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有哪些在己方失利、國家敗亡時產生的慘壯事迹?

如西楚霸王烏江自刎前的入陣斬將奪旗,日本戰國武田滅亡時土屋昌恆的天目山千人斬,這些懷著必死的覺悟在生命的最後綻放炫目光彩的事迹。


拯救大兵……哦不,大將耿恭

公元73年,東漢永平十六年,外戚竇固率軍大破北匈奴,收復中斷聯繫65年的西域並重新設置西域都護府。漢朝遂撤軍。留下不到2000漢軍駐守西域都護府

漢軍前腳剛走,後腳匈奴2萬人就跟過來把西域給圍了。

戊校尉耿恭派出信使求救,當消息傳到洛陽,已經過去大半年了。剛剛上任3個月的章帝年輕氣盛,不顧大多數大臣的反對,發七千鐵騎從河西出發前去營救被困漢軍。

而西域這邊,都護陳牧力戰殉國,天山南麓己校尉關寵駐地守軍亦全軍覆沒。北麓的耿恭在這一年裡憑藉漢軍的科技與戰術優勢死守疏勒城

漢軍被截斷水源,耿恭便下令挖井,深挖15丈不見水。耿恭仰天長嘆,拔劍插在井前,跪地磕頭求水……於是水就冒出來了( ̄▽ ̄」)

沒有吃的,就先是宰殺牲畜,然後是樹皮草根,最後只得把皮甲和弓弦的獸筋部分煮軟了吃。

一年後,城裡能戰鬥的士兵就剩幾十人了,幾乎被撕成布條的漢軍軍旗卻依然飄揚在疏勒城上空。匈奴單于敬耿恭是條漢子,派使臣招降,結果進城就被五花大綁押上城頭斬了。然後當著匈奴兵的面把使臣的肉一塊塊割下來煮了吃。(「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的來歷。)

正當匈奴單于決定發起總攻的時候,苦苦等待的漢家援軍先鋒兩千人終於出現在疏勒城外。此時城裡能站起來的士兵僅剩下二十六人了。漢軍在掩護撤退過程中,數百騎兵壯烈殉國。待隨漢軍回至玉門,這二十六人僅剩了十三人。但這十三勇士在這兩千騎兵拚死掩護下得以生入玉門,並在洛陽接受皇上接見。(拍成電影,比什麼拯救大兵帥多了)


我在「江陰八十一日的具體細節是怎樣的」這個問題下的回答,剛好能放在這個問題下。文章主體翻譯自清·許重熙《江陰城守紀》,我把以前寫的複製過來,稍作修改,當作回答吧!


1644年,明朝滅亡。
清軍掃平了不思進取的農民軍後,順勢南下。他們攻城拔寨,用到了弓箭和長矛,大炮和火槍,一路上所向披靡。
揚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陰八十一日、大同之屠、廣州之屠。
一系列慘絕人寰的大屠殺也隨之開始了。

江陰大屠殺,原因正是不剃髮。

揚州城破,被屠殺者八十餘萬,其餘城市在屠城中的死難者,已經不可勝計。

撥開歷史的迷霧,我們最終會看到陽光。但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們,卻不一定能懂得那些死者的堅守和信仰。

歷史帶我們回到了1645年的江陰。
清軍在這裡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抵抗,小小江陰城,竟然讓清軍折了三個王爺,十八名大將,七萬五千餘士兵。

清太祖努爾哈赤之孫,後來被封為端重親王的博洛,理政三王之一的博洛、尼堪,以及清恭順王孔有德,率領二十四萬大軍,帶著兩百多門大炮,將江陰團團圍住。八十一日,城破,江陰士民九萬七千餘人被屠。全城只有五十三人,因躲在寺觀塔上才躲過此劫。

時間再往前推一些,南明設立了四個鎮。其中江淮地區的辦事員名字叫做劉良佐,這位仁兄起初靠跟農民軍干仗發家,一路升到了總兵。北京城被李自成攻破的時候,他應同事鳳陽總督馬士英的熱情邀請南下。
要說時局無力回天,你呢,跑就跑吧,但這位劉同志,他不光跑,還打劫。既然劫都打了,那也能上房揭瓦,房子燒了,那麼,姦淫屠掠對他來說,也只是順便一乾的勾當。於是,臨淮的百姓聽說他要來了,就不給他開城門。
為此,劉良佐感覺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他表示非常生氣。不過對付這幫刁民他還是有辦法的,他囑咐部隊狠狠地打。部隊就狠狠地干臨淮,可惜幹了好久還是沒幹下來。

這時,清豫親王多鐸領兵來了。
多鐸說要去收了劉良佐,連毛帶刺兒,統共領來了三百人。三百人在劉良佐跟前談判,劉良佐知道,多鐸帶的人雖少,但他的背後,是幾十萬大軍。所以多鐸把劉良佐嚇得不輕,劉良佐選擇投降,他帶著十萬大軍。
規則劉良佐是知道的,入派隨禮,天經地義。你劉良佐投降,光磕頭是不行滴,還得拿錢。可是只獻寶也不行,還得殺幾個明朝的將士給我看看。於是劉良佐親口答應要捉南明的宏光皇帝給清廷當見面禮。
他做到了。
劉同學以為,只要老老實實地為清朝打工,未來就能混個挺不錯的職位。然而,接下來的故事,卻遠遠超乎了他的意料。

多鐸下令,常州各縣的都要聽取號召,不要不知順逆,請大家表表決心,擁護我們的領導,順便把頭剃了,我在這兒等著呢。
負責通知的傳達員當然要選明朝的官員,被選中的,是明朝御史劉光斗。劉光斗把文件都下發,各地均積極回應,畢竟明朝官兵都撤了,留下一幫手無寸鐵的士民,也不能等著挨刀不是么?
唯獨江陰沒動靜。
江陰沒動靜這事兒這讓劉光斗很納悶兒,畢竟這種事,回復就意味著不必挨砍,不回就意味著有情況了。那時候,網路不發達,所以兩下里溝通起來非常費勁,劉光斗決定親自到江陰走一趟。

來到江陰,他發現事情好像真的很嚴重。
因為江陰縣令已經滾了。
縣令滾蛋讓劉光斗很為難,因為這位縣令並不是貪生怕死才滾蛋的,他只是不想跟著清廷干,他這是辭職,是為了表明自己不合作的態度。劉光斗認為,既然縣令跑了,接下來只管按官銜大小往下擼就對了。於是劉光斗問參將張宿,可否幫忙傳達一下朝廷的旨意。
張宿沒理他,走了。
他就去找縣丞胡廷棟,胡廷棟說他不幹了。
又去找海防的老程,老程表示他要辭官。
學使朱國富和兵務馬鳴霆也跑了。
都跑了。
劉光斗說:他媽勒隔壁的。

江陰沒有縣官,江陰的百姓也很著急。於是士民推舉莫士英當代理縣長,相信莫縣長能主持大局,但這似乎是大家的一廂情願。
莫代理很清楚現在的局面,劉良佐和劉光斗是識時務者的正面教材,而那些辭官跑路的官員都是不知順逆的傻逼。他趕緊把縣裡的名冊整理後交了上去,又拿出倉庫里的錢賄賂劉光斗。
因為他覺得自己一定是江陰縣令的人不二選了。
不花自己的錢卻能做富庶之地的縣令,的確是一樁好買賣。
可惜,拍馬屁是需要天賦的。
碰見天賦比他高的,就只能幹瞪眼了。一位名叫方亨的同學出現了,他是明朝的進士,家住河南。在河南還沒動靜的時候,他就主動跑到清軍前獻寶。可以說,在跪舔這個方面,方亨同學完爆莫士英。
清廷覺得方亨讓人放心,於是讓方亨當江陰縣令。
方亨來了之後,便把莫士英擠到了一邊。莫士英為此非常苦惱,但他也苦惱不了多久了,因為不久後,他將和方亨重新回到同一起跑線上。
江陰來了四個清兵,方亨很客氣地接待了他們。他們是來督促辦案的,因為豫親王多鐸已經下發了剃髮令。

剃頭唄。
這不是什麼難以執行的任務,方亨很快就把告示貼了出去。然而,江陰大概是見了鬼了,第二天就有人聯名上書要求留髮。要求留髮這一點很容易理解,披髮左衽的那是異族,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你剃髮是你的傳統,我蓄髮是我的習俗。方亨聽完大家的簡介,就開始發飆。
他發飆是必然的,因為他是在執行任務,萬一上司看到他的任務沒完成,官可能就沒得做了,一切富貴,都將歸於浮雲。一切努力,等於白費。

眼見事情辦不成了,方亨只能破口大罵。
眾人見他罵娘,也跟著罵娘。
真是一群刁民!
方亨正在氣頭上,跳起來指著北州的那群鄉老說:「我不管了!我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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閏六月初一。
常州府下令:

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

和大家想像中的不一樣,清初的剃髮,並不是和清廷戲裡頭演的一樣。它是分時期的,下圖裡的第一個才是清初要求剃的髮型。

常州府下達的是加強版的剃髮令,把剃髮和生命結合到了一起。這是後世盡人皆知的句子,隨便了解點兒歷史的人都應該知道這不是說著玩的。後來老鄉把剃髮的師傅叫做「逮著」,其實就是「待詔」。所謂的待詔,實則是政府派理髮者巡街,碰見不符合規定髮型的人就摁住給他理髮。

方亨很高興,因為有朝廷撐腰,震懾這幫百姓應該綽綽有餘。
他把這句話告訴給秘書,讓秘書多多地抄寫公告,抄寫完後發布出去,也好讓大家知道朝廷對於剃髮的決心。
不過,方亨發現,秘書的臉色有點不大對勁。
方亨問:你怎麼了?
秘書把筆摔到了地上。
方亨愣住了,他瞪著秘書問:你找死嗎?
秘書說:就死也罷!
方亨雖然也是讀書人,但卻是個粗魯的人,歸根結底是個簡單粗暴的傢伙。他擼起袖子就要衝秘書掄王八拳,然而在眾人的保護下,方亨的王八拳並沒有派上什麼用場。

方亨同志掄空王八拳的舉動讓北州的一位少年非常氣憤,他更氣憤的是,當滿清的順民也不是不行,但你讓人把腦袋瓜子刮成半個光瓢就太欺負人了,改朝換代可以,但你剃那髮型算什麼?這他媽什麼信仰?
他叫上夥伴,帶著兵器從北門開始敲鑼,一路跑到縣衙,在縣衙前示威。
示威人群越聚越多,吸引來了一萬餘人,敲三下鑼,吼一聲,震天響。
方亨出來,讓人把他們的兵器收了。
兵器當然可以收。
可是收兵器的人在哪裡呢?
方亨表示,人手其實是不夠的,但你們可以主動把兵器交上來。
大家就笑了。

方亨不跟他們一般見識,躲在衙門裡不出來。
局面陷入了僵持。
然而有一個人的出現,打破了原本並不過分的氛圍。
來者正是方亨的老師。
當時蘇老師帶著人來給自己的學生賀喜,看見這群人鬧事,於是指著人群就罵:「你們這群奴才,個個都該死!」
蘇老師這習是白學了,不知道眾目睽睽之下千萬不能惹眾怒。帶頭的又是些年輕氣盛的小夥子,當時就把蘇老師和他的助理拖過來一頓狂揍,活活打死了。
屍體晾在空地上,準備點火燒。
老師都死了,方亨不能不出來了。他出來就吆喝,說要抓帶頭鬧事的。於是他自己也被拉了過去,人群把他擠在了中間。
這個時候,方亨終於想起羨慕他的莫主簿。他喊老莫,卻發現老莫在人群里踉踉蹌蹌地抬溝子跑了。
他想到如果自己再不服軟,應該一泡尿的工夫內,就跟老師一個姿勢躺地上死了。於是他說大家別鬧了,不剃頭就不剃頭,我答應幫大家給朝廷寫申請!
方亨回到衙門,立即給朝廷寫信:

請派兵圍剿江陰。

結果這事兒被捅出去了。
是縣裡的小公務員告的密,因為方亨的老師是個傻逼,所以方亨自己也是個傻逼,傻逼是不知道不能在人多的時候瞎叫喚的。搬救兵圍城的事,方亨罵罵咧咧地寫,罵罵咧咧地說,就差沒讓門房老大爺聽見了。
於是大家又就把方亨抓了起來,大家抓方亨是想讓方亨再寫一封信,不要讓朝廷出兵,並且要求不要剃頭。可惜方亨是有骨氣的,他表示這種信他是不會寫的。大家商量著再讓方亨上台,但方亨表示,我上台可以,但所有鬧事的都得死。
最後一點和平解決的希望,就這麼給碾死了。

所以我們發現,江陰百姓並不像傳說中的那樣不怕死,他們怕死,怕得要命。他們只是希望有一個人能為他們主持公道,緩和一下氣氛,甚至求一求清廷放了他們的頭髮一馬,但任何請求都是不可能的。
百姓被逼上絕路,這是沒得談了,沒得談就只能反抗了。

主持這一切的,是一位典史。
辭典上明確寫著「典史」的定義:

典史是中國古代官名,設於州縣,為縣令的佐雜官,但不入品階、「未入流」。

他的名字,叫做陳明遇。

兵備分發了兵器,所有人都領到了趁手的武器。
隨後,陳明遇召集大家在公堂開會,公審細作。細作交代出了其他細作,算起來有七十多個,他們奉了常州太守的命令,準備舉火為號,開門迎接清軍進城。
眾人分頭搜捕細作,把細作斬首,還從一個青衣人的身上搜出了地圖。地圖上畫著兵馬進軍江陰的路線和江陰守軍的各個埋伏點,據細作交代,沈曰敬和吏書吳大成,任粹然等人,在馬三家裡商量著如何血洗江陰城。於是眾人把沈曰敬揍了個半死,把馬三和吳大成凌遲處死,任粹然也受刑,臨死前沒忘了嚇唬別人,他說清軍很厲害,你們要小心。
總之,清軍要血洗江陰這件事已經是鐵定的了。
他們不僅要血洗江陰,還血洗過揚州、濟南和大同,殺八十萬人是殺,殺一千萬人也是殺,只要不配合,就得殺,殺多了就怕了,怕了就服了,不用跟他們講道理,誰贏了誰就是道理。
真是混帳邏輯。

江陰的舉動受到了周遭的關注,鄉里的義士聽說後,紛紛前來投奔,足足湊了十萬人。
因為細作沒了動靜,而且綜合信息來看,江陰似乎氣勢洶洶,所以清軍也不敢妄動。打頭炮的清軍遭到了部分襲擊,而原本只想渾水摸魚的清軍水師,還沒幹仗就已經被團滅了。
這實在是太窩囊了。
水師的領兵是一個名叫王良的傢伙,他本是江陰人,干過幾年黑社會,領導過一些事業,在江陰也算有名。船隊路過雙橋的時候,圍觀群眾,主要是農夫,罵王良罵的很難聽,包含但不限於男女生殖器和十八輩祖宗。
王良的兵被罵得太慘了,嚷著要下來揍這些農民。
群眾表示,你們有種就過來。
王良說,靠岸。

這是個錯誤的舉動。
憤怒的群眾拔青苗往船上扔,青苗帶著爛泥砸到了擠得滿滿當當的水師船。那些兵站不穩,紛紛掉進了河裡,不會游的都淹死了,會游的更慘,游到岸邊就挨揍。
圍觀群眾太多了,都拿著鋤頭砸。爬上來的清兵只能跪地求饒,卻依然被打死。被打死的清兵塞滿了整個河面,堵在了河裡的石頭上,屍體越壓越多,河水為之斷流。這一場滑稽的戰鬥,卻讓清軍莫名其妙地損失了一批水軍。

江陰已經選出大將來了,徽商程璧和陳明遇等人均認為邵康公可以擔任大將,負責招兵買馬。糧餉、參謀也都有了合適的人選。都到這份兒上了,留著方亨和莫士英也沒啥用了,不僅沒用,還可能成內應,不如殺了。
清兵越來越近,已經從城西的營地轉移到城南。各地趕來的救兵,本來就屬於臨時緊湊,幾百幾千的都有,很能幹的有,很差勁的也有。招兵買馬的效果很客觀,加上援兵和近幾天回城的客流,江陰的防備力量又加強了。
於此同時,清兵在城外琢磨了很久,撤退多日,隨即再次壓了上來——他們準備動手了。

清兵感覺江陰是塊硬骨頭,他們請求部隊增援,一口氣調來了十多萬兵馬,那是由三位王爺,一千名將領率領的大軍。
誰打先鋒呢?
滄海橫流,英雄本色,人人應該爭當先鋒小模範,於千萬軍中橫刀立馬,不然怎麼能夠對得起如此的恢宏氣勢呢!?

說的太好了!
大家決定,讓劉良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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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良佐沒有錯過這次表現的機會,他的兵在西門跟殺出來的城兵廝殺,無一傷亡,卻砍死了江陰的五十個出戰的百姓。
可見匆忙組成的軍隊,戰鬥力實在堪憂。
清軍就很放心了,從東門到北門,分十六營圍城。搶了富戶,燒了東城,碾壓鄉兵,自己卻只損失了一員騎兵。

相比較而言,來江陰幫忙的有泗善港的葛畏弼父子就有些拿不出手了。他們帶了五百人,本來乾的是私鹽販子的保安隊,平時不少撈油水,所以來幫忙也沒改掉喝酒賭博的習慣,吃飽喝足去打仗,結果全軍覆沒。
外圍的鄉鎮上被清兵殺人放火,青煙遮天蔽日,這導致鄉里的百姓不等清兵來屠村,主動去找他們拚命的情況。
看起來似乎沒那麼費勁。

於是清軍讓劉良佐寫了一封勸降信。
大意就是,大家都剃髮了,就你們江陰不剃髮,這就是你們的不對了,你們怎麼就那麼特殊呢?不就是換個髮型么?難道你們的命還不如髮型重要嗎?它就這麼不值錢嗎?你們把頭髮剃了,我保證什麼事兒都沒有!

