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孟京輝、廖一梅的《戀愛的犀牛》?

如何評價評價孟京輝、廖一梅的音樂話劇《琥珀》? - 藝術
如何評價孟京輝、廖一梅的《柔軟》? - 藝術


分別於2004年在北京師範大學、2012年在北京大學看過兩次。時隔八年。第二次看之前寫了幾句話,貼在這兒不知道算不算跑題~

1
2004年的秋天,偶然看了話劇《戀愛的犀牛》,被它結結實實地打動了。那火花四濺的表演,才華橫溢的台詞,顯然超出了我在那個年紀的小心心的負荷能力,一種超載的眩暈,讓我好一陣子回不過味來。

直接的後遺症是,每天黃昏的時候,我就會忍不住念叨著,「黃昏是我一天中視力最差的時候,一眼望去滿街都是美女……」我把厚厚的劇本列印出來放在包里,沒人的時候就會拿出來讀上一段。

編劇廖一梅在劇本中展現出的驚人才華,讓我嘆為觀止。她說:愛是自己的東西,沒有什麼人真正值得傾其所有去愛。但有了愛,可以幫助你戰勝生命中的種種虛妄,以最長的觸角伸向世界,伸向你自己不曾發現的內部,開啟所有平時麻木的感官,超越積年累月的倦怠,剝掉一層層世俗的老繭,把自己最柔軟的部分暴露在外。因為太柔軟了,痛觸必然會隨之而來,但沒有了與世界,與人最直接的感受,我們活著是為了什麼呢?

犀牛的台詞是華麗的,燦爛的。據說後來被稱為「愛情聖經」,會被學校的男生大段大段地寫進給女朋友的情書里。對此我毫不懷疑。對每個人而言,愛或不愛,這是一個問題;是否可以不計一切的去愛,這是第二個問題。台詞中閃著光芒的段落里,透著濃濃的理想主義氣質。理想主義是美好的,而且,只要不是拿來蠱惑人心,也不妨說永遠是最迷人的。在堅硬的物質面前,如今的你、你、你,是否還可以不計一切、毫無算計地,像馬路那樣去愛一次,是否也還可以為了心中理想的愛情而決不遷就呢?

犀牛里的句子,是那種一個人一生中身體某種物質分泌最旺盛的時候才能寫出來的東西。並不是說一個作者掌握了某種表達的技能,就可以在他一生中的任何時刻,信手拈來類似的段落,或者,即使可以,也是空洞而流於技巧的。在後來的一個訪談中,廖一梅也說她現在不再去寫那樣的話,也寫不出那樣的話了。而我正是在喜歡這樣的話的年紀,遇到了這個演出。


2
我因此去看了她在介紹犀牛時提到的波蘭斯基的《水中刀》,這是一部還不錯的黑白悶片,堅持看完了。但這仍然不足夠讓我理解,究竟怎樣一個女人,竟然會爆發出這麼大的能量,寫出這麼多熠熠生輝打動人心的台詞。

這些台詞表面上在講述愛情,卻又可以做不同的解讀。它以愛情這個惹人喜歡的外殼,講述絕望和痛苦,也講痛苦中的堅持。很多藝術作品的魅力本身就在於沒有確定的解讀,犀牛也是如此。不過整體上來說,犀牛也不至於像孟的其它作品那樣先鋒,它豐富的含義處於可以準確地感動一批又一批觀眾的狀態。從形式上看,它也結構完整,條理清晰,故事的推進除了開始有個倒敘之外,整體按部就班。可貴之處卻在於,層出不窮的笑料讓人忍俊不禁,這些笑料與某些讓人感到疼痛的東西巧妙地糅合在一起,有的時候,你又想為之落淚。或許犀牛精彩的劇本,只有在孟京輝的手裡,才得以如此炫目地表達。

幾年後又看了孟京輝的《兩隻狗的生活意見》,十分欽佩兩位演員的超強無敵的體力。回憶起來,最突出的印象是狗哥哥拿出一張紙來,深情地說「媽媽的信……」然後狗弟弟啪地一聲跪到地上叫一聲「媽媽」。這依然是一出十分精彩的話劇。但相比而言,犀牛則給我更正統更現實的印象。以先鋒著稱的孟京輝,在犀牛中實際上有比較傳統現實主義的一面。


3
令人稱道的還有所有演員的演出,尤其是男一號的段奕宏(當時他似乎還叫段龍)。在話劇這種演出中,演員要一氣呵成地記住那麼多的台詞,並毫無阻隔、渾然一體地表演出來,是比電視拍攝中困難得多的。段奕宏那副苦大仇深偏執絕望的表情,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記憶里。多年以後我在《士兵突擊》中看到一個老A的時候,我驚訝的發現,這不正是那個叫馬路的人嗎?

演出開始前的一個小時,我提前到了劇場,那時候連保安都還沒到,以至於我竟然無須檢票地進入了劇場,偌大的劇場舞台上,一個人正反覆踱步地說著「順從命運竟是這麼難嗎?我看大多數人自然而然也就這麼做了,只要人家幹什麼,你也幹什麼就行了。也有很多次我想要放棄了,但是它在我身體的某個地方留下了疼痛的感覺,一想到它會永遠在那兒隱隱作痛,一想到以後我看待一切的目光都會因為那一點疼痛而變得了無生氣,我就怕了,愛她,是我做過的最好的事情……」我意識到這個人可能是這齣戲的演員在練習台詞,而他看我進來也停了下來,開場的時候,我才知道他就是男主角。如今看來,段奕宏無疑是一個勤奮優秀的演員。除了話劇,他在電視、電影上也有出色的表演,但我覺得,他的最優秀的表現是在犀牛這個角色上,沒人能超越。劇中插入的他演唱的歌曲《檸檬》,以及《明明的歌》、《氧氣》、《給你的詩》,我至今非常喜歡。


4
演出結束後,導演和演員在台上一字坐開,接受觀眾們的提問。一個姑娘語氣激動的說,這是她連續追看的第三場了,為什麼今天的明明(郝蕾扮演)穿的不是之前的那雙紅色的鞋?孟京輝同志認真地回答說,感謝你仔細地觀看,明明之所以沒穿那雙鞋,是因為昨天排練的時候不小心穿壞了,而我們來不及找到一雙同樣的紅色的鞋。

