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郭沫若?
知乎上有著天生道德優越感的人太多了,老郭文學水平還是很高的,而且後期奴顏婢膝也只是自保而已,又沒陷害迫害過人,何必對這個死了兩個兒子的人口下如此不留情呢?
看過最中肯的評價是虎撲論壇上@飛霞精靈 的一個回帖,珠玉在前就不貼我的文章了,冒昧轉載放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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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否認的一點是,這個人一生的骨頭和立場,絕對有問題。
但卻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蓋下來的結論。
這個人的複雜性在民國至今的文人里,某種程度上都是無人能出其右。
以前曾經一度對這個人很不屑,覺得這貨就是個軟骨頭。
但後來看了不少他的相關文章才知道,但很多事情,卻絕非一句兩句能說清。
不是那麼容易就能下個定論的。
說一些這人的故事吧:
1927年北伐時期,他在光頭手下,當北伐軍總政治部副主任。結果光頭髮動四一二,大肆屠殺TG黨人,一片白色恐怖之中,這個最危難的時候,他寫文章罵老蔣、去南昌跟軍道殺拳兩把菜刀一起起義、加入TG,被全國通緝,後來跑去日本避難——TG當時多點勢力?剛剛開始弄槍杆子。那會捨身投TG的文人,瞿秋白,柔石這些人,都早早被老蔣幹掉了。
在日本十年沒閑著,用唯物史觀來重新闡釋天朝歷史進程。研究甲骨文各方面都成績卓著。
他跟魯迅打了幾年筆杆子仗,自己挑頭先罵魯迅是法西斯,魯迅先生毫不示弱罵回去他是才子加流氓。結果魯迅去世,他反而寫文章紀念,跑去悼念。
抗戰爆發之後,他撇下在日本的妻子,跑回國來參加抗戰,一直活躍在抗戰文藝宣傳的一線,寫一大批話劇並組織在全國各地上演,在當時,很是鼓舞民眾的抗戰熱情。棠棣之花,虎符,高漸離,屈原,但凡談到現代歷史劇,則必然要說到這些,幾乎代表的是近一百年中國的歷史話劇領域的最高成就。
48年,國共內戰,他被選為民國那邊的首屆中央研究院院士,但他本人拒絕出席並拒絕接受,也沒有參加其活動。
49年之後當過國家副總理、文聯主席等等一大批職務,在文人堆里幾乎是位置最高的人。換句話說,很多事情他很可能必須站在當時政治主流的立場上說話,即使說的全是錯誤。
十年浩劫的初期他也沒跑得了,也被批判。因為以前寫詩里提過「天下白」,被人批這是反太祖。替太祖給曹操翻案寫過不少文章,也因此受牽連。最後在一次內部談話的時候自己逼得當眾吼出那句:我寫的東西都該燒掉,一點價值都沒有!結果這句本來是內部談話時候說出來的話,被康生拿出去當做典型,寫上報紙,當做郭沫若的政治立場,大幅向全國宣揚。活生生被玩了一把。
十年浩劫時候幾乎所有文人都沒跑得了,老舍先生跳湖,錢鍾書老爺子下放牛棚之類屢見不鮮。但郭沫若跑了。和太祖以及周公私交甚厚的緣故救了他,建國初期太祖和周公批了一個受保護高級人士的名單,包括宋慶齡何香凝李宗仁章士釗等大批民主黨派人士,而郭沫若是這張名單上僅有的一位*河蟹*時候還能被保護的高級文人。
60年代中期,他一開始很不給江青面子。江青請他去釣魚台住他都直接拒絕掉。幾次下來結了梁子。十年浩劫一開始他就遭了秧,太祖讚揚郭沫若的話在正式新聞中直接被江青刪掉,莫名其妙的幾個批判老郭也沒能跑,若非自己位高權重和太祖周公私交深厚,恐怕得跟老舍一樣直接被小將抄了家。於是就有了後來著名的「郭沫若獻詩給江青」的事件,算是幸免於難。那時候,他剛剛喪子一個月。那個年代人都不正常,偉大如周公,也免不了要在公開場合下頌揚江青之類。
晚年的郭沫若,不知道是裝瘋賣傻,還是真的精神分裂。總之,他在政治漩渦中各種掙扎,一面要寫詩詞戰隊,一面要在瘋狂的運動力求自保。他試圖辭掉中科院院長的工作不問政事,卻在十年浩劫開始時期卻被選為中央委員。晚年被人爭議很多。有這麼件事情,算是他為數不多的骨頭硬起來的時候。江青等人一直要求他寫文章去批秦始皇的宰相,說白了就是變著法地罵周公。但他一直保持沉默,沒有去寫。
他對太祖的感情很複雜。不僅僅是個單純的拍馬屁,而是一種近乎對父親感情的真正意義的瘋狂崇拜。這一點在很多的文章里都提到過。45年那會他就說過,太祖是他最崇拜的人。也許對於我們這代人很難理解。周揚被關了九年牢獄,被打聾了一個耳朵,照樣在太祖去世的時候哭得稀里嘩啦。更遑論郭沫若,跟太祖詩文能互和詩文,私交甚密。
說他這人晚年處於裝瘋賣傻精神分裂不是沒道理。兩個兒子在十年浩劫中先後罹難,一個精神分裂自殺,一個被人活活斗死,很慘。然而,就是這麼一個白天還要寫詩頌江青、寫文贊運動的人,晚上回家,一邊哭著一邊去抄死去兒子的日記,可即使在這個時候,他還要出來表明立場,站好隊伍,當著人的面說,我兒子是自絕於人民的。
不是誰站隊站對了就能逃開的。像是周揚,60年代那會站隊站得更凶,前有胡風案,後有寫文章批判文聯等等,依舊沒逃開九年的牢獄之災。
這人有些東西,是永遠沒法被人接受的,比如停妻再娶,比如說了一堆違心話寫了一堆奇文等等。然而這個人又是複雜的,處於政治漩渦中的文人,恐怕從來都難逃脫是要麼站隊說違心話要麼被整死的命運。
很可惜的是,這個人原本才華橫溢,在考古、金石、歷史研究、詩歌、文學創作等等方面都是個奇才,中國近一百年你很難找出第二個能夠同時在這些方面上全和他相媲美的人。卻最後把自己的才華和精力都浪費在了政治運動中。甚至連自己的家庭都未能倖免。恐怕這種悲劇,也許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責任,而是整個瘋狂年代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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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比起當年那批破家滅門,打砸搶燒的紅衛兵,郭的行為只能叫人畜無害.
