,不得而知。

—— 4——

1959年冬,我嬸從江西回來,途經溫州,與我一起回家,準備要我把婚給結了,其實,我與我嬸倆都是兩手空空,我只在溫州買了一雙皮鞋,我的手頭絕對沒有超過二十元錢,沒錢,這婚怎麼結?1959年和1960年是國家和人民最困難的時期,既無錢又無糧,困難時期也只好用特殊的辦法,一切都因陋就簡,結婚的情況我在《風雨七十年》中已有交代,這裡就不再贅述了。(結婚的時間應該是1960年正月)。

我是個工作狂,參加工作以後就顧不上家了。據說我的愛人在財務工作中,遇到一個麻臉的稅務部門幹部,可能是因為單位稅務工作有差錯,受到批評,結果被嚇唬得害怕極了,精神就有些恍惚。六十年代中期開始,生育子女十分不順,1964年第一胎是個男嬰,因難產被破腦取出,家在農村的我,由於經濟的困難,既不知道可以到醫院檢查生育,同時經濟也不許可,結果只能請本地助產士不規範地處理。1965年第二胎生女兒,因去平陽檢查後回來平安降生,所以取名平平。1967年第三胎男孩小名小平,至69年那十分可愛的三歲小孩因患腦膜炎,向大隊借了二十元錢送平二醫治療,卻又因無法治療而夭折了。我夫妻二人抱著已斷氣的孩子,邊走邊哭地回到家中,我已經成了淚人,孩子的後事還是地方本家人主動前來幫助處理了。我一直在家中卧床上將近半月之久,親戚鄰居同事朋友每天都相繼前來相勸,我這個苦命人,最後也只得起來,面對現實繼續當我的農民。

「屋漏偏逢連夜雨」,1966年我又在文革期間被趕出校門,每月僅有的三十來元工資收入也化為泡影,我的家庭困難真是雪上加霜,在那艱苦的日子中,就連我這個七尺男兒也幾乎被逼瘋了,何況她一個帶病之人。

直至1970年我又重返校園,正當文革的兩派鬥爭白熱化的時候,我在學校常受一肚子氣,禍不單行,內人的病情同時也在加重。古人有紅顏磨墨的佳話,可我回到家中常常還得陪我內人磨牙,明知這並非她的本意,卻也時常為之鬱結。

古人云,成家立業。然而我成家之後,事業不順,子嗣不昌,現在連結髮妻也遭逢磨難,饒是長輩如何教育我要加強,我還是常常在想,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頭?有一次夫妻拌嘴,妻子使出女人的三大法寶,一邊大叫「皇天」,一邊往屋外頭走,這時候街坊鄰居和叔叔嬸嬸一齊來勸,我一時竟也留下了淚水。

我和老伴曾經滄海難為水,一路走來,並不是只有歡笑,也有不快,那時候,我還不到三十歲,現在看來,當時完全可以離婚,憑我個人條件,再找一個相愛的人,也不是沒有可能,可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離婚,因為在我的心中,有一種傳統觀念,一直認為離婚是太不道德了,在我這樣的家庭,是絕對不能發生的。

——5——

俗話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可見照顧病人是一件非常煎熬的事情。但命運作此安排,怨恚也無濟於事,我只能勇敢面對。照顧老伴的過程中,有些事情讓人哭笑不得,只是現在想來也已成過往,權當一個略帶澀味的回憶。

家醜不可外揚,老伴精神受了刺激的事情我一直沒有跟別人提起,連她的娘家人也不知道。於是,剛開始的一兩年,娘家人看我們老是吵架,以為我對她不好。有一次老伴性子上來,跑回了老家,她的二叔、二嬸、三叔、三嬸、五叔、五嬸湊在一塊,覺得我怎麼這麼欺負他們孤苦伶仃的侄女,父母不在身邊,難道娘家就沒人了嗎?於是他們齊齊到家裡來興師問罪,我只好強顏歡笑,賠禮道歉,把苦悶在肚子里。

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久而久之,吳家的人也知道事實真相,這才恍然大悟,後來她二叔碰到我,拍拍我的肩膀,說上次的事情對不起了,我也只能笑笑,說理解就好。

由於當時形勢發展的需要,學校改變了校長制,改成由貧下中農來管理,簡稱「貧管組」。72年下半年,當時初中只是二年制,為了初二年級的語文任課和班主任的人選問題,學校爭論不休,教師當中也分成兩大派,甚至連貧下中農管理委員會的成員也分成兩派。說來見笑,貧下中農管理委員會的成員基本是文盲和半文盲,連字都不認識的人,怎麼會知道學校該如何管理呢?至於哪位老師適合教什麼功課,他們就更加不得而知了,不過他們都是被學校中的兩派教師利用,到學校來,完全是瞎胡鬧的。

學校領導班子和老師們白天爭吵不休,夜間還連夜寫大字報,學校牆壁張貼還不算,把街道都貼起來了,幾乎鶴溪街道兩邊居民也都參加進來了。

九月中旬的一天夜裡,為了日益激化的兩派鬥爭的深入發展,一天晚上,連夜召開全體教師會議,貧管組全體成員都應邀參加會議,原來主持學校工作的黃寶獻老師,因身體的原因,請假在家休息,學校工作由謝孝鎮老師代理,謝老師剛從樹賢小學調入,情況也不盡了解。當晚公社革委會副主任、貧管組組長蘇錦亮同志來了,原小學教師、文革期間調任革委會副主任的吳老師也來了。說來見笑,為了初二的班主任和語文任課人選,爭論不休的楊老師和周老師,他們原來溫師的同班同學,感情很好,據說在校期間,還是同一派別,可到了關鍵的時候,他們卻展開了針鋒相對的鬥爭,兩人各不相讓。其實,當時都是派性作怪。

憑良心說,當班主任、做學生的思想工作,楊老師略勝一籌,而教書的專業知識還是周老師比較紮實。老實說,現在想想,他們倆誰教都還行,當時農村中學沒有大學生任教是很正常的事。可是他們倆都是文革前溫師畢業的高才生,就憑他們的知識,任教初中的功課都還綽綽有餘,可當時由於派性作怪,不僅兩人各不相讓,且兩派的老師都覺得在畢業班的任課問題中都必須拼個輸贏,最後,領導班子採取個折中的辦法,讓楊老師當班主任,周老師任教物理,對於周老師來說,相對是輸了,這也沒辦法,因為楊老師那一派還站在台上,這樣的結果還算是照顧到兩派的情面。