終於輪到了我提問。我的小心兒緊張啊,盡量不結巴地問了個挺二的問題,導演,我第一次看你的話劇,覺得實在是太好看了,可是你作為導演,會覺得這個劇還有什麼可以更精彩的地方嗎?孟導咋回答的我不記得了。其實我當時根本不是心有疑問才來提問的。我只是忍不住想站起來表達一下我的興奮之情:這樣精彩的演出,如果被錯過,將是多麼大的遺憾。

結尾的時候,導演說,這是犀牛的第99場演出,在中國,99是個很有意義的數字,感謝大家的觀賞,並期待明天的第100場演出。第二天,一整天我都心不在焉地工作,心裡惦記著晚上的演出,不巧的是當晚剛好加班。下班後,我一口氣跑到劇場門口,看到保安已經離開崗位,我從門口擠進去,觀賞了這第100場的最後十分鐘演出。那種心情就像小時候非常喜歡看的《西遊記》。每次重播,我都認真地從頭看到尾,在心裡默默想著,萬一這是這輩子最後一次機會看到它呢。這種擔心伴隨了我小時候的很多年,直到有了網路,可以永遠地隨時地看這些經典劇集,我才終於放下心來。

與電視不同的是,話劇是現場的演出。演員的氣質不同、風格不同,同樣的劇本出來的效果一定是不同的。看完演出後,我也在網上找到了郭濤版的視頻對比,我發現話劇這種舞台藝術,一定要現場觀看,視頻的效果不及現場萬分之一。我堅定地認為,段奕宏才是我心中唯一的馬路。但奇怪的是,第一次看郭濤版的觀眾們說,郭濤才是他們心中唯一的馬路。


5
八年過去,先鋒已成經典。犀牛居然演到了驚人的1000場。想必當年孟京輝為99那個數字感嘆的時候,遠沒料到現在這個數字吧。如今演員已經換了新人。巧合的是,在劇場售票窗口旁邊,戀愛的犀牛大幅海報的對面是兩個電影海報,兩個電影的男女主角分別是段奕宏和郝蕾。他們從劇場舞台走向了大熒幕,走向了更大的市場。

買票前想起喜歡看演出的何同學,問要不要幫他買上兩張,不料他居然說,這可是經典中的經典,給我買20張吧。我最終在其它購票者以為我是票販子的狐疑的眼神中取了20多張票。

八年後的今天,我已從剛剛畢業的小年輕,變成了年過三十的(中年)人。愛情這樣的字眼,已經不再怎麼好意思跟人談論。不知當年的這出話劇,是否還能打動我。又或者它只是迅哥兒與小夥伴們在魯鎮看的社戲、吃的毛豆,多年後再來,已不復當年味道了呢?

答案將在2012年11月25日晚上揭曉。

2012/10/27


11月25日的演出,看了比較失望。

2012.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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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覺與嗅覺,理智與情感

他,馬路,因為他的視覺差勁,嗅覺靈敏,在那個黃昏,一切就這樣發生了。

憑著他的嗅覺,憑著,明明,她的清香而奇怪的氣息,他就愛上了她。沒有其他的辨別能力,失去一切判斷。

視覺的虛弱與犀牛類似,發情的莽撞與犀牛類似。

有過這麼一種說法,愛是有著物理屬性的,愛的過程,實際上是一種氣味上的吸引,與荷爾蒙相關,每個人有自己的氣味,愛一個人,是依戀著他身上的氣味,愛是因氣味,因這種最原始,最純粹的東西。


視覺與理智相連,嗅覺與情感相通。


人們重視視覺,將其視為不可或缺,視覺薄弱便成為殘疾,而與此同時,對嗅覺卻是輕視的。

聰明的人類,理智成熟地權衡利弊得失,追求實在可觸的東西,對感情,卻視若無物,不屑一顧,那是虛無縹緲的所在,那是不切實際的空想。

眾人:在新世紀來臨前,我們要整理人類的財富,
在新世紀來臨前,我們要清掃沒用的垃圾,
在新世紀來臨前,我們要推翻不切實際的思想,
在新世紀來臨前,我們要摒棄一切軟弱的東西。
播音員:為了迎接新世紀的到來,我們要建造一座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大鐘,
它巍然屹立,堅不可摧,體現著人類的智慧和力量。

不信任情感,不信任無用的垃圾。

信任物質,崇拜物質的穩定,永恆,堅不可摧,為它歡呼雀躍。

敏感精確的嗅覺,熱烈專一的愛情,在這裡不值一提,令人費解,甚至被視作異類,受人嘲笑。

過分誇大一個女人和另一個女人之間的差別是一切不如意的根源,在有著無數選擇可能的信息時代,「死心眼」這個詞基本上可以稱作是一種精神疾病。忘掉她吧。

在郭濤版本里,開場,世紀大鐘下,人們都激動地許願自己想要把什麼字刻在這份堅不可摧的永恆之上,音樂高亢,令人振奮,直到有一個人說出了愛情。

音樂驟停,鴉雀無聲,所有人側目,報以誇張的驚詫和質疑:「愛情?!」

儼然這已是一個等同於「荒誕」的名詞。

這是一個物質過剩的時代,
這是一個情感過剩的時代,
這是一個知識過剩的時代,
這是一個信息過剩的時代,
這是一個聰明理智的時代,
這是一個腳踏實地的時代。
我們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我們有太多的東西要學,
我們有太多的聲音要聽,
我們有太多的要求要滿足。
愛情是蠟燭,給你光明,
風兒一吹就熄滅。
愛情是飛鳥,裝點風景,
天氣一變就飛走。
愛情是鮮花,新鮮動人,
過了五月就枯萎。
愛情是彩虹,多麼繽紛絢麗,
那是瞬間的騙局,太陽一曬就蒸發。
愛情是多麼美好,但是不堪一擊。


愛情是多麼美好,但是,不堪一擊。

愛,與被愛

馬路說過很多次的一句話是,他要給明明幸福。這樣的話總是一開始讓人動容,而後只有尷尬。


不自量力。

這麼重的四個字,這麼殘忍的四個字,若是心狠,當面點破,夠把人砸死。

如果是中世紀,我可以去做一個騎士,把你的名字寫上每一座被征服的城池。如果在沙漠中,我會流盡最後一滴鮮血去滋潤你乾裂的嘴唇。如果我是天文學家,有一顆星星會叫做明明;如果我是詩人,所有的聲音都只為你歌唱;如果我是法官,你的好惡就是我最高的法則;如果我是神父,再沒有比你更好的天堂;如果我是個哨兵,你的每一個字都是我的口令;如果我是西楚霸王,我會帶著你臨陣脫逃任由人們恥笑;如果我是殺人如麻的強盜,他們會祈求你來讓我俯首帖耳。可我什麼也不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像我這樣普通的人,我能為你做什麼呢?