江陰士民在陳明遇的主持下開了個會,會議研究的內容當然是如何回了這封信。眼下的情況是,幾千年來,中國改朝換代,我們也不是不知好歹,也不是不去歸順,可從來沒見過這麼侮辱人的。清兵奸淫擄掠,壞事做絕,蘇杭還沒有定局,江陰也絕對不會偷安。陳典史回信了,回信的內容大概是這樣的:
「我們已經下定了決心,你們能不能聽我們的那是天命,免回。」

聽你們的?
免回?
回信的內容著實把清軍氣得不輕,立功心切的劉良佐更是火冒三丈,他讓軍士散開,去周遭剽掠。人可以隨便殺,錢可以隨便拿。
清兵的掃蕩,把江陰周邊鄉鎮的游勇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那些平日里扛著鋤頭勞作的農民,也沒必要單槍匹馬跟他們硬幹,知道自己不是對手,就都逃跑了。
逃跑也是不行的。
勸降只是手段,等開了城門,也得把城裡的人斬盡殺絕。劉良佐就是這麼想的,但城裡暫時還進不去,只能派人去追逃跑的鄉兵,追到就殺,一個不留。
劉良佐把周遭的鄉村剽乾淨了,就專心致志地攻打江陰城。攻城軍,弓箭手上萬,這些弓箭手目前的任務就是往城裡放箭。
而江陰城內對付落雨箭的方式也很簡單,拿個鍋蓋就擋住了。不僅能擋住,還能回收利用,一天能回收個幾十萬支,收穫相當豐富。

陳典史雖然在巡城勸慰犒勞,但他卻一直不擔任主帥。這倒不是他害怕,他要是害怕,早就跑了,留在這裡巡城幹什麼?
陳明遇跟大家說,我不是當主帥的材料,應元才是。
眾人的疑慮瞬間全消。
對,應元才是!

閻應元,北直隸通州人,原是個武生,後來當了京倉大使,以前當過江陰的典史,雖然現在已經不幹了,但他的名聲依然不亞於戰國的那幾位君子。
在任期間,閻應元的德行與陳明遇一般,卻比陳明遇更加有指揮若定的能力。他是個能文能武的帥才,頭腦清晰,有著超強的策劃能力和執行力。
請他出山,一定能行。

問題是,人家本來已經跟江陰沒什麼關係了,發生這種要命的事,能躲的都躲得遠遠的,誰還願意干這苦差?
「試試吧!」陳明遇說。
從城上縋下的十六人,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他們是去找應元的。
應元簡單聽說了他們的來意,沉吟片刻。
「我有一個條件。」他說。
「儘管說!」
「都得聽我的!」
「然後呢?」
「沒然後了。」
……
這還能叫條件么!?
走吧!!!

前途險惡,十六個人護送是不夠的。
祝塘鎮的老鄉表示,他們要護送閻應元一程。
一路走到城門附近,閻應元把聞訊趕來的老鄉打發走了,老鄉帶著糧食,原本是想進城共同抗戰,卻被閻應元勸走了。是的,打仗這回事,不是空有一腔熱血就能行的,羸弱與烏合到了戰場上等於炮灰。
城裡的就在城裡吧,沒進去的就不要進去了。
但閻應元要進去,他帶著四十來個家丁入城後,首先就命原兵使徐世蔭、曾化龍開始造火藥,這兩人都是他的老同事,論業務他是無比熟悉的。然後,他通知城裡的有錢人出資當軍餉,統統放到察院,一一記錄,公開透明。隨即開始統計人數,清查全城戶口,登記在案。整飭服飾和兵甲、旗幟,並對各門的鎮守作了安排:

武舉人王公略守東門
把總汪某守南門
陳明遇守西門
閻應元守北門。
閻應元與陳明遇總督四門,日夜巡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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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應元的到來,堅定了大家守城的信念。
清軍主帥震怒,命九員虎將爬雲梯登城,他們以為江陰城上的這些守兵是連民兵預備隊都不如的烏合之眾,卻不知城中的一切都已被閻應元等人安排得有條不紊,妥妥噹噹。就比方說有人爬梯子上來,就由長槍隊上前刺他們。這九位,死了四個,殘了五個,其中有個身重三箭的,有個腦袋被削掉的,有被火燙死的,還有個活活摔死的。

清軍主帥上場了。
他不信就連這幫烏合之眾的一關都過不了。
於是大家目送了這位主帥登城、互砍,被刺、鎖喉。
直至墜落。
全過程。
他被摔得粉身碎骨。

城下的清兵忽然散開,大哭道:「七王死了!!!」
是的,那是七王。
城下的二都督,一路從北打到南,打北京,殺南京,從來就沒這麼費勁過,怎麼江陰拳頭大的地方,愣是打不下來呢!?
於是下令,十營兵選數員猛將,派兵趕快扎十張雲梯,在第二天分十處登城,如有退卻,格殺勿論。

七月十二日,北門。
是的,北門。
北門最好打,所以最先遭受最猛烈的攻擊。
但北門是最難打的,因為鎮守北門的,就是閻應元!

二都督會後悔的。
但此時的他,並不知道「後悔」兩個字怎麼寫。
他一馬當先,率領清兵登城。
他們在護城河上架了十座浮橋,過了浮橋,便可以把雲梯撘在城牆上。
這種做法,理論上可行,可是實際上操作起來卻很困難。
因為城上的人在往下扔石頭。

石頭砸下來,腦袋瓜就會開瓢,就算不開瓢,也會被重量砸得懵圈。
怎麼辦呢?
清兵想起了用掩體擋著前進,於是城牆上的守兵就改用火箭射他們,偶爾送他們點兒驚喜好禮油潑面,一把火就燒起來了。
儘管如此,清兵還是摸到了城根。
二都督防護很嚴密,他穿了三層甲,腰裡別了兩把刀,肩上也插了兩把小刀,身先士卒地爬上了雲梯。
二都督很猛。
太雞巴猛了。
二都督真的爬上來了,石頭都砸不懵逼,可見二都督有著極強的抗擊打能力。二都督爬了上來,抽刀就開始胡逼砍,他的力氣很大,沒人扛得住他。就算有人刺到,因為他穿了三層甲,比犀牛皮還結實,大家也奈何不了他。
此時有人喊:別刺他身上了,沒用,都刺他臉!
一時間,刀子和槍頭雨點一般刺過來,一個姓湯的小孩拿著鐮刀勾住了他的脖子,拉斷了他的喉管。
竹木匠姚邇割下了他的頭。
大家把他的屍體扔了下去。

清兵本來都退下去觀望,看見主將死球,也不敢動。眼見屍體掉下來了,都過來搶屍體。此時城上忽然響起了梆鼓聲,這是砸石頭的號令,既然清兵過來搶屍,不妨讓石頭也湊湊熱鬧。磚頭和石塊紛紛如雨下,又砸傷了一千多人。
屍體還沒搶跑,於是清兵拿來牛皮帳擋著,總算把屍體抬了回去。
「頭呢?」王爺問。
「對啊……頭呢?」劉良佐說。
「我他媽問你!頭呢!!」
「頭……哦,頭在城牆上呢……我去找他們要!」

劉良佐派來要腦袋的來了。
當然不給。

第二天又來。
還不給。

再來依然不給。

劉良佐急了,沒別的辦法,他分析,如果出錢,江陰人肯定就會把腦袋還給他了,這腦袋江陰人自己留著也沒什麼用處,於是讓人帶著錢過來求。
城上的人把銀子用銀鞘吊上去,一群人在下面等了半天,也沒看見城上的人有什麼表示。於是他們喊:「還我王爺的頭!」
城上的人就把頭用蒲草包著扔了下去。
打開一看,是一顆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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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二都督的頭還是扔給了清兵,那是因為清兵求得太煩人了。城上的人已經無法忍受那種鬼哭狼嚎式的懇請,加上本來就收了銀子,哪能不辦事呢。

清兵接連的失利讓薛王非常憤怒,他只能要求更多的人馬前來江陰助陣,而北州那邊薛王的營帳,已經開始採取柔化政策了。劉良佐也寫了一首勸民歌。
說白了,就是招安。
薛王的招安我們也見過,無非是裡面的人聽好了,投降可免你一死,你們誰想投降,放下武器過來就可以了。可惜嗓子都喊啞了,別說降兵,連個屁都沒有。直到有一天,江陰的四個生員前來商議投降大計。

薛王是明智的人,看得出他們是典型的漢奸,這種人他見的多了。只要給他們錢,讓他們回城宣傳他的懷柔政策,領著人前來投降,官不敢說,利肯定是有的,幸福大大的。他給了這四個人每人一錠大元寶,那四人回城,就開始了活動。
薛王上當了。

這四個人回到城裡,見到了閻應元和陳明遇,是他倆安排讓他們去的。四人在詐降中看出了清軍的破綻,他們表示,只要有一百多位敢死之士,事情就有得做。這一百多投降先兵,前面幾個人拿著降旗,後面的人抬著銀子。但裡面並沒有銀子,全是火磚。只要薛王的營門一打開,這些火磚就會發揮他們的威力,因為火磚就是炸彈。
薛王還是太輕敵了,當他滿懷喜悅地接受這些財寶的時候,火磚也被引燃,薛王營地一頓連環爆,營帳附近的人全被炸死了。死了兩千多人,其中包括兩名上將,薛王本人也只剩下了一顆腦袋。薛王死了,由十王負責給他收屍。而深入敵軍營地的死士,又是何等的心情呢?

十五日,戰事進入了白熱化。
城上對清軍的攻擊方式主要是火攻,石攻,以及罵攻。火攻用的是火球和火箭,石攻用的是石頭和磚頭,對於居高臨下的人們來說,這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至於罵攻,也只是輔助作用。你想登城,就得靠近,你一靠近,我就拍磚。你來我往,拍死了幾百個。作為一名優秀的統帥,劉良佐感覺顏面無存。
他讓人造了一個巨型的牛皮帳,用來擋磚頭,但這個大帳其實是有問題的,因為它雖然不怕磚頭,卻怕火。城裡的人把桐油熬得冒煙後甩到營帳這邊,營帳就燒出了洞。江陰人拉的屎也捨不得扔,都用機炮給甩了下來,作為送給清軍的開心小禮物。

此外,城上的人還發揮了各自的特長,有人製作了一種類似於釣魚的大鉤,把人鉤上來斬首再扔下去。
還有之前清軍射來的那些箭,又給他們射了回去。

城外的援兵不可能來了。
閻應元決定,趁天黑,劫營。
他率領一千勇士下城,突入敵營,連抹帶刺,殺數百人,隨即火速撤離。等其他清兵的其他營來救的時候,他們只看見了同伴的屍首。
劉良佐是受夠了,把營挪了地方以後,找到了十方奄的僧人,讓和尚跟閻應元講話。和尚的工作做得不是不盡心,都哭了,也沒感動城上的人。劉良佐打發和尚滾蛋,自己上馬,隻身向前,他要跟閻應元談談。
多少次,他和閻應元這麼談過。
因為他們曾經是同事,是朋友。
他們曾經為了一個目標而努力。
但有些人變了,有些人沒變。
這也許沒有好和壞的區別,劉良佐認為他是對的,所以他要和閻應元直接對話。
他望著城上,喊道:
「宏光已死,江南已順。足下如能識大體,富貴又豈能在我之下呢?」
閻應元:
「江陰士民,三百年來食毛踐土,深戴國恩,不忍心望風投降。我是大明的典史,絕不服待二君。將軍身為侯伯,手握重兵,進不能恢復中原,退不能保障江東,又有什麼面目來見我江陰的忠義士民呢?」

看來勸是沒用了。
但他和閻應元以前是朋友,他覺得還可以再試試。於是過了一段時間,他又騎上那匹馬,來到了城下。
沒想到這次嘴還沒張開,就享受了火炮齊發的禮遇。他忙不迭駕馬奔逃,回頭望著朝他發炮的江陰人,大聲嘶吼道:「你們沒救了!」

劉良佐沒撒謊。
貝勒來了。

貝勒打完松江,就來到了江陰,還帶來了二十萬人。他問過情況後,就把劉良佐狠狠罵了一通。打一小小江陰,這麼久還沒攻下,而且還死了那麼多人,證明劉良佐這個人是很沒用的。在指責劉良佐辦事不利後,他親自爬上君山,查看了一下地形。
貝勒是個優秀的軍事家,他認為,江陰城就好比一艘船一樣,南面是頭,北面是尾,要打南北兩面,恐怕是白費力氣,應該集中優勢兵力猛攻中間。只要用鐵炮打出個大口子,撕開江陰的防線,江陰就是我們的了。
貝勒讓人按計劃執行。
然而這並沒有什麼卵用。

這段時間,江陰城上出現了很詭異的事情,首先是大家看見一個少年將軍殺下城去,手裡拿著畫戟,衝鋒陷陣,銳不可當。等戰鬥結束後,大家都在關心這位少年的去處,卻怎麼也找不到他了。於是大家傳言這個人可能是土神陳烈士,城裡的人紛紛前往廟裡祭祀。
又有一次,大家看見緋衣大將三人登城指揮,將清軍擋得無可奈何,等大家問他們何方神聖的時候,卻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眾人將舁關帝、睢陽王、東平王、城隍神像都抬到了城上,給他們蓋了黃蓋,在城牆上巡樓。
這裡頭的睢陽王,就是唐朝的張巡。

在秦張良椎,在漢蘇武節。
為嚴將軍頭,為嵇侍中血。
為張睢陽齒,為顏常山舌。

這是宋朝的文天祥寫的《正氣歌》。在百官和侍衛潰散不堪的時候,嵇侍中儼然挺立,以身捍衛,兵交御輦,飛箭雨集,旋即遇害,血濺御服,天子深哀嘆之。
及事定,左右欲浣衣,帝曰:「此嵇侍中血,勿去。」
這個在慌亂之中依然從容鎮定的人,是嵇康的兒子嵇紹,被人稱作嵇侍中。
而所謂的顏常山,名字叫做顏杲卿,與顏真卿同為顏之推的六世孫,在被安祿山抓捕後,咒罵不絕。
被割舌後,安祿山笑著問他,還能罵嗎?
是的,不能了。
但這無關緊要,在可以領軍的時候,他率領軍隊英勇奮戰,軍隊戰敗,他獨自戰鬥到最後一刻。面對這樣一個導致生靈塗炭、自以為是的傢伙,就算被俘也不能屈服。手臂斷掉,就用腳踢他,腳再斷掉,就用牙咬他,牙被打碎,就大聲罵他,連舌頭也被割的話,就用眼睛瞪他。
安祿山從顏杲卿的眼神里看到的只是堅定,他覺得這個人太有意思了,難道跪地求饒真的那麼難嗎?
他想不通,也不願多想。
殺了顏杲卿,他就煙消雲散了。
什麼精神,全是狗屁。
他不會知道,在後人的心中,常山的那位顏太守,就算變成了鬼,也是不屈的靈魂。而他,也蹦躂不了幾天了。


這是一群以守城官為偶像的人,面對這樣一群人,清兵顯然是無奈了。
一大幫人圍堵小小江陰,死活打不下來,閑的蛋疼的清兵就開始往東劫掠。
大橋、周庄、華墅、陶城、三官司、祝塘都遭了秧。

貝勒的鐵炮陣還是有些作用的,一顆鐵炮打中了閻應元的右臂,也轟開了城北的角落。但這個裂口第二天又完好無損了,這讓清兵感覺日了狗了,他們想不通閻應元是用什麼方法把裂口一夜之間就修好的。
直到次日,十王爺帶著的清兵終於見識到了閻應元的組織力。原本計劃主要攻打東西兩門,沒什麼卵用之後就又開始打北門。北門的閻應元讓城上的每個人都拿著一塊石頭,等清兵組織摸索式進攻,就把石頭堆得像山一樣,清兵抬頭望著這連綿磅礴的圓石山,怕了。可想而知,如果誰敢靠近,不敢說死,被砸成傻逼總是沒有問題的。
北門沒辦法打,那就得打南門。
十王讓人準備了一百門各式大炮(從各地繳來的),集中炮火猛轟東南城角。十王對這種打法很有信心,他領著上將四人,親軍二百四十人在台旁。閻應元看見十王在下面指揮轟城,一時間竟然有些無計可施了。
不過,閻應元的大腦飛速運轉,很快,他想出了策略。
他把城中的大力士叫了過來。
他讓大力士從下面往城上扛炮。
火炮駕在了垛口,炮眼對準了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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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王被炮乾死的時候,湯大力士還沒反應過來,他的聽力有問題。但他看見十王和四將以及那二百多個清兵葬身火海,一把黃傘被炸飛,從天空中慢慢飄下來,還看見不知道是誰的一根腿,穿著靴子從半空落了下來。
十王也死了。
半夜出去燒營的敢死隊員收穫頗豐,清兵在這裡呆著很難得到便宜,就又有人溜出去,到鄉鎮上搶劫去了。
敢死隊員周祥、金滿、李芳、針子四個人回到城裡,閻應元讓人賞賜他們每人一兩銀子,但管這事兒的夏維新、王華只給了他們每人六錢。大家知道了,就來鬧。不得已,閻應元把這倆貪贓的傢伙殺了。
然而夏維新和王華並沒有貪贓,也犯不著剋扣那四錢銀子。只是因為清兵圍城日久,城中的賞金快要發光了,再這麼大手大腳,恐怕會誤事。江陰城裡的百姓日夜不能安歇,自然十分疲憊。有些人想著叛逃,不過,叛逃這種事,去了清營是要獻寶的,沒錢獻,當然就得有情報。於是,凡是有二心的,被發現會立即斬首。當然已經剃髮投誠的也不是沒有,有位楊營長搜颳了民財,宰了牛跑到劉良佐那裡獻寶,劉良佐發給了他一面大旗。劉良佐不敢來勸降,他就讓楊營長來勸,楊營長來了,也被火炮給干回去了。
這天,江陰有大批來投降的,這說明抵抗也快撐不住了。劉良佐起初很高興,但想起之前的詐降,怕自己也死球,於是囑咐手下說,你們吶,拿衣服,必須看看城上的守兵剃頭了沒有才行。大家一看,果然沒剃。

貝勒也來勸,說只要把「大明中興」旗給拔了,換上「大清萬歲」旗,再把四個門的門將斬了,其餘的一律無罪,就算不剃髮也行。這是個大好的消息,因為大家就是不想剃頭,僅僅為了守住這最後的底線,終於讓貝勒做出了讓步。
閻應元同意了貝勒的部分要求。
但有一點他不同意。
他說:「殺我可以,其餘人全都是無辜的,一律不許斬。」
呵呵,貝勒笑了笑說,那就沒得談了。
沒得談,那就打吧。

八月初八。
大雨。
大炮轟城,震蕩不絕。護城河也因為大雨的緣故,變得又寬又深。閻應元派游泳健將陳憲飲帶著一批人游過護城河,偷偷釘死了清軍的炮眼,大炮的炮彈是充足的,只是把炮眼釘死,是打不出炮彈來的。
閻應元出這幾個兵,目的就是延緩清兵炮轟的時間,從而抓緊時間修好開裂的城牆。劉良佐修大炮修了兩天,修好以後怕閻應元晚上再派人來搗亂,乾脆直接讓人不分晝夜地輪番上班,炮轟城牆。城裡的石灰快沒了,糧食也快吃光了,貝勒知道這個消息後,決定留下四萬人讓劉良佐指揮,自己帶人離開這裡。
劉良佐不同意。
他大概知道,只要這位貝勒爺走了,江陰城的得與失就全落自己頭上了。他對閻應元再熟悉不過,面對這個死腦筋的前朋友,他找不出形容詞來形容對他的感受,或許,就現在來說,其實就是怕吧。

閻應元很早以前就預留了麵粉。
麵粉被做成了月餅,分發了下去。剩餘的糧食從民間徵集,按照數額限量領取,不得提前透支。誰也不會想到,眼看就要餓肚皮的時候,從八月十三到八月十七,閻應元居然連續發了多天的賞月物資。
這些物資,有很大一部分,是徽商程璧的功勞。
商人重利輕義,但程璧應該是個例外。在江陰被圍的時候,他原本可以躲得遠遠的,但他卻拿出了自己家的十四萬兩白銀用于軍資。清兵氣勢洶洶時,他又獨自一人跑到外地求援,一路被拒絕多次,卻始終沒有放棄。
我不太懂,是不太懂他為什麼這麼堅持。城裡的閻應元和陳明遇,在八月十五那天為大家組織了一場隆重的慶典,琴瑟笙簫,霽雨初晴,皓月當空,在蒼茫的原野上,清兵也聽到了來自城裡的歌聲。
有人罵:死到臨頭了,還唱歌。
有人哭:那是我小時候就聽過的歌啊!