只不過到了今天,這批昔日的紅衛兵加上他們的兒女加上來怕是幾千萬人,其中不少還是身居高位,家世顯赫.指望他們自承其丑未免太強人所難了.
就這樣郭就成了個最好的靶子,彷彿整個民族的道德淪陷就是源於他的幾篇文章.郭沫若晚年一件事:
……周國平是郭沫若之子郭世英的大學同學,在其回憶錄《歲月與性情》里,周國平提到了當年的這樣一件舊事:某日,周到郭家,閑聊中周國平有意問郭沫若,有人把毛主席的兩句詩「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註解為「表達了毛主席對資本主義雖然發展得早、但必將被社會主義超過的堅定信心」,您認為如何?郭不假思索地回答:「這也太牽強了吧?」於是周抖開「包袱」:「這正是郭老您寫的註解呀!」郭沫若一楞,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這件舊事包含了豐富的信息:首先,官居高位的晚年郭沫若依然保持著正常的藝術直覺,「牽強」與否,一眼看破,絕未象當時某些人一樣「政治化」得成了個糊塗蟲;其次,他的文字當然純屬阿諛拍馬,但並未傾注心力,以至於想不起某話是出於自己之口,並非挖空心思賣力討好;第三,郭沫若「入套」後的反應不是窘迫難堪、惱羞成怒,或者強詞奪理、維護體面,而是「哈哈大笑」,足見其對自己的行為早有思考和判定,被人當面給個「不好看」不但在他意料之中,並且心中已懷有可對此不予介意的有力理由——他並不是、也不可能是被奴化到了骨子裡、完全失去了自我的人。
我們現在可以大膽猜想,郭沫若的「墮落」很可能是其很清醒地有意為之,否則不會表現得如此赤裸露骨。在嚴酷的政治環境和荒誕的社會現實中,有人「佯狂」,而郭是「佯媚」:你不是要人歌功頌德嗎?我有我的利益,有我的軟弱,要我對你抵制、抗議和鬥爭,我的確做不到,但我可以萬分肉麻、無比誇張地歌頌你一把!看著我的這麼沒有原則的「詩」,你是滿心受用,還是覺得不好意思呢?感覺到嘲諷了嗎?是,我把基本的尊嚴都丟在一邊了,後人當然會罵我奴才走狗軟骨頭,但最重要的是,後人也許會想到,讓一個放蕩不羈的著名詩人,一個地位崇高的文學名家,一個學富五車的史學大師寫下了這樣的文字,那該是一個怎樣的時代呀……
著名文人郭沫若建國後為何變得奴顏媚骨
不夠資格評價郭老。只說一件事。郭任科學院院長期間,某年過年,他請所有在京沒有回家的學生去晉陽飯莊吃飯。席間,他發現很多學生沒有棉鞋,便偷偷叫來秘書,讓秘書回去拿錢和一個什麼憑證。席畢,郭老招呼所有學生步行去商店,用自己的稿費給大家一人買了一雙厚棉鞋,8塊錢。
事情絕對真實,因為告訴我這個事情的人就是當年沒有棉鞋的學生。那雙棉鞋他穿了很多年。現在他是國家自然科學獎一等獎獲得者。他每年請學生吃年飯也定在晉陽飯莊。
上限極高,下限極低,形成一個獨特的「郭沫若區間」。。
字還沒認全的年齡,讀到了一個叫 屈原 的劇本。自戀的美男子宋玉,才華橫溢,屈原走進清晨白霧中的桔園,為他寫下橘頌。
這個劇本的文字是多麼奇妙,都是時年12歲的我能認識的字,又都在平實中組成清新的美。
和革命時代的文字迥異,和周圍的人們所習慣的用語迥異。
劇本封面上有個老人頭像,原來他叫郭沫若。
不敢看,後來各種政治書籍對他的描述。
不願想,他確確實實失去了文人的風骨。
膚色如雪的宋玉,郭沫若通過嬋娟說,他是無恥的文人。
既通古今,怎會不知自己的角色?
杜甫寫過:搖落深知宋玉悲。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郭這輩子,沒有向日本人屈服,沒有向蔣介石屈服,沒有向國民黨屈服,可是我黨輕輕鬆鬆就把郭整的服服帖帖,真是讓人不得不承認社會主義的優越性
「當我們臟時愛我們,別在我們乾淨時愛我們。乾淨的時候人人都愛我們。」 -----這是前蘇聯兩大御用文人之一,著名作曲家肖斯塔科維奇的遺言,肖還說過"等待槍決是一個折磨了我一輩子的主題",這種狀態下的知識分子們僅僅求自保而溜須拍馬的創作一下,值得我們如此去罵嗎?
郭可以抗爭嗎?可以選擇控訴嗎?
大幕剛揭開,郭沫若就失去了兩個兒子(死亡原因不明),他不可能不清楚抗爭的後果,這種後果也絕非他一個人一死了之,人畢竟都是有親人的,如果你們還認為郭應該拎上一家老小去爭,是不是過於殘忍了?
郭可以選擇不表態,明哲保身嗎?
同樣不可以,好歹郭還算是根正苗紅,拍拍馬屁搞擁護就可以過關了,要知道那個年代要是喝過洋墨水,或者有海外關係,或者解放前有過節的,放心,您還沒有資格拍馬屁。另外,郭的專業特長是什麼,研究文字,您要是個科技工作者,照著語錄抄一抄估計還有希望過關,郭能找什麼借口?說自己寫不了字?
既然歌功頌德非寫不可,那還扭捏個什麼勁,如郭這般一步到位,省的修改。
排名第一的yolfilm,您老見識非凡,向來令晚生佩服,但唯獨這份答案我實不敢贊同,這樣引經據典的去指責一個死去的知識分子,是否過了一點。
"沒有知識分子的風骨,不指望你抗爭,好歹你也別溜須拍馬呀"
"不行啊,我們這兒沒有沉默權,只有拍和死兩個選擇,怎麼辦?"
"呃,那你可以選擇死啊,別扯犢子,不就膽小嘛!"
"膽子確實小,可我表了態都還不明不白死了兩個兒子,若以死相爭保不定還會連累多少親友呢"
"呃,那你拍吧,別太主動,意思一下就行"
"還是不行啊,審批不過關,怎麼辦?"
