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 ISIS 不隱忍到在背後金主的支持下,奪取政權後再露出兇相?


ISIS的終極目的,並不是像某些人認為的那樣,是反抗西方霸權,建立一個獨立自主的伊斯蘭教國家,從此大家吃著羊肉念著經,過著快樂的,與世無爭的生活。

ISIS的終極目的,是引發全世界大決戰,按照他們的理論,世界末日即將來臨,羅馬(西方世界)必將和哈里發國(ISIS)在敘利亞展開大決戰,然後羅馬會暫時戰勝,一直到把哈里發打得山窮水盡束手待斃——這時候真主會降臨,哈里發會最後取勝,伊斯蘭教徒全體上天堂,其他的都下地獄去。。。所以,ISIS一切行動的目的,就是要吸引人去跟他們打仗,打大仗。。。你覺得他們為什麼不隱忍?他們還覺得做的不夠過頭呢——要不西方人怎麼還不來決戰?

不要以中國人的習慣思維去套ISIS,還什麼政治博弈呢。這世界上是有那麼一批人叫做狂信徒的,而且還為數眾多。比如以色列的正統猶太教(哈希迪教派),天天祈禱的不是別的,正是以色列國國滅家亡。猶太人再次流落全球被屠殺凌辱,因為他們相信猶太人在過去經歷的被屠殺,被奴役的痛苦都是主的懲罰,猶太人必須默默忍受,等到懲罰結束,主才會再次降臨來拯救他們,重建天堂,而以色列國的建立和強大,打斷了這個懲罰進程。

同樣還有一批新教的阿米什人,生活在輪子上的美國,卻不開車,不用電,過著聖經時代的農莊生活,寧可坐牢,也絕不服役,不投票,不上學,不納稅。至於死到臨頭也絕不輸血的耶和華見證人,那都是小巫見大巫了。。

你看湯姆克魯斯最近是不是演了不少外星人來襲擊地球的電影?你是否知道他虔誠信仰的科學教(山達基教)的基本教義里,地球人就是被外星人創造,同時也註定要被外星人毀滅的?

不要以為以上提到的這些教派只是少數人,ISIS不必說了,哈希迪教派至今佔到了猶太人的十分之一強,阿米什人至少有幾十萬,耶和華見證人的教會遍布全球,中國也有不少。山達基教富可敵國,現金流進入個全球五百強應該都沒有問題。。。

中國人長期生活在一個沒有宗教信仰的國家裡,是很難理解會有人放棄實實在在的利益,而去追求一些看上去似乎「不靠譜」的理念的。更難理解ISIS在目前這個階段的終極目的,就是要吸引其他國家去跟他們決戰——至於很多人替他們操心是否能打贏——人家壓根沒打算打贏,按照古蘭經上說的,他們是必然被打的血流成河,只留下最後幾千人困守孤城的時候,先知才會降臨。

簡單的說:ISIS就是求戰,好藉助這場戰爭讓主降臨,自己好上天堂。你不把他們統統送走,他們只會不停的來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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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請不要把文中所涉及的所有教派都一視同仁的看作邪教

一般來說,邪教有幾個特徵:1、不得退教,否則即為叛逆。2、宣揚現世能有手段入天堂。3、教派首領自封上帝(神靈)或者先知。4、組建自身的武裝。5、對教徒實行人身控制。等等

哈希迪,阿米什,耶和華見證人都是相對來說很平和的教派,即便是山達基教邪門的很,但也算不上正經的邪教。本文的舉例只是讓更多人了解到這個世界的多元。

開明通達,管理有序的宗教組織對社會的意義是正面的

基督教會組織開辦了無數的學校,醫院,孤兒院,派出了無數的醫療隊到全世界各地。
宗教強調信仰面前人人平等,平權運動由此而發,馬丁路德金正是一個神學博士。
沒有教會,起碼美國街頭的小混混還可能會翻番。
耶和華見證人教義所限不能輸血,所以他們捐了很多錢給人造血漿的研發。
不一而足

希望有些朋友不要從一個極端走到另外一個極端,其實,信仰虛無主義者距離狂信徒只有一紙之隔,是最容易發展為狂信徒的人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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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你寫一個原汁原味的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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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已整理到鏈接:地圖看世界:ISIS與中東伊斯蘭地理 - 地圖、地理與區域 - 知乎專欄
來源:知乎

1.當ISIS在伊拉克敘利亞邊境實行了有效統治時,他們早就有了自己的政權
2.ISIS的目的不是為了奪取某一個國家的政權,伊拉克、敘利亞它都沒有興趣,他們的目的是統一整個伊斯蘭世界,巴格達迪成為穆斯林的哈里發。要成為整個伊斯蘭世界的哈里發,如何做到隱忍?
3.ISIS是一個宗教武裝組織,獲得權力的方式是通過建立宗教,也就是信仰上的威信,巴格達迪是要成為穆斯林的共主,建立政權更多的是一種途徑並非其目的。

一、ISIS:遍布全球的複雜網路

擁有軍隊、擁有領土、提供公共服務、設立監獄與刑罰制度、從事石油開採、金融業(洗錢)等產業,這些要素集於一身,似乎這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國家。另一方面,它濫殺無辜、四處征討,活動範圍不局限於其名稱所在的區域,遠至歐洲一樣有它的身影。世界上大多數國家指責這是一個恐怖組織(group),而許多人認為這就是一個國家政權(power),只是未被世人承認,並且從事著恐怖活動罷了。也許group與power本身並不衝突。這就是伊斯蘭國,伊拉克和大敘利亞伊斯蘭國(Islamic State of Iraq and the Levant)。

下圖:伊斯蘭國佔領區及周邊形勢圖

伊斯蘭國發軔於敘利亞內戰,並在敘利亞政府軍和反政府軍的夾縫中成長壯大起來。源源不斷的武器、資金、石油供給使得其在伊拉克和敘利亞邊境那片貧瘠的土地上紮下根來。伊斯蘭國立足於以拉卡-摩蘇爾-代爾祖爾為中心的兩河流域上游,使得其有一個強有力的根據地來保護自己。然而它又不依賴於這塊土地提供糧食、資金、人員。全球中下層青年、一些穆斯林富商為其提供人員、資金。同時這個組織盜取伊拉克北部的油田、從事洗錢、綁架等活動,獲得了足夠的作戰資金。使得其不光在敘利亞、伊拉克兩地作戰,也把戰場開闢到了歐洲等地。

下圖:伊斯蘭國各國武裝人員數量

伊斯蘭國首先是一個組織,而且是一個高度全球化的組織,不光是中東,東南亞、歐美、南亞、中亞,乃至中國的新疆都有人參與伊斯蘭國,有的提供人、有的提供武器、有的提供金錢。伊斯蘭國就像一個跨國公司,從全球匯聚資源,在敘利亞開疆擴土,在巴黎、巴格達、西奈半島製造禍亂。這樣一個力量,光看其佔領土地是沒有擁有,伊斯蘭國強大之處莫過於能夠通過伊斯蘭教這一信仰,聯繫其全球的支持者,構建一個超級武裝網路。

下圖:伊斯蘭國組織架構(引自觀察者網)

ISIS組織「哈里發國」的組織架構

伊斯蘭國的網路變化無常,在敘利亞和伊拉克邊境地區打游擊戰,對其的打擊亦難以找到著力點,加上美軍、俄軍、伊拉克政府軍、庫爾德武裝並不團結,使得伊斯蘭國可以遊走於各方,生存下來。

伊斯蘭教國家遍布亞歐非,首先是這些普通的穆斯林群眾,尤其是年輕人源源不斷的湧入敘利亞。同時,歐美社會的穆斯林年輕人,以及一些普通西方人,出於追求信仰、刺激,或者不甘心在歐美社會居於社會下層而試圖通過土耳其、利比亞進入敘利亞參加伊斯蘭國。

兩伊戰爭之後,中東地區形成了一個複雜的地下洗錢網路,一些富商會利用非法組織去進行洗錢活動,而這也促進了恐怖活動贊助渠道的建立。伊斯蘭國早期依靠富商通過地下網路提供的資助發展壯大。當其佔領伊敘邊境之後,倒賣文物、盜採石油、勒索綁架逐漸成為其主要資金的來源。而盜採石油一點就足以讓伊斯蘭國笑傲全球的恐怖組織,要知道其佔領的伊拉克第二大城市摩蘇爾是一個石油大國的重要油田所在地。而且伊斯蘭國在其佔領區內進行了有效地統治,並對商戶進行收稅。以上種種,使該組織每月約有1200萬美元的收入。

下圖:伊斯蘭教背景的非政府武裝組織控制的土地:

不光是伊斯蘭國,在中東及非洲,存在著許多控制土地並進行統治的武裝組織,儼然一個個政府。這些組織盤踞之處基本都是教派衝突的最前沿,包括黎巴嫩的真主黨、敘利亞的努斯拉陣線、奈及利亞的博科聖地、葉門的胡塞武裝等等。

打擊伊斯蘭國,僅僅在敘利亞用兵是遠遠不夠的,掐斷外界的資源提供,還得依靠歐美國家從自己國內做起。

二、教派衝突:伊斯蘭動蕩之根源

眾所周知,伊斯蘭教有兩大主要教派:遜尼派和什葉派(還有哈瓦利吉派和穆爾吉埃派(已不存)),而伊斯蘭國就是遜尼派的。許多極端的遜尼派人士認為什葉派就是一種「與遜尼派伊斯蘭教毫無共同點的異教」(扎卡維語)。所以伊斯蘭國的一大直接敵人便是什葉派,在戰場上就是伊朗、黎巴嫩真主黨、敘利亞當局(屬於什葉派下面的阿拉維派)。也能夠理解什葉派大國伊朗只有區區50人參加伊斯蘭國。教派衝突是中東伊斯蘭內部衝突的最重要的根源之一,這些給伊斯蘭國等武裝組織的產生和壯大產生了基礎:一方面提供擁有軍事經驗的武裝人員,另一方面教派衝突劇烈的地方給這些組織存在和發展的空間。

遜尼派:

遜尼派下面有四大分支:哈乃斐派、沙斐儀派、罕百里派、馬立克派。其中,中國穆斯林多屬於哈乃斐派。極少數屬於蘇菲派,蘇菲派在地圖上並未顯示,其誕生於葉門一帶,當年有馬明心將其從葉門帶入中國,並進一步形成中國的哲合忍耶派。蘇菲即「原教旨主義」的根源,某種意義上來說,蘇菲並不是一個門派,更多的是一種主義,因而蘇菲主義者在遜尼派和什葉派中均存在。

什葉派:

什葉派產生自第四任哈里發阿里死後,到目前形成有十二伊瑪目派、伊斯瑪儀派、栽德派、阿拉維派等。中國的塔吉克族是國內極少數的什葉派人群。伊朗是什葉派的根據地,其所屬的十二伊瑪目派中的十二伊瑪目是指一位在童年時期便失蹤的孩子,其長大後本應該繼承伊瑪目的大位(伊瑪目是伊斯蘭教法的權威),但是卻不幸失蹤了,人們相信這個孩子,也就是第十二位伊瑪目會在某一天降臨。什葉派的聖地除了麥加、麥地那,還有伊拉克的卡爾巴拉、納傑夫、伊朗的庫姆、馬什哈德。伊拉克有超過一半的人屬於什葉派。

伊斯蘭世界分別形成了以沙特為中心的遜尼派和伊朗為中心的什葉派兩大勢力圈,兩大勢力圈相接觸的地方便形成了劇烈的衝突,這樣的地區有伊拉克、敘利亞、黎巴嫩、葉門,這些國家內部往往遜尼派和什葉派對峙。伊拉克便是代表:北部庫爾德人、遜尼派;南部什葉派。敘利亞則也是遜尼派與什葉派下屬的阿拉維派(阿薩德家族所屬教派)相對立。兩國的內戰與教派之爭不無關係,而伊斯蘭國崛起離不開動亂的兩國局勢。黎巴嫩真主黨是一支什葉派武裝。

沙特東方省什葉派人口分布:

除了伊拉克、敘利亞,沙特這樣的富國也同樣不平靜,沙特石油主產地東方省居民以什葉派為主,維持當地穩定是沙特政府的重要工作。巴林王室在茉莉花革命的衝擊下也搖搖欲墜,正是因為王室是遜尼派,巴林的大多數國民屬於什葉派。

三、亂局:中東伊斯蘭世界地緣政治分區及重心

伊斯蘭創立初期擴張迅速,從麥加、麥地那為中心的漢志沙漠擴張到亞歐非三洲,在穆罕默德歸真後,蒙古帝國滅亡阿拉伯帝國之前,形成了四大哈里發、倭馬亞、阿拔斯三個統治時間段。這是歷史上阿拉伯民族統一伊斯蘭世界的時期。其中「哈里發」一詞便指代伊斯蘭世界的宗教領袖,伊斯蘭共同體「烏瑪」的領袖。前四任哈里發被認為是正統哈里發。阿里死後,伊斯蘭世界統治權落到敘利亞總督穆阿維葉及其倭馬亞家族手中。在此之後,伊斯蘭世界分裂成遜尼派和什葉派兩大陣營,其中什葉派只承認第四任哈里發阿里為正統哈里發。而1258年,蒙古人滅掉阿拔斯王朝,之後再沒有出現過一個真正將治權、教權都落入手中,並統治整個伊斯蘭世界的哈里發。民族色彩、地域色彩超過了伊斯蘭教本身。這之後伊斯蘭世界形成了奧斯曼帝國、薩菲帝國、莫卧兒帝國三大穆斯林國家。突厥人、波斯人分別建立了擁有世界影響力的大帝國,但是這些帝國並沒有統一伊斯蘭世界。18世紀,奧斯曼帝國皇帝開始用哈里發自稱,並認定自己是穆斯林的保護者,以加強奧斯曼帝國在中東的影響力。之前,帖木兒帝國(莫卧兒帝國前身)的統治者也認為自己是穆斯林的保護者,但是都沒有受到普遍的接受。20世紀初,哈里發制度被土耳其國父凱末爾廢除。