劉良佐坐不住了,他不能任憑這群頑固攪擾自己的軍心,他也創作了一首勸降歌,讓士卒進行大合唱。
大合唱是振奮人心的,劉良佐也為這次賞心悅目的表演感到高興,於是在陣仗中喝酒,顯示出了一名指揮官應有的淡定從容。
結果挨了一頓炮擊。

貝勒帶著人馬到君山查看形勢,也被大炮干准了一回,騎兵被打碎了,馬匹亂闖,差點連貝勒自己也被踩死。清軍又從南京運來了二十四門大炮,非常大,一艘船只能拉一門。他們搶了百姓家的鐵鍋煉成炮彈,每一顆都重達二十斤。亂炮轟城,江陰城搖搖欲墜。不巧的是,炮轟的時候,天上下起了暴雨。
據說清兵聽到了鬼叫的聲音,城裡的人,也看見城中空曠的地方有數萬隻白鵝,可走近一看,又消失了。
於是大家說,那就是劫數中的人的靈魂啊。

八月二十一日。
城破。
清軍的所有大炮集中轟擊江陰城的東北角,大炮的鐵球轟進城內,陷入土地數尺,而轟炸到城牆的炮彈,將城牆炸開了一個個口子。清兵摸了過來,躲避炮轟的城民以為外面還在放炮,卻不知道清兵後來放的是空炮。
早晨的時候,清兵探頭看城裡的情況,發現城中部隊排布有序,不敢輕易壓上。
可是到了中午,一道紅光直射入城,正中祥符寺。
城中就有些沸騰凌亂了。
清兵趁機殺了進來。
城破了。
一切都將煙消雲散,接下來要做的,唯有死而已。

閻應元在東城城樓,他向人要了一支筆,在城門上寫下一副名垂後世的聯語:

八十日帶發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
十萬人同心死義,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寫罷,率領百餘人上馬格鬥,進退八次。人群要向西走,但無論如何也沖不出去。閻應元望著眾人,緩緩說道:「我的任務完成了。」
言罷,拔出短刀刺穿了自己的胸脯。但他沒有立刻死,於是跳入前湖之中,又被百姓救了上來。劉良佐來了,他派人來抓閻應元。
他說,我沒別的要求,只是你們必須給我抓活的。
我跟他有舊。
閻應元被抓了,他見到了劉良佐。
劉良佐看見閻應元的那一刻,哇地哭了起來,他拍著閻應元的肩膀,不停喊著:「你這是何苦啊!」「可是你又何必哭呢?我既然來到這裡,就沒想著活著回去。快點把我殺了吧。」

劉良佐沒有殺他,他要把閻應元交給貝勒。
貝勒博洛在縣衙里等候多時,他很想看看這個閻應元究竟有什麼能耐,能把清軍擋在城外八十天。貝勒盯著他。
認錯吧。
我沒有錯。
你不剃髮,就是錯。慫恿大家不剃髮,大錯特錯。認錯。
我沒有錯,認什麼錯?
跪下!
除非把我的腿打斷。
隨即閻應元破口大罵,一個小兵用槍刺他的小腿,血流如注,他倒在了地上,依然咒罵。
博洛讓人把閻應元押到棲霞寺,夜裡,寺里的和尚總能聽見裡面人的罵聲。
第二天清晨才沒了動靜,才發現閻應元死了。閻典史,以不入流之士子的身份,連同陳典史,率領民眾抗擊滿清侵略軍八十一日,英勇就義,其精神定當同日月一般,萬古長存。他留給人們的,是八十餘天蕩氣迴腸的往事。

與此同時,江陰城內已被慘烈的氣氛所籠罩。
閻應元的家丁十餘人,不投降,殺。
訓導馮敦厚,穿著公服在明倫堂自縊,妻子和姐姐投井自殺。
中書戚勛,諸生許用,關門自焚。
江陰無名女子自殺前寫詩:

露胔白骨滿疆場,萬里孤忠未肯降。
寄語行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陳明遇巷戰而死,全家投水自盡。(也有人說他並非戰死,而是在那天關上了衙門,全家男女共計四十三人焚火自盡。而他自己持刀與清兵巷戰,全身血肉模糊,倚靠牆壁站立而死。)
中書戚勛,入城協守,最終耗光了所有的力氣,臨死前在牆上寫下:「戚勛死此。」他的妻女也全部殉難自殺。
許用德闔室自焚。
弓箭手黃雲江素來喜歡音樂,城破後抱琴而出,從容就義。
竟無一人投降。
可惜!
可憫!
可敬!
可嘆!

次日,巷戰。
清兵縱火焚城。
與此同時,百姓無一人順從,紛紛慷慨赴死。清軍下令,從東門出去的不殺,小於十三歲的不殺,可惜,江陰的男女老少,投水、蹈火、自刎、自縊,內外城河、絆河、孫郎中池、玉帶河、通塔奄河、裹教場河裡,都填滿了屍體,層層疊疊,僅僅四眼井中,自殺者便有二百餘人。
清兵封刀了,因為除了自殺的,全被他們殺光了。
這個時候,清軍的長官終於出榜安民。
他們表示,其實這一切都怨不得我們,都怨你們不知道好歹,現在好了,我們來了,所以你們也別躲了,我們會嚴肅軍紀,給大家營造一個和諧安全的環境。
這就是典型的不要臉了。

最後要說明的是,我將江陰八十一日的歷史整理成白話,並不是要彰顯什麼漢人的骨氣,也並非為了讓人認清什麼滿清罪惡的歷史。有人說要把韃子殺回去,這就是典型的腦子渾了,似乎並不知道歷史上農民軍自己發動的屠殺與此別無二致。
這篇文章,全文都是江陰倖存者的口述和轉述。
有出入。
但整體是可信的。
對照歷史記載,清軍里似乎並沒有什麼死了三個王爺的說法,軍隊的人數好像也不太對。清朝的歷史書里,也沒有記錄這八十一日戰鬥的過程。而這一切,恰恰證明了這正是倖存者的見聞,因為倖存者的聽聞是不一樣的。而把不幹凈的歷史抹去,這是勝利者常用的做法。可勝利者不可能將故事就此一筆勾銷,往後的日子裡,人們偷偷懷念那壯烈的戰場。乾隆看內部資料,讀到了多爾袞給史可法的勸降書和史可法的回信,看完以後,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他感慨道,史可法之支撐殘局,力矢孤忠,終蹈一死以殉。又如劉宗周、黃道周等之立朝謇諤,抵觸僉壬,及遭際時艱,臨危授命,均足稱一代完人。
乾隆讓人修了《貳臣傳》,將降清的明朝官員均稱為「貳臣」,所以劉良佐再有功勛,在乾隆眼裡,他也只是個貳臣。

江陰沒了。
在外奔波的程璧終於回來了。
他找了兩個地方的部隊,他願意自己出錢讓部隊來幫助江陰,但都遭到了拒絕。後來他去老家安徽找人,可等他到了地方的時候,這裡的兵也早已潰散。
他回到了江陰,看到的是一座空城。
你們果然還是贏了。
程璧仰天長嘯,他再不願在這樣的世界裡苟活,於是他將頭髮剃光,落髮為僧,遁入空門,從此不問世事。
由此我知道,程璧是有信仰的。
是信仰什麼呢?
我想了很久。
有人把江陰八十一日比作大明王朝的最後一絲尊嚴,我不這麼認為。

我願意把江陰人民八十一日的行為比作倔強,就如同一群倔強到不可理喻的孩子。許多人非要讓這個沒有做錯事的孩子認錯,我們一群人,看著孩子挨打,直到他因為不認錯而被打死,卻還大言不慚地問:
這一切都值得嗎?認錯不就行了嗎?

我們成熟,我們沉穩,我們懂得圓滑,也知道適時地卑躬屈膝。我們選擇跟許多許多的不合理妥協,假裝認可蠻橫和無恥,卻忘了我們最初的堅持。
所以我們都是絕望的孩子。
等我們長大了,滿懷悲憫地看待這個世界。還是會發現一些東西的,比如在我們的心中,總有一些東西比別人想像得重要。
那時的我們,才是真正的成熟啊。
我們會拼盡全力保護對我們重要的人和事,儘管在別人看來,那根本就不重要。也許只有我們自己知道,那是我們尊嚴的底線。


晚清時期,新疆叛亂頻出,同治三年,南疆地區發生聲勢極大的動亂,叛軍包圍庫車城,準備以此為據點,分裂新疆,建立宗教國家。

由於叛軍都是普通農民,這時他們認為自己叛亂需要一個有身份的宗教領袖來坐鎮,會名正言順,更顯得自己師出有名,還能吸引更多的穆斯林來投奔,於是他們把目光鎖定了當時南疆地區的宗教領袖、清政府封的第六代庫車王愛瑪特.艾合買提郡王,於是叛軍圍住庫車王府,逼迫愛瑪特郡王出任他們的首領,不然就要用亂石砸死他(石刑是伊斯蘭教的酷刑之一,死者是沒有權利上天堂的)

愛瑪特郡王看到來勢洶洶的叛軍,要求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然後平靜的對他們說

「我們家族好幾輩人為大汗效勞,得到了官位、財富、水和土地。我自己也好幾次覲見過大汗。我們祖輩吃的都是大汗的鹽,享受大汗給的榮華富貴。現在無論如何,我也不能對給過我鹽吃的大汗翻臉。雖然大汗是一位異教徒,我也要信守諾言,我不做你們的首領。」

說完他從容的走下深坑,當即被亂石砸死。

後來在他的麻紮上,有人用維文寫下了這樣幾個字。

「聖君與世長辭,世道黑暗從此。」


俄軍特種部隊軍官普羅霍連科中尉,在2016年3月初在敘利亞巴爾米拉古城近郊獨自執行空襲目標引導任務時,遭到IS武裝分子圍困,在生死存亡之際,他果斷通過無線電召喚俄空中戰機對自己開火,與包圍他的IS武裝分子們同歸於盡。

文本來自於網路。

普羅霍連臨死前與指揮員通話的解密文本,以此向英雄致敬。
軍官普羅霍連科(以下簡稱軍官):指揮員,我被包圍,我又被包圍了。
指揮員:請重複並確認。
軍官:他們發現了我。附近正在交火,我被困住。我請求馬上撤離。
指揮員:我詢問一下能否撤離。
軍官:請儘快,剩餘的子彈已經不多。他們從四面八方逼過來,我堅持不了多久,請儘快(回復)。
指揮員:確認可以撤離。請堅持以火力阻止住他們。然後轉移至安全地帶,空中支援正在路上。請給出聯絡信息。
軍官:&<說出位置坐標&>
指揮員:&<重複位置坐標&>。請確認。
軍官:確認。請儘快,我所剩彈藥不多。這幫畜生,他們正在包圍我。
指揮員:距撤離還有12分鐘,請返回掩體。重複一遍,請返回掩體。
軍官:他們靠近了。我已經被包圍。(撤離)可能為時已晚。請轉告我的家人,我愛他們。
指揮員:請返回綠線(編註:指政府軍佔領區和IS佔領區的分界線),保持住火力,救援正在趕來。請等待空中火力支援。
軍官:我無法再等,我被包圍,這幫狗雜種人數眾多。
指揮員:十分鐘後請返回綠線。
軍官:我做不到,他們把我包圍了,已經逼近。請儘快。
指揮員:向綠線轉移,重新向綠線轉移。
軍官:他們在這裡。我請求空中打擊。請快一點,已經完了。請轉告我的家人——我愛他們,我為了自己的祖國戰鬥而死。
指揮員:不予批准,請返回綠線。
軍官:我做不到。指揮員,我被包圍。他們正在這裡。我不想被他們俘虜。我請求空中打擊。他們會凌辱我,侮辱我這身制服(編註:指俄羅斯和俄軍)。我希望能夠有尊嚴地犧牲,希望與這幫狗雜種們同歸於盡。請滿足我最後的願望——請求空中打擊。他們終究會殺死我的。
指揮員:請確認自己的請求。
軍官:他們在這裡。已經完了,指揮員同志,謝謝。請告訴我所熱愛的我的家庭和我的祖國,告訴他們,我英勇無畏,我堅持戰鬥,但我已經無能為力。請照顧好我的家人,為我的死亡復仇。指揮員同志,再見了。告訴我的家人,我非常愛他們。
指揮員:&<沒有回答,隨即下達了空中打擊命令&>。
普羅霍連科與妻子卡佳。普羅霍連科犧牲時妻子已有身孕。


我的家鄉,是山東普通的一個小村莊,1942年,日寇來到了我的家鄉,對我黨抗日根據地進行掃蕩,家鄉軍民在蘆葦盪里,與日寇展開廝殺。

1942年6月,日寇集中了第六混成旅團、青島和濰縣的偽軍2個團等,共5000餘人,外加騎兵300人,汽車百餘輛,裝甲車3輛,五路分進合擊,向我家鄉撲來,將清河軍區司令部、清東獨立團、清東地委、清東專署及縣民主政府機關、縣大隊和部分群眾重重包圍。

槍聲開始從東南方向傳來,戰場指揮楊國夫立即命令部隊向南撤,並命令機炮連副連長帶一個排斷後掩護。戰士們忽而向南、忽而向東,利用複雜的地形和蘆葦盪作掩護,與敵人巧妙地周旋了好幾個小時。同時,楊國夫認識到突圍很危險,趕緊讓人把文件都燒了。而這時,警衛班已有3名戰士中彈犧牲,部隊傷亡也很大,大家都擔心楊國夫的安全。


而楊國夫則在前頭繼續觀察敵情,以便隨時捕捉戰機,他看到正南方向一帶只有零星的日本通信兵,他當即把突圍方向選在南方楊國夫剛下達命令後,尚未來得及行動,警衛員王來西卻已跳上楊國夫的棗紅馬,揮舞著刀向東方向衝去。他這突如其來的行動,果然使敵人產生了錯覺,誤認為是八路軍突圍了,立即集中兵力猛追。楊國夫指揮部隊向南方向突圍,大家端著上了刺刀的槍,奮勇拼殺,終於殺開一條血路,突出重圍。而王來西揮刀躍馬,冒著槍林彈雨馳騁時,身上多處中彈光榮犧牲,把一腔熱血灑在了這片華北熱土。


4個月後,1942年10月10日,日軍集中敵偽7000餘人,對家鄉的抗日根據再次進行掃蕩。因為掃蕩的時間發生在農曆的九月初六,所以稱為「九六大掃蕩」。

此次戰鬥是清河平原抗日鬥爭史上最激烈、最慘痛的一仗。八路軍以不足千人的兵力,頂住了7000多名武器精良的日偽軍武裝,經過浴血奮戰,致敵死傷200餘人。由於敵人對逃難的群眾瘋狂掃射,當時僅死於湖中的就有200餘人,連外線群眾我方共400餘人被殺害。

整場戰鬥進行得非常激烈。地方政府、清東獨立團和縣公安局的少數人員在清水泊附近村莊發動群眾,收攏傷員,掩埋烈士遺體。收攏起來的傷員被送到八面河養傷,對犧牲的烈士儘快掩埋。為了將來好辨認屍體,戰士們把細高粱稈劈開,將名字寫在裡邊,然後合起來用馬蘭葉捆好放在死者身上,這項工作連續幹了五六天。