"呃,給你開次後門,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他們說一次不行,是機會主義的表現"
"好吧好吧,要不然,等風頭過了,你寫篇檢討反省一下"
"早不說,我提前準備好呀,現在時間來不及了"
"等著鞭屍吧"
郭沫若是中科大的首任校長,曾經在校友論壇看到一篇文章《唯有郭沫若,最難寬恕?》,原作者不詳,鏈接在此http://alumni.ustc.edu.cn/view_notice.php?msg_id=3147 以下是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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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感於中國人包括我們的校友,時常把郭沫若罵得豬狗不如。忽然想起關於郭沫若的一篇老文。
作為科大學生,您肯定知道郭沫若是中國科大首任校長,中國科學院首任院長。但您是不是特瞧不起、特鄙視郭沫若?
時常見到今天的人,激烈而安全的痛批郭沫若,似乎賤若奴才。我一點都不想把為郭沫若解放後的一些軟骨行徑辯護。但如果你只知道郭沫若的懦弱,忘記他的善良與大愛,忘記他對新中國科教事業的功勛,是何等的可惜。今天科大基本還算最愛護學生的學校,朱校長給學生髮壓歲錢,這些溫情脈脈的科大傳統,都是郭沫若傳承給中國科大甚至中國高教事業的好傳統。該罵的繼續罵,但只會罵,對這個有缺點的偉人建國之後的功勛,是無知啊,整個中國都忘了郭沫若建國之後的功績,我們中國科大的學生,怎麼能夠忘記郭沫若!
不要為郭沫若的錯誤辯護,但絕不要摸黑!不要把郭沫若寫成聖人,但更不要把他當成十惡不赦的罪犯。
唯有郭沫若,最難寬恕?
這些年蔑視郭沫若已成為時尚,把郭沫若的打油詩撈出來奚落一番,非新鮮事,拾人牙慧而已。
郭沫若對領袖甚至皇后的奉承,可痛批,只要實事求是即可。然而更多人卻將解放後的郭沫若臉譜化,似乎1949年之後,那個才華橫溢、高呼鳳凰涅槃的詩人已經死去,剩下只是一具只會搖頭乞憐的軀殼,以此為最者是余英時指控郭沫若抄襲錢穆。在學界之外流傳甚廣的則是丁東的《逢場作戲的悲哀》,後者的證據之一即是郭抄襲錢。方舟子《郭沫若抄襲錢穆了嗎》已指出篡改引文誣陷郭。
我或許有偏見,因郭沫若是本人母校首任校長。但餘生也晚,我呱呱落地後三個月郭沫若即駕鶴西去,郭沫若與我未有師生之誼。我亦不為郭沫若建國之後的學術之墮落辯護,但反對污名化郭沫若。
以郭沫若的打油詩為例,可以嘲笑政治上的懦弱與搖擺。但有一首雖不高雅,否認卻失去輕率——《水調歌頭 .粉碎四人幫》。我一度取笑這則打油詩的荒唐。然而2003年,遇見一位在文革中長大的北京高校教授。她告訴我,此詩真切的反映了當時民眾痛快淋漓之心境。隨後,她隨後背誦「大快人心事,出四人幫,政治流氓文痞,狗頭軍師張,還有精生白骨「,她家在清華,當時老百姓也就如此奚落那四個幫。
竊以為,不可與郭沫若之濫情否定其才華,不可因其應景文字否定1949年前其對文壇之貢獻;不可因郭沫若之懦弱否定1949年其獨立人格與控訴獨裁者之勇氣;不可因其文才衰竭忽略其建立新中國科學事業、創建中國科大之功勛。
簡寧的一席話相對公證的:他說「我堅決反對『有奶便是娘』,更重要的東西,那就是真理與生活。我不會因為郭沫若是科大校長而維護他,他如果是北大校長我也會說這些話。作為這麼有才華與創作力的作家,他後來的命運是悲劇性的」。簡寧指出「郭沫若解放之後身份確實是一個文學弄臣,但是他們那一代知識分子裡面確實有謙卑性,他們可能有利益動機,但不是主要的。他們把共產主義當成神時,把自己的個人理想放在一邊,應該接受改造的。我們不能因此抹殺他們曾經的探索和勇氣。請看青年時代的郭沫若,《女神》,肯定是中國文學史的開天闢地的東西,他的創造力今天我們仍然感到驚奇。他的政治活動,請看今日之蔣介石,那是需要勇氣的…而且郭沫若遭受那麼大的個人生活的痛苦,我們今天看待郭沫若的時候不能那麼激烈。須知今天的激烈實際是很安全的,那麼除了作秀,又是什麼?」
是的!今天我們安全著激烈著,但這是作秀!今天我們把漢奸周作人與文豪周作人分開,忽如一夜,周作人散文重又流傳。然而,那些在文革中同樣是被侮辱與被損害的郭沫若們,他們作為小人物「逢場作戲的悲哀 」沒有得到同情,卻被放大了,為人不齒了。他們內心的苦痛與掙扎,被忽視了 ;他們在那麼困難的環境下的為中國強大所做的另外一些事被忽視了。他們的諂媚吸引了眼球,他們的謙卑與逆境中對後輩的提攜,還有這中間體現的作為中國人的善良卻被忽視了!
「如今咒罵郭沫若並不崇高」,如今咒罵郭沫若亦不勇敢!如今轉貼幾個郭沫若的俗氣打油詩,雖則證明幽默,只能說明你人云亦云,不需要任何思考的痕迹。建國後知識分子乃自精英階層的奴化,為錯誤政策歌功頌德,是普遍現象。錢學森高歌畝產萬斤,巴金、馮友蘭批孔子封建,乃至周恩來也咒罵過劉少奇,奉承過江青。為何單單可憐的郭沫若那點無聊的文字,竟成不赦之罪?為何郭沫若的錯,一個都不寬恕!