這是馬路最後的自知之明,只可惜他的自知之明還是走錯了方向。他的無力不是因為他是一個普通人,不因為他一無所有,他的無力只是因為,明明沒有愛上他。

因為她不愛他,他如果是天文學家,把一顆星星叫作明明,她會扇他一巴掌,告訴他自己不想出名;

他如果是詩人,讓所有聲音都為她歌唱,她會扇他一巴掌,說你別來煩我了讓我靜一靜;

如果他是法官,把她的好惡定位最高法則,對不起,她懶得告訴他自己的好惡;

如果他是神父,她也不想成為他的天堂;

如果他是士兵,她會命令他叫著口令的嘴乖乖閉緊;

如果他是西楚霸王,還沒有追兵的時候她就自刎了;

如果他是殺人如麻的強盜,呵,其實即使他不是強盜,她照樣有能力讓他放掉尊嚴做任何事情。

即使他擁有了一切,一切都是白搭。

你有一張天使的臉,和婊子的心腸。

他的奔跑始終繞著圓的邊,但明明永遠站在圓心。他拚命,他精疲力竭,他跑一百萬圈,也拿她沒轍。

郝蕾版的明明,給了馬路一個禮物。

挺大的盒子,馬路興高采烈地拆禮物。裡面用報紙依然包得很嚴實。他繼續拆,拆了一層,又一層,又一層,可裡面依然是嚴實的包裝。他繼續拆,一邊拆一邊喃喃自語,明明,你怎麼能這樣啊。拆了好久,好久,依然如此,拆到大家都認為沒有了什麼懸念,拆到所有人似乎都快要失去耐心,拆了一個世紀那麼長。像一個無限不循環小數,但只有最後那一位不循環,你在前面無止境的循環的里盼望它,但它就是不出現。

明明,你怎麼這樣啊,你想讓我發瘋嗎!

是的,這就是明明送給馬路的禮物。

她送給他的對愛情的期許,似乎像空氣一樣,是用不完的,也是活下去的支撐。對最終驚喜可能性的渴望,驅使著他,反反覆復不顧一切的往前奔赴,那個希望永遠在那裡,卻永遠也得不到。

水,在沙漠的盡頭,你歇斯底里,你筋疲力盡,你就要瘋了。

但你不甘心。

愛過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每個白天與黑夜,都要面對這讓人疲憊的希望,這心癢不可撓的無望。

我眼睛裡帶著愛情就像是腦門上帶著奴隸的印記。

只要他不離開我,只要我還能忍受。

在郝蕾段奕宏的版本中,印象很深的一點是,馬路與明明,很少有對視。很多時候即使是深切的語言交流,也沒有視線重合。他們傾訴著,但朝著不同的方向,或是並排站著,望向前方,並不看對方。這好像《鋼的琴》里,開場,一對就要離婚的男女,他們並排站著,望向前方,對話。似乎是在交流,但實際上這是一場有著不可逾越的隔閡與鴻溝的溝通,即使肩並肩,他們其實離對方很遠。

馬路與明明也是這樣,他們的心有著距離,溝通有著隔閡,困難,辛苦,他們的追求無法和解。這種無法和解來自於,也終將導致,莽撞的自我滿足,與對對方意願的誤讀,由此陷入惡性循環。

像打一場仗,看似是在談判,但那談判是低效的,矛盾終將被激化,無法調和。

然而,不自量力的又何止馬路。

明明也是馬路,陳飛也是明明,陳飛或許也是馬路。


我們是馬路,我們是明明,我們是陳飛。

愛,與表達愛

戀愛訓練課上教練員提出了很重要的兩個概念,愛與表達的概念。


馬路是會表達愛的,他說的情話,他寫的情詩,像一把刀子將胃戳一條血口子,像一床蓬鬆柔軟的棉被抱在臂彎與心臟相貼,也像一杯乾凈的冰水捧在手心。他一切的溫柔與癲狂,都是在淋漓盡致地表達愛。

可,愛的定義,在馬路的身上,就需要被探究。這個定義古今被討論了這麼久,這麼多次。

如果愛只是熱情,只是荷爾蒙,只是橫衝直撞不顧一切地宣洩與追求,那麼馬路,是會愛的。

但如果愛包括了理解呢,如果愛還包括站在對方的立場思考問題,愛是一切舉措讓愛的人感到輕鬆,快樂,幸福,如果愛給出的不只有流血流淚的犧牲,還有隱忍而沉默的自由呢?那麼,馬路就是一個不會愛的人,是愛情里的極端分子,是混在愛情主義里的恐怖主義者。

他的悲哀就在這裡,愛,但不會愛,只會表達愛。

因為他不會愛,他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悲壯而魯莽的發情;

同時他又那麼會表達愛,於是這份悲壯與魯莽會給明明更加沉重與反感的壓力。


1+1,等於2。

雙重悲劇。


看似浪漫美麗,實則一敗塗地。

台詞

放一些個人很喜歡的台詞。

我靜靜地躺在床上,床底下躲著我的童年,
我靜靜地躺在床上,座位上留著你的溫暖。

喜歡這一句話是因為,我明白當「童年」和「愛人」兩個事物放在一起,會發生什麼樣的反應。

在我的人生里最快樂與神聖的一段時光是童年。一個遠離城市的地方,一群說著同樣方言的人在一個美麗的地方聚居起來,我在那裡度過了我的童年,與泥土,湖水,螢火蟲,奔跑,遊戲,松針,白鷺,雪花,夥伴,天真,影子,這些乾淨而快活的字眼作伴。我愛那個地方,愛到離開了十多年後,我不願,也不敢回到那個地方去。

在今年的四月份,這麼多年,我終於再次踏上那個省的土地,卻是在離老地方很遠的地皮上。我依然不敢回去,只是坐在車上的時候,邊聽著歌邊想念它,與我的童年。我耳機里的歌,是曾喜歡過的人推薦給我的歌,我聽見歌,也想念著他。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童年與愛人,是如此相通。

於是記錄下這樣的句子:

「我愛你。我把你和我的童年放在一起。」

我覺得我就要這樣一年老似一年,直到有一天我看見了你,我覺得你和我一樣孤單。我忽然覺得,我找到了要做的事。

這種精確的表達,太珍貴。

每一個字,都在它該在的位置,一個都不能少,一個都不能錯。

直中要害的一把匕首。

忘掉她,忘掉你沒有的東西,忘掉別人有的東西,忘掉你失去和以後不能得到的東西,忘掉仇恨,忘掉屈辱,忘掉愛情,像犀牛忘掉草原,像水鳥忘掉湖泊,像地獄裡的人忘掉天堂,像截肢人忘掉自己曾快步如飛,像落葉忘掉風,像圖拉忘掉母犀牛。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的事。但是我決定,不忘掉她。

像截肢人忘掉自己曾快步如飛,還有哪句話能比它更血淋淋嗎?