村裡的老人馬華堂回憶說,當年清水泊戰役時,我軍戰士利用蘆葦盪做掩護,加上本地戰士們多會划船,利用這一優勢,戰士們奮勇殺敵,鮮血將蘆葦盪內的湖水都染紅了。 「母親告訴我,清水泊戰役剛結束的時候,父親馬玉順回了一次家,渾身上下都是血。」馬華堂說,當時母親見到滿身鮮血的父親,嚇得魂飛魄散。父親馬玉順卻告訴母親他並沒有受傷,身上的血都是小鬼子的。由於四處作戰,父親馬玉順基本回不了家。1944年,在濰北地區與日軍作戰時,父親馬玉順光榮犧牲。馬華堂據母親的描述稱,當時幾名戰友將馬玉順放在一口棺材裡,白天怕遇到日本鬼子,只能晚上沿著海邊行進,將父親的遺體一路從濰北送到了老家,整整走了8個黑夜。

如今,家鄉湖叉縱橫、蘆葦叢生的清水泊,已經變成了生態旅遊觀光園,孩子們的歡聲笑語中,簇擁著一座巍峨的烈士紀念碑,茁壯成長的新一代,就是對烈士們最好的報答了。

在山東英烈網上,我們村子裡統計出來的有名有姓的烈士共173人,絕大部分的老鄉們沒能留下名字,他們有的是民兵,有的是戰士,有的是擔架員,他們犧牲在魯中戰役、濰縣戰役、博興戰役、犧牲在山東每一片土地上,有的甚至犧牲在了黑龍江。

其實我想煽情,想了想把敲下來的字又刪了,我為家鄉自豪,可也不必矯情,有侵略就有反抗,有反抗就有犧牲,犧牲攤到自己頭上了,就退回來,那不行。


公元74年,東漢王朝重新開始經營西域,設西域都護府。第二年,西征漢軍班師凱旋。留校尉耿恭守疏勒城、校尉關寵留守柳中城。不料大軍剛撤,匈奴單于就捲土重來,率數萬大軍分別圍攻柳中城和疏勒城長達一年之久,等到東漢朝廷得到消息,開會研究,籌措糧草,發兵遠征,一路緊趕慢趕還是晚了。


公元76年正月,漢軍抵達柳中城,發現匈奴與車師聯軍早在一個月前已攻破柳中城,己校尉關寵及所部數百將士均壯烈殉國。漢朝援軍現在能做的,除了給關寵等人收屍、讓這些英勇的漢家烈士們可以魂歸故里;剩下的,也只能努力殺敵、為慘死於匈奴之手的同袍們報仇雪恨了。

數日後,漢朝大軍攻至交河城(車師前國首都,故址在今吐魯番市以西10公里的雅兒乃孜溝)下。

戰爭沒有任何懸念。

目睹了柳中城的慘烈景象後,漢軍將士們一腔悲憤正無處宣洩,碰到師老兵疲的匈奴軍隊,自是一陣狂轟猛打,以高屋建瓴銀河倒掛之威,勢如破竹殺將過去,最終斬首三千八百級,俘虜三千餘人,繳獲駝、驢、馬、牛、羊等牲畜三萬七千頭。慘敗之下,駐紮在天山南麓各處的匈奴軍隊只得化整為零,逃散無蹤。而車師前國見勢不妙,也重新投降了漢朝。

至此,天山南麓全面收復。而屍也收了,仇也報了,幾個漢軍將領一合計,竟然決定不管天山北麓的校尉耿恭,就此打道回府、班師回朝。

不要怪大家絕情,事實擺在眼前:關寵所部被圍的時間比耿恭他們還短,都沒能撐到援軍到來,以此推斷,耿恭等人存活的可能微乎其微。又值數九寒冬,大雪封山,道路難行,再冒此奇險多跑數百里路,沒意義。萬一大軍被困在山中出不來,或被天山北麓的匈奴大軍伏擊,這豈不更悲劇了嗎?

交河城下,漢軍營中一片死寂,只有當年被耿恭派往朝廷求援的老部下范羌一個人在低聲哭泣。

好不容易求來了援兵,翻過山去就可以把弟兄們從死亡邊緣拉回來,但你們說不救就不救,我無法接受,一萬個不接受!

將領們全都低下頭來。心中只有一個字,怕!

他們怕呀,怕一失足成千古恨,把本來一場到手的勝利再丟掉,他們擔不起這個責任!

但是范羌不怕,耿恭的部隊里,沒有一個窩囊廢!這就是一個指揮官帶給整支軍隊的軍魂,它能感染所有將士,給予他們無上勇氣,讓他們無論面對任何困難,都能相信奇蹟,從而堅持到底,爆發奇蹟!

於是,面對諸將的軟弱與絕情,范羌拒不領命,只擋在大帳之前,屈男兒之膝,撲通跪在地上,開始一個勁的叩頭,頭碰之處,血流滿地。漢軍主將秦彭無奈站起身來,一聲長嘆:范羌,你接受現實吧,耿校尉他們已經死了,他們不可能還活著!為了救一群必死之人要再讓這麼多同袍弟兄去送死,這種無謂的犧牲值得嗎?

值得嗎?值得嗎??值得嗎???

范羌膝行上前,死死抱住秦彭的腿,怎麼也不放他走,幾個士兵趕緊衝上來,連拉帶拽的把范羌往外拖。

死寂的夜色中,傳來范羌凄厲的哭喊:秦將軍,你就讓我帶人去疏勒城看看吧,我相信耿校尉一定還在率部堅持戰鬥!他們一定還有人沒死!就算死了,我也要跟他們死在一處!

耿恭此時還真沒有死,他果然活著。而且包括他在內,疏勒城裡共有二十六個人正頑強的、用自己最後一點意志力,在硬扛著自己那虛弱的生命。

自從吃完了最後一副鎧甲,最後一張弓弩,他們已經斷糧十幾天了,再加上天氣嚴寒,墮指裂膚,大家都被折磨的幾乎無法站立,但他們仍在堅持,堅持自己的生命奇蹟。

其實,他們的堅持到底,完全只是一種殘餘的尊嚴、愛國之信念與求生的本能。而對於漢朝的援軍,他們早已不報任何希望。下一次匈奴的進攻,或者下一次太陽的升起,大概就是他們的死期了吧!現在他們能做的,只有靜靜等待。生如夏花般燦爛,死如秋夜般靜美,這或許就是他們的歸宿吧!

疏勒內外,大雪紛飛,一陣緊似一陣,相信雪住之時,就是匈奴大軍最後攻城之刻。

入夜時分,雪終於停了。一輪明月,映照天山,銀裝素裹,美不勝收。

天山明月光,大雪莽蒼蒼,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耿恭少孤,剛出生不久就死了父親,從小由寡母辛苦撫養長大。在這最後時刻,他最思念的,就是家鄉堂前老母,也不知這一年多來她身體如何,安泰與否。

唉,自古忠孝難兩全。母親,請原諒孩兒不孝,不能生入玉門關,在您堂前膝下承歡!

正在慨嘆,忽然遠處傳來震天的兵馬之聲。再一看,馬踏飛雪,揚起一片白霧,粗粗看去,至少有上千人的軍隊朝疏勒城開來。

還能站立的漢軍將士都掙扎著爬了起來,臉上露出驚惶而又決絕之色。

最後的時刻到了嗎?將軍,我們是拚死一搏,還是就此自刎,以免淪為匈奴俘虜,成為千古罪人!?

耿恭大笑:慌什麼,就讓這壯美的雪夜,陪葬我們的青春與夢想吧!

隨即下令:無力再戰者,可自先行一步解脫。尚可一戰者,皆隨我居前殺敵,力戰後死,不可降敵,以遂我等弟兄同生共死之約。

於是,二十六人,齊齊拔出戰刀,就等耿恭喊一聲殺,他們就動手,殺自己,或殺敵人。

就在這個關鍵時刻,城下「匈奴軍隊」中忽然遠遠傳來一聲熟悉的哭喊:「我范羌也。漢遣軍迎校尉耳。城中尚有我漢家弟兄否?」

真是太及時的一句話,晚喊半秒,耿恭這邊就有好幾個將士要拿刀殺向自己的脖子了。

范羌怕城上人聽不清,又喊了一句,喊音未落,城頭上已經爆發出了一陣虛弱但激昂的萬歲之聲。

堅強如耿恭,此時一雙虎目之中,也不由流下兩行熱淚:得救了,援兵來了,祖國的軍隊來接我們了,陛下沒有忘記我們,朝廷沒有拋棄我們。這一年多如地獄般的堅持與等待,總算沒有白費!

城門大開,兩邊人馬立刻彙集在一起,認識的,不認識的,全都執手相擁在一起,又跳又叫,又哭又笑,將士們一年多來再苦再難都從未流過的男兒之淚,此時卻如疏勒飛泉一般,嘩啦四濺,逆流成何。

好一會兒,大家的情緒才平復下來,於是援軍入城,點起篝火,大開宴會,暢飲歡笑。於是死城疏勒,重沐生機,從絕跡到喧鬧,從地獄到人間,一切恍如隔世。

耿恭終於見到了范羌。歷經生與死的重逢,兩人心中雖有千言萬語,卻又無從說起。直到幾杯酒下肚,耿恭理清思緒,問及情由,這才知道了整件事的始末。

原來,范羌最終還是用自己的堅持與赤誠,感動了秦彭等漢軍將領。他們決定大開特例,讓范羌以一小小軍吏為代理指揮,獨自率兩千漢軍,翻越天山,去執行最後的營救任務。其他人則帶著柳中城關寵等人的靈柩,以及大破匈奴的戰利品,踏上歸途。

范羌等人這一路的辛苦自不必多言,連日的暴風雪,讓天山上的積雪深達丈余。每前進一點,都有戰士因體力不支而倒下,這無疑是一場悲壯的風雪大救援,為了營救同胞戰友,他們付出了無比巨大的代價。

但事實最後證明,這一切的代價都是值得的。因為它代表了一種精神,見證了一個奇蹟,締造了一段傳奇!日後班超能夠獨力支撐西域數十載而無所畏懼,其力量之源泉也在於此。榜樣的力量是強大的,漢軍面對匈奴一旦形成了這種心理優勢,就會一直保持下去,越戰越勇。

所以說,人有時可以選擇放棄;但是絕不能放棄選擇、放棄努力。一條路,我們要麼剛開始就不走,要走就絕不能半途而廢,只有這樣,我們的人生才能無怨無悔。輕易動搖的人是可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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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

大軍萬里遠征,冒雪翻越天山,死傷無數,只為拯救26個同袍,值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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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講兩個故事來粉一下當年駐紮新疆的國軍弟兄。

其一:

1949年4月,南京解放,國民黨大陸政權覆滅,十月解放軍進入迪化。

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史料記載:直到1950年3月,第二軍第四師第十一團一部,才進駐通往印度、巴基斯坦之要地巴扎大拉;第五師第十五團一部,進駐通往印度之要地「賽圖拉」。
出人意料的是,那裡居然還駐紮著一個班的國軍士兵,而此時國民黨政府早已敗退台灣。

(賽圖拉哨所,距新疆皮山縣城424公里,距新成立的賽圖拉鎮15公里,海拔3800米。)

四年沒見外人的國軍戰士看到解放軍的第一句話是:「哎呀 可算有人來換防了!」看著解放軍軍士兵的軍裝,「唉,怎麼又換裝了啊?」
駐守邊疆四年的國軍戰士,在這一天吃了一頓熱氣騰騰的飽飯。

民國時候的哨所大多用牛糞取火,而賽圖拉哨所的士兵們甚至連牛糞也不可得。哨所最先進的設施是一盞煤油燈,哨所最豐盛的食物是一碗玉米糊。
天寒地凍,哨所士兵就擠在一起用身體取暖。而在如今的賽圖拉,還有牧民看見因風蝕而出露地表的國軍士兵木乃伊。
箇中滋味諸君自行品嘗。


至於質疑這一事件的人,我並不想因為你們的一兩句廢話而去舉證說明。兵團史中對這件事情明確有記載,我沒功夫和你們瞎扯。
如果這個答案影響力比較高的話,我下周可以到兵團史館進行查閱舉證。
其二:
根據知乎管理條例不予顯示。

掛個人@荒山中的小阿飛


這些都是載入史冊的記錄,沒有被世人所知的也會有很多
我家附近河邊有一座碑,今年918我才帶小孩子去看過,上面記載的是當年日軍侵華時,我們所在的村,鄉紳組織民眾抵抗日軍的事迹。傾盡家財的鄉紳自費買槍炮,血戰至死的鄉勇,每次看到碑上的文字都忍不住熱淚盈眶,這可能只是那個年代裡最不起眼的一次抵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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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感動,沒想到我這個回答會有這麼多贊,原來只是順手敲的幾行字。之前看到有評論說想知道更詳細的歷史,我就在網上查了一下,看到有內容與紀念碑上所刻基本吻合,就貼了出來(最下面的百度資料)。
但又有評論認為戰果太過「抗日神劇」,問數據來源,有否權威記載。這個是廣州文史的記錄:江高阻擊戰始末,戰果數據請見第4頁。 @蘇諾的玫瑰

對於「敵我三比一的交換比」的問題,我再次查閱了其他資料,以下內容來自廣州《羊城晚報》,有點長,請見諒:
10月24日上午,幾個自衛團隊員在河邊釣魚,實質是在放哨。突然,五六名日軍便衣來了。在一個叫一塘閣村的渡口,日軍便衣向艄公示意要過渡,艄公見這幾人粵語生硬,形跡可疑,拔腿就跑,日軍便衣當即掏槍射擊,村民一死一傷倒在河灘。日軍便衣搶了渡船,即解纜向北岸渡來。
放哨的自衛隊員見狀,馬上發出信號,對岸江村自衛大隊巡防隊員立即持槍進入陣地,待敵船駛近,一陣排槍齊射,當場擊斃船上五六名日本兵。
那時,正值秋收開鐮,雖然敵情嚴重,村民們照常下田割禾,槍支則放在田邊地頭。當報信舞獅大鼓響起,青壯年即放下手中農活,拎起槍就往陣地上跑,一邊跑一邊喊:「打日本仔咯!」
10月26日,吃了虧的日軍有備而來,搭乘三艘橡皮艇向高增發動進攻,自衛隊中隊長駱邦隱身於一石灰窯內密切監視敵情,沉著指揮戰鬥。結果,日軍一艘橡皮艇被打沉,兩艘受傷,斃傷敵人五六名,其餘只好棄船逃遁。
第二天,日軍再次進攻。他們在河岸對面的堤上擺上多挺輕重機槍,以密集的掃射掩護渡河。駱邦再次親臨第一線指揮,忽被一顆子彈擊穿胸部,成為江高之役壯烈捐軀的第一名戰士,但日軍的渡河行動再次失敗。
經過兩三次試探性進攻後,到10月27日中午,老羞成怒的日軍架起鋼炮,後來又派來飛機助戰,再次從江村大鐵橋及人和大橋發起攻勢,但被對岸自衛團打得死傷累累,只好退回南岸。
之後一連11天,日軍在飛機大炮掩護下,輪番向我人和、高增、蚌湖、江村、高塘一帶多個防禦點發動進攻,戰鬥十分激烈。自衛團和民眾們同仇敵愾,奮勇抵抗,連當年抗英的鐵炮也從祠堂抬出來。婦女、兒童則冒著彈雨給子弟兵送茶送飯和抬擔架運傷員。後方的花縣和清遠縣的抗日自衛團上千人亦聞訊趕來參戰,場面極其壯烈。
江村大鐵橋扼南北交通要衝,是激戰的焦點。伍觀淇早有預料,在此指導構築堅固防禦工事,遣重兵把守。橋頭東邊有一座五層碉樓,他經常登樓觀察戰況,指揮神槍手射擊渡河日軍。
開戰以來,日軍每天都派敢死隊數次向我方進攻,企圖搶佔鐵橋而一舉突破我方防線,但每次進攻都被江村自衛大隊密集火力擊退。
鐵橋上的枕木被自衛隊提前全部拆除,橋上僅剩鐵軌兩根,敵人進攻時,只能在鐵軌上匍匐爬行,便成為自衛團戰士的活靶,一旦被擊中便連人帶槍跌落兩三米深的河中。故此,自與日軍交戰以來,每到傍晚雙方戰罷,便有村民潛入河中撈取日軍槍支,每上交一支三八大蓋,伍觀淇便賞大洋5個。

至於有評論質疑伍觀淇是否能拉起7000人的隊伍,是要造反嗎的疑問,我只能說,當下正熱議的南海問題,也有很多熱血青年願意去參軍吧?更何況在那個已經是國已破家將亡的時刻?我翻看過我家的族譜,手寫版的,先祖於晚唐年間於江西遷來在此繁衍生息,祖祖輩輩都住在這裡的。其他村落也一樣,都是世世代代生活在這片土地上,你不願意用生命用鮮血去保衛你家嗎?
不相信伍能拉起7000人抗日,難道更相信那種一小隊日本士兵就能坑殺一村人?我們是怎樣走過8年抗戰的?不就是一個個跟我們一樣的村落,一批批的7000人前赴後繼地保護著我們的中華大地才能堅持下來的?

我不太能理解評論中有些言論,是覺得日軍侵華的時候,只有革命老區才抗爭了?廣州的先輩們就沒抵抗過,都是即刻舉手投降的了?無論是國軍的正面抗擊還是共軍的游擊戰術,都是一個個我們現在看著不起眼的地方各家各戶的先輩用命填回來的呀。
說一下祖輩曾提及的一些往事,廣州日據期間,我姑母已經上小學了,那時學校自然全停課。日本人重新開辦學校,教授日文,只要去上學的孩子,學費全免,還能拿大米回家。我爺爺是同濟大學畢業的工程師,只要去日偽政府上班,就能拿工資,還給我家那時剛出生的大伯配奶粉。我姑母寧可不上學,在家餓肚子,爺爺寧可去耕田和接受已經移居海外的親屬的接濟,也不去日偽政府供職。我們廣州人也都是有血性的好嗎?