可以看到,阿拔斯王朝滅亡以後,中東伊斯蘭世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將治權、教權統一起來,並統治整個伊斯蘭世界的哈里發。無論是奧斯曼的哈里發還是帖木兒的穆斯林保護者都徒有虛名。20世界哈里發制度廢除後,也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這一稱謂。今天的沙特國王更像哈里發:兩大聖地的保護者。但是也無哈里發那樣對整個伊斯蘭世界的統治權。

伊斯蘭國的建立,試圖通過哈里發這一詞來吸引穆斯林加入自己參加對卡菲勒的聖戰。真正的伊斯蘭教士明白哈里發的確立是有一套規範的,並非巴格達迪這樣自己任命自己,這也是其利用哈里發進行籠絡穆斯林的一大軟肋。此外,哈里發更多是一個象徵,其教權的行使依賴於烏勒瑪這樣的伊斯蘭經典解釋人階層,治權的行使依賴於維齊爾這樣的大臣階層。哈里發就類似於「皇帝」一樣的稱謂,哈里發有時候有很大的權力,有時候卻會被架空。

先不管巴格達迪和伊斯蘭國用哈里發這個詞妥不妥,悉數哈里發及伊斯蘭歷史,可以大致勾勒出伊斯蘭世界的分區和地緣重心。

歷史上伊斯蘭四個大帝國及重要城市:

中東最富饒的地方是尼羅河流域、黎凡特地區和兩河流域,這片地區構成了一個「肥沃新月」地帶(圖中淺綠色地方),成為歷代中東統治者的必爭之地,可以看到阿拉伯、奧斯曼、薩菲三大帝國都統治或部分統治過這片地區。阿拉伯帝國的統治中心更是很長時間內紮根在此,第三任哈里發奧斯曼將首都從麥地那遷到庫法(巴格達附近)。之後,倭馬亞王朝首都遷到大馬士革,阿拔斯王朝又遷回兩河流域,定都巴格達。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就是在巴格達的王宮中講述的。

奧斯曼帝國的首都在伊斯坦布爾,這裡更像是一座歐洲城市,而奧斯曼帝國也是穆斯林諸帝國中最為西方化的,但是奧斯曼也不忘自己穆斯林的身份。奧斯曼皇帝擁有很長的頭銜:

真主在大地上的影子,真主使者的繼承人,哈里發,奧斯曼最高統治者,眾蘇丹之蘇丹,眾可汗之可汗,兩聖地之仆,羅馬之凱撒,君士坦丁堡、亞徳里安堡和布爾薩三城之皇帝,大馬士革和開羅之蘇丹,巴格達、阿勒頗、巴士拉、摩蘇爾、伊拉克、亞塞拜然、喬治亞、柏柏爾、切爾克斯、韃靼、庫爾德、的黎波里、塞普勒斯、希臘、莫里亞、魯米尼亞、波斯尼亞、阿爾巴尼亞諸地之國王和蘇丹。

薩菲帝國是薩珊波斯被阿拉伯帝國滅亡後波斯人建立的又一個政權,薩菲帝國第一任皇帝阿巴斯自視為什葉派的保護者。薩菲帝國基本上恢復了波斯人傳統的勢力範圍:兩河流域、阿富汗、中亞均納入了統治範圍。薩菲帝國的首都開始位於大不里士(德黑蘭西北部),後遷到德黑蘭附近的加茲溫,後又遷移至伊斯法罕

莫卧兒帝國前身是帖木兒帝國,帖木兒帝國的範圍與薩菲帝國差不多,同時擁有撒馬爾罕一帶的中亞地區(七河之地)。帖木兒帝國維持時間不長便滅亡,其後人以喀布爾為基地向印度擴張並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莫卧兒帝國第一次實現了將穆斯林的統治從恆河以北擴張到南部的德干高原。莫卧兒帝國的首都早年在拉合爾,後移至交通要衝德里並穩定下來。

莫卧兒帝國與中東並無太大關係,這是印度歷史的一部分。阿拉伯、突厥、波斯是中東歷史的主導者。這三大勢力也構成了今日中東伊斯蘭的三大地緣重心:阿拉伯、伊朗高原的波斯重心、小亞細亞半島的土耳其重心

不像波斯人和土耳其人,阿拉伯人內部非常複雜,並形成了尼羅河流域、黎凡特地區、兩河流域、海灣地區等多個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在當下,埃及、沙烏地阿拉伯兩個阿拉伯大國都擁有很強的話語權,之前伊拉克也是如此。今天的中東形成了埃及、沙特、伊朗、土耳其、以色列五個非常強大的力量。而印度、巴基斯坦、美國、俄羅斯、歐盟都對中東局勢有著很大的影響力。而這些力量彼此均有芥蒂,這也造成中東反恐戰爭無法形成一個統一的力量。

阿拉伯人內部的複雜程度可以從其語言的方言可見一斑,下圖是阿拉伯語方言地圖:

其中開羅方言、黎凡特方言、阿拉伯半島方言、馬格里布方言、美索不達米亞方言彼此均不能有效地互通,差異不亞於漢語方言。其中開羅方言和標準方言最有影響力。一個是當今阿拉伯文化最前沿的方言,一個是古老的《古蘭經》書寫的語言。

阿拉伯世界最大的城市:

從阿拉伯的城市人口來看,開羅、巴格達、利雅得是阿拉伯世界人口最多的城市。從經濟中心來看,也形成了利雅得、迪拜、開羅、貝魯特等多個有影響力的城市。其中利雅得是阿拉伯世界最富有的國家的首都,瓦哈比的大本營;迪拜是中東的金融、貿易中心;開羅是當今阿拉伯文化的中心,擁有很多有影響力的媒體、出版社、大學(比如伊斯蘭世界最高學府愛資哈爾大學)等;貝魯特是曾經的中東金融、貿易中心。而巴格達、大馬士革在近現代也曾經輝煌過。但是目前沒有一個國家或城市在阿拉伯世界擁有獨一無二的綜合影響力,更別說伊斯蘭世界了。

埃及、沙特都沒有足夠的力量去整合阿拉伯世界,海合會目前依然沒有形成一個政治、經濟統一體,目前來看遙遙無期。伊朗、土耳其雖然也很強大,但是畢竟沒有能力去統領阿拉伯世界。這些都反映了伊斯蘭世界目前存在多種地緣重心,力量不統一的狀況。至少可以梳理出8個文化相對獨立、人口相對聚居、經濟相對集中的地緣重心:伊朗、土耳其、馬格里布、埃及、黎凡特、兩河流域、海灣、葉門等。數次中東戰爭,伊斯蘭世界或阿拉伯陣營從來沒有組織起來有效的聯盟去抗擊以色列。埃及雖然和巴勒斯坦同屬於阿拉伯陣營,但是埃及的地理位置和經濟發展迫使其率先和以色列握手言和,但是沙特、伊朗短期來看很難與以色列言和。中東伊斯蘭世界因為自然地理、民族宗教等多種原因,再難以形成了統一的實體了。而千年之前伊斯蘭統一的時期卻是穆斯林最輝煌的一段歷史,所以任何高喊伊斯蘭統一的力量都會引起穆斯林們對於伊斯蘭黃金時代的追憶追求。伊斯蘭國佔據著肥沃新月的最核心處,並拿下了拉卡這個曾經的哈里發駐地,同時高喊哈里發與聖戰的口號,喚醒了全球中下層穆斯林的底層記憶,使得自己擁有源源不斷的人員、武器和資金供給。

中東伊斯蘭世界幾大地緣重心:

四、伊斯蘭國四大優勢:

1.複雜的組織網路,遍布全球的人員、資金和武器供給;

2.中東複雜的教派衝突給伊斯蘭國帶來的生存土壤:存在空間、經驗豐富的武裝人員、無政府狀態下的統治機會;

3.中東多樣化的地緣重心和利益相關方使得這些力量無法有效整合對付伊斯蘭國,而伊斯蘭國卻通過伊斯蘭信仰喚醒了穆斯林對於伊斯蘭黃金時代的追憶,並獲得了巨大的支持;

4.與基地組織、索馬利亞青年黨相比,伊斯蘭國佔據了肥沃新月的腹地,這裡既不會過於靠近大城市而受到強烈的攻擊,又擁有一定的資源,可以支持其統治和擴張。


感謝支持,其實這篇回答里的很多思想來自我對Coursera上一堂課程的感悟,課程名是現代中東的興起(The Emergence of the Modern Middle East),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是講解奧斯曼土耳其時代的中東到第一次世界大戰後新中東形成,第二部分講解一戰後中東各國發展一直到阿拉伯之春,主講人是以色列特拉維夫大學的Asher Susser,有興趣了解更多中東故事的朋友可以去聽聽,這堂課在Coursera上沒有中文字幕,但是我不知道有沒有翻譯組做了,我個人覺得是很有價值的,附鏈接:
第一部分:https://www.coursera.org/learn/modern-middle-east-1
第二部分:https://www.coursera.org/learn/modern-middle-east-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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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已經有答主從伊斯蘭國宗教意識形態的角度討論了,我這裡不想反駁,只是希望從另一個角度去討論,因為伊斯蘭國的出現不只是一些恐怖分子努力與意志的結果,或者一群人發瘋,或者是宗教問題等等,它也有出現的時代背景,這個背景就是中東的混亂與秩序不穩定,沒有這個背景,伊斯蘭國很難出現,而且伊斯蘭國的出現其實也恰恰反映了中東歷史的時代趨勢,那就是從阿拉伯民族主義的失敗走向極端的伊斯蘭主義這樣一個趨勢,為了更清晰地說明我的觀點,必須首先梳理中東這百年的大概歷史,知道為什麼伊斯蘭主義會高潮:

首先,伊斯蘭恐怖主義的高潮難道不是從911開始的嗎?那是國際上的印象,其實現在的恐怖組織很多都是誕生於1979年蘇聯入侵阿富汗以後。但阿富汗不屬於中東,如果只有阿富汗問題那現在還不會這麼嚴重,中東的問題甚至出現得更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前中東是這樣的,中東的穆斯林們已經在土耳其人的統治下基本和平地生活了快五個世紀了:

後來一戰把奧斯曼土耳其打趴下了,本來在英國的鼓動下領導阿拉伯大起義的海珊·伊本·阿里要求在戰後獲得一個統一的包括新月沃地的整個阿拉伯半島,重建阿拉伯帝國。但是英國為了打贏戰爭,不僅和阿拉伯人做了交易,還和猶太人以及盟友法國做了交易,所以根本不可能實現統一,於是戰後的中東就變成了這樣:

戰後的中東在外國勢力的安排下突然變得四分五裂,而且更糟糕的是新的國境線根本不是認真考慮民族和宗教差異而劃分的,比如最讓人詬病的伊拉克國內的情況(當代圖):

這是大雜燴嗎?讓人不由得懷疑是不是英國佬真的在發揮傳說中攪屎棍的角色,這難道不是讓伊拉克等著在窩裡斗的節奏嗎?當然,其實法國佬也好不到哪裡去,比如看看法國管的黎巴嫩(當代圖):

這個樣子的民族或宗教構成不是炸彈是什麼?果然這些地方的各種勢力馬上為了爭奪主導權而鬥爭不休,只有民族或宗教差異小的約旦與沙烏地阿拉伯基本穩定。根本原因就是因為這些都是人造國家,是邊界都是由列強幾個人在一張桌子上敲定的,不是自然形成的。但是各中東國家仍然要建自己的民族國家,這是現代化的必經之路,世界上每個國家都要進行,可是讓自己國內的國民真正承認自己都屬於一個國家,誠心認可這個政府的管制真的很難,尤其在中東難。

在過去的奧斯曼土耳其統治時代就已經有阿拉伯民族主義的萌芽了,這種從西方傳來的民族主義,搞得土耳其丟掉了自己的大片歐洲地盤,也逐漸滲入阿拉伯知識界。但是那個時候普遍幻想的是一個統一的阿拉伯國家,不是像現在這樣四分五裂的。不管怎麼樣,許多中東阿拉伯國家的政府為了維持政權的合法性,仍舊拿起了它,並將矛頭對準首當其衝的異類以色列,然而他們的努力被以色列可怕的軍事力量所擊得粉碎,於是這些政府的合法性更加受到挑戰,以敘利亞為例,在多次政變後終於迎來了一個相對比較穩定的什葉派政權,但因為其少數派統治的先天缺陷,陰影始終籠罩,結果矛盾終於在阿拉伯之春爆發了。更別說伊拉克的複雜情況,薩達姆政權為了團結國家而屢次發動侵略戰爭,但都遭遇慘痛失敗,最終被美國推翻。這樣倒好,反而伊拉克像被揭開了鍋,各種藏在陰影下的勢力與矛盾更加冒了出來。

無疑,這些國家政府主導的的民族主義都遭遇了慘重的失敗,於是伊斯蘭主義就取而代之,站到了舞台中央。伊斯蘭主義者不滿於自己國家政府的無能或者就是討厭自己被其他宗教派別的人統治,他們以為解決問題的唯一方法就是恢復古老的伊斯蘭傳統,徹底打破西方國家給他們劃的國境線,而且絕不能像政府一樣一邊搞民族主義,一邊和把中東搞亂的罪魁禍首西方國家曖昧。為了實現這一切,任何手段都是可以的。夾雜很多宗教迷信與預言並不奇怪,由於現代化的受阻,多數中東穆斯林仍然處在一個很愚昧的狀態,他們更容易受到這種類似邪教的宣傳與鼓動。在近代中國也有太平天國和義和團的例子。而伊斯蘭國就是這個系列裡的巔峰之作。可以說,它就是伊斯蘭文明釋放出來的百年怨恨。

總的說,最近伊斯蘭文明中的恐怖主義勢頭是源自其現代化歷程當中的波折,而這波折有很大程度來自於不幸的歷史與時代。拋開這個背景,我們無法理解伊斯蘭國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回顧之前三次恐怖主義的浪潮,第一次是無政府主義、第二次是民族獨立運動、第三次是極左翼運動,到現在的宗教極端主義,每一次都有鮮明的時代特色,它就像病症一樣,告訴人們時代的問題。現在伊斯蘭國並不僅僅是一個孤立的中東恐怖組織了,世界上任何伊斯蘭極端組織都可以聲稱是代表伊斯蘭國,而伊斯蘭國也會默許甚至爽快地認可。不僅如此,世界各地乃至發達國家還有數不清的穆斯林甚至非穆斯林的個體因為各種原因無法融入社會,對生活失去希望,於是投向宗教極端主義,舉起伊斯蘭國的黑旗子。伊斯蘭國成了一種符號,一種趨勢,就好像《V字仇殺隊》里的V一樣,如何應對這種趨勢是我們現代人應該思考的。從上面我的分析至少能得出結論:要解決這一次恐怖主義浪潮,僅僅靠拳頭是不夠的,如果中東一天不穩定,人類文明一天也不會安全,如何能助中東真正走上現代化的康庄大道,這是個問題。另外對於一些有著穆斯林人口的多民族國家而言,如何讓穆斯林真正融入社會認可國家也是未來的課題。

最後借用《經濟學人》最新一期的封面,我們真的要好好理智地想想這個問題了:

How to fight back?