在眾多批判者的放大鏡下,郭沫若卻有一些地方仍然較為清白。正如方舟子所說,「但人們現在所清算的卻不過是他的言論,並沒有聽說有什麼惡行劣跡」。郭沫若有除言論者爭議處不多,一為余英時指責郭沫若抄襲論,已證明為子虛烏有。一為郭沫若強佔其屬下歷史研究所人員成果,我不清楚詳細進展,但似乎並無定論。最有證據者,是郭沫若解放前後指控沈從文等作家為「反動文人」一案。公允的說,郭沫若傷人唯此事不算空穴來風。
批判者臉譜化郭沫若,卻鮮少提及郭沫若1949年後擔任中科院院長,恢復建立中國科技事業的成就;也少有人注意1958年,郭沫若力主成立新中國第一所理工結合的高等學府對中國教育事業的創新。以中科院為例,即使考慮到科學院實權在張勁夫為首的黨組書記手中。郭沫若以其威望,團結個性迥異、山頭林立的科學家,在農田中建立中關村科學城。爭取並營救錢學森、趙忠堯等人回國,郭沫若作為院長並非花瓶,他協調科學院各部門全力支持軍工部門,使得兩彈一星的許多基礎性研究工作在中科院完成。
郭沫若建國的另一大貢獻為創立中國科技大學,此後這所大學為中國尖端科技發展聚集眾多人才。郭沫若並非僅作為一個高高在上的行政領導辦教育。郭沫若對學生傾注了一個長者獎掖後進的真誠:科大早期曾有學生喜歡文學、寫劇本。郭沫若即幫助他調換到外校文學系。在饑民遍地的年代,郭沫若以為科學保存血脈的責任感關心學生。當時準備光腳過冬天的南方學生有的沒棉襖、有的睡涼席。郭沫若用稿費購買棉被、棉褲和棉襖給他們送去溫暖的冬天。郭沫若請學生到家中過年,給每位留校學生壓歲錢。你可以指責郭沫若小恩小惠。然而網路紛紛傳發俗詩之看客中,幾人知被眾人輕賤的郭沫若居然有遍及科大最初幾千名學生的恩澤與善舉?那些年每個學生手上都有郭沫若贈送的計算尺。這些計算尺從最初級的對數開始,一走到精深的爆炸力學。這幾千人中許多畢業後奔赴西北,成為中國急需的科技精英,科大第一期學員中數十人成為院士。
誰能否定郭沫若為中國培育幾千名科學家的、哪怕卑微的一點功勞?這些科學家中有人埋頭深山,守候原始的計算設備進行原子彈計算,誰知道他們對當年的棉衣與計算尺心存感激?網路上賞詩的看客,你們知道幾何?郭沫若縱然諂媚,但比之文革中大肆破壞、斷絕民族血脈者,絕然高尚;郭沫若縱然懦弱,他曲意逢迎,但比之無所事事者,絕然勤勉。他在眾多運動中,忍受對個人的批判,忍受痛失二子的屈辱,堅守職位,至少未有迫害科學家之過,而有創建大學之功。
我不必郭沫若做無錯辯護,但至今未發現郭沫若能有作為罪犯的可能。我為這個曾經勇敢、可憐與善良的中國人做無罪辯護!你可以批判郭沫若,但無權閹割郭沫若。郭沫若不是一世英雄,但他是一時英雄,在文革中一個夕陽西下的老人無力的嘆息,可以抹殺他曾對蔣介石拍案而起,曾在校場口被痛打的勇氣?
面對政治,他糊塗過,諂媚過;面對愛情,他背叛過; 但更重要的是,在那人性顛倒的年代,他善良過!轉一篇豆瓣《我對郭沫若的看法》的書評:
相隔幾十年以後,近日又一口氣重讀了郭沫若的《李白與杜甫》,和第一次閱讀相比,此次重讀更多的是欣賞。是的,郭沫若的作品總是那麼好讀,不只是學術著作,即便是口號連篇的打油詩,如《水調歌頭.粉碎四人幫》,那種激情,當年由豫劇演員常香玉在集會中唱響是那樣激動人心,當時情景至今宛若眼前。有小朋友問我:「郭沬若何許人也?」我隨口答曰:「當今之李白也!」略一回神,怎麼會產生這樣的類比?或曰,郭是何人,能與千年中國詩仙相提?但近日之所讀使我潛意識產生了這樣的聯想。我知道兩者絕非可以簡單的類比,哪怕是文人對政治熱衷這個角度看,(近年出版的李延高的《醉眼看李白》對李白對政治功名的熱衷曾有分析,移來用在郭的身上也很有意思。)如歌頌皇上「聖上英明」乃至貴妃娘娘,如不顧個人委屈拋家別子踴躍投軍,等等,完全是全心全意肝腦塗地式的忠誠。區別只是在郭沫若已經取得權位,而李白則終生在孜孜追求而已。
郭沫若是個才氣橫溢的人,從早年的詩集《女神》,一舉奠定他在中國詩歌史上的地位,轉而成為甲古文專家,又奠定了他在考古歷史學上的地位,他的大量劇作在不同時期的舞台上都引起過鬨動的效應,他在中國科學的春天所做的報告,儘管不是他執筆卻完全給人有他的風格和激情。有不少人詬病一些作者解放後的文學創作能力下降,可是郭沫若在這些年寫作的歷史劇《蔡文姬》、《武則天》仍保留了一定的藝術水準,特別《蔡文姬》被公論是體現郭沫若浪漫主義史劇觀的典範之作。
可是就這麼一個才氣橫溢的人,在中國知識界卻是一個爭議很大的人物。一般而論,人們在肯定郭沫若的藝術才華同時,對他的道德人品嗤之以鼻,認為他是投機取巧溜須拍馬才到今天這一步的。為此,人們總是拿郭沫若與陳寅恪說事,如陸鍵東的《陳寅恪的最後20年》中就有這種比較,以郭沫若的表現來映證陳寅恪的氣節,特別是陳曾寫信給毛劉說不接受馬列主義。用陳的骨氣反稱郭作為御用文人的表現。用傳統定論,即謂文人無行。極端而言,也有人從否定郭沫若的為人到否定他的全部一切,連他的學識水平都被誣為是抄襲剽竊而來。就像余英時在《錢穆與中國文化》一書中所說的那樣,認為郭的《十批判書》是抄襲錢穆的《先秦諸子系年》。如果不去分析這些立論的動機,就只能像恩格斯批評費爾巴哈那樣,他們的這種做法是把洗澡水和嬰兒一起潑掉了。
其實,我對郭沫若的看法也非常矛盾,毫無疑問,我對他的作品很佩服。不過對他的為人我是看輕的,主要是因為他罵過魯迅,因為他不承認杜荃是他的化名,因為他對家庭的不負責任,因為他對權勢的唯唯喏喏,不敢發出正直的批評。這也是我對自己把郭沫若比做當代李白的猶疑之處。不過,近年來,隨著自己人生閱歷漸長對郭沫若的看法也逐漸產生了轉變。