這個橋就是文中的江村大鐵橋,原粵漢鐵路,自京廣鐵路重修後這段橋就被廢棄了,記得我幼時這裡還是通行火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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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評論說想要知道詳細,我按父輩提過組織抗日者的名字,伍觀淇,百度了一下。

以下是百度的資料:
1938年10月21日廣州被日軍侵佔。在廣州淪陷之前,廣東各縣都已組織起民眾抗日自衛團。廣州失陷當日,伍觀淇立即從廣州奔回禺北,召集平日種田做工的子弟們扛起槍桿,展開了為期7年的游擊戰。
1938年10月23日,即廣州淪陷第三天,氣焰囂張的日軍佔領了石井墟,企圖渡過流溪河向北進犯。日軍未料到,就在流溪河畔,遭到了伍觀淇游擊隊頑強的抵抗,戰鬥持續了11天。伍觀淇率隊伍在蚌湖、江村、高塘、竹料至南崗布防,封鎖了南北交通要道江村大鐵橋和流溪河面。戰鬥打響之後,游擊隊一連11天堅守陣地,打退了日軍用機槍掩護的輪番進攻。最後,日軍調動了飛機、大炮,分兵幾路從流溪河上游包抄過來,戰鬥十分激烈,游擊隊因腹背受敵,又無援兵,被迫轉移。
江高之戰,伍一直身臨江村炮樓和高塘十八社前線指揮。有幾次情況緊急,隊員勸其撤離,他終不肯走。當江村、高塘有不少房屋中彈著火時,他仍在前沿指揮若定,一面令隊員繼續阻擊河面,一面部署後撤,直到日軍強渡得逞沖入村中放火燒屋時,他才撤離。此役擊沉日軍橡皮艇30多艘,擊傷飛機1架,消滅日軍200餘人。游擊隊有61名隊員為國捐軀,38名隊員負傷。

江高阻擊戰的隊伍,均為我們廣州白雲區江高地區的祖輩,以鄉勇民眾組織的游擊隊正面對抗日軍。文中並未提及軍需的來源,根據我家祖輩所述,是伍家的全部家財,還有加上各村村民的捐獻。可能這段歷史,現在除了我們附近的人,沒有更多的人會記得。但我會告訴我的孩子,他也會記住,以後再告知他的孩子。


本文屬於轉載。

安史之亂中期,安祿山的叛軍在掃平河北後,揮師南下,攻克洛陽,直逼潼關。同時派唐朝的降將令狐潮領兵4萬進攻雍丘(今河南杞縣)。雍丘附近有個真源縣,縣令張巡招募了1000來人,先行佔領雍丘。叛軍到後,張巡身先士卒。率兵直衝敵營,打退叛軍。
第二天,叛軍又圍上來,在城周圍架設了百餘門雲梯,架梯登城。張巡命令士兵把野蒿澆上油,順城牆往下投,又一次打退叛軍。張巡領兵或者趁叛軍休息時出城猛衝,或者夜晚縋牆而下,偷襲敵營。就這樣,他率領雍丘將士堅守了60多天,戴甲而食。裹傷復戰。打退叛軍300多次進攻,殺傷叛軍大半,使令狐潮不得不退兵。
過了兩個月,令狐潮又領兵來攻雍丘。此時長安已經失守,玄宗逃往四川,雍丘軍心動搖。城裡6名很有聲望的大將一起找張巡勸降,張巡佯作答應。第二天,張巡召集大家開會,堂上設天子畫像,引這6將干前,責以大義,當場斬首。軍心大振,誓言守城。
叛軍不斷攻城,日子一久,城裡的箭用盡。這天深夜,張巡命令士兵紮上千草人,裹以黑衣,用繩子從城頭吊下。叛軍發現後,馬上不斷向草人射箭,直到天亮,才發現是些草人。待守軍拉回草人,凈得幾十萬支箭。
第二天晚上,張巡選了500壯士,仍用繩子吊下城。叛軍以為又是草人騙箭,笑而不理。於是這500人趁敵不備,直襲令狐潮大營,令狐潮來不及組織抵抗,幾萬叛軍四下逃竄,一退十幾里。令狐潮惱羞成怒,繼續增兵,圍住雍丘。
又有一日,張巡手下大將雷萬春在城頭巡視,叛軍看到,一起放箭,雷萬春一不留神,臉上中了6箭。但為安定軍心,巋然不動。令狐潮以為張巡又是拿個什麼木頭人來騙他,叫來探子一打聽,大驚,在城下對張巡說道:「向見雷將軍,方知足下軍令矣,然其如天道何! 」張巡迴答:「君未識人倫,焉知天道!」命令將士出城猛衝,令狐潮忙逃,守軍俘獲叛將14名,殺死100多人,大獲勝利。
張巡守軍不過1000多,而叛軍總在幾萬人。但就這樣堅持守了一年。直到一天,張巡接到睢陽(今河南商丘)太守許遠派人送來的緊急文書,說叛軍大將尹子奇領兵13萬,來攻睢陽,請他馬上援救。
張巡趕到睢陽,與許遠兵合一處,不過6000餘人。許遠雖官職更高。但知道張巡善兵,就請張巡來指揮守城。雖說雙方兵力懸殊,但張巡帶兵堅守,和叛軍激戰了16天,俘獲敵將60多人,殲滅20000多人,使尹子奇不得不退兵。
過了兩個月,尹子奇得到增援兵力,又把睢陽團團圍住,形勢越來越危急。
一天晚上,張巡叫士兵擂起戰鼓。城外叛軍聽到鼓聲,連忙擺開陣勢,準備迎戰。等到天亮,卻還是沒見守軍出來。尹子奇派人登上土山向城內眺望,只見城裡靜悄悄,沒什麼動靜,就命令士兵卸下盔甲休息。叛軍緊張了一宿,都倒頭睡去。就在這時,張巡和雷萬春、南霽雲等十幾名將領,各帶領50名騎兵,同時從各個城門殺出,分路猛衝敵營。叛軍沒有防備,頓時大亂,又被守軍殺了5000多人。
張巡想在尹子奇出陣指揮時射殺他,但尹子奇平時上陣,總讓幾個人和他一樣的打扮,無法分辨。有一次,兩軍對陣時,張巡命士兵把一隻用野蒿削成的箭射到敵陣。叛軍士兵拾到這箭,以為城裡的箭用光,急上前報告尹子奇。待尹子奇把蒿箭剛拿到手,城火上的張巡吩咐身邊的南霽雲箭射尹子奇。南霽雲一箭過去,正中尹子奇左眼,頓時跌下馬來。張巡下令出城衝殺,又打了個大勝仗。
尹子奇攻城未果,反失一目,哪肯罷休。把睢陽圍得更緊。城外的叛軍越聚越多,城裡的守軍越打越少,到後來只剩下l600多人。還斷了糧食,士兵們連樹皮、茶葉和紙張都吃,一個接一個餓倒。
無奈之下,張巡只好派南霽雲帶領30名騎兵衝出重圍,向臨淮(今江蘇睢寧西北)守將賀蘭進明借兵。賀蘭進明害怕叛軍,不願出兵救睢陽。但他愛惜南霽雲勇猛,召集於下設宴招待南霽雲,想留下南霽云為自己所用。南霽雲知道賀蘭進明不肯借兵,哪裡有心吃飯?他咬下自己一個手指,流著眼淚說自己未能完成使命,留下根手指作為來此的見證。
南霽雲離開臨淮,又從別處借兵3000,回到睢陽。被叛軍發現,一場血戰之後,才進了睢陽。張巡和許遠知道沒有借到兵,兩人反覆商量後,認為睢陽乃江淮屏障,為阻止叛軍南下,唯有死守睢陽。
城裡糧食沒了,就吃樹皮,吃戰馬,連麻雀老鼠也吃完了。城裡所有的將士和老百姓明知道守下去毫無希望,也沒有一個人叛逃。
到了最後,全城只剩下400餘人,尹子奇又率領叛軍用雲梯攻城,城頭上的守軍餓得連拉弓箭的力氣都沒有了。
睢陽城終於陷落,張巡、許遠、雷萬春、南霽雲等36將皆被俘。不降,全部被殺。
睢陽陷落的第三天,河南節度使張鎬帶兵趕到,打退了叛軍。再7天後,郭子儀收復洛陽。也正是由於睢陽的死守,整個江淮地區安然無恙。


民族危難時,挺身而出的,常常是一些小人物,校長想介紹一位:

「有降將軍,無降典史。」
「大明朝有投降的將軍,沒有投降的典史」

他的事迹如下:

閻應元(?-1645)字麗亨,漢族,今北京通州人。
任江陰典史期間,率十萬義民,面對二十四萬清軍鐵騎,兩百餘門重炮,困守孤城八十一天,使清軍連折三王十八將,死七萬五千人。
明朝降將劉良佐親作《勸民歌》,希望江陰投降,應元怒道:「有降將軍,無降典史。
城破之日,義民無一降者,倖存者僅老幼五十三口。閻應元被俘後堅決不向清廷貝勒下跪,被刺穿脛骨,「血涌沸而仆」,卻始終沒有彎下膝蓋,終英勇就義。可謂是明末民間第一英雄也!

閻應元曾擔任過江陰的典吏,江陰出事時,他已經離任,與年邁的母親一起避居在江陰城外的砂山腳下。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底層典吏,擔任起守城的重任,喊出了「大明朝有投降的將軍,沒有投降的典史」的光耀千古的口號。

慶幸的是,歷史沒有忘記,人們沒有忘記,每個在緊要關頭有骨氣挺身而出的人,都應該被我們牢牢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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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寫到這兒吧,喜歡就點贊,討厭就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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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zh.wikipedia.org/wiki/埃夫佐尼

在1941年德軍入侵期間,希臘軍雖不敵,還是發生了讓人難忘的一幕:1941年4月27日,德軍進入雅典,登上衛城,並命令護旗的年青埃夫佐尼孔斯坦蒂諾斯·庫基季斯

[1]

取下希臘國旗換上納粹卐字旗。這位軍人照做了,但卻拒絕將國旗轉交給德國人,而是以國旗裹身從衛城高處墜落而死。


「……一年根本服役不了一艘,剛才你看了這個「5」字頭的都是護衛艦,海軍一年都買不了一艘艦,從此之後就再也買不了了。

誰都——也不能說誰都看不起海軍吧,反正好多人都看不起海軍,公知大V,好多人都排擠海軍,更不用說海軍初期講什麼航空母艦了。

我曾經幾次奉劉華清司令員的指示,出了海軍的門,代表海軍講航空母艦,那個時候我是主要講解者,研究三十幾年了,去了以後發言稿準備好了,人家說不讓講,「你們海軍以後不要再講航空母艦,什麼毛病,怎麼出來就講航空母艦?要那個幹什麼呀?哪有錢造啊?」

就到處受氣,回來我跟司令員講。他說:「不讓講,就別講了。」

海軍司令員沒有辦法。

就是這樣。

我們那一段時間忍耐,海軍忍耐了十幾年。

唉!我真是說不下去了。忍耐了十幾年,沒有錢!

我們的國家(軍費)一年就50億、60億美元。到2000年的時候,我們還不到100億美元。我們的錢不如美國、不如俄羅斯、不如印度、不如台灣地區、不如日本。

根本就沒有錢。

好不容易弄一點錢,誰都煩,因為海軍太吃錢,就那麼點兒軍費,一個蛋糕,讓你海軍一弄,全沒了。所以那段時間海軍連一艘護衛艦都弄不出來。

沒有船,出不去,腿兒走不遠。飛機出不去,胳膊短。

那個81192(即南海撞機事件),為什麼大伙兒看了都哭,因為國家當時就不支持這個。如果當時不留一條根兒,赤瓜礁我們放了,就沒有今天的赤瓜島;永暑礁要是放了,就沒有今天的永暑島。

有那麼一條根兒,它在水下,我們搞高腳屋,有幾個兵在那兒站著。

幾個兵啊!搭著個窩棚在那兒站著,幾個人還聊天兒,聊個三天兩天,還說什麼呀?天天上邊兒看鳥、下邊兒看魚,窩了半年都快成神經病了。

今天我們建成了島。3200米長的跑道,波音737、747可以降落,成為整個南海最大的島。不是一個、是三個!說什麼呀?對不對?我們正在經濟建設,我們(終於)有錢了,我們海軍從此發展。314海戰之後,一年時間,我們什麼反應都沒有,越南深知我們的反應,一年佔了十幾個島。

一年之內佔了我們十幾個,我們沒有任何反應,(越南)繼續占,佔領了49個島。現在已經佔了,你再想收回來就很難了。錯過一步,就錯過一萬步。

我們這幾年,自己造航空母艦,在南沙建島,我們維護了我們的海上主權,這是中國從歷史上延續下來的九段線,我佔領了我們的島礁。

作為一個老海軍,想到那一塊兒(那段時間),我受外國人欺負沒有問題,我可以反抗;我受到的是我們自己人的欺負,整天發表一些謬論,污衊海軍的發展,南海差點就葬送在這些人手裡。」

局座在今年海軍節直播上的原話,b站av號:10092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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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各位分享評論區一個跑來驗證局座說法的人

局座說的是什麼人,你自己心裡沒點b數?