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的事。但是我決定,不忘掉她。讓人動容的帶著強烈悲壯色彩的倔強。

你是不同的,唯一的,柔軟的,乾淨的,天空一樣的,
你是我溫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
帶著陽光味道的襯衫,日復一日的夢想。
你是純潔的,天真的,玻璃一樣的,
什麼也污染不了,什麼也改變不了。
陽光通過你,卻改變了自己的方向。

即使是沒有看過話劇的人,都聽過這段情話,它用最乾淨美好的字句來形容愛人,替許多不善言辭的人把心內涌動的溫柔全說出來了。

廣為流傳的是前面大半段,但我個人更偏愛最後一句。

我想起有那麼一天傍晚,在三樓的頂頭,你睡著了,孩子一般,呼吸很輕,很安靜,我看著你,肆無忌彈地看著你,靠近你,你呼出的每一口氣息,我都貪婪地吸進肺葉……那是夏天,外面很安靜,一切都很遙遠,我就那麼靜靜地沉醉於你的呼吸之間,心裡想著這就是「同呼吸」吧。人是可以以二氧化碳為生的,只要有愛情。

——你愛上一個人最奇特的原因是什麼?

——是在中學的時候吧,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看見了他睡覺的樣子。


真的很迷人。

所有的氣味都消失了,口香糖的檸檬味,她身上的複印機味,錢包的皮子味,我的鼻子已經聞不到任何東西。我開始懷疑自己,懷疑我對她的愛情,懷疑一切……什麼東西能讓我確定我還是我?什麼東西讓我確定我還活著?——

這已經不是愛不愛的問題,而是一種的較量,不是我的她的較量,而是我和所有一切的較量。我曾經一事無成這並不重要,但是這一次我認了輸,我低頭耷腦地順從了,我就將永遠對生活妥協下去,做個你們眼中的正常人,從生活中攫取一點簡單易得的東西,在陰影下苟且作樂,這些對我毫無意義,我寧願什麼也不要。

唉太喜歡這段了,不知道怎麼說了,只想說原文就是一切。

你應該像其他的犀牛一樣順從你的命運,你就不會整天這麼鬱鬱寡歡。順從命運竟是這麼難嗎?我看大多數人自然而然也就這麼做了,只要人家幹什麼,你也幹什麼就行了。所以我們都是不受歡迎的,應該使用麻醉槍的。也有很多次我想要放棄了,但是它在我身體的某個地方留下了疼痛的感覺,一想到它會永遠在那兒隱隱作痛,一想到以後我看待一切的目光都會因為那一點疼痛而變得了無生氣,我就怕了,愛她,是我做過的最好的事情。

一切白的東西和你相比都成了黑墨水而自慚形穢,
一切無知的鳥獸因為不能說出你的名字而絕望萬分,
一切路口的警察亮起綠燈讓你順利通過,
一切正確的指南針向我標示你存在的方位。
你是不留痕迹的風,
你是掠過我身體的風,
你是不露行蹤的風,
你是無處不在的風……

這是馬路寫給明明的詩,前面四句是廣為流傳的,但我最喜歡的,還是後面四句。(真的沒有裝逼這是真的)

劇場

戲裡是有很多的歌唱表演的,這些在劇本里就只有歌詞,只有文學美感。當戲被排出來了,一首首歌在特定情節里被唱出來,真是非常非常動人,視聽的美感輕而易舉地牽動著人的情緒,我聽說許多人都在這些時候哭過。

郭濤與段奕宏這兩個版本,在這個方面,都做得挺好。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孟京輝把這個戲排得很有趣,其中有許多幽默輕鬆的戲份。幽默感最出彩最集中的大概有三場戲。

三人打牌遇見牙刷上門推銷牙刷的那場戲,我特別喜歡郭濤版,牙刷表演很出彩,節奏也控制得恰好,整體效果非常棒,觀眾被逗得大笑。

再就是演藝公司經紀人帶著來拯救馬路的演員紅紅與莉莉表演的戲份,在郝蕾版本里,她倆甚至惡搞王家衛的經典台詞,加入了很搞笑的新鮮元素。紅紅和馬路的對手戲,紅紅的表演也令人非常驚喜,把劇本上表現不出來的東西都演活了。我是先讀的劇本,讀劇本的時候根本沒有想到排戲居然會排出這樣好玩的效果:

「想我紅紅,在演藝圈摸爬滾打數十年,從沒有人能抵擋得了我一騷二媚三純潔!」

哈哈哈哈哈哈!

戀愛訓練課的課堂開場,大聲背誦拼音表(啊!波!呲!的!額!佛!哥!!!了!摸!呢!……)和變了種的超搞怪口音的拼音表,看一遍笑一遍。

這些趣味性很強的片段,就讓這個戲有了很強的活力,成為了一個不僅內容不錯,而且形式也很好看的戲,保留了它本身一些比較深層的東西,也提高了普通人群對它的接受度。

結語

看劇本看了四遍,看劇看了兩遍(段奕宏版和郭濤版),看見這個題目,就說這麼些感想。


最後,個人認為郝蕾版明明更出彩,郭濤版馬路更出彩。


1.孟京輝這一輩子就靠老婆活著的最典型證明。
2.除了文本層面對廖一梅的極度依賴性,孟有點張藝謀的意思,形式主義方面達到了很高的水準,尤其擅長挑演員和塑造演員的表演能力。
3.台詞好。廖一梅現在寫不出來這麼好的詞兒了。


「我的愛人
你永遠不知道
你是我渴望已久的晴天
你永遠不知道
你是我難以忍受的飢餓

你是我溫暖的手套
冰冷的啤酒
帶著陽光氣息的襯衫
日復一日的夢想
你是純潔的天真的玻璃一樣的
你是純潔的天真的水流一樣的
你是純潔的天真的什麼也改變不了
陽光穿過你卻改變了自己的方向」


下午從蜂巢劇場出來的那一刻,腦子裡一直回蕩著這首歌,也只有這首歌。除此外,沒有任何情緒,空空蕩蕩。

是的,空空蕩蕩,我很少這樣。

我一直是一個不夠純粹的,熱愛想得很多的,腦中常常各種情緒交織著的人。我什麼都擔心,什麼都焦慮,什麼都看不順眼,可也很容易被逗樂,被感動,被鼓舞,被達成諒解。我經常突然就不開心了,站在人群里,我的眼神經常躲閃,遊離不定。我時常帶著各種各樣的起伏的情緒,小心翼翼的,走過一些陌生或不陌生的街道。

然而那一刻,我所有的情緒,突然就消失了。不是很奇怪嗎?