一個人生活在這世上,必然和社會大環境時代要求有聯繫。這人之所以成為人物,往往是時代造就的產物。要評價一個人肯定要考慮多方面因素,同時對一個人的評價涉及到論者的立場觀點學識修養和社會風氣,所以很難公正的評價一個人。以郭沫若的史學成就為例,他的成就之所以在當時受到肯定,就在於他打破傳統習見,用了一個全新的角度闡釋歷史,並得出符合邏輯的結論。那些千百年來被妖魔化的人物得以全新面目出現,這也就是他的文章中多所謂翻案風。之於對郭沫若本人的評價也可作如是觀,我們看了那些別人評論郭沫若的論著即可以有助於對郭沫若的了解,也可以透過這些論著察訪到論者的背後所隱藏的東西。
對於郭沫若的評價其實還是相對容易的,一是對他學術水平的論定。他的文章著作俱在,水平如何?你說他抄襲剽竊都可以對照研究,完全不用跟在別人後面瞎起鬨。同樣這也能檢驗出你個人的學識水平。二是他為人的評定。他離我們不遠,和他接觸過的大有人在,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從廣義上也可以聽到親歷者的聲音。從狹義上可以看他圈子中人的評價,是恥於為伍還是引為同道。
上面說過,人們總喜歡拿陳寅恪和郭沫若對比,如學術問題,如骨氣等等,但是這些比較都是在不相等的前提下進行的。即以骨氣為例,如果從兩人不同的政治立場出發,就不會產生揚誰貶誰的結論,陳寅恪是對蔣公懷有好感的人,當然對革命和新政權有他的看法,他以傳統學術觀點來抵制唯物史觀很正常,他也知道新政權要拿他當招牌,他提出了也不會有什麼殺頭危險。想當年郭沫若可比陳更厲害更有骨氣,在白色恐怖年代裡敢於拒絕蔣介石的示好,用磅礴之情寫下討蔣檄文《試看今日之蔣介石》。這篇文章在中國社會引起的震動,可直追駱賓王的討武則天的檄文,蔣因此懸賞三萬大洋要郭沫若的腦袋。抗日戰爭開始,他在周的領導下從事抗戰工作。特別是忍受別人的誤解,利用各種合法身份,如擔任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第三廳廳長和文化工作委員會主任為黨做工作,但他並沒有投機取巧,而是一仍過去的立場。在這個階段里,他創作了《屈原》、《棠棣之花》、《虎符》、《孔雀膽》等歷史劇,讓蔣介石政權很不舒服。如此的骨氣豈是一般文人所能比擬。
人們對郭沫若的骨氣的批評主要是集中在解放後,其實這也是很可笑的。正如圈子外的人批評圈子裡的事可以為所欲為,郭沫若批評蔣介石是一樣,如當年台灣學人批評大陸也是一樣,圈子內的批評就是另一回事了。我感到郭沫若在圈子內主要是服從,這是一種真誠的服從無條件的服從,特別是在初期。朋友說,郭后期之作是憤懣之作,是悲憤之作,故而從反面誇張之,諷刺之。我以為不然,其作仍是真誠之作,是迷惘之作,是無可奈何之作,因為用鮮血和生命打下的江山,是他的理想所在,如今為了理想有不同的看法,他不可能像對待敵人一樣來對待同志,他更認為那些取得勝利的領導者的英明超過了他的學人的見解,他自愧不如他要努力跟隨。當然他在後期有痛苦有不理解,但他仍然和他的領導者周一樣,任勞任怨維護圈子的團結。回到郭沫若的《李白與杜甫》上來,此書曾飽受人們詬病,其中的揚李抑杜被認為是投上所好,以求重視。我以為或有這個因素,但此書何嘗不是郭沫若以李白自比,借李白而直抒胸臆,表露自身的心跡。同樣,在李白的身上也能看到郭沫若的影子。沈祖棻在分析李白的《上皇西巡南京歌》時寫道,「這顯然是粉飾,是誇張,而不是當時政局的反映。分明是亂中逃亡難,卻寫得象平時出遊,這當然是給這位昏君塗脂抹粉,聊以遮蓋,但詩人之所以這樣寫,卻是有其客觀原因的,一是皇帝被認為是天然尊長,二是詩人對唐玄宗的複雜感情。」從這個角度說,郭沫若絕對不是一個朝三暮四投機取巧之徒,而是一個忠誠的人,他的品行絕不會玷污黨的形象。郭沫若之所以能這樣,只能從他的理想信念中來理解,而不能僅從他是知識分子這個角度來看。所以從圈子看,這個黨是認可他的,無論是文革前還是改革開放後,這至少證明他的忠誠。這裡也讓我想到另一個文人陳佈雷,其實他們兩人有很多相象之處。
不過,陳布雷絕對無法和郭沫若相比,因為郭沫若才學水平更在陳之上,郭是一個招牌式的人物。無論是哪個黨派你都不得不了承認他的水平。他所著的《甲骨文字研究》、《兩周金文辭圖錄考釋》、《金文叢考》、《卜辭通纂》等,曾在學術界引起震動。1948年評選的第一屆院士人文組28人中就有郭沫若的名字,而這不是他所爭取來的,因為他的學術地位在20年代就已經確立,他的史學著作在當時史學界吹進了的一股新風,1944 年發表的《甲申三百年祭》,該書後被定為中共整風學習文件。還有《青銅時代》、《十批判書》考證先秦社會歷史和評價各派哲學人物,頗多創見。如此多的學術著作在如此長的年代裡出現,並在非主流地位上得到主流的肯定,這並不是後人可以說三道四的。由此想到余英時的評論,除了暴露他的反共立場之外,還有什麼學術討論可言。
我對當年郭沫若罵魯迅還是心存成見。只是我理解,魯和郭雖同在左翼其實並不在一個圈子裡,兩人雖有同一個朋友郁達夫但不可能成為彼此朋友。在這樣的情況下的意氣之爭甚至於謾罵都是可以理解,但郭沫若絕對錯了。
評論一個人絕不能不分青紅皂白一鍋煮,也許把郭沫若從幾個角度剝離開來看會更真實。