當天晚上,會已經開到了次日凌晨一點多,可我們幾個還要商量寫大字報的事,大家推我執筆,那時的大字報,真的是戰鬥的武器,所以都學習魯迅先生的雜文得寫法,把文章寫得像投槍,像匕首,這種文章的寫法,我倒是在當時的大字報的稿子中,得到了實踐的機會。

—— 6——

有人說我妻子的病是當時在肥料廠當會計時,一次夜間途經「摸奶巷」時給嚇著的。這條巷的確十分冷清的,周圍沒有人家居住,一般到了天黑時分就基本無人往來,路也是石頭路,路旁是一座古牆,牆上長滿了藤狀的多年生喬木,春夏之交,藤狀喬木生長十分茂盛,無形中遮擋了整條路巷光線,這無疑將這條小路籠罩上一層神秘的面紗,路旁雜草從生,所以在這裡一些奇怪的傳說也應景而生。傳說這裡在夜間,有一位老太婆,胸前掛著兩個很大的奶,凡單身男女經過這裡,這位老太婆就出來要你去摸她的大奶,「摸奶巷」因此得名。但這僅僅是傳說而已,誰也沒有真正的見過。我愛人夜間經過這裡,也許有這麼回事,但在途中發生什麼事就不得而知了。

我雖然不相信這些不著邊際的說法,但病急亂投醫,我們地處農村,也顧不得許多,就按地方風俗,請師公做法事,這些迷信的做法,我也只好做一回吧。當然,這忙了一天的法事總算忙完了,不過我愛人的病卻毫無好轉。

其實我愛人的病情除了當時受了單位領導的恐嚇,更多的是由於我岳父一家遠在台灣,讓從小就孤苦伶仃的她在成長的過程中完全沒有安全感。國共內戰所造成的悲劇又何止她一人呢?所幸的是,80年代,我大女兒帶她媽媽到福鼎精神病院就診,回來後我愛人一直按醫囑服藥。經過近一年和醫生的書信溝通調整藥物,她的病情穩定下來,開始為全家做飯燒菜,算是替我分擔了一些家庭事務,讓我能夠更加安心工作了。而在我退休以後,我負責買菜燒菜,她負責做飯,還每天端水幫我洗臉洗腳洗澡,頗有些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的感覺。

老伴耳背,無法跟子女用手機電話進行溝通;她又暈車,也無法經常跟著我們出去旅遊。2005年開始我因為經常要住院,偶爾也跟著孩子們出去旅遊,一次外出20天一個月成為常有的事情,每次我子女到我家,老伴第一句話肯定是問我什麼時候回家。而我每次外出,也都會給她帶點什麼紀念品,彌補她不能出遊的遺憾。

2014年是我倆結婚55周年慶典,鶴溪鎮退教協為我們拍了紀念照還給了個紅包。我拿到了紅包後,拿錢買了床單,算是對我們的綠寶石婚的一種紀念。

少年夫妻老來伴,我們也算是恩愛到老的了。儘管當中因為老伴的病情,我苦悶了十幾年,但是對於我們超過六十年的相伴歷程而言,這種由歷史造成的苦難也只是短暫的一頁。


最近得個空,就在老家陪爸媽。

今天晚上和我爹出去遛彎,說著說著說到家裡的老人們。以前我爹從沒給我講起過這些,奶奶生前偶爾談及,只說到我爺爺的爺爺,是一個很厲害的算命先生,叫什麼名字,一生有什麼行跡都不甚了了。我爹這次給我講齊全了,原來不止是厲害,還很傳奇。

想了想還是想把老一代的故事記錄下來,涉及玄言,我姑妄言之,各位姑妄聽之。

我家高祖,就字輩講是懷字輩,出生的時間大抵在十九世紀六十年代。那時候天下不太平,家裡也很貧困。我爸說起,那一代是兄弟三人,三人小時候睡在一起,半夜裡最小的弟弟被狼叼走了。後來到我爸這一代,回老家上墳的時候,還有一個空墳,到現在都還燒紙錢。

老爺子是家中長子,到了年齡該娶媳婦了,拿不出銀子來。但他生得魁梧健壯,性子任俠豪放,就從山西老家出發,跟人去甘陝一代做買賣。這一走幾年,生意做成了,卻也有一樁奇遇。

高祖在甘肅遇到了一位高人,傳了他一身打卦算命的本事。後來攢足了娶媳婦的本錢,他就回家了。據說路上一人一馬,還遇見了劫財的悍匪。具體的情況不得而知,總之老爺子一身好本事,沒傷一分一毫回到山西老家,自己給自己娶了媳婦。

接下來的日子,一度比較平淡,高祖在當地給人算卦,因為很靈驗,據說名聲傳到了附近幾個縣裡,每天來算命的絡繹不絕。

後來,天下大亂。滿清倒台,軍閥混戰,緊接著日寇入侵,國共內戰,老爺子的後半生,一直面對著這樣的戰亂。

我爹說,我爺爺給他講過,他十幾歲上山西有幾波勢力整天打來打去,有日本子,有頑固(我們這邊叫閻錫山的部隊頑固),還有土匪,共產黨,今天你來明天他來,遇見了就是一場好殺。但無論日本人還是頑固、土匪,都沒有人敢動過老爺子。

那時候連日本人都說,那邊窯洞住著一位老先生,不要往那邊打槍。

為什麼呢?因為算得靈驗。據說有一次有一波人來我們家院子里搶東西,老爺子出來慢悠悠地說:快走吧,不走就來不及了。

當然沒人聽。

最後的下場是另一波人馬進村,雙方就在我老家院子里火併起來,死了好幾十人的樣子。後來屍首都抬出去扔溝里去了。

據說從那以後,就沒人敢再招惹我高祖一下了。

所以戰爭年代裡,我們家的光景還不錯,算是個地主,兄弟二人不曾分家,住在一起,家裡還有專門的家庭醫生。

老爺子兄弟二人感情極好,我爸跟我講,是弟弟先去世的。弟弟去世的那天,老爺子就哭出來一聲,哭我的弟弟啊,然後就病倒了,一個月後,老人也去世了。

那似乎是剛解放後幾年的事情。

家族裡關於老人的傳說還有很多,每一個都關乎老爺子算命是如何神奇。

我印象最深的是我爸的大姐,我未曾謀面的大姑。

據說我大姑出生以後,老爺子從不曾抱過她。別人問他,老爺子總是嘆一口氣,說這是上輩子欠了三頓麥子,投胎來還債了。

老人去世後,家人也沒把這話當回事。結果我大姑九歲上,麥熟季節跟家裡大人去拾麥穗,結果回來就重病不起,不久竟而死了。這時候我爺爺想起老爺子投胎還債的話來,默然無語。