抄於新浪,來自公眾號「儒見」原創文章。

南明40年的慷慨悲歌
鄭成功姓鄭嗎?
鄭成功難道不姓鄭?
或者,鄭成功收復台灣,是哪一個朝代的事情?
我看一下,是在……1662年!明朝滅亡是在1644年,明朝之後是清朝,那就一定是清朝的事情咯!
是嗎?
難道不是嗎?
1644年,崇禎皇帝走上煤山,吳三桂乞降,清軍進入山海關,似乎明朝瞬間崩潰,大清立刻就統一了天下。接下來的二三十年里,儘是攝政王的威武、少年天子的成長和皇太后與小叔子的愛恨糾葛,天下一片太平,人民安居樂業,正朝著康乾盛世奮勇邁進。
是的,從小到大,這是我對清初歷史認識的全部。「1644年,明朝滅亡」,印在《明史》里,印在《現代漢語詞典》的後附朝代表里,也幾乎印在每一個中國人的腦海里。
鄭成功姓鄭嗎?
鄭成功原來確實姓鄭,不過單名一個「森」字。作為大海商鄭芝龍的長子,鄭森從小便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還在20歲時「考入」南京國子監,當了太學生,拜讀在東南文壇宗主錢謙益的門下。也就在同一年(1644年),甲申之變發生,北京城旬月之際兩度易手。不過,在史可法等人的主導之下,南京明廷迅速擁立福王朱由崧為帝,改元弘光。
好景不長,僅僅一年之後(1645年),清兵一路南下,勢如破竹,陷揚州、渡長江、趨金陵,弘光朝廷登時瓦解。此時,鄭森已經溜回了福建。在那裡,他的父親擁戴唐王朱聿鍵為隆武皇帝,並且一手掌控了文武朝政。不過,海盜出身、自小混跡在東南亞的鄭芝龍對這個三百年的王朝毫無責任感,所以,在與同是福建南安人的洪承疇談好條件之後,鄭芝龍盡撤守軍,爽快地獻出了全省防務,高高興興地等著新主子的任命。
在隆武朝短短的一年間,鄭森因為不僅長得帥(風儀整秀),而且談吐不凡(倜儻有大志),被皇帝收為義子,賜姓「朱」、賜名「成功」,「國姓爺」從此成為了他最珍視的稱呼。畢竟是讀過書的人,當父親要他一起剃髮降清去做官的時候,朱成功勸諫不成,丟下了八個字——「父教子忠,未聞以貳」。很快,交出兵權的鄭芝龍不僅沒有等來新的誥命,反而被押送北京軟禁起來。也就在同時,清兵洗劫了南安,亂軍之中,朱成功的母親田川氏為免受辱自縊身死。
數月之間,父親做了漢奸被抓走,母親慘死,自己從錦衣玉食的公子哥一下子成為了無依無靠的孤兒。儘管朱成功的父親一度擁有13000條船,但此時登高一呼,願意跟這個窮光蛋一起去造反的只剩下了2條船、90個人。況且,此前的朱成功只是一介書生,從未接觸過兵事(實未嘗一日典兵柄),憑著這幾個人想推翻八旗勁旅,不啻痴人說夢。朱成功當然清楚,不過,他還是走進了孔廟,在孔子的牌位前,脫下儒服,點火焚燒。望著熊熊火焰,朱成功念了自己簡短的祭文:
昔為孺子,今為孤臣。向背去留,各行其是。謹謝儒衣,祈先師昭鑒!
這一天,朱成功帶著2艘船和90個人,開始了反清復明的後半生。這一年,朱成功22歲,而他的生命只剩下了16年。終此16年,他一直在為不辜負自己的姓名而努力。
許多人不解,一個歷經300年、人口超過1億的龐大帝國,竟會如此地不堪一擊,1年的時間就從長城敗過長江?我說,去江南看看就知道了。
乙酉(1645)年,清軍渡江,逼進南京。禮部尚書錢謙益親自打開了城門,還進言稱「吳下民風柔弱,飛檄可定」,而且主動撰寫了這篇檄文。誠如其料,檄文所到之處,江浙十府望風披靡。在大多數人看來,皇帝姓什麼並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呀,該生活還是要生活嘛。
比如,常州府下轄的江陰縣。清朝任命的江陰知縣方亨走馬上任,順利地接收了政權,城鄉安穩如故。
直到當年的閏六月初一,方知縣召集縣裡的讀書人和民意代表到孔廟的明倫堂前議事。大家問知縣說「現在江陰縣已經歸順了,應該就沒有別的事情了吧」,方亨回答「只有剃髮一件事了」,眾人不解地詢問「難道頭髮是可以剃的嗎」。方知縣並不作答,拿出上級公文讓吏員抄寫以便四處張貼。那名吏員拿起公文,抄到文中「留髮不留頭,留頭不留髮」之際,登時大怒,大喝一聲「就死也罷」,徑直把毛筆甩在了知縣的身前。
或許今人不易理解,在當時看來,髮膚衣冠區別的是文明與野蠻,重要性遠超過了王朝興替本身。
一個時辰的工夫,消息傳遍了江陰城,人們驀然發現,這一次政權更迭恐怕不止是改朝換代那麼簡單。可是作為一個縣,江陰縣城居民僅有9萬7千人,所謂的守軍只是羸弱的殘兵。無措之際,官位還不到從九品的前任典史閻應元挺身而出,一肩挑起了組織城防的重擔。在閻應元的部署之下,以普通百姓為主體的防禦體系很快建立了起來,人心迅速安定。
自然,公然拒絕剃髮的江陰很快成為了清廷急欲立威的對象,24萬滿漢軍隊從各地會聚而來。數十萬裝備精良的正規軍,圍困一個由不到十萬毫無實戰經驗的庶民負隅頑抗的孤城,以之前幾年「鐵蹄錚錚踏遍萬里河山」的經驗來看,江陰即便沒有被嚇得獻城投降,攻破也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然而,在閻典史的領導下,江陰百姓拿出渾身解數,使盡了三十六計中的前三十五計,火攻、夜襲、城頭楚歌、草人借箭,還有老者自告奮勇詐降去充當人體炸彈。
清軍一次次地發動猛烈的攻擊,卻一次次地被化解,反而每天都要折損上千兵馬。從閏六月初一日開始,1天、2天、5天、10天、20天、50天,江陰在一天天地書寫著歷史。直到第80天,終於,彈盡糧絕,城牆被重炮轟塌,陷落只在旦夕之間,閻應元端坐在東城門樓上,揮筆寫下一聯:
八十日帶發效忠 表太祖十七朝人物
十萬人同心死義 存大明三百里江山
書畢,閻應元繼續披掛上馬,到翌日戰至力竭,自刎不成繼以投水,被清軍搶救上來砍斷腿骨,仍仆然倒地,至死猶未屈膝。城破後,在瘋狂的報復之下,江陰百姓或力戰到底,或坦然就刃,無一乞降偷生。3天之後清軍封刀,除53人棲身佛塔中之外,十萬平民已無一活口,正是史上所稱的「江陰八十一日」。時人有路過而作詩者,曰:
屍山白骨滿疆場,萬死孤臣未肯降。
借語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真該去江南看看才好。
談到1640年代的江南,就不能不提夏完淳。這個陌生的名字在《明史》中的記載只有區區10個字,到了今天,更是鮮為人知。記得他的〈獄中上母書〉曾一度選入中學課本,下注「夏完淳,南明詩人」,有的語文老師還曾一本正經地講解到「南明,是我國的一個地名,嗯」。
同許多人一樣,出生在松江士紳家庭的夏完淳自小生活安逸。還不到10歲就出版了個人詩集,被鄉里譽為神童。清軍攻破江南後,夏完淳的父親夏允彝舉兵抗清,圖謀克復甦州、南京,卻很快遭到失敗而被通緝。為了義不再辱,夏允彝當著兒子的面以近乎儀式性的方式痛苦而執著地結束了生命。
目睹了全程的夏完淳肝膽欲裂,秉持父志,慨然加入了抗清的義師,組織水軍往來於太湖之上,一度大顯神威。同樣沒過多久,就在清軍的大掃蕩之下迅速瓦解。夏完淳決定渡海,投效浙江舟山的部隊繼續抵抗。然而,作為至孝之人,他在出發前還是冒險潛回松江老家,同母親告別。
清廷對這位年紀輕輕的義軍領袖早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甫一到家,夏完淳立刻就擒。在被押解往南京的路上,小夏回憶三年來的經歷,寫道:
三年羈旅客,今日又南冠。
無限山河淚,誰言天地寬?
已知泉路近,欲別故鄉難。
毅魄歸來日,靈旗空際看。
有沒有過害怕?當然有過。不過,人存於世,其人格的高貴並不來自於天生就是聖人,而是一個凡夫俗子因「知其不可而為之」也能躋身於道。
到了南京,時任清朝江南總督的洪承疇(號亨九)親自前來審問,好言相勸,告訴夏完淳,只要投降,不失有能當個大官。夏完淳當即回應道:
我聞洪亨九先生乃本朝人傑,松山、杏山之戰,血濺章渠。先皇帝震悼褒恤,御祭七壇,淚滿龍顏,感動華夷。吾常慕其忠烈,年雖少,殺身報國,豈可以讓之!
當年九月,夏完淳同其他三十多位抗清志士在南京西市刑場就義,時年十七歲(16周歲)。
二百多年後,夏完淳的事迹終於大白於天下,洋溢於其詩文中的澎湃生命力感染了許多同齡人走上了投身革命的道路。比如柳亞子在十八歲時讀畢夏完淳的作品集,便題一詩:
悲歌慷慨千秋血,文採風流一世宗。
我亦年華垂二九,頭顱如許負英雄。
夏完淳墓,在今上海市松江區小崑山鎮盪灣村。1955年,正值農業合作化高潮時,為平整土地及籌措資金,該墓被村民挖掘,當時出土的一具屍骨即缺少頭顱。
類似的戲謔在洪承疇面前則上演了不止一次。徽州的金聲反清被俘,得知勸降的是洪承疇,問道:「我們大明也有一位先烈洪承疇,您不會剛好和他同名同姓吧?」曾在揚州當參謀的孫兆奎被捕,洪承疇審問說:「先生從軍中來,可知在揚州死難的史閣部是真的死了,還是活著?」孫兆奎反問:「經略從北方來,可知在錦州殉國的洪督師是真的死了,還是活著?
而黃道周不愧是當世宿儒,根本不給洪承疇開口的機會,徑直在獄室掛了一副門聯:
史筆流芳 雖未成功終可法
洪恩浩蕩 不能報國反成仇
激勵的抵抗絕不限於江南一隅,從塞上到中原、從海濱到深山,在每一省、每一郡、每一縣展開。
在廣西有瞿式耜。身為永曆朝東閣大學士兼兵部尚書的他,兵敗之際,選擇了留守桂林孤城。聞知消息的總督張同敞(張居正曾孫)本無守城之責,也毅然泅水入城,與瞿式耜共坐堂上,大有子路結纓赴難之勢。第二天,清兵入城,定南王孔有德威逼利誘,百般勸降,反而被瞿式耜戳穿老底,又勸剃髮為僧,也被嚴詞拒絕。拘禁期間,瞿、張二人毫無懼色,效仿文天祥的事迹,在監室內詩酒唱和,匯成《浩氣吟》一編。41天後,兩公同在桂林仙鶴岩慷慨就義,瞿式耜的絕命詩作:
從容待死與城亡,千古忠臣自主張。
三百年來恩澤久,頭絲猶帶滿天香。
在福建有朱成功。22歲赤手起兵,以「忠義」二字型大小召,數年之內,他已經在浙閩粵沿海組織起了龐大的水師。平心而論,以朱成功的家庭背景與個人能力,如放棄復明事業轉往南洋發展,絕能夠構建一個龐大的海商帝國。然而從他在孔廟焚燒儒服的那一刻起,朱成功就註定了把全部的生命付以實踐他的誓言。
距離成功最近的一次在永曆十三年(1659年),朱成功的浩蕩水師開進長江,進抵南京城下,天下震動,沿江四府三州二十二縣當即解辮歸降,江南州縣守令大半掛印棄職,北方降清的原明朝大臣紛紛遣子弟先歸以為前驅,甚至順治皇帝已經準備撤回到山海關外。朱成功親自賦詩:
縞素臨江誓滅胡,雄師十萬氣吞吳。
試看天塹投鞭渡,不信中原不姓朱。
無奈天不假年,在收取台灣後不久,朱成功即暴病去世。臨終之前想到大業未竟,他痛哭嚎啕到「我無我面目見先帝於地下」。
癸亥(1659年)長江之役是南明四十年最接近勝利的一次北伐。當年七月初七日,朱成功在南京祭告明孝陵,父老觀禮者如雲,有人感慨垂淚說「十五年不復見上國衣冠矣」。
在雲南有李定國。他曾經是張獻忠的義子,後在雲南毅然歸正永曆朝廷,受封為晉王。在永曆六年(1652年)的大反攻中,率部收復四川、廣西、湖南,先逼迫孔有德自焚於桂林,再陣斬敬謹親王尼堪于衡陽,鋒鏑直抵長江,創造了「兩厥名王天下震動,萬曆全盛以來所未有」的奇蹟,惜乎因為叛徒出賣而功虧一簣。直至後來退入暹羅,聽聞永曆皇帝在昆明遇難的消息,極度悲憤,吐血而死,遺言「任死荒徼,勿降」。其麾下遺部頗多寧可流落於煙瘴荒蠻的泰北緬北至死不悔也不剃髮回國者,而雲南民間感其忠勇,也有多處「李晉王祠」,致人撫碑追昔而有「殘碑讀罷呼雄鬼,生死都從李晉王」之嘆。
永曆皇帝朱由榔,為萬曆帝幼孫,1646年在廣東肇慶繼位,是南明的最後一位皇帝,輾轉流離於滇黔桂粵之間,後撤入緬甸。至永曆十六年(1662年)被吳三桂用弓弦絞殺於昆明並挫骨揚灰。直至辛亥革命雲南光復之後,由督軍蔡鍔立碑紀念。
在浙江有張煌言。這位生長在詩禮之家的讀書人,絕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會成為大明三百年的最後一任首輔,以及這片土地上最後一位大明人。1645年清軍攻破浙江,張煌言即投筆從戎,遁入東海,後來輔佐朱成功,策劃從海道出奇制勝。長江之役時,張煌言便分提一旅深入長江,成功招撫上游郡縣,被譽為「鄂王再世」。在永曆皇帝被絞殺且朱成功卒於台灣後,張煌言猶徘徊在浙江外海希圖再舉。清廷認為「煌言不死,義師且復起」,大舉搜山撿海,終將其抓獲。被俘期間,張煌言寫下了一首〈放歌〉:
予生則中華兮死則大明,
寸丹為重兮七尺為輕。
予之浩氣兮化為雷霆,
予之精魂兮變為日星。
尚足留綱常於萬祀兮,
垂節義於千齡。
永曆十八年(康熙三年,1664年)九月初七日,張煌言就義於杭州南屏山前。他的死,以激烈而坦然的方式,標誌著大明王朝在中國大陸上的最終謝幕。
張煌言臨刑前,眺望西湖山水,感嘆到「好山色」。其祠墓存於南屏山麓,與岳飛、于謙並稱為「西湖三忠」。
在陸海合計40年的南明史上,類似的事例不勝枚舉,上至大明天子,下至販夫走卒。
大儒蕺山先生劉宗周,聽聞杭州陷落,居家絕食22天而死。
前文提到的黃道周,沒有一分軍餉,仍號召鄉黨弟子組成「鋤頭軍」、「扁擔軍」,被殺後人們在衣帶中發現血書「綱常萬古,節義千秋,天地知我,家人無憂」,落款「大明孤臣黃道周」。
南京城破時,武定橋下一乞丐投河死,絕筆「綱常留在卑田院,乞丐羞存命一條」。
黃道周同榜榜眼傅冠是江西人,曾任崇禎朝大學士。清兵南下將其捉住,只要剃髮就能活命,傅冠回答「汝知文天祥否?江西只聞斷頭宰相,不知剃髮學士」。
嗣唐王朱聿 曾與永曆帝爭奪皇位,在廣州被清兵抓捕後,說「飲汝一勺水,何以見先帝於地下」,自縊死。
黃公輔為配合長江之役,以83歲高齡在廣東起兵,兵敗被圍後舉火自焚。
李自成的侄孫李來亨歸正大明,為了牽制吳三桂攻取雲南,自請到川楚邊界開闢根據地,抵抗至康熙三年,在兵盡糧絕之後猶戰至最後一刻。
……
無錫錢海岳先生曾積四十年之功以傳統體例寫就一部逾350萬字的《南明史》,在序言中,提及屠戮之殘酷與氣節之輝煌,寫到「余握管至此,幾於一字一淚,有不忍書而不忍不書者」。然而錢海岳後來卻被指稱「煽動民族仇恨」、「歌頌鄭成功是與蔣幫的『反攻大陸』隔海唱和」、「做朱元璋的孝子賢孫」,1968年被造反派從南京明孝陵的明樓上推下,活活摔死,許多其家藏的孤本史料也被焚毀。
以歷史的眼光分析,自然無可否認,這幾十年里的南明小朝廷仍舊問題重重,鮮有中興氣象,君愔臣弱、文武失和,前線的將領跋扈自雄,後方的黨爭與國同休。但是,亦無可否認的是,儘管時窮運蹇,儘管國土日蹙,依然有許多人,明知換不來豪宅駿馬、封妻蔭子,明知等待自己的是患難流離、身首異處——先儒有言「知其不可而為之」,又言「盡己之謂忠」——他們還是選擇了要麼就地起事,要麼奔赴西南,臨陣則英勇殺敵,被俘則慷慨成仁,為了保住他們摯愛的大明,為了保住這一襲傳承數千年的衣冠,更為了保住人之為人而不像奴才一樣苟活的尊嚴。
中國人的歷史書上,應該有他們的一席之地,縱因人數眾多而毋能備載,至少也總該容下「尊嚴」二字。
在台灣的鄭氏父子不僅沿用永曆年號,而且還在名義上擁戴明朝宗室寧靖郡王朱術桂。永曆三十七年(1683年),施琅攻破台灣前夕,朱術桂在府邸結帛自縊,死前書於壁曰「時逢大難,得全發冠裳而死。不負高皇,不負父母,生事畢矣,無愧無怍」,為明朝315年的歷史畫上了最終的句號。其墓現存於台灣省高雄縣湖內鄉。
當然,在他們或是慷慨赴死或是從容就義之際,並非沒有掛礙。毫無疑問地,他們所寄望的,正是歷史的書寫與傳承,因著中國人對本國歷史的執著,因著中國人向來不以成王敗寇評史論人,也因著中國人對人之尊嚴的信仰。他們格外地推崇歷史以俟後來之人,所在意的,不是小己個人的令譽英名,而是整個民族人文精神血脈的延傳。
比如,夏完淳說:
毅魄歸來日,靈旗空際看。
比如,在嘉定三屠中殉難的黃淳耀說:
嗚呼!異日夷氛復靖,中華士庶再見天日,論其世者,當知予心!
再比如,瞿式耜將死時寫詩說:
辮髮胡裝日夜攢,殘形見慣也相安。
苦爭乾淨荒邊土,盡改中華文物觀。
日月晦曚天不霽,河山破碎地偏寒。
俘囚熱血魂常在,炯炯雙眸死後看。
然而,時至今日,已經過了360年的時間,這一雙雙炯炯以盼的眼睛,看到的又是什麼呢?
——文/朱頤釗


當人們第二天在屍體堆發現皇帝時,只能從他靴子上所繡的鷹來辨認出他的身份。 君士坦丁十一世


大清朝到了咸豐年間,危機四伏。
太平天國叛亂使昔日的江南糧倉財源淪為了戰場。
新疆也到處發生叛亂,叛軍引浩罕汗國將領阿古柏(穆罕默德·亞庫甫)奉大和卓的曾孫布素魯克為主率兵入侵新疆,很快佔領了整個南疆。
大清喀什噶爾守備何步雲率部困守半年,見外援無望,不得已率領部下滿漢兵士投降,改奉伊斯蘭教。大清喀什噶爾辦事大臣奎英、幫辦大臣福珠凌阿等滿蒙漢回官員和家屬數十人不願降敵,引爆炸藥殉國。
阿古柏建立了偽政權,得到了英國、俄國、奧斯曼帝國的外交承認和軍事援助,奧斯曼蘇丹阿卜杜勒·阿齊茲冊封阿古柏為埃米爾。
阿古柏在新疆殘酷實行沙里亞法,徵收重稅。
迪化人徐學功率領當地漢族農民結寨自保,建立了一支善戰的騎兵隊伍,團結了各地的漢族團練,在遠離朝廷的敵後堅持抵抗,擊退了阿古柏的進犯,還襲擊了俄國的「商隊」,粉碎了沙俄對烏魯木齊的侵略活動。徐學功等人活躍在北疆的各個綠洲,從巴里坤到塔爾巴哈台,當地的漢族人得以免遭屠殺,伊犁以外的大片國土免遭沙俄侵佔。
徐學功等人堅持了近十年,何步雲等人在白眼中熬了十多年,終於等到了左宗棠大軍的到來。
徐學功率部和朝廷大軍配合,收復了北疆國土,並且進軍南疆。阿古柏見接連戰敗,氣急暴病而死。
左宗棠部下劉錦棠收復了阿克蘇之後,何步雲率部突然在喀什噶爾起義,遭到阿古柏之子伯克·胡里率領主力圍攻,劉錦棠率軍前來回合,敵軍狼狽敗逃出境。
徐學功後來任游擊、參將,當時人把他比作張義潮,何步雲後來朝廷赦免了其當初投降之罪。


大清甲午戰爭失敗之後,簽訂了《馬關條約》割讓台灣。
台灣人民為了免於割讓,不做亡國奴,推舉巡撫唐景嵩為總統,成立了台灣民主國。一邊向 朝廷發電:「伏查台灣為朝廷棄地,百姓無依,惟有死守,據為島國,遙戴皇靈,為南洋屏蔽。」
1895年5月27日,日本近衛師團在台灣登陸,不久唐景嵩逃回大陸。
日軍在辜顯榮的帶領下攻陷台北,但是在新竹遭到了台灣民眾姜紹祖、徐驤等人率領的義軍襲擊,殺傷日本近衛師團數百人,日軍再次進攻,義軍戰敗,主將姜紹祖犧牲。
1895年6月26日,台灣人民在台南擁立抗法英雄劉永福為民主國總統,建都台南。
8月下旬的彰化八卦山之戰,台灣義軍雖然擊退日軍進攻,但是損失慘重,徐驤等多位將領陣亡。
到了10月,混成第四旅團登陸嘉義,日軍將領旅順屠夫乃木希典率領日本第二師團登陸台灣南端的枋寮,日軍一路殘酷屠殺,義軍遭到南北夾擊,戰局急轉直下,1895年10月18日,日軍包圍台南,敗局已定,次日,劉永福含恨逃往大陸,21日,台南淪陷。
台灣從此淪為日本殖民地。
台獨媚日實為背棄祖宗之舉也!