因為ISIS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組織。
這個組織要發展壯大,就要吸收新鮮血液,就要新的成員加入,擴大自己的隊伍。如果他一直隱忍,接受歐美援助,按照歐美的要求宣傳自己,那麼他招過來的就是信奉自由民主的戰士,這些戰士越多,原來的核心,即那些為了成功偽裝合作的人,他們的權利就會被稀釋。到時候就算成功建國,ISIS突然宣布自己是極端組織,那些之前信奉民主自由的內部人員怎麼辦?他們肯定會反水,而且勢力在ISIS 中也是最大的,而之前的少數核心人員是無法控制這種局面的,最終只是為人作嫁。
你也許能欺騙所有人一段時間,也許能永遠欺騙一個人,但你不能永遠欺騙所有人。
ISIS把自己的極端凸顯出來,固然失去了其它國家的支持,甚至是反對和打擊,但是,他得到的是最「純潔」的隊伍,沒有內部鬥爭引起的內耗,而且能夠吸引全世界的有極端思想的年輕人,有豐富的新鮮血液。這些是他能在中東的龍潭虎穴中凸顯出來的原因。


我覺得引用《知乎 - 與世界分享你的知識、經驗和見解》中的一段就足以回答題主的問題了:

這樣,最左邊的共產黨和最右邊的青年黨經費就解釋清楚了。一個是砸鍋重新做飯,一個是賠笑臉蹭飯吃,這兩個黨派得到了活著的機會,為什麼中間的黨派不能像他們那樣活下去呢?

這裡我要談另一個政治原則。就是信用原則。差不多20年前,我看過一個在內地很流行的港片系列《古惑仔》,裡面有一句台詞,:「出來混要講信用,說殺你全家,就一定要殺你全家」。這話乍一聽搞笑,但仔細琢磨是有道理的,在政治上尤其有道理。

因為政治團體不是黑社會,必須有原則有綱領,這個原則和綱領不僅要講給你的對手聽,講給普通人聽,更要講給你這一方的成員來聽,讓大家相信這個綱領是正義的,是正確的。這樣才可能團結起一群人做事兒,而不是僅僅是搭夥做生意發財。作為政治團體里制定綱領的領導者,你說了要幹掉某個人或者某個階級,那就遲早要去做,就算眼下做不成也得準備著去做。因為這個團體里的其他人就是因為也認同這一點,才會團結起來做事兒。如果你忽然說不幹掉這個階級了,我們換個事做,那人心就立刻散了,因為你拒絕做他認為正義的事情。

這說明,足夠大的政治團體不可能掩飾自己真正的目標,因為任何團體無法保證黨內宣傳資料不外泄。所以,從長期來看不可能搞戰略欺騙,對著自己要幹掉的社會集團搞親善,積蓄實力,等到條件成熟了再翻臉,一舉拿下,這是小孩子的想法。因為在那之前你這邊有信仰有目標的骨幹已經散掉了。從國家層面來說,政治一定是「陽謀」,不是「陰謀」。

這就給那些想走中間路線的政治力量出了難題。像第三黨這樣的力量,他們一方面想改造中國,想從那些佔有財富盈餘、卻不做出有效投資的既得利益集團手裡拿到資本,另一方面,他們不想採取太極端的暴力手段,不想挑動農民來起來造反,希望通過贖買、勸說、施加政治壓力等方式去解決問題。這等於一方面擺明了既得利益集團為敵,另一方面又自己綁住了手腳,不去消滅敵人。與虎謀皮的事情怎麼能幹呢?你用軟刀子殺人,就指望別人像豬一樣等你的刀子硬起來?地主看到共產黨不要命不講規矩,可能還怕三分,你是個講規矩的,地主還怕你什麼?

當然,贖買地主的土地,用整個國家進步之後的經濟盈餘再來補償地主。這事情操作的好,未必不可能是雙贏的結局。但你首先要保證地主相信這種事情存在。地主必然是農業社會的代表,對於農業社會的人來說,他們就是不相信世界上有連續增長這種事情,因為他根本就理解不了未來的工業社會是一個指數增長的社會。在地主看來,你贖買土地,給公債也好,給股份也好,都是赤裸裸的搶劫,和搞土地改革的共產黨一樣壞,甚至更陰險。所以,不要以為中間勢力的手段和緩,就能贏得既得利益集團的支持。他們不僅不會支持你,還會像對付共產黨一樣對付你。

更何況建立基層組織、供養控制地方的軍隊,抵抗外來侵略,這都是要錢的事情,也是立刻就要辦的事情。日本人不會等你慢慢的做思想工作,其他國內競爭對手也不會。所以,走中間路線的黨派不去摧毀既得利益集團,就只能暫時依靠他們來解決這些問題,而依靠他們的過程,就是政治組織逐漸放棄自己改造社會目標的過程,也是這些政治組織墮落的過程。辛亥革命後,革命黨的迅速墮落,就是因為他們企圖依託中國既有的社會結構搞漸進改良的緣故。

所以,在舊中國這個農業社會,想走中間路線改造社會的,要麼被逼著往左走,撕破臉去消滅地主和投機資本家,最終和共產黨走到一起;要麼不自覺地往右走,一點點放棄自己改造社會的目標,和地主、買辦、軍閥、資本家結合到一起,最終變成他們其中的一部分。

在已經被帝國打爛的新月地帶這個蠱盆里,N多個族群、教派、部落、山頭你方唱罷我登場、牆頭變幻大王旗,他們中未必沒有懷著「隱忍到在沙特歐美的支持下,奪取政權後再露出兇相」想法的勢力。可是,基於上述的基本政治原理,在沒有外界強力干涉的前提下,能夠做大做強、笑到最後的,必然是能夠最堅決地貫徹其政治主張、從而汲取人力物力資源的那一個組織:相比於默默無聞地隱忍,還是搞大新聞更能來錢來人。

不過呢,ISIS現在這麼搞大新聞,未必是圖樣森破的捉雞,也未必是深思熟慮的結果,很可能只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而已。當環境發生巨變時,生存下來的可能就是另外一種或幾種組織了。——啊,碼字至此我不禁要發出呼籲:堅決滋糍習大大組建PLAN遠征軍,趕緊撥款給PLAN造二十來條大平頂,配齊飛機、神盾艦、核潛艇、補給艦和人員、彈藥、物資,拔錨西進、掃庭犁穴,連續一年每天飛個上千架次,播撒轉基因的超級種子,人工改變新月地帶的環境!

當然啦,作為多炮塔聖教的虔誠信徒,我得表明立場:一年之後就得把這些大平頂的通海閥打開,擱海底作人工漁礁!

多鉚蒸剛,炮塔至大!
億萬星辰,億萬炮塔!
多鉚蒸剛,炮塔至上!
億萬炮塔,億萬榮光!


因為醫生很堅挺,而歐美連續打了好幾個仗,再打俄羅斯就要炸毛了~所以沒法直接出面了。而ISIS叫嚷的凶,實際戰鬥力實在是……跟物資武器無關,歐美快要把他們武裝成中東最強大的部隊了,可依舊沒什麼卵用。

而ISIS就是瘋狗,在往前咬敵人咬不贏的情況下,大腦迴路啟動,分析了一下:咬不動是因為主人不幫著咬,主人不幫著咬就是主人的錯,錯了就要咬……

ISIS:啊嗚!
法國:哎呀!

附贈新聞幾則:
法國外交部長:不贊成對敘利亞IS組織發動空襲(2014年)
法國外長稱以色列空襲敘利亞情有可原-(2013年被空襲的是敘利亞政府軍)
法國將參與打擊敘利亞 公布證據並拒絕國會投票(2013年)
法國為何要打擊敘利亞(2013年8月30日法國總統弗朗索瓦·奧朗德明確表示,法國將與美國一道對敘利亞政府採取軍事行動。)

如果法國真的出大力氣把敘利亞打死,就沒這個事情了……當然,直接是被ISIS轟導彈了~~


你用政治博弈思維去揣測IS,想破你的腦袋也理解不了。
要知道,ISIS首先是個宗教組織,然後才是個政治組織!不要用我們自古到今一直貫徹的實用主義去理解他們,宗教並不是他們奪取政權的工具,反而政治行為是為他們的宗教訴求服務的。
他們是不會向任何力量妥協的,為什麼?因為他們是狂信徒,狂信徒們一向認為自己受命於天,必將勝利。
你怎麼讓一群從沒考慮過失敗的人學會忍?


以下是方舟子推薦的長篇新聞報道:《ISIS到底要什麼?》(What ISIS Really Wants?),原載美國《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作者:格雷米·伍德(Graeme Wood):
原文地址:What ISIS Really Wants

 什麼是伊斯蘭國?

  它來自何方?目的何在?這些問題看似簡單,卻容易讓人誤入歧途,而且似乎沒幾個西方領導人知道答案。12月,《紐約時報》公布了美國駐中東特別行動司令麥克·中田少將的一些言論,其中承認他也是才剛剛開始思考伊斯蘭國的訴求。他說:「我們並沒有擊敗他們的意識形態,甚至都不了解他們的意識形態。」過去幾年,奧巴馬總統在不同場合曾指伊斯蘭國「不是伊斯蘭」,只是基地組織的「初級預備隊」。這種說法把對該組織的混亂認識表露無遺,而且可能已經導致重大的戰略錯誤。

  去年6月,他們佔領了伊拉克的摩蘇爾,目前控制的地區比英國都大。阿布·巴克爾·巴格達迪從2010年5月起一直擔任該組織的領袖,但他去年夏天以前的最新影像資料不過是美軍佔領伊拉克時被羈押在布卡集中營中的一段模模糊糊的視頻而已。然後,到去年7月5日,他登上摩蘇爾努里大清真寺的講壇,以首任哈里發的身份進行齋月佈道,影像質量一下子從模模糊糊飛躍到高清,身份也從被追捕的游擊隊員變成全體穆斯林的領袖。此後從全世界紛至沓來的聖戰鬥士從速度和規模上都前所未有,而且還在繼續。

  我們對於伊斯蘭國的無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有道理的。它是一個隱修士的王國,去往那裡的人很少回來。巴格達迪也僅僅面對鏡頭演講過一次。但他的演講,以及伊斯蘭國其他無數宣傳影片和通告,都發布在網上。伊斯蘭國的支持者堅持不懈地讓世人明白他們的所作所為。我們從中可以了解,這個國家原則上拒絕和平,渴望種族屠殺,它的宗教觀點使它從根本上無法進行某些變革,即使這種變革能確保其生存;它認為自己是即將到來的世界末日的預言者,而且也是首要參與者。

  伊斯蘭國又稱伊拉克及阿爾沙姆伊斯蘭國(ISIS),它遵循的是一種獨特的伊斯蘭教派,它對通往最終審判之路的信念影響著它的戰略,也可以幫助西方了解它的敵人,以及預測它的行為。它的崛起與埃及穆斯林兄弟會(伊斯蘭國將穆兄會的領袖視為叛徒)的成功不同,而更像大衛·考雷什或吉姆·瓊斯之類的反烏托邦主義再世,不過它以絕對權力統治的不是幾百個人,而是八百萬人。

  我們至少在兩個方面誤解了伊斯蘭國的性質。首先,我們傾向於認為聖戰運動只有一種類型,所以把基地組織的邏輯也套用在這個已經遠超基地的組織上。我接觸過的伊斯蘭國支持者依然尊稱奧薩馬·本·拉登為「奧薩馬酋長」,但聖戰鬥士們已經從基地組織1998-2003年的全盛時期產生了變化,許多聖戰鬥士看不起基地組織目前的領導層,以及他們的戰略部署。

  本·拉登把自己的恐怖活動視為建立哈里發國家的前奏,而且認為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看不到這個國家。他的組織靈活性強,由分散在各地聯成網路的自治小組構成。而伊斯蘭國要求擁有疆域維持其合法性,統治國家的是一個至上而下的結構。(它的行政機構分為行政和軍事兩部分,疆域也分為不同省份。)