我看的是2015版,劉暢和毛雪雯演的馬路和明明,沒有郝蕾,沒有段奕宏,沒有那些帶著經典色彩的光環,甚至還有一些在老戲迷看來不合時宜的改編。

可我真的好喜歡明明,她倔強的眼神和決絕的話語,她單薄的身軀,和隨之擺動著的鮮紅和雪白的裙裾,她那狂熱的呼吸,那近乎到恨的愛和不愛。

我坐在第一排靠走廊的位置。他們的面孔,離我那麼近。近到彷彿觸手可及,可是,我又覺得他們是那樣的遠。因為我從來不是明明和馬路。

我是個懦夫,我恐怕一生都未曾像明明和馬路般如此直白的愛過。我記得去年的新年計劃里我寫過一條:不失去愛人的能力。大半年後,我才發現,這種能力我好像就未曾擁有。我只會在愛人身上索取,並嘲笑那些深陷於感情里的,齜出稚嫩牙齒的小野獸們。覺得他們是愚蠢的,做些百害無利的事情。可蠢的是我,不是嗎?我的小心翼翼,精心考量,我的害怕和我的佔有慾一直吞噬著我,我總是佯裝出不會受傷的樣子,直到明明站在我眼前,大聲呼喊:

「只要我還能忍受,他愛怎麼折磨我就怎麼折磨我,他可以欺騙我,可以貶低我,可以侮辱我,可以把我吊在空中,可以讓我俯首貼耳,可以讓我四肢著地,只要他有本事讓我愛他!」

她的裙擺隨著她的喊話微微顫動,她的鞋子踏在舞台上的每一步,都是那樣堅定有力。我相信,在明明的人生中,她從來不像如此這般低到塵埃,可她也從未這樣的勇敢堅強。不是嗎?

明明提醒著我,馬路提醒著我,甚至牙刷和黑子都在提醒著我,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人在認真用力地活著,他們的神經是那樣的敏感,他們的情感是那樣的熾熱,我幾乎能透過舞台的布光望穿他們鮮活又痴狂的靈魂和那激蕩於口齒唇間的,金子般珍貴的理想主義。

明明的每一個轉身,每一次邁步,每一次張開手臂或是垂下頭,都牽動著我的目光,直到我忘記了周遭的一切,忘記身後烏泱一片的觀眾,這個劇場彷彿只剩下我,和舞台上的明明,還有她臉上光影的輪廓。似乎只有在那一瞬間,我也可以偷偷假裝明明就是我。

我是一個爛俗的劇情黨,可這部戲讓我徹底記不起劇情為何物,它沒有劇情,它就是一場支離破碎的,悲傷又高亢的的夢囈。所有的情緒表達都在演員的演繹和台詞的比對中不停被放大,放大到我們只看到馬路憂愁的胡茬和明明倔強的鎖骨。

「一切白的東西和你相比都成了黑墨水而自慚形穢,一切無知的鳥獸因為不能說出你的名字而絕望萬分…你是聰明的,靈巧的,伶牙俐齒的,愚不可及的,我心愛的,我的明明。」

「所有的氣味都消失了,口香糖的檸檬味,她身上的複印機味,錢包的皮子味,我的鼻子已經聞不到任何東西。我開始懷疑自己,懷疑我對她的愛情,懷疑一切……什麼東西能讓我確定我還是我?什麼東西讓我確定我還活著?」

「也有很多次我想要放棄了,但是它在我身體的某個地方留下了疼痛的感覺,一想到它會永遠在那兒隱隱作痛,一想到以後我看待一切的目光都會因為那一點疼痛而變得了無生氣,我就怕了,愛她,是我做過的最好的事情。」


我覺得自己已然很久沒有如此清醒地面對自己的真情實感,我記得的只有情緒,高興的,憂愁的,不安的。卻不會去想它們因何而起,又去往何處。因為我粗魯地對待自己和他人很長時間了。很多時候,我知道應該怎樣做,但我選擇了逃避,我就眼睜睜地看著一些事情在我眼皮底下溜過,變壞。還妄圖用「就那樣吧」「無所謂的」「真不在意」這些粗陋的字眼逃過對自己的審判。


而廖一梅的台詞讓我羞愧於如此虛偽又盲目地活著,那些細緻的對內心情感的描寫,是那樣精準無誤地,穿過重重虛妄的山峰,來到心底最柔軟處,燃起熊熊烈火,點燃我那沉睡已久的,即將枯竭的意志。把我全部的情緒和無謂的責難通通燒光,腦中一片空白,然後重新升騰起對世界萬物的熱愛,不再逃避一切好的或是壞的,讓我直面我的真實。

於是我漸漸感受到了走出樓梯撲面而來的北方的冷風。感受到了我緊裹著的圍巾和鑽進脖子里的幾縷頭髮。感受到我裹在嘴唇上的膏狀物在發乾,我想要喝水,這種渴望令我加快步伐匆匆走向地鐵。我感受到了一種欣喜而強大的真實。勇敢的哭,大聲的笑,肆無忌憚地去愛,去戰鬥和被嘲笑。其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是嗎?