曾讀過馬克?里拉寫的《當知識分子遇到政治》的書,裡面提到一些我國讀者熟悉的知識分子,如鄧丁?海德格爾、卡爾?施米特、瓦爾特?本雅明、亞歷山大?科耶夫、米歇爾?福柯和雅克?德里達,書中以這些人的生平行藏為例,揭示了他們為所處時代的意識形態和動蕩所迷惑,以致對極權主義、暴行和國家的恐怖行動視而不見。當時讀了並不以為然,因為我感到知識分子並不生活在象牙塔內,真的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特別是書讀的越多,對社會政治往往就會更加敏感。選擇什麼不選擇什麼,其實都有個前因後果,是相比較而言的。所以,對知識分子的評價並不能僅就對當時的社會政治態度而定。
我曾寫過一篇有關知識分子的隨筆,裡面提到吳晗曾表達過的意思,所謂中國知識分子其實是集紳士、官僚、士大夫和知識分子為一體的混合物。這樣的身份自然和社會政治的關係非常緊密,從孔子以降,學而優則仕,身在江湖,心在廟堂。這種緊密與西方知識分子對社會政治的關心更是不同,主要為當朝者贊,為當朝者補。而到了現在,這種混合物有所分離,出現了比較純粹的學者文人。當然這些文人和西方的公共知識分子還是有區別,即便是胡適這樣的代表人物。
但無論從西方知識分子的劃分到中國學者文人的區別,我以為郭沫若在角色的選擇中是有明確定位的,雖然他的出身是文人,骨子裡也是文人,但他把自己定位在革命者的定位上,他的舞文弄墨都是為了革命的需要,當然在特定的時間內,如在日本逃亡期間他可以埋頭自己喜歡的學問。所以他的行事,特別是後期的所為,都是從政治上來考慮,包括他要燒毀過去的舊作,他要謳歌「大好形勢」。他就和其他黨人一樣,儘管個人受到不少委屈,信念不變,維護一統思想不變。只要我們理解十年來受到衝擊的人表現,無論重新出山為權者,還是後來退休的表現,像王光美,周恩來更不用說了,我們也能理解郭沫若的表現。記得吳思有篇文章探究過為什麼會這樣,他用了周恩來的話就是「要顧全大局」。
可惜,政治上的考量和文化(即公共知識分子立場)上的考量是不同的。無論郭沫若自身如何定位,社會評價卻偏要把他放在文人的,特別是西方標準的知識分子定位上來考量。我想之所以出現這種評價,就是社會對郭沫若的學術成就的認可。就角色而言,有官員,有文人,有的是交叉的,如官場上的文人,有的只是帶著文人面具的官員。如那些有一定文化修養,對藝術有欣賞評判能力,還有那些附庸風雅者。可是後人不願把郭沫若當成官場上人來看,而是更願把他定位為文人,這是對他才學的一種肯定,也是對他混跡官場的一種否定。由此出發就會出現前述種種有爭議的評價。歷史有時就是這麼滑稽,你想得到的往往不是你需要的,你想否定的,如對自身著作的否定,卻恰恰是人們評價你的基點。而雖有文人本質,卻一直是官場人物的周揚,由於最後的變化倒被人們肯定為真正文人了,儘管他在位期間所造成的傷害是那樣大,是郭沫若所遠遠不能比擬的,可是當他放下「屠刀」,還真的被一些人認為是立地成佛了。如此比較,我們的評價標準究竟有多少科學可言,也就很清楚了。
不過,我還是以為郭沫若的《李白和杜甫》在寫作上時代的痕迹太濃,如果能像他在日本逃亡期間那樣靜心寫作主,估計此書的學術水準會更高。寫到這裡,我想回到原來的問題,郭沫若是否當代的李白,應該說,是,又不是。李白一生想進入官場,為此而做了不懈的努力。而郭則參加革命後一直在周恩來的領導下工作。但兩人的精神是相通的,才氣也是相承的。我想,從李白入手來了解郭沫若,從郭沫若的《李白與杜甫》中來鉤沉郭的心跡,應該是可行的。
要評價郭沫若,光說政治取向、人格人品,不談學術成就,總是不完整的吧?
胡文輝寫「現代學林點將錄」,將其擬為天捷星沒羽箭張清,比較中肯持正,轉載如下:
1949年以後,大陸史界獨尊唯物,共推郭沫若、范文瀾、翦伯贊為三老而不名,復以呂振羽、侯外廬、李亞農等羽翼左右。到如今時過境遷,唯物史觀已成芻狗,當年諸大老的聲名亦趨於黯淡,惟郭、侯二氏身價雖跌而不墜耳。
郭氏早年以新文學名,為創造社要角,1927年國共分裂後被國民黨通緝,遂亡命日本。在不足兩年間,他即以摩爾根、恩格斯學說為指南,以紙上的《周易》、《詩經》、《尚書》及地下的卜辭、金文為史料基礎,完成《中國古代社會研究》。他自視此書為「恩格斯的《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的續篇」,並得意地宣稱:「談『國故』的夫子們喲!你們除飽讀戴東原、王念孫、章學誠之外,也應該知道還有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沒有辯證唯物論的觀念,連『國故』都不好讓你們輕談。」此書是以唯物史觀治中國史的經典之冠,所提出的西周奴隸社會說,上世紀五十年代後長期支配中國歷史分期的官方解釋。但今日觀之,其立論多曲解史實以牽就唯物論的歷史框架,前提已差,結論終謬;惟以西方民族學理論疏解中國古史的思路,仍不失為別開生面。
為挖掘古代社會的可靠史料,郭氏藉日本東洋文庫的地利,迅即轉向甲骨金文研究,他自稱「我第一次接觸甲骨文字時,那樣一片墨黑的東西,但一找到門徑,差不多只有一兩天工夫,便完全解除了它的秘密。……就在這一兩個月之內,我讀完了庫中所藏的一切甲骨文字和金文的著作,也讀完了王國維的《觀堂集林》。我對於中國古代的認識算得到了一個比較可以自信的把握了」。此後僅數年之間,他接連推出考訂甲骨金文的力作多至五六種,其領悟之速,進境之猛,可謂超凡絕倫,擬之為天捷星沒羽箭,不亦宜乎?