其次,我們被好心但不誠實的宣傳誤導了,這種宣傳否認伊斯蘭國的中世紀宗教性質。曾在1997年首次採訪本·拉登的彼得·伯爾根,在其名為《聖戰合股公司》的第一本著作中有意無意地把本·拉登當做現代世俗社會的成員。本·拉登把恐怖活動公司化,並對外發放許可。他要求特定的政治讓步,比如美國軍隊撤出沙烏地阿拉伯。他的士兵在全世界自信地遊盪。默罕默德·阿塔在其生命的最後一天還在沃爾瑪購物,在必勝客晚餐。

  幾乎所有伊斯蘭國的決策都遵循它自己聲稱的,被廣泛公布在其宣傳板、車牌和硬幣上的「先知方式」。

  人們總是不由自主地產生這種印象 —— 聖戰鬥士都是現代人,有現代政治觀念,只不過穿著中世紀宗教的外衣——然後把這種印象套在伊斯蘭國身上。實際上,除非從虔誠地、千方百計地把世界文明拖回7世紀的法律氛圍並最終引發末日決戰的角度理解,否則這個組織的大部分行為看起來都是荒謬的。

  能明確說明這一點的是伊斯蘭國的官員和支持者自己。他們對「現代」嗤之以鼻。在言論中他們堅持他們不會,也不能,對先知穆罕默德及其早期追隨者們寫在伊斯蘭教中的執政戒律有任何偏離。他們經常提到的條文和典故對非穆斯林來說十分奇怪或者老套,但都與早期伊斯蘭教的傳統和經文有關。

  舉例來說,9月份,伊斯蘭國的首席發言人阿布·穆罕默德·阿德納尼酋長號召法國加拿大等西方國家的穆斯林找到不信道者,並把他們「用石頭砸碎腦袋」、毒死、用車撞死、或者「毀壞他們的莊稼」。在西方人聽來,這些猶如聖經中的古老懲罰方式,比如石刑和毀壞莊稼,與更現代的汽車謀殺並列在一起,十分奇怪。(阿德納尼還把國務卿約翰?克里稱為「沒切包皮的老頭」,好像他僅僅通過形象比喻就能嚇唬人一樣。)

  但阿德納尼並不是在胡言亂語。他的言論帶有神學和法律的含義。他提及的毀壞莊稼直接來自穆罕默德不要傷及井水和莊稼的命令 —— 除非伊斯蘭部隊處於防守態勢,也就是說,穆斯林在卡費勒,也就是不信道者的土地上,此時應該毫不留情,毒殺一切。

實際狀況是,伊斯蘭國是伊斯蘭,是地地道道的伊斯蘭。是的,它吸引了一些瘋子,也吸引了一些機會主義者,他們大都來自中東和歐洲未受波及的地區。但它最忠實的追隨者所宣揚的教義,源自對伊斯蘭最直接甚至是最深刻的解讀。

  實際上伊斯蘭國制定的所有主要決策和法律,都遵循它自己聲稱的,被廣泛公布在其宣傳板、車牌、文具和硬幣上的「先知方式」,即事無巨細,都遵循先知穆罕默德的教誨,或者其實際行為。穆斯林可以不接受伊斯蘭國,事實上絕大多數穆斯林也的確不接受,但假裝說這不是宗教性的、千年至福性的團體,不需要了解其神學特性並與之鬥爭,已經使美國低估了該組織,制定出的對付該組織的策略也十分愚蠢。我們必須了解伊斯蘭國的知識傳承,才能夠削弱它,並讓它因為自己的極端狂熱而自我毀滅。

  在支持者看來,對疆土的控制是伊斯蘭國權威性的前提條件。這幅地圖采自戰爭研究學院,顯示的是截止1月15日哈里發國控制的疆域,還有它正在進攻的地域。在它統治的地區,伊斯蘭國徵收捐稅、控制價格、設立法庭,並提供從醫療保健到教育通訊的各種服務。

 一、虔誠

  去年11月,伊斯蘭國公布了一段廣告視頻,把自己的源頭追溯到本·拉登。它還把伊拉克基地組織2003到2006年的兇殘領袖阿布·穆薩·阿爾·扎卡維作為自己排在拉登之後的前輩,然後更近些的是另外兩個游擊戰領袖,然後就是巴格達迪,現任哈里發。值得注意的是,視頻並沒有提到本·拉登的繼承人,不苟言笑的埃及眼科大夫,基地組織現任領袖艾曼·扎瓦希里。扎瓦希里並未對巴格達迪效忠,聖戰鬥士們也對他日漸疏遠。他被孤立並不只是因為缺乏人格魅力,比如在一些視頻片段中他顯得有些斜眼而且煩躁。但基地組織和伊斯蘭國的分裂由來已久,而且可以從某個角度說明後者為何嗜血如狂。

  與扎瓦希里一同被孤立的還有一名叫阿布·穆罕默德·阿爾·馬克迪斯的55歲的約旦神學家。一般相信他是基地組織的理論奠基人,也是一般美國讀者不大熟悉的關鍵聖戰鬥士。在絕大多數教義上馬克迪斯和伊斯蘭國並沒有分歧。雙方都屬於一個叫薩拉非的遜尼教派的聖戰分支。所謂薩拉非,源自阿拉伯語「阿爾·薩拉夫·阿爾·薩利赫」,即「虔誠的先驅們」。這些先驅指的是先知本人以及他最早的追隨者。薩拉非教派尊崇並效仿他們作為一切行為的模範,包括戰爭、服裝、家庭生活,甚至牙齒健康。

  伊斯蘭國期待著「羅馬」大軍的到來,並在敘利亞的大比丘擊敗他們,這將開啟最後的末日決戰。

  馬克迪斯是扎卡維的導師。扎卡維是帶著導師的教誨奔赴伊拉克戰鬥前線的。隨著時間的推移,扎卡維變得比導師更加狂熱,最終遭到導師的指責。問題關鍵在於扎卡維過於嗜血如狂——作為原則問題,他對其他穆斯林過於仇恨,甚至要將他們逐出伊斯蘭教並殺死他們。在伊斯蘭中,實行塔克菲爾,即將人逐出伊斯蘭教,從教義上來說是邪惡的。先知曾說:「如果一個人對他的兄弟說:『你是不信道者』,二者必傷其一。」如果指稱者錯了,那他就會因妄斷而成為叛教者。叛教的懲罰是死刑。儘管如此,扎卡維還是毫無必要地將可以指稱穆斯林為不信道者的行為範圍擴大了。

  馬克迪斯寫信給這位以前的學生,告誡他要謹慎行事,並且「不要不分青紅皂白地實行塔克菲爾」,也不要「宣稱他人因為罪過就成為叛教者。」叛教者和罪人的差別也許比較微妙,但這是基地組織和伊斯蘭國的根本分歧所在。

  否認古蘭經的神聖性和穆罕默德是先知毫無疑問是叛教行為。但扎卡維以及由他衍生的伊斯蘭國認為還有許多其他行為可以將一個穆斯林逐出伊斯蘭。這些行為在某些情況下包括,販賣酒類和毒品、穿著西式服裝、不蓄鬚、在選舉中投票(即使是投給穆斯林候選人)、對叛教者寬鬆。伊拉克人口的大多數屬於什葉派,而什葉派也符合這個標準,因為伊斯蘭國認為什葉派篡改經書,而篡改古蘭經就是否認其原始的完美性。(伊斯蘭國宣稱一些通行的什葉派教規,比如崇拜伊瑪目陵墓和在公眾場合自我鞭笞,在古蘭經中都沒有記載,也不是先知的行為。)這意味著大約200萬的什葉派教徒都應該被處死。同樣應該被處死的還有所有穆斯林國家的元首,因為他們要麼曾競逐職位,要麼曾施行那些非由真主訂立的法律,等於是把人為制定的法律凌駕於沙利亞法之上。

根據塔克菲爾原則,伊斯蘭國必須凈化世界,要殺一大批人。由於缺乏來自其統治區的客觀報道,外界無法了解這種屠殺的規模,但該地區社交媒體的帖子顯示處決的個案此起彼伏,而且每過幾個星期,就有大規模處決的案例。穆斯林「叛教者」是最常見的受害者。但似乎不反抗新政府的基督徒倒能避過處決。巴格達迪允許他們苟活,只要他們繳納一種稱為吉茲亞的特別稅,以表示自己的順從。古蘭經無可辯駁地允許這種做法。

  穆薩·塞藍托尼奧,澳大利亞籍阿訇,據報是伊斯蘭國最有影響力的招募者。他相信曾有預言,哈里發國將攻佔伊斯坦布爾,然後被反對救世主的人領導的軍隊擊敗。而這位反對救世主的人最終也將死去,此時已經僅有數千聖戰者倖存,這將引發最終決戰。(保羅·傑菲爾斯/費爾法克斯通訊社)

  歐洲大地的宗教戰爭已經過去了幾個世紀。從那以後,人類也不再因為晦澀難懂的神學爭論而大規模死亡。也許正是因為如此,西方人才對伊斯蘭國那些神學和教規方面的消息表示無法理解和不可相信。許多人無法相信這個團體會像他們宣稱得那麼虔誠,也不相信他們會像他們的行動和宣言那樣,觀念如此落後,篤信末日決戰。這些疑問都是可以理解的。過去,指責穆斯林盲目遵循經書的西方人都遭遇到學界的質疑,其中比較有名的是已故的愛德華·賽義德。他指出說穆斯林「古老」通常是詆毀污衊他們的另一種方式。這些學者敦促大家關注產生這些意識形態的環境,比如行政惡劣、社會道德沒落、在那片土地上僅僅追逐石油而漠視生命。

  不考慮這些因素,任何對伊斯蘭國崛起的解釋都是不完整的。但僅僅關注這些而忽略意識形態又陷入另一種西方式的偏見,即:既然宗教對華盛頓和柏林無關緊要,那麼對拉卡和摩蘇爾肯定也是同樣的無關緊要。當一個蒙面的行刑者喊著「阿拉胡阿克巴」斬首一個叛教者時,他的動機可能是出於宗教。許多主流穆斯林組織都在努力說明伊斯蘭國實際上並非伊斯蘭。知道絕大多數穆斯林都不希望晚間的娛樂節目從好萊塢大片換成公開處決錄像當然是挺讓人感到安慰的,但正如普林斯頓學者,研究伊斯蘭國神學的專家伯納德·海克爾告訴我的,那些說伊斯蘭國不是伊斯蘭的穆斯林都是典型地「感到不自在,而且希望政治正確,對待自己的宗教採取似是而非的態度。」這忽略了「他們的宗教在歷史和教法上的要求。」許多對伊斯蘭國宗教屬性的否認,他說,都是源於「不同信仰間基督教別廢話的傳統」。

  關於伊斯蘭國意識形態,我請教過的每個學者都把我引見給海克爾。他有黎巴嫩血統,小時候在黎巴嫩和美國都生活過,從他那誘人的山羊鬍子間發出的話語,還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外國口音。

  海克爾認為,伊斯蘭國各階層都融入了宗教的活力,隨處可見對古蘭經的引用。「甚至步兵都經常爆出幾句,」他說。「他們一邊在鏡頭前擺姿勢,一邊機械地重複基本的教義,無時無刻不這麼做。」他認為那種伊斯蘭國已經扭曲了伊斯蘭經文的說法是荒謬的,只有刻意的忽略才能讓這種說法站得住腳。「人們希望為伊斯蘭開脫,」他說。「就是那個『伊斯蘭是和平宗教』的咒語,好像還真有『伊斯蘭』這麼回事兒似的!其實伊斯蘭就是穆斯林的所作所為,以及他們對經文的演繹。」那些經文是所有遜尼派穆斯林共有的,並不是專屬於伊斯蘭國。「而這些傢伙和其他人具備同樣的合法性。」

  所有穆斯林都知道穆罕默德早年的征戰並不都是乾乾淨淨,古蘭經及聖訓中流傳下來的戰時律例是為動亂暴戾年代度身定做的。根據海克爾的推斷,伊斯蘭國的鬥士們才是真正倒退到了早期的伊斯蘭時代,而且是在忠實地再現戰時的狀況。這裡面包括一些現代穆斯林已不再視作屬於神聖經文的做法。海克爾說:「那些變態(的聖戰鬥士)並不是特地從中世紀的傳統中挑選了奴隸制、釘十字架、斬首,」伊斯蘭國的鬥士們「身陷中世紀傳統之中,並把它整個帶進了現代社會。」

未能分清ISIS和基地組織的根本區別已經導致了危險的決策

  古蘭經釘十字架是允許對伊斯蘭的敵人施行的少數幾種懲罰之一。在古蘭經第九章懺悔中,明確允許對基督徒徵稅,並教導穆斯林討伐基督徒和猶太教徒,「直到他們順從地繳納吉茲亞稅,並真心臣服。」被所有穆斯林奉為榜樣的先知,踐行了這些規則,而且也曾蓄奴。

  伊斯蘭國的領袖們把效仿穆罕默德嚴格作為自己的職責,並恢復了一些沉寂了數百年的傳統。「令人震驚的不只是他們對經文的執著,更是他們閱讀經文的認真態度,」海克爾說,「這是一種普通穆斯林所不具備的不折不扣、近乎病態的認真態度。」

  伊斯蘭國興起之前,在過去的幾個世紀中,最忠實地遵從先知的是18世紀阿拉伯地區的瓦哈比教派。他們征服了今天沙烏地阿拉伯的大部地區,他們的嚴格教規今天還以一種稍微寬鬆的沙利亞法在當地實行著。海克爾認為這兩者之間也有重大區別,雖然:「瓦哈比教派並不濫用暴力。」他們周圍也是穆斯林,他們征服的區域本來也已伊斯蘭化,沒必要下重手。「ISIS卻生活在更早的年代。」早期的穆斯林是被非穆斯林包圍的,而伊斯蘭國,由於其塔克菲爾傾向,認為自己處於同樣的境地。