可惜這門學問到我爺爺就算斷了。我爺爺手裡,尚且會給人看看風水,但算命就不行了,到了我爸這一代,我大伯學了點皮毛,拿不出手去,我爸年幼頑劣,更是連一點皮毛都不曾學過。

那邊老家在山裡,從我爺爺那代遷出來就疏遠了,我竟然從未去過。今天聽我爹講起他們的故事,心裡想著什麼時候,也跟他回山裡上次墳,去看看那個被狼叼走的孩子的墳,回溯一番那個年代傳奇一樣的故事。

可惜一切都太模糊了,我爺爺這代的老人都去世了,我想問起也無從問起。

我姑妄言之,算是一個存照。

各位姑妄聽之。

以上。


我是聽我媽說的,我媽是聽我外婆的姐姐,我叫她大外婆說的。
都是些隨風的往事,我不知道真假,總覺得是完全另外一個世界,以前沒落過筆,這次試著寫下來。

我外婆的外公姓魏,說是在當時上海的郵政系統任高官,人稱「魏好人」,是個有錢人。
他們有錢的事迹包括,我外婆滿月,在南市的老宅里,擺了一百桌麻將。這個場面過於生動,以至於我午夜夢裡,有時會出現氣勢磅礴的麻將聲,連綿不絕的麻將桌邊,坐著旗袍馬褂的男男女女,他們的頭頂房梁,吊下來流油的臘肉和整籃子火腿,一派豐饒。

他們還說,日本人打來的時候,南市的房子被炸了,聽起來有點像情深深雨蒙蒙的情節,當時的壞傭人包裹走家裡的金條,把我外婆蒙在襁褓里,偷偷溜走。從此我外婆身體就不好,落了哮喘的根子。

還有個掌故是魏好人分家,給了每個女婿一筆錢,家裡有一個親戚,在衡山路上買了一棟別墅,我媽媽小時候還經常去玩。後來這家親戚在文革里非常凄慘,幾乎家破人亡。我外婆的父親拿到錢,和人合夥在黃浦江上買了一條輪船,是貨運還是載人的,我無從考證了,但後來不久船就沉了,血本無歸。好在還有一門骨科醫生的技術,不至於餓死。一家人住在瑞金二路的里弄里,倒也把我外婆養得公主一樣的脾性。

我的大外婆不是父母親生,是領養來的,年輕的時候是角色美人,被上海灘諸多小開追求。後來和一個新加坡男人去了香港,又遠渡美國,自此成了我們的華僑親戚,大外婆年紀大了之後時常回國,在我們家一住便是半年,和我們投緣,但卻不太願意說那些前程往事。

我媽媽說她小的時候,家裡還有一米缸的老瓷器,她喜歡在太陽好的天氣拿出來擦洗,透過薄瓷可以看到陽光。後來大外婆的兒子一起出國,瓷器便也基本都帶走,留了一對光緒年間的杯子,我母親格外寶貝,總覺得倒也不是為了能值什麼錢,是為了她也沒有觸到過的那些歲月。

文革的時候把戒指金條和藏書都丟進下水道,大外婆從美國寄來衣服,我外公寫上:我們這裡有衣服,然後原封不動地退回去(為此大外婆好多年沒有再和家裡聯繫過)。家族終於在時間的河流里歸於平凡。

去年大外婆和外婆相繼離世。大外婆在美國的養老院里斷了氣,過世的時候我外婆的身體也已經非常不好了,我們不敢告訴她這個消息,害怕她脆弱的器官們受不了悲厄的打擊。我們誰也沒法開口告訴她,那個唯一剩下的,陪伴她走過光輝歲月的人,也不在了。
有一天夜裡,她和外公說,我夢見我阿姐了,阿姐叫我一起去,阿姐是不是死了。我硬朗的外公沒忍住淚。
沒有多久,外婆也走了,這是我第一次送別那麼親近的親人。
我後悔沒有多問她一些關於家族的故事,她們就這樣躺在了黑黑的盒子里,成了沒有故事的人。