——2016年1月3日觀戲有感


是廖一梅的<戀愛的犀牛>。


我不是一個專業的話劇人士,所以我沒法從很專業的話劇知識方面來評價。但可能我的答案能告訴題主關於熱愛話劇的普通觀眾對於這部戲的一些感受吧。

首先得說,這部話劇的地位毋庸置疑,它是中國先鋒話劇的一個重要里程碑,它也讓我們這些每日柴米油鹽的觀眾們開始真正走近話劇、關心話劇。但是,對廣大話劇觀眾而言,最終成就《戀愛的犀牛》的,是劇本台詞。

作為一個觀眾,我覺得完美的話劇是劇本台詞好、演員好、舞美好、燈光好。

演員。《戀愛的犀牛》到現在演了無數個版本無數場,演員也有許多組合。但是我認為郝蕾是獨一無二的明明。她奔放、有力、熱情、大開大合,像一團無盡燃燒的火。我覺得凡是看過她出演的《戀愛的犀牛》,一定無法忘記她仰著頭毫不費力唱歌的樣子,她唱歌真的是一級棒,歌聲裡面的性感和感染力無人能及。我覺得她完美飾演了我心中的明明,有血有肉有魅力。別的明明時間隔太久,我都快記不住了……但總的說來,我的整體感受是《戀愛的犀牛》中的年輕演員們挺出彩的,包括做配角的,幾乎沒什麼選砸演砸的時候。至少我沒看到過。

《戀愛的犀牛》的舞美和燈光我沒體會到什麼美。和我看過的別的話劇相比,我覺得「就那樣兒吧」,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先鋒主義的設計對我來說太高深了……我道行不夠,看不明白,實在沒有感受到任何突出的。我看過的幾場舞台都不大,舞美都是幾把椅子幾張床再加上背景有一點鋼架子的設計。在蘇州科文中心的那場比較有趣,設計了轉動的類似跑步機的踏板,馬路和明明有幾段台詞都是在踏板上一邊奔跑一邊完成的。而燈光真的是讓我無法理解……雖然每次都搞得很花俏,可我認為既不美,也沒有很好的起到「形式表現內容」的作用。當然了這只是我看過的場次的情況,我想可能在別的場次里有比較好的表現,但是我確實沒有見到,從這一點上來說,直接影響了我對這部話劇在這兩方面的評價。

我一開頭就說我覺得是劇本台詞成全了《戀愛的犀牛》,絕對的啊。
身邊誰沒有個朋友會在微博朋友圈博客里寫上一句「上天會眷顧那些勇敢的,堅強的,多情的人」?
回想一下是不是總有那麼幾封情書裡面寫著「你如同我溫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帶著陽光味道的襯衫,日復一日的夢想」?
你是不留痕迹的風,你是掠過我身體的風,你是不露行蹤的風,你是無處不在的風」難道不像顧城的詩?而且這部話劇里這樣的詩簡直句句都是。
看過這部話劇的人,誰不在馬路說「也有很多次我想要放棄了,但是她在我身體的某個地方留下了疼痛的感覺,一想到它會永遠在那兒隱隱作痛,一想到以後我看待一切的目光都會因為那一點疼痛而變得了無生氣我就怕了,愛她,是我做過的最好的事情」的時候,落下淚來?
廖一梅的台詞其實是有點兒矯情,但是卻喚起我們多多少少曾經經歷過的那種「愛而不得」的切膚之痛。文藝青年們光是看到這些台詞就得去看這部戲了,看完還得大哭一場還不算完,還得看完一場再看一場。她的劇本台詞節奏感特別好,有張有弛,非常的有感染力,我身邊即使不文藝的朋友在現場看完這部劇也要感嘆說,實在是感人實在是說得好啊。這就是廖一梅的功勞,她是個一流的劇作家。

所以我非常贊成上面有一位說的,「是廖一梅的《戀愛的犀牛》。「

回答完畢。


挖坑待填。


為何沒有人提到郭濤、吳越版《戀愛的犀牛》?
在我心裡,明明就得是吳越的那個樣子。
郝蕾是個好演員,但即便是她也不行。


大一的時候演過馬路,明明說「我最討厭那些人學電腦學英文學開車了。」
大四的時候我有一天重新看自己演的視頻,發現自己已經成了那個「學電腦學英文學開車」的人了。
我想這算是這部話劇好的一個體現吧。


很多人說孟京輝靠老婆,但我感覺不是,他倆是互相成就,互相尊重的。
孟京輝導自己的劇本毫無限制,各種天馬行空,但是導廖一梅的不一樣,廖一梅會坐在旁邊看,演員都會特別在意廖一梅的臉色,廖一梅不喜歡的地方她會直接生氣甩臉色,孟京輝會馬上改。
我是更喜歡廖一梅的。廖一梅的劇本我看過,孟京輝導出來的話劇我也看過。廖一梅的劇本的確很紮實,台詞與故事結構都很棒,可是劇本里的那種味道不是誰都能導出來的,只有孟京輝可以。
比如《戀愛的犀牛》里,最後馬路的獨白,劇本里是這樣寫的:

【馬路突然掏出一把剪刀向犀牛刺去!鮮血噴涌,圖拉發出恐怖的嗥叫!暴怒地向馬路衝去。明明尖聲大叫著。
馬路:別怕,圖拉,我要帶你走。在池沼上面,在幽谷上面,越過山和森林,越過雲和大海,越過太陽那邊,越過輕雲之外,越過星空世界的無涯的極限,凌駕於生活之上。前面就是一望無際的非洲草原,夕陽掛在長頸鹿綿長的脖子上,萬物都在雨季來臨時煥發生機。
【馬路舉槍殺了圖拉。圖拉巨大的身體慢慢倒下。
【明明驚恐得發不出聲音。
【馬路持刀走向圖拉,揮刀砍下,掏出圖拉血淋林的心臟。
馬路:這是我能給你的最後的東西,圖拉的心,和我自己,你收留他們嗎?明明,我親愛的,溫柔的,甜蜜的……
【明明滿臉淚水,說不出話來。
馬路:一切白的東西和你相比都成了黑墨水而自慚形穢,
一切無知的鳥獸因為不能說出你的名字而絕望萬分,
一切路口的警察亮起綠燈讓你順利通過,
一切正確的指南針向我標示你存在的方位。
你是不留痕迹的風,
你是掠過我身體的風,
你是不露行蹤的風,
你是無處不在的風……
我是多麼愛你啊,明明。
【馬路抱住綁在椅子上的明明。
明明:你把詩寫完了,多美啊,真遺憾。
【探照燈突然亮了,警報聲大作,所有人衝進犀牛館,呆望著這一切卻不敢靠近。
警察:馬路,馬上釋放人質,舉手投降,你已經被包圍了!
黑子等人:馬路!
【馬路對周圍的一切無動於衷,只是緊緊地抱著明明。明明不動,眼睛望著
遠處,突然唱起了歌。