  即使基地組織想恢復奴隸制,它也從來沒這麼說過。幹嘛要說呢?悄悄地蓄奴也許是一種戰略思考,起碼考慮到了公眾情緒。當伊斯蘭國開始公開蓄奴時,它的一些支持者都退縮了。儘管如此,哈里發國還是毫無愧疚地繼續擁抱奴隸制,並施行釘十字架的刑罰。發言人阿德納尼在一次例行的發布會上對西方叫囂道:「我們將征服你們的羅馬,打斷你們的十字架,把你們的女人充為奴隸。如果我們見不到那天,我們的子孫將見到那天,他們會把你們的子孫在市場上賣作奴隸。」

  十月份的伊斯蘭國雜誌《大比丘》發表了一篇文章,名為《立即恢復奴隸制》,其中提出的問題是,雅茲迪人(一支古老的庫爾德教派,曾借用一些伊斯蘭的元素,在伊拉克北部遭受伊斯蘭國的攻擊)是犯了錯的穆斯林,因而應該被處死,還是僅僅是異教徒,因而應該合理地被充作奴隸。伊斯蘭國政府下令成立一個學者組成的研究小組來解決這個問題。如果他們是異教徒,這篇未署名的文章寫道:

  雅茲迪女人和孩子(應該)根據沙利亞法分配給參加辛賈爾(伊拉克北部)行動的伊斯蘭國戰士……把卡費勒(不信道者)的家庭充奴,納他們的女人為妾,都是沙利亞法中明確規定的。任何人如果否認或者懷疑這一點,就是否認和懷疑古蘭經文以及聖訓的教誨……因此就是伊斯蘭的叛教者。

二、領土

  據估算,數以萬計的外國穆斯林已經移民伊斯蘭國。來源地包括法國、英國、比利時、德國、荷蘭、澳大利亞、印度尼西亞、美國,還有很多其他地方。他們是來戰鬥,許多人還抱著必死的決心。

  倫敦國王學院教授彼得·紐曼告訴我,網路成為傳播宣傳和確保新人信仰的基本手段。網路招募也讓困在家中的保守穆斯林婦女能夠接觸到招募者,變得激進,並得以去往敘利亞,這拓寬了聖戰組織的人員構成。伊斯蘭國希望同時吸引男女兩性,建立一個完整的社會。

  去年11月,我到澳大利亞拜訪了穆薩·賽蘭托尼奧,他30歲,被紐曼和其他學者稱為兩位最重要的「新思想權威」之一,引導外國人加入伊斯蘭國。他曾在開羅的伊卡拉電視檯布道三年,但因電視台反對他一再呼籲建立哈里發國而離開。目前他通過臉書和推特傳教。

  賽蘭托尼奧身形魁梧,為人和善,還帶點書生氣。他告訴我看到斬首視頻也嚇得臉色刷白。雖然伊斯蘭國要求支持者接受,他依然憎恨暴力。(他也公開聲稱反對自殺炸彈,因為真主禁止自殺,這一點在聖戰鬥士間有爭議;他在其他幾個問題上也與伊斯蘭國意見不一。)他一臉蓬亂的絡腮鬍子,就像是個《魔戒》的超齡粉絲。在外人看來,他似乎是活在中世紀幻想小說的劇情中,只是身上有血有肉。

  去年六月,賽蘭托尼奧和夫人試圖移民國外——他不說目的地(「去敘利亞是違法的,」他小心說道。)——但途中在菲律賓被截獲,並因逾期居留被遣返澳大利亞。在澳大利亞,企圖加入或者去往伊斯蘭國是刑事罪行,賽蘭托尼奧的護照被沒收。他目前滯留在墨爾本,成了當地警界的熟客。如果發現賽蘭托尼奧協助任何人去往伊斯蘭國,他將被捕入獄。到目前為止他還是自由的——從技術上來說,他還是個與伊斯蘭國無關的理論家,雖然他有關伊斯蘭國教義事務的言論已經被其他聖戰者視作可靠無疑。

  我們約在富茨克雷吃午飯,這是墨爾本郊區一個人口密集,文化多元的社區,也是導遊書刊《孤獨星球》的發祥地。賽蘭托尼奧在這裡長大,有一半愛爾蘭血統,一半卡拉布里亞(義大利南部城市)血統。這裡的街上可以看到非洲餐館,越南小店,還有薩拉非派的阿拉伯年輕人來來往往,他們的特徵是留著短短的鬍鬚,長襯衫,褲腳只到腿肚子。

  賽蘭托尼奧向我描述了6月29日巴格達迪宣布成為哈里發時他的喜悅之情,以及兩河流域對他和朋友的那種突如其來的,如磁石般的吸引力。「當時我在(菲律賓的)酒店裡,看著電視直播,」他告訴我,「我一陣驚喜,就好像,我還呆在這破房間里幹嘛啊?」

  最後一個哈里發國是奧斯曼帝國,它在16世紀到達頂峰,然後慢慢衰敗,直到1924年土耳其共和國的締造者穆斯塔法·凱末爾·阿塔土克讓其壽終正寢。但和許多伊斯蘭國的支持者一樣,賽蘭托尼奧並不認可那個哈里發國的合法性,因為它並未實行包含石刑、奴隸制和斬肢的伊斯蘭法,而且它的哈里發也不是先知所屬的古萊氏族的後裔。

  巴格達迪在摩蘇爾佈道中用很大篇幅闡述這個哈里發國的重要性。他說哈里發國已經名存實亡了大約一千年,復興哈里發國是大家共同的義務。他和追隨者們「加緊宣布成立哈里發國,並確立了領袖」。「這是穆斯林的責任——這種責任已經失傳了好幾個世紀……丟失這個傳統是穆斯林的罪過,我們必須努力重建它。」與他之前的本·拉登一樣,巴格達迪言辭華麗,經常引經據典,還使用古典韻律。與本?拉登不同,也與奧斯曼帝國的那些假哈里發不同,巴格達迪是古萊氏。

  賽蘭托尼奧告訴我,哈里發國不僅是個政治實體,也是通向救贖的媒介。伊斯蘭國的宣傳經常報道穆斯林世界各種聖戰組織對其表示巴亞阿(效忠)的消息。賽蘭托尼奧引述先知的話說,不效忠就死,就是死在賈希爾(無知)之中,因此就是一種「不信道的死法」。考慮一下,穆斯林(這點基督徒也一樣)心目中真主會如何處理那些不知道自己真正宗教信仰就死去的人的靈魂。它們既不會得到明顯的救贖,也不一定會被定罪。同樣的,賽蘭托尼奧說,那些信奉全能的真主並頂禮膜拜的穆斯林,如果死前連個正統的哈里發都沒有效忠過,而且沒履行過效忠的責任,那麼他的一生就不是完整的伊斯蘭。我指出如果這麼說,那麼歷史上絕大多數穆斯林,還有那些死於1924年至2014年之間的所有穆斯林,都是不信道的死法。賽蘭托尼奧沉重地點點頭:「我只能說,」哈里發國「已經重建伊斯蘭。」

  我問他自己的巴亞阿,他立即糾正我:「我沒說要宣誓效忠。」他提醒我,澳大利亞法律規定向伊斯蘭國表示巴亞阿是非法的。「但我同意(巴格達迪)符合要求,」他繼續道,「我就給你眨下眼,你可以隨意解讀。」

  成為哈里發必須符合遜尼教法中規定的條件——必須是古萊氏族的成年穆斯林男子,為人誠實正直,身心健康,還要具備雅姆爾,即權威。這最後一點,賽蘭托尼奧說,是最難的,需要哈里發擁有領土,並在其上施行伊斯蘭法。賽蘭托尼奧說,巴格達迪的伊斯蘭國在6月29日前很早就具備了這一點,而且一做到這一點,集團內的一個來自西方的高層,賽蘭托尼奧稱其為「大概是領袖吧」,就開始談論宣布立國的宗教責任。他和其他人向掌權的人不斷建言,說再推遲是有罪的。

  來自伊斯蘭國的社交媒體帖子表明死刑處決幾乎不斷發生。

  賽蘭托尼奧說已經形成了一個派別,如果巴格達迪的團體再推遲立國,就對他宣戰。他們致信ISIS中各種實權人物,表達對未能設立哈里發的不滿,但發言人阿德納尼平息了他們。阿德納尼告訴他們一個秘密:在公開宣布之前很久,哈里發國就已經成立了。他們有合法的哈里發,而且當時也只有一個候選人。「如果他合法,」賽蘭托尼奧說,「你們就必須對他宣誓巴亞阿。」

  巴格達迪的7月佈道之後,聖戰鬥士們得到了新的力量,開始每日不斷地流入敘利亞。曾在12月走訪過伊斯蘭國的德國作家兼政治家尤根·托登霍夫報道,僅僅兩天內就有一百名鬥士抵達土耳其邊境的一個招募站。他和其他報道都表明,外國人的加盟源源不斷,他們準備放棄家裡的一切,到地球上最惡劣的地方,為天堂里爭一席之地。

  伯納德·海克爾是伊斯蘭國意識形態最權威的世俗學者。他相信這個團體企圖重建伊斯蘭最初的樣子,並正在不遺餘力地再造戰爭環境。他說:這個團體對待古蘭經文有一種「不折不扣、近乎病態的認真態度」。(彼得·墨菲攝)

  與賽蘭托尼奧午餐前一個星期,我在倫敦見了三位已被查禁的伊斯蘭團體阿爾-穆哈吉隆(遷者)成員:安傑姆·喬達瑞、阿布?巴拉阿,和阿卜都勒·穆希德。他們都表達了遷往伊斯蘭國的願望,而且他們很多夥伴都已經去了,但官方收繳了他們的護照。和賽蘭托尼奧一樣,他們認為哈里發國是地球上唯一正當的政府,當然他們誰也不會公開表示效忠。他們與我見面的首要目的是要向我說明伊斯蘭國的意義,它的政策反映著真主的法律。

  48歲的喬達瑞是這個團體以前的領袖。他經常在CNN露面,是台方能夠找到的,屈指可數的幾個能為伊斯蘭國激烈辯護的人物之一,而且常常說到被切斷麥克風。他在英國的形象是個令人討厭的牛皮大王,但他和他的弟子們都堅定地信賴伊斯蘭國,而且在教義問題上,與伊斯蘭國同聲同氣。喬達瑞等人是推特上有關伊斯蘭國民消息的名人,阿布·巴拉阿維護著一個油管頻道,解答有關沙利亞法的問題。

  從9月開始,當局因懷疑這三個人支持恐怖主義而對他們進行調查。由於這種調查,他們不得不分開見我:他們之間的任何交往都會違反假釋條件。但跟他們交談就好像在和戴著不同面具的同一個人說話。喬達瑞在倫敦東郊伊爾福德的一家糖果店裡和我見面。他穿得很精神,披著鮮藍色的外套,幾乎垂到腳踝。他一邊和我說話,一邊吸著紅牛。

  喬達瑞告訴我:「哈里發國成立之前,也許85%的沙利亞法律都已經在我們的生活中消失了。在基拉法(即哈里發國,基拉法是阿拉伯語哈里發國的發音)之前,它們都被擱置了,現在我們有了。」舉例來說,沒有哈里發國,個人抓了小偷的現行,也不一定要斬下他的手。但哈里發建國後,沙利亞法及其他大量的法理都復甦了。從理論上說,所有穆斯林都有義務遷往哈里發施行這些法律的地區。喬達瑞的得意門生,從印度教皈依的阿布·魯梅薩,就是帶著一家五口躲過了警方的堵截,在11月從倫敦到了敘利亞。就在我和喬達瑞見面的那天,阿布?魯梅薩在推特上貼了張照片,他一手舉著卡拉什尼科夫衝鋒槍,另一手抱著初生的兒子。主題標籤:#基拉法世代。

哈里發必須施行沙利亞法,任何偏離都會導致效忠者私下提醒其錯誤,而且在極端情況下,如果他拒不改正,可以將他逐出教門並取而代之。(巴格達迪在其佈道中說:「我被迫承擔大業,被迫履行這份責任,這份責任極為沉重。」)作為回報,哈里發要求服從——那些執迷不悟支持非穆斯林政府的,經警告教育仍不悔改,就是叛教者。

  喬達瑞說沙利亞法被誤解了,因為它未能在像沙烏地阿拉伯這樣的國家得到全面實施,雖然他們也斬首殺人犯,也砍下小偷的手。「問題在於,」他解釋說,「沙烏地阿拉伯這種地方只實行懲罰,而不提供沙利亞法規定的社會和經濟平等,這是不全面的。他們只是在引起對沙利亞法的仇恨。」全面的沙利亞法,他說,應該包括給所有人免費住房、食物和服裝,當然人們也可以通過工作獲得這一切。

  32歲的阿卜都勒·穆希德進一步闡述了這些觀點。我和他在一家當地餐館會面,他一副聖戰者打扮,鬍子拉碴,戴著頂阿富汗小帽,錢包掛在衣服外面,連著一條看起來像肩帶的東西。一坐下來,他就迫不及待地談起福利制度。伊斯蘭國對道德罪行的懲處也許是中世紀的(酗酒和淫亂處以鞭刑,通姦是石刑),但它的社會福利制度卻是,至少在某些方面,已經發展到能夠讓MSNBC評論員滿意的程度。衛生保健,他說,就是免費的。(「英國不也是嗎?」我問。「不見得,」他說,「有些不包,比如視力。」)提供這些社會福利,他說,並不是伊斯蘭國自己選擇的政策,而是真主法律要求的義務。

Anjem Choudary, London』s most notorious defender of the Islamic State, says crucifixion and beheading are sacred requirements. (Tal Cohen / Reuters)