八國聯軍入侵,整個大清朝處於風雨飄搖之中。
沙俄乘機入侵東北,製造了海蘭泡屠殺和江東六十四屯屠殺,18萬武裝到牙齒的俄軍大舉入侵。
黑龍江將軍袁壽山是袁崇煥的七世孫,與入侵俄軍談判無效,派去抵抗的各路軍馬紛紛戰敗,俄軍兵臨齊齊哈爾城下。
《清史稿》記載,「自守『軍覆則死』之義,命妻及子婦先裁,手繕遺疏,猶惓惓於墾政,並致書俄將領囑勿戕民。閱日,具衣冠,飲金,卧柩中,不死;呼其屬下材官擊以槍,不忍,手顫機動,彈出中左脅,猶不死;更呼材官擊小腹,仍不死;呼益厲,又擊之,氣始絕。」
」俄兵之侵龍江也,乘隙以進,唯壽山拒之:固知必不能敵,誓以一死報耳。「
英國也乘機從錫金入侵西藏,十三世達賴喇嘛下令抵抗,只有老式火繩槍的藏軍在江孜宗山城堡與裝備機槍大炮的英軍血戰兩個多月,到了最後關頭,用石頭與敵人肉搏,最後勇士們跳崖殉國。
大清駐藏大臣在此次戰鬥中袖手旁觀……

去西藏旅遊的話,可以去江孜看看,那裡就是《紅河谷》中的戰場。


高陽,位處直隸(今河北),是個小縣城,沒兵,也沒錢。然而這個縣城的失陷,卻震驚了所有的人。 因為有個退休幹部,就住在縣城裡,他的名字叫孫承宗。他培養出了袁崇煥,構建了關寧防線,阻擋了清軍幾十年,熬得努爾哈赤(包括皇太極)都掛了,也沒能啃動。無論怎麼看,都夠意思了。心血、才華、戰略、人才,這位舉世無雙的天才,已經奉獻了所有的一切,然而,他終將把報國之誓言,進行到人生的最後時刻。 清軍進攻的時候,孫承宗七十六歲,城內並沒有守軍,也沒有將領,更沒有糧草,彈丸之地,不堪一擊。很明顯,清軍知道誰住在這裡,所以他們並沒有進攻,派出使者,耐心勸降,做對方的思想工作,對於這位超級牛人,可謂是給足了面子。而孫承宗的態度,是這樣的,清軍到來的當天,他就帶著全家二十多口人,上了城牆,開始堅守。在其感召之下,城中數千百姓,無一人逃亡,準備迎敵。每次看到這裡,我都會想起黃道周,想起後來的盧象昇,想起這幫頑固不化的人,正如電影《集結號》里,在得知戰友戰死的消息後,男主角嘆息一聲的那句台詞:老八區教導隊出來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死心眼。黃道周和孫承宗應該不是教導隊出來的,但確實是死心眼。這種死心眼,在歷史中的專用稱謂,叫做——氣節。失望的清軍發動了進攻,在堅守幾天後,高陽失守,孫承宗被俘。對於這位俘虜,清軍給予了很高的禮遇,希望他能投降,當然,他們自己也知道,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所以在被拒絕之後,他們毫無意外,只是開始商量,該如何處置此人。按照尋常的規矩,應該是推出去殺掉,成全對方的忠義,比如文天祥等等,都是這麼辦的。然而清軍對於這位折磨了他們幾十年的老對手,似乎崇拜到了極點,所以他們決定,給予他自盡的權利。孫承宗接受了敵人的敬意,他整頓衣著,向北方叩頭,然後,自盡而死。這就是氣節。

消息很快流傳開來,舉國悲痛。崇禎十一年(1638)十二月二十日,聽說此事的盧象昇,終於下定了決心。此前,他曾多次下令,希望高起潛部向他靠攏,合兵與清軍作戰,但高起潛毫不理會。而從楊嗣昌那裡,他得知,自己將無法再得到任何支援。他的糧草已極度缺乏,兵力僅有五千,幾近彈盡糧絕。而清軍的主力,就在他的駐地前方,兵力是他的十倍,鋒芒正銳。弄清眼前形勢的盧象昇,走出了大營。和孫承宗一樣,他向著北方,行叩拜禮。然後,他召集所有的部下,對他們說了這樣一番話:我作戰多年,身經幾十戰,無一敗績,今日彈盡糧絕,敵眾我寡,而我決心已定,明日出戰,願戰者隨,願走者留,但求以死報國,不求生還!十二月二十一日,盧象昇率五千人,向前進發,所部皆從,無一人留守。出發的時候,盧象昇身穿孝服,這意味著,他沒有打算活著回來。前進至鉅鹿時,遭遇清軍主力部隊,作戰開始。清軍的人數,至今尚不清楚,根據史料推斷,至少在三萬以上,包圍了盧象昇部。面對強敵,盧象昇毫無畏懼,他列陣迎敵,與清軍展開死戰,雙方從早上,一直打到下午,戰況極為慘烈,盧象昇率部反覆衝擊,左衝右突,清軍損失極大。在這天臨近夜晚的時候,盧象昇明白,敗局已定了,他的火炮、箭矢已經全部用盡,所部人馬所剩無幾。但他依然揮舞馬刀,繼續戰鬥,為了他最後的選擇。然後,清朝官員編寫的史料告訴我們,他非常頑強,他身中四箭、三刀,依然奮戰。他也很勇敢,自己一人,殺死了幾十名清兵,但他還是死了,負傷力竭而死,盡忠報國而死。相信很多人並不知道,盧象昇雖然位高權重,卻很年輕,死時,才剛滿四十歲。他死的時候,身邊的一名親兵為了保住他的屍首,伏在了他的身上,身中二十四箭而死。他所部數千人,除極少數外,全部戰死。我再重複一遍,這就是氣節。

在明末的諸位將領中,盧象昇是個很特殊的人,他雖率軍於亂世,卻不擾民、不貪污,廉潔自律,堅持原則,從不妥協。《中庸》有云: 「國有道,不變塞焉,國無道,至死不變。」無論這個世界多麼混亂,堅持自己的信念。我欽佩這樣的人。

以上摘自《明朝那些事兒》,古人有雲,"國恆以弱滅 獨漢以強亡",而明朝我覺得也是一個這樣的朝代,他有竭力挽救國家,意圖「明朝中興」的末代君主,有著一批殺身報國的武將(祖大壽已經儘力了,洪承疇不算!),中國古代史上最高的火器配給率的軍隊,但正因如此,在其滅亡時,更顯慘烈!


前情提要
本文不符合知乎的政治正確,不符合當代小布爾喬亞的價值觀,不符合民族主義邏輯,不符合中國至上的觀點。有給萬惡的法西斯蘇聯招魂洗地的性質。
有辱罵前沙俄白軍總司令海軍上將高爾察克,偉大的蘇聯政治家戈爾巴喬夫,偉大的俄羅斯政治家,俄羅斯民主奠基人鮑里斯葉利欽等不當言論。
如果您強烈的痛恨蘇聯民族主義者資產階級,和以上幾位的粉絲本文不適合您閱讀,建議您看到這裡就打道回府,人的一生很寶貴,不建議您來這裡浪費大好年華。還帶著一肚子氣來罵我這個知乎萌新。
統一回複評論區里的各位布爾喬亞,我盡量不掛人,不和你們扯破臉皮,你們不願意看就不要撕,你們不同意就點個沒有幫助+反對,人生很寶貴,大家都很忙,你要是想發泄左拐網易養豬場。

莫斯科的市區動蕩不安,人群混亂的叫喊聲淹沒了坦克的引擎轟鳴,那個人登上了坦克,高舉著曾經被稱之為白匪頭目高爾察克所揚起的三色旗,而一旁的坦克兵卻捂住了臉失聲痛哭。勝利了,他卧薪嘗膽,處心積慮的計劃終於得逞了。坦克下的人民歡呼雀躍,卻不知自己親手葬送了這個國家,而這時候68歲的老帥悄然的在辦公室內寫下自己的絕筆,選擇了自盡。

這一死很悲壯嗎,很慘烈嗎?看起來並不,人固有一死,甚至有的時候自殺反而是一種有些屈辱的死亡方式。但是他只有這個選擇了,為之奮鬥了一生的祖國即將滅亡,為之戰鬥的事業即將消逝,以及未來必死無疑甚至是屈辱的生活,他只能選擇了這條路。

謝爾蓋·費多羅維奇·阿赫羅梅耶夫(Сергей Фёдорович Ахромеев 1923年一1991年)1983年蘇聯元帥,蘇軍最高統帥部總參謀長。

當德國人在1941的夏至悍然發動對蘇聯的侵略時,當人類歷史上最大規模的戰爭爆發時,當這個現在被稱之為「法西斯國家狗咬狗」,「沒有美國援助贏不了」,「誰贏了對世界都沒有好處」的戰爭時。這個畫像上的人只是一個18歲的海軍學院畢業生,一個徹底的新兵蛋子,一名紅軍列兵。成功的躲過了德軍強力了鉗形攻勢的時候,渡過了紅軍大潰退的時候,他成為了列寧格勒軍區大大小小戰鬥團之中的一個連長。連長,是蘇軍指揮官之中最容易陣亡的一個職位。到了1942年時,他加入了蘇聯共產黨。當時加入黨,就有機會脫離危險的前線作戰,有機會成為司令部里的一員,但是他給出的原因是這樣的:
「當時入黨不是為了去司令部或後方找個工作干,而是為了留在前線,為了讓戰士、軍士們更信任我。」
他的部隊駐紮在列寧格勒35公里外的一個小村莊之中,在這一場持續了890天攻堅戰之中他連續18個月在冰天雪地和酷暑暴雨之中露營作戰,「老是打仗,老是挨凍,老是挨餓。」這是他對那段時間的主要印象。當戰爭結束時,跟他一起畢業的31位新兵只有兩個人活了下來,一個是他自己,另一個成為了坦克營的營長。

仗打完了,他進爵加官,為軍隊服務多年之後,成為了蘇聯最高統帥部的總參謀長,在這個被稱之為「紅軍的大腦」的位置上,他勤勤勉勉的工作,為了軍隊的建設,為了國防的事業奮鬥終生。

蘇聯最終迎來了要命的時代,他身為一介武夫,在這個動蕩的日子之中依舊是堅定不移,與哪些分裂國家,出賣人民利益,反對軍隊的人作著鬥爭。

當叛徒戈爾巴喬夫在演講台上大肆的抨擊著
「80年代我們造的坦克太多了。」
他堅定的回復到
「難道我們下一場戰爭還要再靠人去填嗎?我們死的人夠多了!」

當葉利欽為首的「民主」派的瘋狂離間軍民關係,在《星火》雜誌上詆毀著蘇聯陸海軍是:
「珍惜自己的種種特權和不受法律限制的無限權力的將軍們」
他在《蘇維埃俄羅斯報》上著文描述道:
蘇軍的將軍們一般都來自工農家庭,沒有任何「特權」,其中160人租用國家別墅,全部付費。並把捍衛蘇聯工農紅軍和捍衛蘇聯共產黨、捍衛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緊密的聯繫在自己身上。

面對以葉利欽為代表的「民主」派的瘋狂進攻,他當面指責葉利欽說:
「您對待我國的憲法太輕率了。對於您來說,社會主義制度是一句話,而對於我,它是我國人民70年的生活和鬥爭。」
「當事情涉及到祖國的命運和軍隊本身命運面時,軍隊該怎麼辦?當然,對於如何解決這些問題一事,軍隊不會袖手旁觀。」

1991年6月19日,在紀念衛國戰爭50周年的記者招待會上,一開始就尖銳的提出:
「蘇聯在1941年和1991年的形勢有點相似。我在1990年就已經相信國家正走向毀滅,當年蘇聯軍民以2700萬人犧牲所捍衛的社會主義大廈今天即將崩塌;當年希特勒幾千萬大軍未能達到的意圖,今天卻有可能實現。」

一個已經接近了古稀之年,沒有實權的軍人,根本無力阻止國家在幾個大權在握的反動分子指揮下分崩離析。在面對「歷史虛無主義」的浪潮之前,他只是做出了反擊,但卻不能力挽狂瀾。他已經儘力了。

他曾在8.19事件之中對國防部長亞佐夫提出動用武力來擊潰首都的分裂主義分子。但是亞佐夫拒絕了。

三個維護葉利欽得青年人死了,政變徹底失敗,葉利欽當著戈爾巴喬夫的面簽署了《關於中止蘇聯共產黨在俄羅斯聯邦境內活動》的總統令,當天深夜,葉利欽的支持者佔領了位於莫斯科老廣場上的蘇共中央大樓,整個過程沒有受到抵抗。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葉利欽真正的敵人是誰,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葉利欽最想讓誰死。在絕望之下,他選擇了死亡,屈辱的用窗帘繩在自己的辦公室上吊。與他一起殉難的還有蘇聯內務部長普戈上將,蘇共中央事務管理局局長尼古拉?克魯奇納。

在死前,他留下了絕筆,這封再有些人看來是詛咒一樣的絕筆,也是老帥的最後一點希望:
「當祖國即將滅亡,我生命的全部意義遭到毀滅時,我無法再活下去,我的年齡和所走過的生命歷程給我權利去死,我戰鬥到生命的最後一息了。國家正陷入一場災難之中,國家分裂,經濟崩潰,社會道德淪喪,這就是事實。然而沒有及時採取相應的措施,我想,這一點對你們來說也是顯而易見的。儘管大家都明白做些什麼,我還是要強調一下,遲早要有人對蘇聯的分裂負責。這並非什麼叛亂的邏輯,這是嚴酷的必然代價。」

在那個熱鬧的八月,年輕人簇擁著上了街頭,吵吵鬧鬧,行列之中有幾位老軍人,他們憂傷,難過簇擁在元帥的石棺周圍,就這樣,曾經神勇無雙的元帥就下葬了,合棺之前,元帥的妻子在丈夫冰冷的額頭上最後吻了一下,痛心地講道:「他從18歲起便參加了同德國法西斯的戰鬥,可是如今我們的國家被民主派法西斯分子從內部攻克了。」沒有豪華的儀式,沒有人民的擁戴,本應可以享受國葬待遇,可最後卻如此下場。國家沒有怎麼報道他的死訊,畢竟比起葉利欽的上位和所謂邪惡帝國的覆滅,這個人的死實在是微不足道呵呵。反而是和他鬥了很多年的美國人,對他的死報以遺憾,甚至時任美國總統也通過莫斯科使館的工作人員對其家屬表達悼念。令人寒心的是,僅僅幾天後,混混們撬開了他的墳墓,為了裡面能賣錢的幾塊勳章和元帥服,褻瀆了他的遺體。

墓志銘
「一位真正的共產黨員,愛國者,戰士,蘇聯元帥。」

最後,也許就是那句「有心殺賊,無力回天。」更能代表元帥人生最後的悲憤吧。

如果看完之後覺得本文過於沉重,可以去看看這個回答,樂一樂。

歷史上有哪些著名的不要臉行為? - 回答作者: Dfentyurt https://zhihu.com/question/63424743/answer/226949462


1234年正月,蔡州城被蒙古人攻破,金哀宗自殺,金國的統治中樞被徹底消滅,還未被攻破的州府眼見抵抗無望,紛紛開城投降,唯有由一位名為郭蝦蟆的將領守衛的新會州城堅決拒絕投降。

郭蝦蟆本是漢人,祖上世世代代習武,他和兄長郭祿大耳濡目染,想必也練就了一身好武藝,長大後,便投到金人麾下從了軍。他哥哥郭祿大武藝超群,尤其精通射術,曾經在兩百步上射穿過西夏軍一個小頭領的咽喉,此人當即斃命。但可惜郭祿大運氣不大好,後來被西夏人所俘虜,逃跑的時候不幸沒跑了,被殺了。

相比之下,郭蝦蟆比起他哥哥來就要出色多了。

首先,他跑得比誰都快;他和哥哥一塊逃跑,哥哥死了,他卻能順利地逃回己方陣營。【其後兄弟謀奔會,自拔其須,事覺,祿大竟為所殺,蝦蟆獨拔歸。】

其二,他長期和西夏人談笑風生;在駐守西北防線長達九年的時間裡,郭蝦蟆屢次擊敗西夏人,一次,郭蝦蟆率領五百名全都身著紅衣的騎兵向西夏軍發起衝鋒,倉促應戰的西夏人一時之間竟將其誤認為了是天神下凡,可見其威武如此。【蝦蟆率騎兵五百皆被赭衲,蔽州之南山而下,夏人猝望之以為神。】

其三,曾多次怒斥蒙古使者;在金哀宗自殺以後,新會州城因為拒絕投降被蒙古軍圍困,一個叛變將領汪世顯因為知道他是個人才,於是就想要勸降,結果一連派了幾十人,都被郭蝦蟆嚴詞拒絕【世顯即攻鞏昌破之,劫殺完展,送款於大元,復遣使者二十餘輩諭蝦蟆以禍福,不從。】

這之後,就是長達三年的圍城戰,整個大金國都亡了,只有郭蝦蟆還在堅守著這座孤城。

1236年10月,蒙古大軍拼盡全力攻城,郭蝦蟆自知城池難保,遂將城內所有的房子和積蓄全都焚燒一空——絕不能留給蒙古人!——在全城人的決死抵抗之下,不可一世的蒙古軍隊面對這樣一座小城竟也不能輕易攻破。但己方的軍士也已是傷亡殆盡,城終究就要破了。

郭蝦蟆於是命人堆積柴草在州官署,召集家人和城中將校的妻女,關在一間屋裡,準備玉石俱焚。火越燒越大,郭蝦蟆率領將士在大火前面拉滿弓等待蒙古軍攻到。城被攻破,
蒙古兵蜂擁而至,戰鬥良久,士卒中有彈矢盡絕的,就挺身跳入火中。蝦蟆站到大草堆上,以門板掩護,射出二三百箭,百發百中,箭射完了,就把弓和箭扔到火
中,自焚而死。城中無一人投降。(其實有個黑點,關於自焚,郭蝦蟆的一個妾本來有不同意見,然後就被郭蝦蟆一刀砍了……)

在這之後,金國才算徹底的亡了。

歷朝歷代,或文人,或武將,死守孤城,殺身殉難的事並不少,但我之所以要單說郭蝦蟆,實在是因為這人在歷史中所處的位置實在是太特殊了。他本是漢人,但卻為金國盡忠了一輩子,並最終死在了抵抗蒙古人的戰場上……本來,像這樣的忠義死節之士,在死後理所應當會受到世人的讚頌和祭祀,但郭蝦蟆卻是個例外——他所忠於的大金國已經被滅掉了,金人不會再祭祀他;他作為蒙古人的死敵,蒙古人也不會祭祀他;作為漢人卻為金人盡忠,長江南邊的宋人恐怕也不會紀念他。

同樣是壯烈殉國,同樣是盡忠死節,郭蝦蟆卻沒有能像張巡和南霽雲那樣千古流芳,而是因為歷史的不可捉摸性,在他殺身成仁的那一刻起,就已無情地被所有人給拋棄了。

人吶就都不知道,自己不可以預料。一個人的命運啊,當然要靠自我奮鬥。但是也考慮到歷史的行程啊。


在和祖國分裂六十七年後,起義回歸中央政府!因為遠離中央政府,沒多少史料記載他們的抗戰,但他們在沙洲和中央政府斷絕交通後,依然堅持了二十一年才頭銜,這二十一年中,他們的抗爭一定充滿了血淚和鐵血。

興揚之前在知乎說,新文化運動時知識分子喊出了消滅漢字、漢語的口號,渴望全面學習西方文化。但是當時他們還是不忘記一個信仰,中國人的土地,一寸不能給外人!