這裡有大量明明的台詞跟反應,但在戲裡孟京輝把它給刪了,什麼警報聲大作這種很現實的故事情節都給刪了,只剩下明明被綁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和馬路的旁白。這種安排更有表現力,感染力更強。我比較了解的是03版、08版,跟12版,03版里最後只有獨白,08跟12版都加上了淋雨的舞台效果,三版裡面08版是最震撼人心的,張念驊在雨里念台詞的那裡太動人了,效果最好。可惜張念驊淋了三年的雨,再淋下去膝蓋就要毀了,所以新版換成了把明明拿塑料布罩上,讓明明淋雨……

從這個話劇本身來說,這個話劇的故事其實非常簡單,但正因為它簡單,使得其中的感情極端而真實,每次表現都會帶給人震撼。所以它有五個版本,能夠上演超過一千場。

p.s.個人認為03版的演員是最經典的,除了段奕宏和郝蕾之外,還有李乃文,謝婷和劉曉曄,這些配角都非常出彩。08版的明明(齊溪)是個人最愛。最新的12版是比較沒有感覺的,配角不出彩,主演黃湘麗也不是人家的菜T T。


馬路:我拿什麼來愛你,是心還是身體,我拿什麼來恨你,是想念你還是忘記

明明:不愛就是不愛,不管你自以為的愛情多高尚多無私,在不愛你的人眼裡根本一錢不值

非台詞,只是對兩個主角的概括。

我覺得犀牛是只給還把愛情當回事的人的人看的,文藝青年奉為愛情聖經,普通青年看的一頭霧水,二逼青年大概直接開噴。無論如何,這只是一場普通的戲,從中能看到自己,這部戲就成功了。

第一次看犀牛就是犀牛的1000場紀念版,郝蕾演明明,張念驊演馬路。


今天關於《戀愛的犀牛》、《琥珀》和《柔軟》的三個問題感覺應該是同一位用戶問的。我剛好在看完《柔軟》之後給雜誌寫過一篇專欄:《悲觀三部曲 默契夫妻店》就是談這三部戲和孟京輝、廖一梅的合作,很切題,不揣冒昧,芹獻於問者,希望對您有所啟發。


可能十年前的我看這個會淚流滿面,可惜十年後我已經老了十歲,愛情夢想工作以致太過文藝腔的部分,我允許它們還存在,但已經克制住了。所以,我並不覺得馬路的愛情又有什麼偉大的地方。明明不愛他,就是不愛他。


應該說。《戀愛的犀牛》不僅僅是一部話劇,它儼然已經變成一個文化符號,一代人的文藝範本。不管它是不是靠宣傳推廣做出的概念,不管它是不是顯得沒有那麼深刻。但是它有一種情懷,青春的情懷,帶著稚嫩的校園創作色彩。
孟京輝一直褒貶不一,但是大家對他還是十分尊重。所有的藝術形式都像一個媽媽一樣有包容性,《戀愛的犀牛》是先鋒戲劇的里程碑作品,著就好像你去看《公民凱恩》一樣你看它的時候會像看《泰坦尼克號》一樣緊張感動嗎。
《戀愛的犀牛》台詞很棒,年輕人,需要釋放的藝術從業者都需要這樣的藝術形式。相比較《柔軟》,其實我更喜歡《柔軟》,廖一梅隨著成長和當媽媽角色的轉變,台詞更加深刻成熟,但你不能說《戀愛的犀牛》就不好了,因為它代表了那個年代創作的情懷。


處在愛情中的偏執狂喜歡把愛情上升到無以復加的高度,欲罷不能。至於說誇張、形式大於內容,如果沒有這些東西,戲劇語言的煽動性從哪裡來,怎麼能感染觀眾。有時候打動觀眾的無非是一種類似的體驗和經歷,哪怕只是觀眾在幻想中經歷過,都足以感染一個他們。戲劇作品的愛情觀正確與否與否並不重要,我們不認同,並不代表我們會不為所動。先鋒不先鋒,也是相對的。或許先鋒戲劇比起傳統的古典戲劇,沒有那麼完整、富有邏輯性,但是歸結到語言藝術的煽動性、震撼力、感染力上,都是一樣的,只是釋放的程度和頻率的差異而已。個人認為,這齣戲,很好。


郝蕾永遠是我心中最好的那個明明。犀牛里側著頭唱《氧氣》的那個鏡頭真是難以忘懷。

劇本強大,金句迭出。念書時幾乎都能背下來:
人是可以靠二氧化碳為生的,只要有愛情。

這世上,遇到愛遇到性都不算什麼,稀罕的是遇到了解。

你是那不同的,唯一的,柔軟的,乾淨的天空一樣的。你是我溫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帶著陽光味道的襯衫,日復一日的夢想。尤其這句"日復一日的夢想",真的太打動人了。

忘掉她,忘掉她就可以不必再忍受,忘掉她就可以不必再痛苦。忘掉她,忘掉你沒有的東西,忘掉別人有的東西,忘掉你失去和以後不能得到的東西,忘掉仇恨,忘掉屈辱,忘掉愛情,像犀牛忘掉草原,像水鳥忘掉湖泊,像地獄裡的人忘掉天堂,像截肢的人忘掉自己曾快步如飛,像落葉忘掉風,像圖拉忘掉母犀牛。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的事,但是我決定不忘掉她。


真特么都是一顆顆犀利的破膛而出百發百中的子彈。看多了沒法好好生活。


第一次去看是某一年的生日,散場後一個人在劇院里哭了好久。一千個人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然後你一看,「嘿,那個雷特同學好像我」——這部劇就打動你了。
犀牛里能打動人的地方太多。馬路是過分誇大一個女人跟另一個女人的差別,而大家常做是過分誇大一段愛情跟另一段愛情的差別,所以愛情劇太容易找到共鳴和淚點。
不過不清楚中間牙刷廣告和紅紅那段是什麼目的,很經典很有趣,但是為什麼不「悲壯」到底呢?
PS,後來,第二次看千場的時候,就沒太大趕腳了……


爛戲


「黃昏是我一天中視力最差的時候,一眼望去滿街都是美女,高樓和街道也變幻了通常的形狀,像在電影里。你就站在樓梯的拐角,帶著某種清香的味道,有點濕乎乎的,奇怪的氣息,擦身而過的時候,才知道你在哭。事情就在那時候發生了......」