三、末日決戰

  所有穆斯林都認為只有真主才能預知未來。但他們同時也認為在古蘭經和聖訓中,真主讓我們窺探未來。伊斯蘭國與其他所有近代聖戰運動不同的就是他們相信這些預言是作為中心思想寫在真主的經文當中的。正是這種特質讓伊斯蘭國與其各種前輩有顯著差異,也使伊斯蘭國對自身使命的宗教性質一清二楚。

  廣義來說,基地組織的行為像地下政治運動,他們隨時都有與世俗世界相關的目標——將非穆斯林逐出阿拉伯半島,摧毀以色列國,終結穆斯林土地上的獨裁政權。伊斯蘭國也有與世俗的任務(包括在佔領的區域清理垃圾和供水),但世界末日才是他們宣傳的主旋律。本·拉登很少提及末日決戰,而且即使提到,也似乎認為要在自己死後很久,這個由神最終裁決的光輝時刻才會來臨。「本·拉登和扎瓦希里出身遜尼精英家庭,看不起這種臆測,認為只有普羅百姓才會這麼胡思亂想,」布魯金斯學會的威爾·麥坎茨說道。他正在寫一本關於伊斯蘭國末日決戰思想的書。

  在美國佔領伊拉克的最後幾年,伊斯蘭國的直接奠基人卻到處看到末日的跡象。他們期待著在一年內馬赫迪就會降臨。馬赫迪就是在世界末日來臨前帶領穆斯林走向勝利的救世主式人物。麥坎茨說,有位伊拉克的著名伊斯蘭主義者就曾在2008年警告本·拉登,說這個團體的領導是千年至福說的信徒,他們「不停地談論馬赫迪,」並根據他們推測的馬赫迪降臨日期「制定戰略決策」。「基地組織不得不去信(這些領導),讓他們『別說了』。」

 對於某些真正的信徒來說——他們渴望史詩般的善惡對決——末日決戰的浴血場面可以滿足深層的心理需要。我見過的伊斯蘭國支持者,比如澳大利亞的穆薩·賽蘭托尼奧,就表現出對末日決戰的濃厚興趣,而且也關注末日來臨之前伊斯蘭國和世界的樣子。他的預測一部分是自己原創,不在教義之中。但其他部分是基於主流的遜尼派經文,並在伊斯蘭國的宣傳中隨處可見。其中包括將只有12位哈里發,巴格達迪是第八位;羅馬軍隊將在敘利亞北部與伊斯蘭軍隊大規模遭遇,伊斯蘭與反救世主的最後對決將在在耶路撒冷發生,時間是伊斯蘭重新佔領耶路撒冷一段時間後。

  伊斯蘭國賦予敘利亞城市大比丘格外的重視。大比丘位於阿勒頗附近,伊斯蘭國以它的名字命名自己的宣傳刊物,並在佔領該市並無戰略價值的平原之後瘋狂慶祝。正是這裡,先知據報曾說過,羅馬大軍將安營紮寨。伊斯蘭大軍將在此與其遭遇,大比丘就是羅馬的滑鐵盧,或者安提塔姆(美國南北戰爭中的轉折點)。

  「大比丘基本上都是農田,」一位伊斯蘭國的支持者最近在推特上寫道。「可以想見,這裡可以舉行大規模戰鬥。」伊斯蘭國的宣傳家做夢都期望著這場戰鬥,而且不斷暗示它會很快到來。伊斯蘭國雜誌引述扎卡維說:「星星之火在伊拉克點起,強度不斷提高……直到在大比丘燒向十字軍的部隊。」一段近期的宣傳視頻播放了一段好萊塢中世紀戰爭片——也許是因為不少預言都明確指出兩支大軍將騎馬作戰,使用的也是古代兵器。

  現在已經佔領了大比丘,伊斯蘭國在這裡等待敵軍的到來,擊敗他們,就會開啟末日決戰的倒數。西方媒體經常錯過伊斯蘭國視頻中有關大比丘的片段,而只是關注那些駭人的斬首場景。「我們這是在大比丘埋葬第一個美國十字軍,並期待你們其他部隊的來臨,」11月的一段視頻中,蒙面的行刑者說道。視頻中展現著彼得·(阿卜杜勒·拉赫曼)卡西格被斬下的頭顱,他是一位救援人員,此前已被關押一年多。12月在伊拉克的戰鬥中,聖戰隊員們報告(也許是誤報)看到了美國士兵,伊斯蘭國的推特賬號爆發了狂喜,就像聚會主人看到第一位客人到來那樣欣喜若狂。

  聖訓預言,大比丘之戰的敵人是羅馬。誰是「羅馬」是有爭議的,因為教皇目前已經沒有軍隊。但賽蘭托尼奧認為羅馬指的是東羅馬帝國,其首都是今天的伊斯坦布爾。我們應該認為羅馬就是土耳其共和國——就是90年前終結最後一個自封哈里發國的那個共和國。其他伊斯蘭國人士認為羅馬也可以是指任何異教徒的軍隊,美國軍隊完全符合。

  聖戰隊員報告在戰鬥中看到美軍士兵之後,伊斯蘭國的推特賬號爆發了狂喜,就像聚會主人看到第一位客人到來那樣欣喜若狂。

  賽蘭托尼奧說,大比丘戰役之後,哈里發國將繼續擴張,攻陷伊斯坦布爾。有人認為它將佔領整個地球,但賽蘭托尼奧認為它不會越過博斯普魯斯海峽。一位反救世主的人物,這在穆斯林有關末日決戰的作品中稱為達加爾,他會從伊朗東部的呼羅珊地區過來,殺死大量的哈里發戰士,直到只剩下5000人,圍困在耶路撒冷。正當達加爾準備消滅他們的時候,伊斯蘭教中第二最受尊敬的先知,爾撒(即耶穌),將重歸地球,刺死達加爾,然後率領穆斯林取得勝利。

  賽蘭托尼奧說,唯有真主才知道伊斯蘭國的軍隊是不是上面所說的伊斯蘭軍。但他依然充滿期望。「先知說過,末日降臨前的一個跡象就是人們已經很久不再談論世界末日了,」他說。「如今你去清真寺,阿訇們都對這個問題三緘其口。」按照這個理論,即使伊斯蘭國遭受挫敗也無所謂,因為反正真主已經設定好了幾乎要摧毀所有的信徒。伊斯蘭國最好和最壞的日子還都在前頭。

Abu Bakr al-Baghdadi was declared caliph by his followers last summer. The establishment of a caliphate awakened large sections of Koranic law that had lain dormant, and required those Muslims who recognized the caliphate to immigrate. (AP)

 四、戰鬥

伊斯蘭國意識形態的純潔性有一個好處:可以讓我們預測這個團體的某些行為。奧薩馬·本·拉登很難預測。他的首次電視採訪結束得神神秘秘。CNN的彼得·阿內特問他:「你未來有什麼計劃?」本·拉登答:「你會在媒體上看到聽到的,如真主所願。」相反地,伊斯蘭國公開吹噓他們的計劃——當然不是全部,但如果仔細研究,已經足夠推斷出它的施政方針和擴張方向。

  在倫敦,喬達瑞和他的弟子們詳細描述了伊斯蘭國成為哈里發國之後,應如何實施外交政策。它已經開始進行伊斯蘭法所說的「進攻性聖戰」,即以武力向非穆斯林統治的國家擴張。「迄今為止,我們還只是在自衛,」喬達瑞說。沒有哈里發國,進攻性聖戰是一種無法接受的概念。但發動戰爭擴大哈里發國的疆域是哈里發的基本職責之一。

  喬達瑞絞盡腦汁地把伊斯蘭國實施的戰時法律描繪成德政,而非暴政。他告訴我伊斯蘭國有責任威懾敵人——斬首、釘十字架和將婦孺充奴都是把敵人嚇得屁滾尿流的聖令,因為這麼做會加速勝利的到來,避免長時間的衝突。

  喬達瑞的同事阿布·巴拉阿解釋說,伊斯蘭法僅僅允許暫時性的和平條約,為時不得超過十年與此類似,正如先知所言,接受任何邊界劃分也是要被逐出教門的,這一點在伊斯蘭國的宣傳視頻中也有反映。如果哈里發批准任何長期和約或者永久邊界劃分,那麼他就犯了錯誤。暫時性的和約可以續期,但不可與所有敵人同時續期;哈里發每年必須至少發動一次聖戰。他不得休憩,否則就是墮入了有罪的狀態。

一個可以和伊斯蘭國相提並論的政權是紅色高棉,它屠殺了柬埔寨大約三分之一的人口。但紅色高棉在聯合國佔有一席之地。「這是不允許的,」阿布·巴拉阿說。「向聯合國派駐大使就是認同真主之外的權威。」他指出,這種外交形式是偶像崇拜,或信仰多神,會立刻使巴格達迪成為異端並被替換。即使用民主的方式加速哈里發國的降臨,比如投票選舉支持哈里發國的政治候選人,也是偶像崇拜。

  對伊斯蘭國激進主義的破壞性怎麼說都不過分。現代國家體系誕生於1648年的威斯特伐利亞和約,其基礎是各國無論多麼不情願,也要尊重邊界劃分。對伊斯蘭國來說,這種尊重與其意識形態格格不入。其他伊斯蘭主義的團體,比如穆斯林兄弟會和哈馬斯,都接受了眾人的勸導,渴望受邀加入國際大家庭,最終獲得聯合國的席位。即使是塔利班,談判和遷就也時不時奏效。(塔利班統治下的阿富汗與沙烏地阿拉伯、巴基斯坦及阿聯酋互派了大使,這一舉動使伊斯蘭國認為塔利班政權非法。)在伊斯蘭國看來,這些都不可以做,是叛教行為。

  美國及其盟國對伊斯蘭國的反應既遲鈍又迷茫。這個團體的野心及粗略的戰略藍圖早在2011年就已在其通告和社交媒體的發言中相當明顯。當時它只是敘利亞和伊拉克為數眾多的恐怖組織之一,還沒有犯下大規模的暴行。發言人阿德納尼當時告訴追隨者們,這個團體的目標就是要「重建伊斯蘭哈里發國,」他也談到末日決戰,說,「已經為時不遠了。」2011年巴格達迪就已經把自己塑造成「信者的領袖」,這通常是留給哈里發的稱謂。2013年4月,阿德納尼宣布開始「準備著,以先知的哈里發國方式重劃世界」運動。2013年8月,他說:「我們的目標是以先知的方式建立一個不承認任何國界的伊斯蘭國家。」此時該組織已經佔領敘利亞的一個省府拉卡,當地人口約50萬,並不斷吸引著大量聽到召喚的外國鬥士。

  如果我們能夠早點確定伊斯蘭國的企圖,並看出敘利亞和伊拉克的真空地帶會給它實現自己的企圖提供廣闊的空間,我們至少能夠推動伊拉克強化它與敘利亞的邊界,並採取預防措施,與國內的遜尼派達成妥協。這起碼可以避免在攻克伊拉克第三大城市後宣布成立哈里發國所帶來的震撼性宣傳效應。可惜,就在一年多前,奧巴馬還對《紐約客》說,他認為ISIS只是基地組織的小夥伴。總統說:「讓大學球隊套上湖人隊服,也成不了科比。」

  我們未能看出伊斯蘭國和基地組織的分裂,也未能分清二者的根本區別,這已經導致了危險的決策。比如,去年秋天,美國政府批准了一個營救彼得·卡西格的鋌而走險計劃。其中居然包含,應該說是要求,與一些伊斯蘭國和基地組織的奠基人接觸,這是何等倉促草率。

  根據我們所了解的伊斯蘭國的一切,讓它慢慢流血似乎是無奈之中最好的辦法。

  這個計劃需要動用阿布·穆罕默德·馬克迪斯,就是那個扎卡維及基地組織高層的導師。讓他接觸伊斯蘭國的意識形態主管圖爾基·比納利,他以前也是馬克迪斯的弟子,雖然二人已經由於馬克迪斯對伊斯蘭國的批評不歡而散。馬克迪斯當時也已經呼籲伊斯蘭國寬恕英國出租司機阿蘭?亨寧,他去敘利亞只是運送兒童援助物資。12月,《衛報》報道,美國政府通過中間人請求馬克迪斯阻止伊斯蘭國殺害卡西格。

  馬克迪斯當時在約旦自由生活,但不得與國外的恐怖分子聯繫,而且受到嚴密監視。約旦允許美國讓馬克迪斯聯繫比納利。馬克迪斯用美國人的錢買了一個電話,與他以前的學生愉快地交流了幾天,然後約旦政府就中止了這種聯繫,並以此為借口逮捕了馬克迪斯。幾天後,卡西格斬下的頭顱出現在大比丘的視頻中。

  馬克迪斯在推特上遭到伊斯蘭國粉絲的無情嘲諷,基地組織也因拒不承認哈里發國被嚴重鄙視。研究伊斯蘭國意識形態的學者科爾?布恩澤讀過馬克迪斯在亨寧問題上的意見後認為他加速了亨寧及其他人質的死亡。「如果我被捕成為伊斯蘭國的人質,然後馬克迪斯說我不應該被殺,」他告訴我說,「那我就可以跟自己說拜拜了。」

  卡西格的死是個悲劇,但那個計劃本來可以更成功。馬克迪斯和比納利的和解本來可以開始彌合世界兩個最大的聖戰組織之間的裂痕。政府本來可以只是把比納利引出來,獲取情報或者除掉。(多次聯繫FBI都未獲回應。)無論如何,企圖在美國兩個主要的恐怖對手之間扮演媒婆角色只能表明判斷力奇差!