外公的名字是黃紹梅。1939年生於江西鄱陽湖畔的一個漁村。
黃姓是這裡的大戶,外公小時便上私塾,接受了全套的傳統教育。後來建國,家境沒落下去,太公也沒有短了外公的教育,家裡省儉著,供著外公念了省城的大學。外公那一批大學生,畢業後分配進入了省城的公務系統,前途一片光明的外公卻被太婆一封家書喚回了家。彼時太公已經逝世,太婆不舍最小的兒子,不忍他一人在外漂泊,讓大外公修書一封,言辭懇切。自幼的國學教育,外公深諳「父母在,不遠遊」的奧義,於是放棄了前程似錦,回到了松門。
其實,太婆喚外公回來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和外婆的婚事。
我的外婆陳月英是童養媳,1943年出生後不久就被領進家門,和外公一起長大。因為領進門就是做了童養媳的打算,也沒給外婆改名換姓,保留了本名陳月英。關於外婆的成長,如今也沒有什麼流傳在小輩中的事迹,彷彿空白。所有的敘述,都始於嫁給外公之後。
太婆是戲痴。贛南採茶戲《秦香蓮》里那個拋妻棄子的陳世美最是讓太婆厭棄。她怕自己的小兒子去了省城,也學了那陳世美,另尋了個如花美眷,為了榮華拋棄月英。因為自小養大,太婆對這個溫軟的女孩算是疼愛,不忍自己認定的兒媳落得個被棄的下場。
外公回松門以後,娶了外婆,在村上的小學做了個教書先生。中間是否有什麼插曲如今也不得而知。中國的人情世故,一個村莊也是一個社會,總有些閑言碎語。當時流言都為外公不值,學識高,前程好,卻因為太婆的固執,因為一個可有可無的婚約回到這個小地方,只能當個教書先生。舊時的人對有學識的人,尤其是教書先生有與生俱來的敬重,他們的議論不是出於嘲笑,只是替外公不值。這些流言自然也是流進了外公外婆的耳里。外婆哭了一夜。她跟外公說不如和離,她不想耽誤他一輩子,困在這個小地方,做個碌碌無為的教書先生。她怨她自己,更怕將來,外公怨她。
我不知道外公對於這些是什麼態度,沒有人說過。也許,是外公也從不曾吐露過自己的想法吧。和離的事情最後是被太婆壓了下來。那時候對離婚的態度並不似現在這樣寬容,平常人想都不敢想。太婆的意思是離婚會被人一輩子戳脊梁骨,外婆也不會再有嫁出去的可能,她不想外婆落得個這樣的下場。她勸外婆不要在意旁人的議論,安安心心過日子,扶持外公。對於外公,她只說了一句話,父母之命不可違。
時間是磨平一切的良藥。世間種種,不管當初是多麼的轟轟烈烈,聲勢浩大,最終都會在時間的磨洗里漸漸淡去。關於外公外婆的流言,最終也是如此。
外公一心撲在了村裡孩子們的教育上。畢生所學,也只有這樣的輸出途徑。小學在村子的另一頭,外公早上很早出門,下午才回來,還要備課、批改作業。家裡該由男人們完成的事情都是外婆在操持,外公所做的,除了工資以外,也只有閑時侍弄家裡的薄地,種些蔬菜補貼餐桌。那時,村裡的口糧全靠賺工分換糧票,這個重擔,也落在了外婆的身上。一定程度上來說,這個家,全靠外婆撐著。
後來,他們的大女兒出世,再後來是二女兒······外婆一共給外公養育了五個女兒,一個兒子。期間的事情也沒有傳下來的,在我這裡,是空白。
寫到這裡,我想起了小時候外公來昆明看媽媽的事情。那是我唯一有的關於外公的記憶,算是對中間這麼多空白的補充吧。
媽媽自嫁給爸爸就離開江西老家,去了雲南。因為是爸爸這邊是舉家離開,媽媽回江西老家的次數寥寥可數。大概是我三四歲的時候,媽媽因為腦積水住院。外公從千里迢迢的老家來雲南看望他的小女兒。我從託兒所回家,看到陌生的男人坐在家裡,那是我第一次見外公。現在回憶起來,外公是一個很有氣質的男人,個子不是很高,眉眼間很沉穩,一舉一動自有風度。抱著我的時候,看著我笑,我怯生生地喊外公,他眉眼間儘是溫柔。這是我所有關於外公的記憶。
關於外婆,記憶更是寥寥。如果不是奶奶說起在我六歲時曾帶我回老家,見過外婆一回的話,對於外婆,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但是,在我心裡,對於外公外婆,有很不一樣的柔軟感情。而這些說不清楚的感情,都是來自他們的往事。
記不清是一年級還是二年級的時候,那年春節,爸媽帶著弟弟回老家過年,我和爺爺奶奶照舊留在昆明家中。我記得節後爸媽回到昆明沒幾天,一個電話從老家打過來,說外婆沒了。那時我才知道,外婆肝病複發,去得很急。媽媽握著電話就哭了,匆匆訂機票回了家。也就是一天的功夫,外公也去了,在睡夢中,走得很安靜。
後輩們的不勝唏噓也都來自於此。都說外公是不放心外婆,在夢裡跟著去了。原來二老相伴一輩子,終究也是情深。每每想到這裡,我都感念非常。不管當初究竟是怎樣,這一輩子,你和我,還是走過來了,誰管它是不是愛情,你,早已融進了我的骨血里。那麼,這也是一個不錯的收梢。
我以為這就是那段往事的全部,卻原來,還有秘密。
外公的逝世,不是自然。這是故事裡所有人三緘其口的部分。我也是輾轉才知。算是殉情嗎?外婆走後,外公求了自己的侄兒,用了葯,撒手人寰。外公是個內斂的人,從不曾吐露過自己的內心。當初放棄錦繡前程,回鄉娶妻生子,一輩子安貧,沒再踏出過那個地方。他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是怎麼想的,自己是否願意。不值?不甘?或者是滿足?沒有人知道。關於他的一生,他唯一留給後輩的一句話也只是彌留之際所說的:「月英給了我一輩子,她走了,我也沒什麼意思了。」
我有時候會自己想像,也許某天,夜深人靜,外公外婆閉了燈,並排躺在老宅子里兩人成婚時打的木床上,窗外月朗星輝,微涼的光線透過木欞窗投在床前,耳邊是修河和贛江的韻律有致的濤聲,二人無話,只覺安寧。這時候,外婆輕輕問一句,「紹梅,這一輩子,你後不後悔?」外公聽完後微笑,輕輕握了握自己手邊上外婆的手,「老婆子,夜深了,睡吧。」