作為左翼文化祭酒,郭氏有意與「代表買辦階級」的胡適一爭高下;其治學規模,亦與胡適略等,文史哲無所不通,無所不論。於歷史,另有《奴隸制時代》;於考古材料,另有《石鼓文研究》、《詛楚文考釋》;於先秦社會與思想,有偏於考證的《青銅時代》,有偏於評論的《十批判書》;於文學史,有《屈原研究》、《讀隨園詩話札記》、《李白與杜甫》;於古籍校勘,有《管子集校》。其餘零篇短什,更不可勝計。但論其成就的精萃,仍集中在壯歲速成的甲骨金文方面:《甲骨文字研究》、《殷周青銅器銘文研究》頗以民族學知識融入文字考釋,《金文叢考》據金文史料質疑傳世文獻,《卜辭通篡》對甲骨文作分類解讀,皆新義層出;《兩周金文辭大系》汲取西方近代考古學的類型學方法,以年代明確的標準器為骨幹,通過人名、史事、辭例、字形、紋飾等因素系聯其他器物,為金文建立清晰的斷代系統,尤為空前創穫。《大系》之於青銅器研究的意義,恰如董作賓《甲骨文斷代研究例》之於甲骨文研究,皆屬樹立範式的奠基性工作。
郭氏以天賦聰明,治學故能急就易成;然亦以聰明太過,不能作沉潛積累之功,故其著述每多新解,亦多臆解。
按:近代出土商代句兵(所謂「易州三戈」),有「大祖日己」、「大父日癸」、「大兄日乙」之類銘文;郭氏受此啟發而撰《湯盤孔鼎之揚搉》,指《大學》所引湯之盤銘「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當即「兄日辛,祖日辛,父日辛」的誤讀,蓋因「銘之上端,當稍有泐損……故又誤『兄』為『苟』,誤『且』(古文祖)為『日』,誤『父』為『又』,求之不得其解,遂傅會其意,讀『辛』為『新』,故成為今之『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也」。此說雖不無爭議,而如有神悟,可代表郭氏新解的一例。
又,郭氏在「文革」期間著有《李白與杜甫》,以迎合毛澤東的揚李(白)抑杜(甫)之見;為證明杜甫已享受「地主生活」,乃舉杜詩「惡竹應須斬萬竿」為證,「草堂里的竹林佔一百畝地以上,自然有一萬竿竹子可供他斫伐。」此則以虛為實,將文學修辭等同於呈堂證供,則可代表郭氏臆解之例。
綜觀郭氏一生為學,始終不脫才子氣;晚年身處高位(中國科學院院長、全國文聯主席、全國人大副委員長、全國政協副主席),而苦於應付政治人事,唯一味歌功頌德以求自保,則才子氣而外,更添妾婦狀矣。
詩曰:鑿通殷契迅如神,妙解湯盤日日新。種竹萬竿誣老杜,文章阿世彼何人。
個人量化評價:甲骨文研究S、歷史研究A、文藝理論A、文藝作品B、政治能力B、感情道德負無窮。魯迅一個」流氓才子「的評價,可謂正中10環。
推薦兩首《水調歌頭》,都是郭沫若寫的。
水調歌頭·慶祝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十周年
郭沫若 (1976年5月12日)四海《通知》遍
文革捲風雲
階級鬥爭綱舉
打倒劉和林
十載春風化雨
喜見山花爛漫
鶯梭織錦勤
茁茁新苗壯
天下凱歌聲
走資派
奮螳臂
鄧小平
妄圖倒退
奈「翻案不得人心」
「三項為綱」批透
復辟罪行怒討
動地走雷霆
主席揮巨手
團結大進軍
《水調歌頭·粉碎「四人幫」》
郭沫若(1976年10月26日)大快人心事,
揪出四人幫,
政治流氓文痞,
狗頭軍師張,
還有精生白骨,
自比則天武后,
鐵帚掃而光,
篡黨奪權者,
一枕夢黃粱。
野心大,
陰謀毒,
詭計狂,
真是罪該萬死,
迫害紅太陽,
接班人是俊傑,
遺志繼承果斷,
功績何輝煌,
擁護華主席,
擁護黨中央。
不管多討厭郭沫若人品,但是不得不承認這兩首詞的平仄格律都沒什麼大問題。
那個時代才高者不少,願意跪舔者甚眾,但是有此才如斯又願意跪舔如斯的則僅郭沫若一人而已。
做過一段時間的古籍研究,所以讀了不少郭沫若的研究成果,不少東西也能算是扛鼎開山之作,只是文品和人品相差的事,太多太多了。
說到網上以噴郭為榮的政治正確,我覺得吧,一群沒才又怕死的人要求一個有才的人必須不怕死,這種邏輯也是醉了。
從民國的立場上,郭沫若完全是一個革命者,一個對政府不妥協的文人,一個敢在政府刀尖上舔血的硬骨頭。所以如果以反政府論英雄,放眼互聯網上尤其是知乎上諸位鍵盤鬥士,沒有一個配給郭老提鞋。
49年之後郭對TG及其意識形態【在外人眼裡近乎喪病】的吹捧,應該不僅僅是出於諂媚和自保。
畢竟,他真的相信過,而且用生命去捍衛過。
其實現在大家一提起郭沫若,首先想到的就是風骨無存的一個無恥文人,而忘了他在學術方面的造詣。
剛看到別人給普及的郭沫若生平的時候,我也很是鄙夷,想想「毛主席賽過我的親爺爺」這種話瞬間就有一種吃了蒼蠅的感覺。
不過後來一想,以他的水平,即使捧臭腳也不至於寫出如此水平的東西啊,你看看他那些阿諛奉承的詩也好,詞也罷,大多數都是中小學生的水準,於是乎,我在想,也許這孩子真的只是在應付吧。
面對強盜,搖尾乞憐,使盡渾身解數去討好,那是挺噁心的。
但是如果他只是「嗯嗯,挺好,呵呵,你是好人,我的錢都給你了,行不」。這縱然不是英雄,也不至於背負如此罵名吧。
天上的街市
遠遠的街燈明了,
好像是閃著無數的明星。
天上的明星現了,
好像是點著無數的街燈。
我想那縹緲的空中,
定然有美麗的街市。
街市上陳列的一些物品,
定然是世界上沒有的珍奇。
你看,那淺淺的天河,
定然是不甚寬廣。
那隔著河的牛郎織女,
定能夠騎著牛兒來往。
我想他們此刻,
定然在天街閒遊。
不信,請看那朵流星,
是他們提著燈籠在走。
毛主席賽過我親爺爺----------郭沫若(這個是不是郭沫若寫的似乎還存在爭議)
2010-07-01 23:52:06
天安門上紅旗揚
毛主席畫像掛牆上
億萬人民齊聲唱毛主席萬歲萬萬歲
萬歲萬歲壽無疆
毛主席呀毛主席
你真賽過我親爺爺
林語堂對郭的評價是——「集古今肉麻之大成」。
1.因為沒辦法黑郭的才華,所以講道德;
2.道德上郭也沒害什麼人,所以談骨氣;
3.骨氣上郭一直冒死反蔣,所以說贊毛。
郭的過份爭議,不在於他品德高低(能低過害人者?)