  我們前期後知後覺的惡果,就是我們現在只能通過庫爾德和伊拉克的代理在戰場上面對伊斯蘭國,然後輔以定期的空襲。這種戰術沒有改變伊斯蘭國控制的任何主要疆域,只能阻止他們直接攻打巴格達和阿爾比爾,到那裡去屠殺什葉派民眾和庫爾德人。

  某些觀察家要求行動升級,可以想見,其中包括來自偏右的干涉主義者的聲音(馬克斯·布特,弗里德里克·卡甘),他們一直敦促部署成千上萬的美國部隊。這種聲音不應立即駁回,因為那個公然進行種族屠殺的組織已經到了受害者的家門口,每天都在其控制的地區犯下暴行。

摧毀伊斯蘭國凝聚力的一種方法是在軍事上戰勝它,並佔領目前被哈里發國統治的敘利亞和伊拉克地區。基地組織難以根除是因為它可以轉入地下,像蟑螂一樣繼續生存。伊斯蘭國不行。如果它失去對敘利亞和伊拉克的領土控制,就不能再作為哈里發國存在。哈里發國不能作為地下運動存在,因為擁有領土是必要條件:一旦去除它對領土的控制,那些效忠的誓言就不再有效。當然那些以前的效忠者可以繼續攻擊西方,斬首敵人,但只能各自行事。哈里發國的宣傳價值也將煙消雲散,同時消散的還有向其遷移及為其效勞的宗教責任。如果美國發動地面進攻,伊斯蘭國對大比丘之戰的偏執會導致其投入巨大的資源,打一場常規戰爭。如果它在大比丘投入全力,而且被打敗,它永遠無法復原。

  阿布·巴拉阿,在油管上維護著一個關於伊斯蘭法的頻道,說哈里發巴格達迪不得談判約定邊界,而且必須不斷發動戰爭,否則會被逐出教門。

  問題是,戰爭升級的風險十分巨大。鼓動美國發動地面進攻最積極的就是伊斯蘭國本身。戴著黑頭套的行刑者咒罵奧巴馬總統的挑釁性視頻顯然意在將美國拉進戰爭。地面進攻將是全世界聖戰者的巨大宣傳勝利:無論他們是否已經對哈里發表示拜伊爾(效忠),但都相信美國要發動一場現代的十字軍戰爭,屠殺穆斯林。地面進攻和佔領會證實這種說法,從而促進其人員招募。加上以前作為佔領軍的不良記錄,我們有理由猶疑。畢竟ISIS的崛起正是由於我們以前的佔領行動為扎卡維及其追隨者創造了空間。誰知道另一場拙劣的行動會有什麼後果?

根據我們所了解的伊斯蘭國的一切,通過空襲和代理人戰爭讓它慢慢流血似乎是無奈之中的最好辦法。庫爾德人和什葉派民眾都永遠不會屈服,也永遠不能控制敘利亞和伊拉克所有的遜尼派中心區域——他們在那裡被人憎恨,再說也沒有這種企圖。但他們可以阻止伊斯蘭國完成擴張的職責。它成年累月地無法擴張,就會越來越不像先知穆罕默德的勝利國度,而只會越來越像另一個無法給人民帶來福祉的中東政府。

伊斯蘭國存在的人道主義成本十分高昂。雖然它常常與基地組織相提並論,但對美國的威脅卻不那麼大。基地組織的戰略核心在聖戰組織中比較罕見,是集中在「遠方的敵人」(即西方),大多數聖戰組織的主要目標是在附近。伊斯蘭國更是如此,這正是因為它的意識形態:它認為周圍都是敵人。雖然它的領袖也對美國心懷敵意,但在哈里發國施行沙利亞法並不斷擴大疆土才是第一位的。巴格達迪對此幾乎直言:11月他告訴他沙特的代理人,「首先對付拉菲塔(即什葉派)……然後是蘇魯勒(即沙特王國的遜尼支持者)……然後才是十字軍和他們的基地。」

  穆薩·賽蘭托尼奧和安傑姆·喬達瑞的頭腦既可以思考大屠殺,又可以討論越南咖啡的特色,而且顯然從二者都能感到愉悅。

  外籍鬥士(以及他們的老婆孩子)拿著單程票奔赴哈里發國:他們希望在真正的沙利亞法下生活,許多還希望成為烈士。記得吧,教義要求真正的信徒必須盡一切可能在哈里發國境內居住。一段伊斯蘭國不大血腥的視頻播放了一群聖戰鬥士燒毀他們的法國、英國,及澳大利亞護照的畫面。這對那些有意回去在盧浮宮的參觀人龍中引爆自殺炸彈和在悉尼劫持巧克力店的人來說肯定不可思議。

  伊斯蘭國的一些「獨狼型」的支持者攻擊了西方目標,而且還陸續有來。但大多數攻擊者都是業餘水平的失意者,他們由於護照被沒收或者其他原因未能遷往哈里發國。雖然伊斯蘭國歡呼這些攻擊,它的宣傳機器就是這麼乾的,但它還沒有策劃或資助過任何一起。(一月份對《查理周刊》的攻擊原則上是一次基地組織的操作。)尤根·托登霍夫12月走訪摩蘇爾時,曾採訪一位身形富態的德國聖戰者,詢問他有沒有同夥曾回到歐洲發動襲擊。這位聖戰者似乎認為回去的不是戰士,而是輟學生。「實際上那些從伊斯蘭國回去的人應該感到後悔,」他說。「我希望他們重新檢視自己的宗教信仰。」

  只要控制得當,伊斯蘭國很可能自我毀滅。任何國家都不會是它的盟友,而且它的意識形態也確保這種狀況不會改變。它控制的疆域雖然在擴大,但大都不適宜居住,又貧瘠不堪。它自稱代表真主意志,而且是末日決戰的使者。一旦其疆域停止擴張,或者縮小,這種說法就會弱化,遷來的信徒就會減少。隨著其內部慘況的報道逐漸被披露,其他地方的激進伊斯蘭主義運動也會喪失信譽:這是最儘力用暴力嚴格施行沙利亞法的國家,它不過是這個樣子。

  即使如此,伊斯蘭國的滅亡不會一蹴而就,而且情況還有可能變得非常糟糕:如果伊斯蘭國獲得基地組織的效忠——從而大幅提高其基本信眾的團結——它可能成為一個前所未見的最強大對手。伊斯蘭國和基地組織的裂痕在過去幾個月中似乎有所加深;12月份的《大比丘》發表了一大篇對一位基地組織投誠者的採訪,他形容老東家腐敗無能,扎瓦希里高高在上,不適合當領袖。但我們應該小心觀察,雙方萬一和解了呢?

  除非發生這樣的變故,或者出現伊斯蘭國進攻阿爾比爾的威脅,大規模的地面進攻肯定只會讓局面惡化。

 五、攻心

把伊斯蘭國的問題稱作「伊斯蘭的問題」是膚淺的,甚至有為其開脫的嫌疑。伊斯蘭教可以有許多不同的解讀,而伊斯蘭國的支持者們只是在道義上執著於其中一種。同時,簡單地指責伊斯蘭國不是伊斯蘭也毫無意義,特別是對於那些讀過古蘭經原文的人,他們見到哈里發國行為的根據,都明明白白地寫在經書當中。

  穆斯林可以說現在奴隸制已經不合法,或者釘十字架在目前這個歷史時期是錯誤的。很多人的確是這麼說的。但他們無法直言不諱地譴責蓄奴或者釘十字架,否則他們將與古蘭經和先知的榜樣發生衝突。「伊斯蘭國的反對者只能採取一種原則立場,即伊斯蘭教的某些核心經文和傳統訓導已經不再有效,」伯納德·海克爾說。但這本身,就已經是一種叛教的舉動。

  伊斯蘭國的意識形態對某一特定的人群可以有強大的支配力。生活中的虛偽與表裡不一在它面前消失得無影無蹤。穆薩·賽蘭托尼奧以及我在倫敦見過的薩拉菲教徒讓人難以抗拒:我提出的問題他們回答起來連磕巴都不打。他們對我的反覆說教,如果接受他們設定的前提,反而很有說服力。把他們稱作非穆斯林,對我來說,似乎是邀請他們來一場他們一定會贏的辯論。如果他們只是口沫橫飛的瘋子,我就可以斷言他們將自我毀滅,因為瘋子一個一個地不是自己綁上炸彈爆炸,就是成為無人機下的肉醬。但這些人的言論學術精準,使我恍如身處高水平的學術交流。我甚至有些享受與他們相處,這讓我不寒而慄。

  非穆斯林無法教導穆斯林如何正確地信奉自己的宗教。但穆斯林內部這個問題已經爭論了很久很久。「你得有套標準,」喬達瑞告訴我。「人人都可以自稱是穆斯林,但如果有人接受同性戀或者喝酒,那他就不是穆斯林。這就好像不會有吃葷的素食者一樣。」

  可是,伊斯蘭還有一個派別,和伊斯蘭國同樣屬強硬派,他們也決不妥協,但結論卻與伊斯蘭國完全相反。不知是福還是禍,有些穆斯林心理上渴望看到在生活中像伊斯蘭早期那樣貫徹經文中的每個細節。對於這些人來說,這個派別很有吸引力。伊斯蘭國知道如何對付那些忽略部分古蘭經內容的穆斯林:實行塔克菲爾(即逐出教門),或者諷刺嘲笑。但他們也知道,還有一些穆斯林,和他們一樣,一絲不苟地閱讀古蘭經,並對他們形成意識形態的威脅。

  巴格達迪是薩拉菲派信徒。薩拉菲這個詞名聲不好,部分原因是確有惡棍曾揮舞著薩拉菲派的旗幟為非作歹。但大多數薩拉菲派信徒不是聖戰者,他們大多數所屬的宗派都拒絕伊斯蘭國。海克爾指出,他們致力於擴大「達拉伊斯蘭」,即伊斯蘭教的疆域。這也許會使用奴隸制和斬首這樣的可怕手段,但那是未來的事情。他們的首要任務是個人凈化和嚴格奉行宗教,任何妨礙這個目標的事情——比如導致戰亂而殘害生命、干擾祈禱或打攪經文研習——都是不允許的。

  他們就在我們身邊。去年秋天,我到費城的一家清真寺拜訪了一名28歲的薩拉菲派伊瑪目布雷頓·博休斯,教名阿卜杜拉。他的清真寺一邊是費城罪案叢生的自由北區,另一邊是個高檔社區,可以稱作「達拉潮人」(潮人區)。他的鬍子樣式可以讓他在這個潮人區隨意走動而毫無違和感。

  宗教上存在和伊斯蘭國類似的教派,他們也同樣決不妥協,但結論卻與伊斯蘭國完全相反。

  博休斯來自芝加哥的波蘭裔天主教家庭,15年前皈依伊斯蘭教。和賽蘭托尼奧一樣,他說起話來像個老者,對古老的經文滾瓜爛熟,又因求知慾和學識豐富對其篤信不移。他堅信經文是逃脫火獄的唯一途徑。我和他在當地的一家咖啡館見面時,他帶著一本阿拉伯文的古蘭經研習著作,還有一本自學用的日語書。他正在準備周五主麻(穆斯林周五中午的禮拜聚會為一周最隆重,稱為「主麻」)有關父道的講經,對象是150個左右信徒。

  博休斯說自己的主要任務是鼓勵自己寺中的信徒生活嚴格清真。但伊斯蘭國的崛起迫使他考慮政治問題,這本來對薩拉菲信眾來說遙不可及。「他們有關著裝和禮拜的說法與我在自己寺中講的一模一樣。但一說到社會動亂,他們的口氣就像切·格拉瓦了。」

  巴格達迪一出現,博休斯就喊出「這不是我的哈里發」的口號。「先知所處的年代是大浴血的時代,」他告訴我,「他知道人們最壞的境況是動蕩,特別是在烏瑪(穆斯林社會)內部。」因此,博休斯說,薩拉菲信眾的正確態度不是煽動不和,宣布其他穆斯林為叛教者。

  相反地,博休斯與大多數薩拉菲派信眾一樣,相信穆斯林應遠離政治。他們被稱為寂靜主義薩拉菲派,與伊斯蘭國一樣,也承認真主的法律唯一,並迴避創建政黨或投票之類的事務。但他們把古蘭經對不和與動蕩的厭惡解讀成自己可以服從任何領袖,即使對方明顯是有罪之人。「先知說過:只要統治者沒有明確的卡菲勒(不信道)行為,服從他,」博休斯告訴我,經典的「聖訓集」也都警告過不可造成社會動亂。寂靜主義薩拉菲信徒決不允許分裂穆斯林——比如用大規模逐出教門的方式。博休斯說,生活中沒有拜伊爾(效忠)的確讓人無知,或陷入黑暗。但拜伊爾並不是對一個哈里發直接表示效忠,更不是對阿布?巴克爾?巴格達迪。它可以,更廣義來說,是對宗教性社會契約的效忠,或者是對穆斯林社會的奉獻,不用考慮是否在哈里發統治之下。

  寂靜主義薩拉菲信徒認為穆斯林應該將精力放在個人修行上,包括禮拜、儀式、及衛生。這與超正統的猶太教徒類似,後者曾辯論安息日扯斷廁所捲紙是否符合猶太教規(這算不算「撕開布匹」?- 譯註:撕開布匹屬正統猶太教安息日39種禁忌行為之一)。寂靜薩拉菲教徒花大量時間確保褲子長度合適,哪些地方的鬍子必須修剪整齊,哪些地方必須保持蓬鬆。他們相信,通過這些挑剔講究的繁文縟節,真主會眷顧他們,賜予他們力量,保佑他們繁衍壯大,沒準還會帶來哈里發的崛起。到那時候,穆斯林才展開復仇,是的,就是在大比丘取得光榮的勝利。但博休斯引述一大段某位現代薩拉菲神學家的觀點,說如果真主沒有表示明確無疑的意願,不會有正當的哈里發國誕生。