講一個我姥姥的故事。
本科的時候外教課作業讓回家問家裡人的故事然後寫一篇作業,我於是問了姥姥她年輕時的故事。

姥姥從小在紹興的鄉下長大,家裡並不富裕,從小在地里幹活,腿上都是螞蟥咬過的疤痕,現在滿腿仍都是紅紫的硬痂。
姥姥八九歲的時候,一天姥姥的媽媽突然出門去了,只留了她和弟弟在家裡。姥姥正和弟弟在院子玩,突然間院子里闖進了一大群男人,都帶著獵槍,圍住了姥姥和弟弟。姥姥十分害怕,緊張地抱住了弟弟。好在那群人圍著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就走了。
第二天就有人送了一大盤子的袁大頭過來。姥姥這才知道這是定親的聘禮了。原來她從小就和一戶有錢的人家定了親,如今她長大了,對方家裡人於要敲定這門親事。所以昨天姥姥的媽媽是故意躲出門去,對方家裡的人從山上打獵回來,順路來看下姥姥出落得怎麼樣。立刻送來聘禮表示這門婚事定了下來了。
於是姥姥就正式訂了親。和他定親的是那家人的少爺,因為家裡的生意,隨家裡人一直呆在哈爾濱。也算是闖關東的一批人。因此姥姥也一直沒有見過他。只是對方家裡因為當她是自己媳婦了,雖然沒接過去住,但是還是經紀上總有接濟。
接下來便是亂世,抗日,內戰,等到一切塵埃落定這門親事終於被提起的時候已經是1949年。那時候姥姥已經二十多歲了。受到了當時的思潮的影響,姥姥同媽媽說這門親事是包辦婚姻,自己並不想嫁,何況這一嫁就是嫁到哈爾濱去。天寒地凍的北方,在沒經歷過的南方人的想像中是很可怕的。但是姥姥的媽媽勸她說對方家裡這些年來這麼照顧我們,怎麼能說悔就悔呢。何況人家家裡家境殷實,你一定會過上好日子的,媽媽也放心了。
於是姥姥就踏上了北上的火車,第一次到了哈爾濱,第一次見到了姥爺,然後就結婚了,幾十年都沒回過南方。
姥爺家裡一開始的確家境殷實。在哈爾濱賣南方的醬菜和點心。(我媽媽家裡人總說他們的太爺爺是哈爾濱現在的點心老字號的傳世人之一,雖然官方記錄不可考。)然而我姥姥49年嫁過去之後就立刻經歷了五十年代的一系列運動,姥爺家立刻家道中落了。姥姥的媽媽設想的美好的少奶奶生活姥姥並沒有享受到。
姥姥生育了四女三子,兩個兒子很小就夭折了。因為家裡沒有錢必須自己出去工作,天天在醋廠的蒸汽里熏蒸。退休了之後還在醫院的煎藥室工作。我還記得小的時候常常去葯煙氤氳的煎藥室找姥姥,看她把煎好的中藥灌倒一個個小瓶子里。家裡人總說姥姥是因為常年在醋氣和葯煙里工作才這麼長壽。
現在姥姥九十多歲了,也終於不再操勞了。她這一生從南到北,這才幾乎過上了她媽媽設想的美好生活。儘管命運不停地給她各種考驗,但是她是我見過最平和、最善良、最感恩的人。
我媽媽和我一起聽姥姥講這個故事的時候也很驚訝,因為她也從沒聽過姥姥提起過這一段的往事。我從小聽姥姥提「管理家」,說那裡有大院子,有花有草,有她的媽媽弟弟。到了長大之後才意識到姥姥說的是「關里家」,闖關東的人口裡的故鄉。
我想到了張愛玲為平凡人寫傳奇的立願。在那樣一個劇變的時代,任何普通人的生活在如今看起來都驚心動魄。


有空再來補爺爺奶奶的。


我想大家都知道趙尚志,但一定沒人知道孫朝陽。

百度百科是這麼說的,孫朝陽,(1900-1934),字興周。遼寧省朝陽人。早年投身軍旅,曾任黑龍江省騎兵第二旅營長,後辭職在阿城一帶經商,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日軍進攻哈爾濱市,他在賓縣、阿城等地拉起一支民眾武裝隊伍,樹起抗日旗號,聚眾800餘人,號稱"朝陽隊"。

對,就是他。
我爺爺的爺爺,也就是我的祖爺爺。

祖籍山東,舉家到了熱河,現在的朝陽。最開始在山上當土匪,後來聯合土匪一起組團參軍,大大小小算是個司令。而趙尚志,也在他手下當過馬夫。

這麼一說,算是個抗日英雄的。

但我要說的並不是這個,而是我爺爺的爸爸,也就是我的太爺爺。

他一共有三個媳婦,兩個是搶來的。

正房生了我的爺爺,我的爺爺娶了我的奶奶,我的奶奶生了我的爸爸,然後才有了我。

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我的三太奶奶還依然活著,腳裹得沒我手大,躺在炕上不能起床,還特別特別摳。

每天都罵罵咧咧的罵我們全家都是土匪,說土匪的兒子搶了她。

我想她是挺恨的吧,到了我們家才發現頭上還有兩個正房,受委屈或者勞累其實還好,生了兩個兒子全都沒活過三歲,卻看著我們這一脈人丁興旺,從二十歲看到八十歲。

丈夫早就入土,也沒了兩個掙地位的婆姨,只剩下自己看著這些其實沒有什麼血緣關係的人從孩子到壯年,再娶妻生子,一代一代壯大著。

而自己像個局外人被照顧,被排擠,被人冷眼相對。被小孩子嘲笑,被她們的快樂吵的睡不著。

我奶奶生了四個兒子,我爸最小。但是四個兒子卻沒有生下一個孫子,直到我的出生,所以我一共有6個姐姐。而我小時候的那幾年,這個太奶奶對我其實是最好的。

雖然那時候我聽不懂她的喃喃自語,看不懂她的卧床不起,但是她藏東西給我吃的時候,我想她對我還是有些期許的吧。

大概是也不想看著原來那麼多人的大家族,到我這一代,再也沒有一個男丁。


結婚後,一次在老婆娘家裡吃完飯,跟丈母娘嘮起家常,講著講著就講到了老婆的外公。
老婆是個吃貨,經常跟我講她小的時候,她外公會給她炕一小鍋土豆,可好吃可好吃了!
丈母娘講起已經逝去的父親,滿臉都是懷念。
外公年輕的時候,大概也就十幾歲的時候吧,日本軍隊駐紮在了他的村子裡,抓了很多人去伺候他們。
外公的一個好朋友也被抓了去,有一次,那個好朋友出來辦事,幾個小夥伴碰到了一起,那個人就大吐苦水,說日本人是怎麼怎麼的虐待中國人。
幾個年輕氣盛的小夥子一聽便熱血沸騰了,幾經商議便制定了一個行動方案。
過了幾天,那個小夥伴過來告訴外公,那個日本人頭頭在今天晚上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會是一個人,於是幾個小夥伴抄起傢伙就過去埋伏起來了。
等到真要動手的時候,其他幾個小夥伴猶豫了,於是外公讓他們幾個出去把風,自己一個人仗著熟悉地形,偷偷潛伏到日本人身邊,過去手起刀落就解決了那個日本人,殺人之後,憑著一股熱血,想起故事裡取敵將首級的說法,竟然就將那個日本人的頭給砍了下來,用自己的衣服一包,便匆匆逃走。
沒過一會兒,日本兵便發現長官死了,四散開來尋找殺人兇手,外公一路逃到河邊,跳到了河裡,正是秋天的時候,河水還是很冷的。
憑著從小就在河裡玩耍練出的水性,外公扎了個猛子往前潛泳,好幾顆子彈都從身邊擦過。
最終,外公成功的逃到了河對岸,找了戶人家洗了個澡烘乾了衣服,便連夜逃進深山中。
至於後面的事情,老人沒有細說。據丈母娘講,老人似乎也不是很願意說到這事,平日都是閉口不談,後來地方報紙上登了一遍報道,講到了這個事情,大家去追問的時候才了解到一些細節。但已經過去了很久,有些事情老人也不太記得了!
外公成家後,在一次行船中,晚上睡在船上,將腿搭在船舷上,被晚上開過來的船撞到,撞斷了腿。
與老婆認識時,外公已經不在了,沒有見到本人,只看到了照片,一個一臉慈祥的老人。