為什麼哪怕最極端的渴望西方文化的學者,哪怕願意消滅漢字,也不願意放棄一寸土地了? 因為他們也是中國人!

哪怕喊出了消滅漢字,他們愛的還是這個國,還是這個華夏。

在唐朝也有一群人,堅持大一統思想。

河湟有感

唐·司空圖

一自蕭關起戰塵,

河湟隔斷異鄉春。

漢人學得胡兒語,

卻向城頭罵漢人。

詩歌描述了河湟地區被吐蕃佔領後的情況。但少有人知的是,河湟地區有一隻軍隊,名為歸義軍。

歸的義是大一統的中央政府。他們起義的時候,已是吐蕃人對沙洲統治六十七年後,大中二年(公元848年),張議潮帶領各族人民起義,史書記載「眾擐甲噪州門,漢人皆助之,虜守者驚走,遂攝州事」。

在起義成功後,張議潮誓心歸國,派使者回報長安,我們光伏了漢地!長安回信嘉獎後,張議潮率領的歸義軍,士氣大振,為大唐收復了河西!

大中五年(公元851年八月,張議潮第二次向長安派出規模宏大的信使隊伍,攜帶著河西11州(瓜州、沙州、伊州、西州、甘州、肅州、蘭州、鄯州、河州、岷州、廓州) 的圖籍入長安告捷。

(歸義軍)

雖然後來歸義軍變質了,但在歸義軍起義之時,他們想的是回歸中央政府,這種大一統思想,是中國人傳承幾千年的信念,哪怕你小節有虧,維護了國土的完整、收復了實地,就是中國人千百年傳頌不絕的英雄;哪怕你字寫的再好、長的再帥、戲演的再完美,出賣國家利益、分裂祖國,都會受到永久的唾棄,比如秦檜、汪精衛等等。


謝邀~

著名軍事家克勞塞維茨在《戰爭論》中說到戰爭無非是政治通過另一種手段的繼續,而作為政治實體,大部分國家的滅亡總是伴隨慘烈的戰爭,無數戰士在正義與非正義的較量中流血受傷乃至陣亡,多少支軍隊在保衛國家的過程中折戟沉沙。且不把目光放到國外,被稱為「上帝折鞭處」的釣魚城之戰就足以讓人動魄驚心、潸然淚下。

從1259年正式開戰,到1279年守將王堅之子王立開城投降,釣魚城眾多將士堅持了足足二十年之久,期間不僅抵擋了蒙古大軍的猛烈進攻,甚至還讓蒙古大汗蒙哥魂歸西天,進而減緩了蒙軍進攻步伐,徹底改變了當時世界格局,也改變蒙古的濫殺和酷烈統治,一定程度上挽救了當時水深火熱的宋朝百姓。

值得一提的是,在王立以不可殺城中一人的條件得到忽必烈同意而棄城後,當時守城的32名將軍全部拔劍自刎,無一投降求饒,可歌可泣、氣壯山河,這一段歷史與兩個月後同樣悲壯的崖山海戰,一同構成了古代中國軍人氣質的巔峰,怎不叫人動容和震撼。

而把目光收回,在中國近代革命歷史上,也同樣有著很多壯烈的例子,但總體來說,成功的時刻比失敗多,也與釣魚城之戰的悲壯壓抑不同的是,近代革命的短暫挫折最終換來了勝利,讀著雖震撼依舊,卻也知道今日之繁華光景足以告慰英靈。

比如在湘江戰役中,作為後衛的紅34師幾乎全軍覆沒,師長陳樹湘以自斷肝腸這樣慘烈的方式,寧死不做俘虜。實際上同時期由著名的少共國際師改編的紅15師也損失過半,倖存者不足3000人。

湘江戰役雖然從戰術上說,存在種種問題,最終以慘烈的犧牲還是達成了戰略上的目的,保障了中央機關和紅軍主力突破湘江,使長征能夠繼續前進下去,為下一步的軍事政治變革保存了希望的種子

在中國革命史上,確實有一些比較慘烈的挫折,其中以東北抗日聯軍最後的失敗和西路軍的軍事挫折為最。儘管二者自身或失敗或挫折,但卻以此迎來了我黨更為光明的未來,他們蕩氣迴腸的戰鬥經歷依然值得我們銘記和敬仰。


九一八事件後,隨著不抵抗政策和東北軍主力的不戰而退,直到最後熱河和長城抗戰的徹底失敗,東北就此淪陷。日偽建立了偽滿洲國,而東北人民自發的武裝鬥爭也在當時中共滿洲省委的領導下,以廣泛聯合陣線的形式正式成立東北抗日聯軍。七七事變前後,是東北抗聯的鼎盛期,全盛時超過三萬人,編製有十一路軍。


東北抗聯的成長史幾乎就是一部犧牲史,1935年,抗聯著名的女英雄,趙一曼烈士重傷被俘,在經歷了日本人長達半年的嚴刑拷問後反而以驚人的愛國熱情感動了醫治她的中國醫生和護士,一度逃出日軍魔掌。不幸在1936年6月,前往游擊區途中意外被捕,最終英勇殉國。


而上一年,另一位烈士,趙一曼所在的第三軍政治部主任張敬山也英勇犧牲,這位曾就讀於浙江大學,出生於河南富裕家庭的讀書人,戴著厚厚的眼睛,高度近視,被人戲稱為瞎子,帶領著同志們轉戰在白山黑水之間,甚至在他犧牲後,同志們都不知道他的真實姓名,以為他姓楊。就像趙一曼烈士實際上姓李,出生於一個富有的地主家庭。

不管是趙一曼還是張敬山,以及千千萬萬的抗聯戰士,他們無一不是掩埋了自己的姓名,離開自己的家庭,走入白山黑水間,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造就了這支隊伍。

全面抗戰爆發後,隨著兩次西征的失敗,東北抗聯主力完全失去了和關內的聯繫。著名的八女投江就發生在1938年,八名女戰士在指導員冷雲的帶領下,為掩護主力轉移,背水一戰,彈盡糧絕後誓死不當亡國奴,走入了冰冷的江水中,和祖國大地融為了一體。

不久,日軍為了做好對蘇備戰,建設滿州為世界大戰的基地也加大了討伐的力度。以集團部落,挺進討伐為主要手段,正規軍和特遣隊,日軍和漢奸偽滿軍隊協同的作戰方式,東北抗聯有限的根據地被逐漸壓縮乃至毀滅。而東北惡劣的氣候環境又給他們造成了極大的壓力,尤其是冬季極寒氣候,日軍的集團部落化通過嚴格控制居民糧食的辦法,小居民點儲糧不能超過三天,使得抗日聯軍幾乎不能從居民點獲得有效的物資補充。

著名的楊靖宇烈士犧牲時,胃內幾乎沒有食物,最後的時刻完全靠棉絮草籽充饑,直接反應了東北抗聯最後的時刻的生存困難。火烤胸前暖,風吹背後寒生動展示了東北的極端低溫帶來的困難。

在缺衣少糧,補充困難,敵人空前強大的情況下,抗聯的失敗幾乎是不可避免的。到1941年,關東軍以關特演為標誌達到極盛,全軍85萬,蒙滿偽軍近二十萬,抗聯的大規模戰鬥趨於停止。楊靖宇就是在1940年2月因叛徒出賣而犧牲,而東北抗聯的另一位標誌性人物趙尚志也在兩年後不幸壯烈殉國。

東北抗日聯軍堅持到最後的都是最堅定的鬥士,他們犧牲的方式也往往很接近,在彈盡糧絕後被叛徒出賣,戰鬥到最後一刻。比如曾經在敦化沙河大敗日軍的陳翰章就在1940年12月戰死於鏡泊湖畔,這裡也是當年他本人攻破日軍湖頭水電站,解放數百中國勞工的地方。陳翰章為了抗日事業脫離家庭,甚至說服妻子另嫁,其指揮的三方面軍一度是一路軍中人數最多,戰力最強的部分。

1940年,陳翰章因負傷沒有藥物醫治,導致化膿,用樹枝插入傷口,用布條反覆拉扯,把腐肉和膿血強行扯出來。當陳翰章犧牲時和一路軍總指揮楊靖宇一樣,被由叛徒帶路的日偽軍討伐隊包圍,擊退了四次進攻後,僅存的戰士全部戰死,他本人右手、前胸負傷,最後以左手持槍依靠松樹射擊,堅持到最後一刻,寧死不屈被敵人用刺刀挖出雙眼,死後頭顱被割下浸泡入福爾馬林作為戰利品收藏。

雖然在強大的敵人面前,東北抗日聯軍最後走向沉寂,但倖存的戰士們從來沒有放棄戰鬥,他們退入蘇聯在整個反法西斯戰爭時期,不斷執行對東北的偵查任務。直到1945年8月,隨著蘇軍遠東戰役的拉開,抗聯最後的血脈遠東88旅成為解放祖國的先鋒。第二次反法西斯戰爭的序幕由他們拉起,也由他們最後落下。

如果說東北抗聯的興衰是漫長的戰鬥,我黨我軍歷史上,西路軍的失敗,是一場決絕的壯烈,也是我黨我軍歷史上最為慘烈的軍事失利之一。

西路軍的失敗一直是一個爭議不斷的話題,針對到底誰應該為西路軍最終在強敵雲集的情況下,猶豫不決,失去機動最後折戟於河西走廊負責,從這支部隊失敗開始就從不停歇。但有一點所有人都同意,西路軍廣大指戰員無愧於他們的革命軍人榮譽,戰鬥到最後一刻,值得後人最大的敬意。

西路軍的失敗,最讓人心痛的可能是中高級指揮員的損失。紅五軍軍長董振堂,出身西北軍,北伐前夕他已經是國民軍旅長。著名的寧都起義中他和軍參謀長共產黨員趙博生一起率領17000將士起義,一舉使紅軍主力激增一倍,是土地革命戰爭中最重要的起義之一。

董振堂曾經擔任彭德懷的軍事副手,是我軍一直到解放戰爭前夕少有的擁有大兵團指揮協調能力的軍事指揮官。董振堂本人有古俠士的風範,每戰能任重,而不爭長短,在長征中以鐵流後衛之名,立下赫赫戰功。

在西路軍的高台戰役中,董振堂不愧鐵流後衛之名,以不足三千人的兵力,缺少重武器的情況下,依靠簡單的城防和手中的輕武器,拚死阻擊擁有重炮的馬家軍正規軍民團兩萬多人的進攻。當戰役進行到第四天的時候,董振堂所部已經耗盡彈藥,也無援軍,實際上他完全可以突圍,像隨董振堂一起參戰的騎兵團長呂仁禮受命突圍,最終成功,一直到2011年才走完了傳奇的一生,而董振堂卻選擇了戰鬥到最後。

高台戰役的最後,西路軍將士幾乎是以肉搏,長矛,槍托這樣的冷兵器和絕對優勢的敵人展開巷戰。董振堂戰鬥到第十天,負傷累累,身邊只有一個戰士,本人腿部中彈,躍下城牆時腰部受傷。最後時刻,無法行動的董振堂掩護戰友突圍,用左輪手槍打完五發子彈,把最後一發留給了自己。

西路軍最後的時刻是倪家營子戰役。這些經歷了紅軍長征,許多是兩過雪山,三過草地的百戰之士,在持續近兩個月的倪家營子戰鬥中消滅了兩倍於幾的敵人,終於因彈盡糧絕而走向失敗。

當1937年春節到來時,零下30多度的倪家營子,極度缺糧的西路軍戰士,難得分到了肉。那是拳頭大小凍的硬邦邦的一塊,從敵人那裡搶來的死馬肉。彈藥匱乏,後勤無著幾乎是拖死西路軍的最大的根源。倪家營子戰鬥的結尾可以說是不久前高台戰鬥的翻版,最終輕重武器彈藥消耗殆盡,戰士們只能以拳頭,槍矛和本來戰鬥力遠不如自己的敵人的槍炮作戰,含恨而敗。即使在這樣的困境里,西路軍還曾經奇襲馬家軍彈藥庫,炸毀彈藥二十多車。三十軍九連在汪家墩一戰依靠近戰肉搏殺傷近五倍之敵,全連只剩下9人。

西路軍的主要指揮員程世才日後回憶倪家營子的困守:「絕大部分傷員受的是刀傷和手榴彈傷,頭部和上肢居多,傷勢都很重,但是他們不哭不叫。在刺骨的嚴寒中他們有的卧在麥秸草上,有的幾個人坐在一起,背靠背,或互相把自己的腳伸在對方的屁股底下取暖。

我們走過去,他們睜開半閉的眼睛,慘然一笑,沒有任何怨言,沒有任何個人要求,他們知道目前的處境,體諒上級的困難。有些傷員唯一的希望就是用布包紮一下傷口。但哪裡去弄布條呢?我們又沒有根據地,得不到任何補充。」彈盡糧絕,無柴,無葯,無外援,連繃帶都沒有了,比起敵人這些是更致命的威脅。

倪家營子血戰40天,內無糧草外無救兵,最終西路軍在力量耗盡的最後一刻選擇了突圍,余部三千人突入祁連山中,開始和追兵、馬匪、極寒、絕望展開最後的鬥爭。李先念帶領左支隊一千五百人,其中婦女傷員孩子還近一半,在補給極端困難的情況下,冒著零下30多度的極寒,翻過海拔五千多米的祁連山。在短短的47天的時間裡,他們克服了無法想像的自然條件的磨難,補給只能依靠打獵和繳獲,打退了幾十倍於自己的敵人,突出重重圍圈,付出了巨大的犧牲,用三天的時間走完了當地人六天騎馬才能越過的沙漠,最終率領四百人終於抵達了西征曾經的目的地星星峽,為這場悲壯的戰鬥划下了終點。

新中國的建立本身就是一部艱苦卓絕的史詩,比西路軍更加艱難的戰鬥後面還曾經發生過。劉鄧大軍千里躍進大別山,在無根據的情況下,面對國民黨軍名將人稱小諸葛的白崇禧指揮的六十個旅的圍剿堅持戰鬥。許多參與過西路軍戰鬥的老同志就認為這比西路軍的戰鬥還要艱苦。皮定均中原突圍,全旅突出重圍,24天強行軍兩千多里,堪稱不遜於飛奪瀘定橋的奇蹟。

華野為淮海戰役的順利展開,組織的徐東阻擊戰,在完全是平原地形的不利條件下,寬大正面上對美械的精銳敵軍頑強抗擊,使敵人一天前進不超過一公里,不怕犧牲,英勇頑強。這些都是用烈士的犧牲和熱血所澆灌出來的。人民軍隊在歷次無論成功還是失敗的戰鬥中積累的寶貴財富,從困難中走來,越戰越強,百折不撓,最終從弱到強,一直到朝鮮戰場上震動世界的那一戰。

最後,說說共軍的老對手國軍。1949年4月25日,解放軍攻克太原,結束了晉系軍閥閻錫山對山西四十年的統治。這年10月底,隨蔣公逃台的閻錫山以破城時其族妹閻慧卿的訣別電報,報告國民政府,太原解放時,親信五百人寧死不降,自焚殉城。當時危如累卵的國民政府與蔣公大為感動,嫡系尚且降者如林,地方軍閥能如此忠誠,稱許為太原五百完人。蔣公以下,于右任,孫立人等紛紛揮毫潑墨,比之田橫五百壯士。此後幾十年,在小島上廣泛宣傳,建立牌坊、祠廟、衣冠冢,編寫歌曲,納入小學課本,年年祭祀。

直到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中,國民政府終於知道,太原城破,附了詳細名單的這五百完人,絕大部分乖乖投降又活了不少年,長壽者活到八十年代末,比閻百川,蔣公都要長壽。包括解放後民憤極大被處決的,真為閻老西死守到底,自殺的可能不到五十人,且多為特務憲兵等罪大惡極自知無幸之輩,甚至有閻部留用的日本顧問。

從國內革命戰爭到抗戰軍興,國軍也曾經有過不少血戰到底,不負國家的志士仁人。王銘章,張自忠等光耀千古,中下層軍官中默默犧牲,以鮮血和生命為國家換生存者比比皆是。但優汰劣勝,這樣的隊伍、豪傑在這個腐朽的政權里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一群稀里糊塗的五百完人為他殉葬,勝敗的差別也就在其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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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劉夢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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