  伊斯蘭國當然認為真主已經選定了巴格達迪。博休斯的反駁已經成了一種侮辱。博休斯講述先知的同伴阿卜杜拉?伊本?阿巴斯的故事,阿卜杜拉和叛軍坐在一起,勸說他們鼓起勇氣,作為少數派向多數派承認自己的錯誤。流血屠殺和分裂烏瑪(伊斯蘭社會)的異見是不允許的。他說甚至巴格達迪這種建立哈里發國的方式也不符合預期。「哈里發國應該由安拉建立,」他說道,「應該包含麥加麥地那學者的共識。現在的情況並非如此,ISIS不知道是從哪來的。」

  伊斯蘭國非常討厭這種說法,它的狂熱粉絲在推特上對寂靜主義薩拉菲教派毫不留情。他們嘲笑它為「月經薩拉菲派」,因為其對女人何時潔凈何時不潔的判定十分奇怪,還有一些其他無關緊要的生活細節。「我們現在需要的是一條禁止女人在木星上騎自行車的教令,」有條推特帖子嘲笑道,「這才是學者們的當務之急,比烏瑪國家急得多。」安傑姆?喬達瑞則說篡改真主的法律罪大惡極,應該遭到最激烈的打擊,維護真主的唯一,即使激進也沒什麼不對。

  博休斯不尋求任何美國官方支持其反對聖戰。的確,官方支持只會減弱其公信力。他最多也就是抱怨一下美國政府對他,用他的話來說,「不像個公民」。(他聲言政府僱傭密探混進他的清真寺,並且在工作場所騷擾他母親,詢問他是不是潛在的恐怖分子。)

  儘管如此,他的寂靜主義薩拉菲教派是一劑針對巴格達迪式聖戰運動的伊斯蘭良藥。僅從一心想戰鬥的信仰著手,很難讓所有人都停止追隨聖戰,但如果有人想找一個極端保守又決不妥協的教派,它就是一個選擇。它並不是一個溫和的伊斯蘭教派,大多數穆斯林也認為它極端。但它是那種死摳字眼的人覺得不虛偽的伊斯蘭派別,而且細節上依然十分繁瑣,因此沒有不敬。

  西方官員也許最好不要涉及任何伊斯蘭神學上的爭論。巴拉克?奧巴馬聲稱伊斯蘭國「不是伊斯蘭」的時候,已經滑向塔克菲爾的泥潭——問題在於,他作為穆斯林的兒子卻不是穆斯林,這本身就可以被歸為叛教。

  我覺得大多數穆斯林都欣賞奧巴馬的觀點:總統和他們站在一起,既反對巴格達迪,也反對暗示他們有罪的非穆斯林沙文主義者。多數穆斯林並不願意加入聖戰。那些加入聖戰的是因為他們證實了如下疑慮:美國在宗教問題上撒謊,以服務自己的目的。

  在自己狹隘的神學領域,伊斯蘭國精力充沛,創意十足。但在此之外,它枯燥乏味:生活不過是服從、命令和天命。穆薩?賽蘭托尼奧與安傑姆?喬達瑞的頭腦既可以思考大屠殺和永恆折磨,又可以討論越南咖啡的特色,或者香甜的點心,而且顯然從三者中都能感到愉悅。但在我看來,要同意他們的觀點,就得讓現世的多姿多彩慢慢消亡,才能達致來世的怪誕絢爛。

  某種程度上,作為一種帶有罪惡感的思維運動,我可以享受與他們相處。喬治·奧威爾1940年三月研讀《我的奮鬥》時,承認自己「根本無法不喜歡希特勒」;這個人即使自己的目標可鄙可憎,也有一種讓人覺得高大上的能力。「他即使是在殺只老鼠,也會讓你覺得他是在與猛龍搏鬥。」伊斯蘭國的鬥士們也有類似的誘惑。他們堅信自己所處的鬥爭,意義遠在自己生命之外。只要身處正義一方,無聲無息地獻出生命,特別是在艱難困苦的時刻,是一種榮耀和愉悅。

  奧威爾繼續寫道:法西斯主義,心理上比任何快樂主義的生命哲學都更加明智……社會主義告訴人們:「我會給你們好時光。」甚至資本主義也是不情不願地這麼說著。但希特勒告訴人們:「我給你們鬥爭、危險和死亡,」結果整個國家都拜倒在他的腳下……我們千萬不能低估它的吸引力。

  同樣我們也不能低估伊斯蘭國的宗教和思想吸引力。伊斯蘭國以立即實現預言作為自己的信條,這至少能讓我們了解這個對手的精神源泉。它即使身處包圍圈,也依然信心昂揚,並且可以慶祝自己接近全軍覆沒。只要保持對先知榜樣的真誠,就會獲得上天的援助。意識形態上也許能夠勸阻部分人相信這個團體說教的虛假性而放棄追隨,軍事上也許能夠控制它的蔓延。但對於像伊斯蘭國這樣不受說服教育影響的組織,其他手段也是重要的。這是場持久戰,雖然不會持續到永遠。


ISIS國家本質是什麼?對了,原教旨伊斯蘭哈里發國。而成為哈里發的巴格達迪是具有伊斯蘭神學博士、多年傳教的首領。

判斷這個組織的行為不能按照世俗的一般邏輯,而是一切得按古蘭經、先知的聖訓和伊斯蘭教法。

伊斯蘭教誕生於部落衝突動蕩的七世紀阿拉伯半島。自打誕生之日起,伊斯蘭重要信條就是在人世間進行武力傳教。儘管教義規定可以容忍臣服的猶太教和基督教徒(但要課以重稅),但對於敢於質疑教義的「異教徒」、卡菲勒,正宗教義的態度一向是斬盡殺絕,並且強姦、奴役異教徒的妻女都是教義允許的。

此外,IS的這夥人與其他伊斯蘭極端組織(如基地組織)的更重要的區別在於,他們相信古蘭經中預言的世界末日馬上就會降臨。而觸發世界末日大戰的條件之一就是對異教徒軍隊進行決戰。作為正宗哈里發國,ISIS自信一定能獲得世界末日決戰的勝利。

所以在ISIS看來,完全不可能進行所謂隱忍的策略,這是背叛教義的行為。相反,世界末日大戰應該早打、大打,折騰了那麼半天,ISIS就怕對西方乃至全世界遲遲進行不了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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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些人還在質疑IS乃至伊斯蘭對於世界末日的教義是否存在。很難想像這些人的理解能力。簡單用搜索引擎就可以立即獲得結果。例如:Islamic eschatology。

另外,伊斯蘭教義中所預言的出發世界末日大戰的地點是在敘利亞的大比丘(Dabiq,出自聖訓)。猜猜IS官方主辦的月刊名稱叫什麼么?對了,就叫《大比丘》。


其實沒有那麼複雜,用星爺鹿鼎記一段台詞解釋一切!

  陳近南:小寶,你是個聰明人,我可以用聰明的方法跟人說話。外面的人就不行!
  韋小寶:不解!

  陳近南:讀過書明事理的人,大多數已經在清廷裡面當宮了。所以我們要對抗清廷,就要用一些蠢一點的人。對付那些蠢人,就絕對不可以跟他們說真話,必需要用宗教形式來催眠他們,使他們覺得所做的事都是對的,所以「反清復明」只不過是個口號,跟「阿彌陀佛」其實是一樣的。清朝一直欺壓我們漢人,搶走我們的銀兩跟女人,所以我們要反清。

  韋小寶:要反清搶回我們的錢跟女人,是不是,復不復明根本就是脫了褲子放屁,關人鳥事呀!行了,大家聰明人,了解!繼續!

  陳近南:總之,如果成功的話,就有無數的銀兩跟女人,你願不願意去呀?

  韋小寶:願意!只不過你剛才那句「九死一生」太嚇人了!


你是什麼時候產生的ISIS是「理性的政權」的幻覺的


------------------------更新一下答案---------------------
其實我想發這張:

someone just want to watch the world burn.


因為如果他隱忍,那他就是眾多敘利亞反對派武裝之一,不會吸引到這麼多人加入,也就不可能壯大


導讀:

伊斯蘭國問題的根源是西方世界還是阿拉伯世界? - wuweilxl 的回答

ISIS 成員的的生活日常是怎樣的?

這個社會是一個暴力傾向遺傳的社會,沒有天生的暴民,一個人的暴力傾向嚴重與否取決於它的父親和社教體系。ISIS首先要選擇自己的客戶定位,根據大多數沉默的原則,ISIS只能發展那些有著暴力傾向,被社會排斥和內心極端壓抑需要宣洩的穆斯林,於是坦克處決,汽油燒死對手,會觸及極端穆斯林的靈魂,他們能感到宣洩,能感到釋然,能感覺到大腦中的多巴胺釋放,於是認為感覺到了某組織的召喚。ISIS只不過在做宣傳廣告,召喚那些有著暴力傾向和極端思想的年輕穆斯林,恰巧被你看到了,你表示不理解。有些人說ISIS不是真正的穆斯林,我卻要說,ISIS非但就是真正的穆斯林,而且還是一群非常有現代化視野,,目標非常明確,非常懂得客戶定位和營銷的一群穆斯林。

如何保持如此殘忍?

其他宗教的成功,深深的刺激了穆斯林世界的尊嚴,深深的刺激了穆斯林世界宗教學者、知識分子的尊嚴。他們當然不會當恐怖分子,他們會鼓動社會底層有著暴力傾向和性格孤僻的人們,出來鬧事,要知道穆斯林世界的人力資源是15.7億,死幾個恐怖分子(人)對於伊斯蘭世界根本不是什麼多大的損失。真正的答案恐怖分子根本不知道,真正的答案在穆斯林世界那些狂人的心中,他們培訓學生,讓學生再去培訓學生,讓學生去培訓學生或者恐怖分子,或者說穆斯林世界的解放軍。

ISIS的政治屬性

ISIS的政治目標,叫人發笑。他們想統一伊斯蘭世界,遜尼派裡面想統一伊斯蘭世界的只有漢志的國王海珊。所以說ISIS就是沙特的白手套,就是沙特的槍杆子,手套就是用來干臟活的,槍就是用來打人的。

你說養條狗,他不敢叫喚,養你幹什麼?晚上打牙祭。


什麼叫「兇相」?人家那是虔誠。
不露這「兇相」,怎麼奪取政權,怎麼招募天下信徒,怎麼吸引金主啊……
沒有「兇相」,還叫什麼極端主義?


這尼瑪,一下就把所有國際注意力轉走了!TG趕快把握好機會轉型啊,錯過一次又等五年!


isis急於高調展現在世人面前有以下考量:
1.因加入敘利亞反動派得到美帝支持迅速壯大,但要一舉拿下背後有俄羅斯支持的阿薩德已經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所以選擇重返伊拉克,攻城拔寨,拿下摩蘇爾後名聲大噪,已經無法隱忍!
2.高調行事,可吸引全球極端分子的眼球,為向全球招募兵源打下宣傳攻勢。要知道士兵傷亡大,不及時補充兵源,就是像庫爾德使用女兵,這萬萬使不得,讓女人上戰場是男人的奇恥大辱,isis是這麼認為的
3.高調行事可鞏固民意基礎。isis已經控制英國大小面積領土,卻在與五常為敵,這是全面樹敵,不是找死嗎?不是,只要美國不出兵,其他國家不會傻到出兵接美國的盤。如果大家只是轟炸,正合isis的意,大概每顆炸彈炸下去就會培養一名極端分子。要知道,長期轟炸,許多平民家破人亡,又大量工廠停止運作,要活的活,要麼成為難民,要麼成為戰士。
4.高調行事可鼓舞士氣,破解經濟封鎖的壓力。


ISIS必須可控。ISIS是為西方資本要求軍事重返中東服務的。現在,北約在法國恐怖事件後決定軍事介入。可以說,西方資本達到了要求西方的國家利益有效重返中東的目的。這是國家利益對資本利益的妥協。ISIS作為一個恐怖組織,不可能也不會受國家利益制約,只會受到資本利益制約。因為沒有錢,恐怖組織只能動用「手撕」。普京說ISIS有四十多個金主。
中東的混亂必須可控,可控的要求必須西方軍事勢力有效重返。要不然中東大亂,沙特,土耳其,伊朗,以色列,全部都會擁核,世界進入多極化,而這個結果,將導致西方資本對最核心的美元石油失去控制,這對俄羅斯,中國,都是利好,起碼比他們好。所以必須軍事重返中東,打亂打爛中東,而又可控中東。而且,軍事有效重返中東,將為資本迴流西方,高位接盤,提供表面上的軍事保證,西方平台安全啊,資金都來避險啊,同時通過無限量化寬鬆水淹其他經濟體,抄底其他經濟體的實體的有價值的資產,從而更徹底控制世界經濟。如此,則西方金融危機全部解決。所以巴黎恐怖襲擊,是對西方國家利益有效軍事重返中東的一次脅迫。在這個脅迫下,西方國家利益準備妥協了,妥協的標誌就是法國進入戰爭狀態,北約準備徹底介入。


馬督工以前講過,指望一個政黨長期隱藏綱領等到得勢了再對敵對階層翻臉,那是小孩子的幼稚想法。因為想要瞞過敵人就必須首先瞞過自己——這樣一來政黨本身的凝聚力完全得不到保證
ISIS同理


他們要是智商足夠就應該在歐美全面綠化之後再亮出爪牙……

msl如此能生,早晚會在歐洲佔大多數,那時候投票msl當政,手握安理會常任理事國,核武器,這時候再亮出來狂犬病證書,完全可以把世界一起毀滅。

或者是等到美國也綠化了,中國一定不敢對頂啊,那時候天下無敵了就……

只是msl們沒有那個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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