小時候住在老宅子。有一天表哥(姑媽的兒子)也來過暑假,我倆就一塊玩。
可是玩什麼好呢,他給我獻了一計。他說我們把中堂里的小鎏金佛香拿到後園埋了,五十年後我們再挖出來,就是古董!
我一聽佩服得不得了,這是什麼,這是超前經濟頭腦啊。
我倆就弄了把鐵鍬,鬼鬼祟祟把佛像偷出來埋了。然後一直沉浸在未來得到巨額財富的欣喜之中。

可還沒過倆鐘頭,我奶奶就開始滿世界找,還動員全家一塊找。我當時慌了神,看這個架勢,被查出來,要挨揍的樣子。
於是我拿上鐵鍬。又鬼鬼祟祟跑回後園,想趕快挖出來放回原處。

我挖啊,我急啊。
咯噔。
我鏟著個硬東西。

我把佛爺的後腦勺鏟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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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後,我就沒腦把兒。後腦勺超級平。服了。


更新我奶奶的故事。

結尾有我爺爺的故事作為彩蛋。

以下是原文

講個我父親小時候的經歷吧。

我父親老家有一條小溪,夏天有很多人游泳。但是堤壩邊經常淹死人。

河岸上有塊天然長條石,水裡撈上來的屍體一般就先放條石上,後來竟有鄉間好事者把這塊條石打造成和真人一般大小的石人,從此岸邊似乎縈便繞了一股陰氣,結果河裡就少有人下水了。

我父親大約十歲左右的時候,某天起床後,發現天色很好,就約上隔壁堂兄,一起出去玩。十來歲的小孩嘛,天不怕地不怕,膽子大,走了一里田坎路,到了河邊就下水了,兩人水性也好,玩得個不亦樂乎。

後來莫名其妙天色就暗了下來,於是兩人上岸回家,他兩人一路小跑到了堂兄家門口,發現家門居然門關上了,農村嘛,一般來說白天都不關門的,堂兄立馬就踹門去,門從裡邊反鎖,一時踹不開。我父親就在外邊把門拍得山響,不一會兒。我三爺在裡邊說話了:誰跑來砸我門呀。(「我已沉睡了一萬年,現在你們竟敢闖入我的領地!」的視感)。

我父親回:是我們回來了。

三爺開得門來,驚訝地問:你來幹什麼。

我父親說:我和二哥回來了。

三爺說:嗯?二娃子不是在家睡覺嗎?

我父親說:哈哈,我們出去玩了你都不知道呀。

然後我父親回頭一看——一直和他在一起的堂兄消失了。這時從屋裡出來睡眼朦朧的堂兄,一邊走一邊說:三更半夜你敲什麼門呀。

三更半夜?

我父親當時就傻了,抬頭一看,一輪彎月正高高懸在半空——此時,正是凌晨三點。

三爺見情況有異,馬上到隔壁把我爺爺奶奶叫了起來,對我父親好生盤問,我父親說:我和二哥剛才才去河裡游泳回來呢。

說完,大家才發現他全身濕透,頭髮上還滴著水。

我奶奶是個佛教徒(雖然我認為更像一個神婆,關於她信教,也有一段匪夷所思的故事),她聽了我父親的講述,慌忙把他拉到家裡長年供奉的觀音菩薩像前,先磕了頭,然後端來一碗水、一雙筷子,念了經,就開始在碗里把筷子立起,一邊做,一邊念叨著本家過世的先人名諱。

念一個先人的名字,把筷子立起來,手一放就倒下去,再換一個先人的名字,繼續立起筷子。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終於當我奶奶念到一個過世多年的遠房親戚時,筷子在水裡無依無靠,直直的立起來了。

奶奶鬆了口氣,說:撞到鬼了,不過幸得祖先保佑,不然就淹死了。

這時我的父親,早已嚇得汗如雨下,在我奶奶的吩咐下,向神像和祖先磕了頭,喝下了那碗水,不一會兒就沉睡過去。

後來他大病一場,在病床上喝了不少我奶奶調製的香灰水(吃了這玩意兒拉屎又細又長,還屁股疼,這是後話),挨了半個月才下得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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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我奶奶的故事

最開始,我奶奶只是一個普通的農村婦女,後來,她成了遠近聞名的活神仙,經常幫人算卦、望氣、看病。八十歲前從不用藥,醫人醫己全靠觀音菩薩像前那壇內的香灰。

事情發生五十多年前的一天,沒有一點點防備,也沒有一絲顧慮,身強體壯的奶奶突然就瘋掉了。

她一個人站在院子里,起先只是發獃,然後開始望著雲朵自言自語,再後來就開始一種誰也聽不懂的語言罵起天來,她用手指著白色的天空,腳一下下重重的踏著地板,表情猙獰,力大無窮。