我坐在北大百講的第七排,周圍一片黑暗,所有光線都聚焦在舞台左前方穿著白襯衫的馬路上。他用討人喜歡的,讓人心疼的,莽撞的無畏的語氣念著這段獨白。舞台中央,紅色長裙的明明靜默地坐在椅子上,雙眼被白布蒙住。

《戀愛的犀牛》算是話劇界的科普類入門作品,十幾年來在全國上演無數次,從段奕宏到郭濤到劉暢到肖鼎臣,從郝蕾到毛雪雯,無數明明和馬路在飄揚的塑料布中狂奔,無數首《氧氣》回蕩在無數人的心頭。

劉瑜在《送你一顆子彈》中說,

我喜歡話劇劇場的那種小,那種演員和觀眾能夠聽到彼此呼吸的緊湊、溫暖和一點點壓迫感,這和電影院是多麼不同啊。電影院那麼大,人心渙散,還隔著一個銀幕,演員和觀眾之間貌合神離。我還喜歡話劇沒有花哨的特技,沒有複雜的鏡頭切換,沒有所有那些平庸的導演可以隱藏其平庸、優秀的導演不能突出其優秀的雜質。

每個人對話劇的偏好是不一樣的。有的人喜歡大段的,優美的抒情式獨白,有的人喜歡緊湊的,美劇一樣精準地撩到你每一個G點的情節,有的人喜歡被逗笑,還有的人喜歡逼自己去看一場類似蔡明亮電影的先鋒話劇,然後對著自己看不懂的舞台語言皺著眉頭琢磨。

然而《戀愛的犀牛》就是我喜歡的那種話劇啊,就是我心目中的,「如果我此生能參與這樣一個話劇的製作,就死而無憾」的話劇啊。

只可惜沒看過郝蕾版的。

《戀愛的犀牛》的海報上用醒目的字體印著:「永遠的愛情聖經」。

這句話我是不同意的,因為這部劇並沒有教你如何去戀愛,並沒有給你指明前方的路,並沒有給你許下一個美好的,不遠處的愛情或者人生的未來,相反,它耐心地告訴你,愛情是無解的,人生是無解的,前路漫漫,未來永遠是茫然的。你無法感知到存在的快樂,所有快樂都是幻影,最真實的只有此時此刻慢慢撕裂你的痛苦,是人生意義的不可知,是他人即地獄的巨大且無法逃脫的壓迫感,是生命中不可承受的輕和重。

從古至今有無數詩人,詞人,導演用無數種藝術語言無數種姿態講述了無數個得不到的故事。最後一幕,所有演員站成一排對觀眾鞠躬。馬路,年輕的理想主義不死的馬路,跳起來沖著我們揮手,大喊:「希望我們都有勇氣去追尋生命中美好的事!」

掌聲雷動,而我在想,這末了的一句呼喊算是整個話劇的一部分嗎?這是一個莫比烏斯環嗎?馬路在追尋生命中美好的事,明明在追尋生命中美好的事,陳飛在追尋生命中美好的事。就像高票答主所說,我們是馬路,明明也是馬路,陳飛是明明,陳飛或許也是馬路。

孤獨時看小王子,失去力量時有戀愛的犀牛,失戀時讀一個人的好天氣,感慨宇宙無盡探索不止時看沉思錄,恐懼失去夢想時看芒果街上的小屋,憂思退步不前時讀退步集,荒廢時光時看我與地壇,半夜餓了看汪曾祺文集,愛到難以自拔時看至死不渝,笑世間萬物看王小波,懷戀淳樸時光看遲子建,嘆人性黑暗看人間失格,嚮往逍遙自在讀古龍,窺探黑暗世界讀教父,想學哲學看蘇菲的世界,懷念親人看我們仨,尋找純凈世界看王爾德,等我長大要看目送,想看耽美找悍匪,求樂觀力量看佐賀的超級阿嬤,看南美生活看幽靈之家。

這部劇的每一個毛孔都散發著絕望的氣息,可為什麼有人說失去力量時要看《戀愛的犀牛》?

因為它一字一句地告訴你,就算像馬路或者明明一樣一生追尋自己的不到的美好事物而精疲力竭而死,也比快速又精確地在現代社會的事業、愛情、利益、地位中迅速找到一個遊刃有餘的舒適平衡點,做一個精緻且自以為是的犬儒主義者要美麗得多。

王小波把人分成兩類,一種是「像我這樣的人」,一種是「不像我這樣的人」,前者大概一種是生而思索的人,他們不像大多數人一樣對一些怎樣都想不明白或無能為力的事情選擇性失明或者刻意忽略,而會在每一個夜裡或者清晨出神,會在人生意義的泥潭裡掙扎,會不自量力地反抗,會思考得頭破血流,然後找到或者永遠找不到一個能安放自己的精神角落。這一類人包括崔健,朴樹,竇唯,李宗盛,木心,王小波,孟京輝,李揚帆,郝蕾,姜文,馬路,明明,等等。《犀牛》喚醒了我內心中原始的理想主義衝動——我不能說我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也不完全贊同理想主義,但我開始懷念那個曾經毫無畏懼,理想主義的自己。

這是一場反犬儒的盛宴。

《犀牛》有無數經典台詞,大多數被重複了很多次,還被吟唱出來,譜成曲,但其中有一句是全劇中只出現過一次,並且沒有出現在任何一首歌里——

「這已經不是愛不愛的問題,而是一種較量,不是我和她的較量,而是我和所有一切的較量......我將永遠對生活妥協下去,做個你們眼中的正常人,從生活中攥取一點簡單易得的東西,在陰影下苟且作樂,這些對我毫無意義,我寧願什麼也不要。」

如果讓我概括《戀愛的犀牛》,上面這段再好不過了。

如果沒有那麼多的感動,那麼多的痛苦,在狂喜和絕望的兩極來來回回,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廖一梅

《戀愛的犀牛》中討人喜歡的細節實在是太多了啊。

每一首配樂都讓人心碎,每一個動作都讓人失語。

當然,我最喜歡的還是裡面的台詞。「一切白的東西和你相比都變成了黑墨水而自慚形穢,一切無知的鳥獸都因為說不出你的名字而絕望萬分。"

我喜歡這句話,不是因為它精妙準確,而是因為它笨拙,質樸。這是一個不會寫詩的人在強行寫詩,這是一個不會表達情感的人在努力將他的心剖出來放在陽光下給人看。這太動人了,這太動人了。

喜歡的台詞太多,不能一一列舉;喜歡的事物太多,來不及一一寵愛。


上天會厚待那些勇敢的堅強的多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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