——在於恨屋及烏,現在的知識分子與文革的郭本質是一樣,只有立場。區別在於郭是黨員真信老毛,也為自保,後者不真信民主只是嘴炮獻媚時代。
他們一邊罵強姦犯,一邊嫌棄受害者:你為何不自殺,你張開大腿了,你還濕了,你就是一條狗。
也談郭沫若
面對以上一邊倒的眾多答案,我抱著巨大的壓力,頂著鍋蓋來談談郭沫若。
首先看一個人不能只從一方面來看,評價一個歷史人物也不能僅僅評價一方面。尤其是對郭沫若這樣的人,他的身份很複雜,有文人、有歷史學家、有政治家、有官員,其人生經歷和行為之複雜不能僅僅用一句話來描述。所以我嘗試有多個不同的方面來談談郭沫若,也對其做個自己的評價。
我選取的材料大多來自於公共事件亦或者他公開發表的文章在正確性上竊以為無可辯駁,或許有疏漏但應該沒有正誤之擾。
然後我嘗試用三方面來評價他,分別為:專業成就評價、政治政績評價、道德評價。在道德評價上我又分為公共道德和私人道德兩面。個人覺得基本上是顧及到絕大多數了,如有勘誤請指正。
其一專業成就:
郭沫若作為歷史學家文學家,作家、考古學家他有顯著成就,他的文筆和在學界取得的成果和造詣哪怕上面的各位也不能否認。
我這裡不做絕對評價,劃為九一開不過分。
其二政績:
郭沫若如果僅僅只作為一個文人,可能就沒有現在這麼多爭議了,但他還有政治家和官員的身份這才讓他的評價變得複雜了。郭沫若作為黨外人士在我黨組建政府過程中,官居副總理和兩大部長級高位堪稱獨一無二,論官位只次於宋慶齡。
我當在見過後組建政府過程中在中央官員的選任上有一半都是黨外人士。(我一個個數過來這種事我才不會告訴你,哼~~~)
這裡我只講他直接或間接產生的政治上的影響的事件。一些實際上沒有任何作用和他本人不掌權,他的意見也無法對政策實施或產生有影響的時期我不計入其中。
具體他到底有多少成就坦白來說我沒有去一一考證,但就一件事讓我確認了他的評價,我覺得這件事可以佔得上他所有政治評價的九成!這件事的影響範圍之廣,涉及人群之多,其存留影響之深刻堪稱首屈一指。
背景是我黨剛剛武力解放天津後,和平解放北京時。毛澤東在一次會議中重提了郭沫若的一篇舊文《甲申三百年祭》讓我黨官員引李自成的失敗為戒,在接管北京時這篇文章所產生的直接或間接的影響無比巨大,不管是毛澤東只不過是借用其名義還是郭沫若的文章直接影響到我黨決策,包括北京城和百萬北京人受其恩惠不可否認。
這裡借知乎我最討厭的大V的一句話:中華民族,其中尤其是北京人,都欠郭沫若,一筆厚厚的債。
當然此文對延安整風也有一些作用但僅僅是有助我黨,就按下不表。
九一!不可辯駁!
其三道德:
懶得寫了,就長話短說,郭沫若是南昌起義就跟著我黨的,至少從動機來講沒問題,不算投機分子。但令人不齒的是文革變節,特別是兩篇水調歌頭。我靠!之前投靠也就可以說是情勢所逼,平反後迫不及待的對著文革吐唾沫。公共道德也就是政治道德真爛具體掠過。
由於其前期政治方向的正確性七過三功。
私人道德,就兩字!稀爛!
其他答主8的已經很厲害了。
看在舐犢情深上九過一功。
最後強調,我覺得各項評價要分開來看,不能綜合評價,搞個權重什麼的也不合適。
游先生言之太過矣。
曾讀過游先生一篇文章,說每個人心裡都有個漏洞,說得真切、冷峻而溫暖。這篇說郭些微過了點頭。
郭是才華橫溢的詩人、歷史學家、戲劇家,毋庸置疑。不好因人廢言。
郭面對淫威和政治恐怖,可以選擇死亡,而沒有選。「舔痔」之舉並非他樂意,只是兩害相權取其輕,而他心中,活命排在第一位而已。
平心而論,惜命固非光榮,但終究沒那麼可恥。一個幸運的人本不該接受那種生死考驗。如果郭幸運,他憑一己之力,不曾接近毛,無需幫助,成一冷峻儒雅學術大家也沒有問題。郭亦情種,即便拋妻棄子,也許後人也只覺得文人風流而已。
可惜,郭很不幸。
中國老話:生死事小,失節事大。
如果諂媚權貴就是失節的話,史上多少將相都是下流之輩了。今天拍領導馬屁的同學也都尊嚴喪盡了。
當然有正直的牛人,誰也不拍,一身正氣,坦然接受命運。那麼,如果有人軟弱些,為生活委曲求全,吃那嗟來之食,頌那不殺之恩呢?他沒有沒有權力選?
郭不傻,他只是選了對自己來說更不糟的那條路。苟且偷生,尊嚴喪失,惶恐不安,幾乎癲狂。
平心而論,郭只是求仁得仁而已。
郭的危害並不大,至少在道德上,沒人打算和他學。比較而言,郭的貢獻與成就大多了。
郭只是個普通人,不是非要下十八層地獄的人。他的道德觀也並不比別人低多少,只是其他人要麼幸運地不必經過考驗,有些人經歷的考驗比較簡單,有些人膽子大,有些人不那麼貪戀生命罷了。
有把榮譽當生命的人。有把足球當生命的人。
有把權欲當生命的人。
也有,
把生命當生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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