村裡圍觀的人把院子邊都站滿了,卻誰也勸不動拖不走。

如此三天三夜,水米未進。

第四天,我爺爺翻山越嶺,從很遠的地方,請來了一位姚姓神婆。據說姚婆婆遠遠的看了我奶奶一眼,笑道:果然是著魔了。

於是她分開人群,走近我奶奶,往奶奶背後猛然一拍,再牽住我奶奶的手,一瞬間,狂躁無比的奶奶彷彿被抽去了所有力量,像一個小孩似的,乖乖地跟著姚婆婆走了。

幾天以後,我奶奶一個人回家,像沒事一般,問她去哪兒了,她只說去見了觀世音菩薩,其它一概不說。

這樣平靜的過了幾年,某一天,隔壁二奶奶也開始沒有預兆地開始發獃,一個人望著雲朵自說自話起來。

全家人開始驚慌,除了我奶奶。

二奶奶發怔的第二天,姚婆婆就來了,還請來了一尊觀世音菩薩像。

治好了二奶奶,送走姚婆婆,我奶奶便把那尊菩薩供奉起來。每天誦經念佛,也治病救人,從此脫胎換骨,成為了遠近聞名的神婆。

居然還藉此收到了不少寫了「妙手回春」、「濟世懸壺」的錦旗,這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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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爺爺在老家鄉裡面很有威信。

他臨死前曾得意地對我講,解放前,共產黨秘密派人到家裡來,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想發展他成為地下黨員,負責本地革命工作。

他義正嚴辭地拒絕了…
拒絕了…
拒絕了…

第二年,解放了。


現在我每次給爺爺上墳燒紙時心裡都在說:
要是當年您一口答應下來,現在給作為離休老幹部過去的您,平時的零用錢也會多幾十億吧,您老這是誤人誤己呀?

真實故事。

以上便是我家長輩的一些小事,謝謝你能看到這裡。



睡前一答。
我奶奶在她的老家有個大嫂,今年88歲,沒上過學,小腳老太太,一輩子沒出過縣城。66歲大年初六那天晚上,做夢夢見一個四方大臉的漢子跑她家屋裡,說有人追殺他,要在她家躲一躲。老太太一聽,說你找地方躲吧,漢子就躲進大缸里。過一會兒一伙人追進來,問,看沒看到一個四方大臉的漢子?老太太說,沒看著啊!這夥人在屋裡一頓翻也沒找到,走了。
漢子聽人走盡後,從大缸里出來,跟老太太說,大恩不言謝,以後有啥事你就念我告訴你這句話,我就來告訴你咋辦。然後在老太太耳朵邊嘀咕幾句,叮囑不能讓別人知道這句話是啥,不然他就來不了。
老太太醒過來也沒當回事。
過幾天,他兒子火急火燎跑回家,說家裡養的五頭牛不見了,咋找找不到。老太太想起來那個四方大臉的漢子,就進裡屋閉上眼睛默念了那句話,過了一會兒,老太太跟他兒子說,你在村口大道一直往東走,一直走,牛就在那裡呢。他兒子不信,但還是去了,結果真就看到五頭牛在大道東邊溜達呢。
一次村裡一個小孩兒找不著了,全村跟著一起找,找不到,孩兒他媽找到老太太,求她幫著算一算。她回屋呆了一會兒,出來跟孩兒他媽說,不用著急啦,你兒子在你大舅家睡大覺呢!你去了就知道咋回事了!一幫人急忙跑到她大舅家,一進屋看老頭和孩子躺炕上呼呼睡覺呢,滿屋子酒氣。原來小孩兒來大舅爺家玩,結果大舅爺喝多了在炕上睡覺,小孩兒看到炕桌上有果酒,以為是飲料,拿起來咕咚咕咚喝了一大茶缸子,沒想到後勁太大,一下把小孩悶倒,躺炕上一睡就睡一大天。等爺倆被人們晃醒,還都迷迷糊糊。孩子大舅爺說,這葡萄酒勁太大了!晌午喝一杯就蒙燈了,睡一天了都。一看旁邊大孫子又躺下了在那打呼嚕,再一看茶缸子,氣得只罵,說一共就這一茶缸子好酒,都讓這小王八蛋給我喝了!
哈哈哈。

一次村裡來了個大老闆要搞投資,村長找到老太太,老太太一算,跟村長說,騙子。結果沒多久這大老闆真因詐騙給抓了起來。

之後村裡縣裡有啥事都來請教她,包括縣長都親自拜訪過。她不收錢,而且不看官運,不看個人財運,不看結婚生子。都是看心情告訴來者結果。

2005年夏天,老太太一覺醒過來,說,以後再也不「算卦」啦。都問為啥,她說,鼠大哥死了。那時大家才知道老太太夢裡那個四方大臉的漢子是個耗子。
後來老太太帶著兒子到村裡一個不住人的老宅子里的倉房,把門打開,看到那個鼠大哥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老太太說,當年救你一次,你幫了俺們家這麼多年,就把你埋俺家吧。然後他兒子抱起這大耗子到自己家地頭邊上給埋了,還立了個牌位。

據他兒子回來說,那個鼠大哥,真是四方大臉,大肥耗子四方臉,看一次,一輩子都忘不了……


黨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都說我姥爺是民族英雄。。有圖有真相。。可他自己卻說自己不是。姥爺是和日本人拼過刺刀的主兒。。。。至於現在為什麼還要給國民黨頒發。這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我:
先報上坐標,福建泉州下屬的一個縣級市南安市。我的曾祖父是六代單傳,到他的時候已經窮得沒地方住,只得住在「境主」的廟裡,「境主」是閩南地區的民間信仰,每個村幾乎都不一樣,我曾祖父就住在裡面。

為了生存,他幫村裡的大戶放牛割水稻勉強度日。但是因為欠了地主兩斤地瓜干,面臨著被收為長工的命運,這在當時就意味著從此失去自由的身份,從此曾祖父這一「柱」(形容家族的一個小分支)就要斷絕了。這時候一個同「房」(比柱高一級,和柱的關係類似於師和團的關係)的「親堂」實在看不過眼,幫他還了。

然後他把我曾祖父帶在身邊當學徒,兩年後給了我曾祖父路費去廈門坐船,經香港到達雅加達投奔同姓的人。從自己割橡膠開始,到自己承包一小片,最後終於有屬於自己的1000畝橡膠林,娶了13個老婆,在雅加達有13套別墅。還有瓜哇島臨近海域的三個小島。在雅加達的郊外買下了一座義山,讓無處安葬的窮苦華僑在異國他鄉可以入土為安。

後來我曾祖父36歲的時候被人殺害,典型的欠錢的把債主殺了。我爺爺是嫡長子,那時候是1930年正好7歲,企業被曾祖父的弟弟接管了,騙我爺爺說「帶你回唐山老家(華僑稱呼中國為唐山,不是河北的那個)玩玩」 結果回來之後不帶我爺爺去印尼了,留下了幾個隨從和一筆錢,我爺爺被留在國內讓曾祖父在國內的這個妻子照顧。

後來抗戰,我爺爺被國民黨抓走當壯丁到了華北戰場,然後在戰場上裝死逃過一劫,一路乞討回到福建。我爸說小時候問他怎麼找到路回來的,明明那時候不到20歲而且是海外歸來的,爺爺說他熟讀地理,酷愛三國演義,而且一路上經常給人看風水討口飯吃。

文革爆發,當時我爺爺在一個國營的茶場當炒茶師傅。因為海外背景加上曾經在國民黨軍隊服役,被親戚和廠里的批鬥,我大伯還因此失學。因為老家處於南安和鐵觀音之鄉安溪縣的交界處,我爺爺的炒茶技術還相當不錯,在當時南安縣舉辦的炒茶比賽中還拿了第二名,日子慢慢好過起來。

80年代,那個奪走企業的弟弟,他的兒子在拉斯維加斯輸了4000萬美元,80年代的美元啊親!

當時下南洋的華僑能回國的說明是已經衣錦還鄉,多多少少養成了一些富貴的習慣,回國到港之後都不願意在走那麼長的山路回家,往往選擇在風浪比較小的廈門島和鼓浪嶼島置業,所以很多廈門人祖籍是泉州的,後來那個輸了錢的叔公回國把在廈門(當時的廈門特指廈門島的西南角)的店面和在鼓浪嶼的房子賣掉還債。

1998年,印尼排華,土地收歸國有,生意被打砸搶。親戚們窮困潦倒。那時候我才5歲,奶奶接完電話之後用閩南話一長一短地念叨「排華」「殺人」之類的話,直到我上大學認真回望這段歷史,才明白過來奶奶當時在念叨什麼。

2002年我大伯去印尼,看到那個輸掉4000萬美金的叔公已經在工廠門口的傳達室上班,給他們留了幾萬美元。按照當時印尼的物價,可以過幾年的體面生活了。
2012年,他們派了5個相對有見識,有文化的人回國祭祖,有意思的是他們當時來還以為中國是30多年前的樣子,帶了很多破舊的衣服回來,結果到了之後,感嘆於祖國的強大,感嘆SM城市廣場的壯觀和商品種類繁多,感嘆於廚房裡80塊錢的鍋很結實,給他們買了4個鍋帶回去。
2015年年初,就是農曆2014年的過年,那位輸掉4000萬美元的老叔帶著他大兒子來中國過年了,距離他上次來中國已經有整整37年了,這次回來窮困潦倒,行動也極為不便。走路需要我們這樣年輕的小夥子4個人攙著才可以。上代人的事早就如過眼雲煙,畢竟想到漂洋過海,還有一群和自己流著同樣血液的人在那裡生活著,想想都覺得有意思。

他坐在門前,講述自己曾經在拉斯維加斯輸掉一切之後,回到印尼賣掉了10棟別墅,80輛車一輛一輛賣(他說這樣能多賣錢 如果整批賣就便宜) 還賣掉了三個小島,說完一聲苦笑。
他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做廢品收購生意,按照匯率算,月收入大概4000人民幣,在當地算是很不錯的水平,但是生了三個大胖小子,養孩子壓力不小。二兒子在企業做會計,一個月收入1000人民幣左右(應該屬於中產,會計的收入在哪個國家應該都不算低收入)。三兒子是社會閑雜人等,暫且不表。
這次過年他們之所以回國,是因為這個做廢品生意的大兒子(我得叫他堂叔)做夢夢到了我們村的「境主」,叫他回來上香。然後爺倆一合計,就把我大伯寄過去打算給他當醫藥費的一萬塊人民幣當做路費,買了機票回來。我和另外一個堂哥時而漢語 時而閩南話 時而英語地給他當翻譯,到了那個我曾祖父曾經睡過的「境主」廟前,堂叔不顧地上的一灘水,立馬跪下混雜著印尼土話和閩南話。

幫他註冊了一個微信,他是穆字輩的,所以有一個中國名。用的手機是OPPO,在印尼覺得是很高檔的東西了。

正月初三,爸爸他們兄弟幾個約好了醫生準備幫老叔公看看腳,就在早上十點準備出發的時候,一個37年沒來過我家的江湖術士時隔37年居然重新出現了,他上次來的時候還是個滿嘴跑火車,靠嘴騙吃但是偶爾在農忙幫人割水稻度日的人,看著我老叔公坐在那一動不動就主動聊上,開了一個偏方,用一種泉州地區很常見的草藥加上排骨燉一下,三天居然可以自己拄拐仗走路了。很多時候如果不是親生經歷都難以相信,兩個人同樣時隔37年出現在這裡,就好像上天安排似的。

後來帶他去我們家族在石獅的一個分支,那是我爺爺的親弟弟,因為國民黨時代抓壯丁跑到石獅後來安家落戶,其中有個堂叔在當地靠拳頭打拚成了地頭蛇,全村4萬人姓蔡只有三戶人家姓李,但是他照樣開了一家賭場,門上頑固地寫著「隴西衍派」,帶老叔公去參觀他的賭場,老叔公手又癢了,問還有沒有空位,晚輩們笑說「我們這玩很大的,老叔公你玩得起嗎?」

老叔公自黑一句「玩再大也沒有我玩得大吧?

。。。。。。。。。。。。。。。。。。。。。。

之前在別的問題里比較簡潔地寫過這段故事,在拉斯維加斯輸掉4000萬美元這件事,好些知友認為我是帶著情緒寫的,其實不然,上一代人的事是上一代人的。生活總是滾滾向前的。而作為晚輩,客觀地記錄下來是一種責任。

哪怕不是出於責任,想想自己隔一輩的堂哥現在散落在世界各地,也是一件挺神奇的事。比較有聯繫的就是印尼和德國的分支,德國有兩個我該稱呼為堂哥的,在德國讀完博士留在了德國,寶山鋼鐵廠初創的時候作為是德方派來支持的工程師,那時候第一次取得聯繫。其他的分支,很少聯繫也就不知道在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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