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上流傳的季羨林吐槽、胡適打牌的日記屬實嗎?
季羨林清華園日記:
二日
今天才更深切地感到考試的無聊。一些放屁胡謅的講義硬要我們記!
大千走了,頗有落寞之感。十三日
昨夜一夜大風,今天仍然沒停,而且其勢更猛。
北平真是個好地方,唯獨這每年春天的大風實在令人討厭。
沒做什麼有意義的事——媽的,這些混蛋教授,不但不知道自己泄氣, 還整天考,不是你考,就是我考,考他娘的什麼東西?二日
今天作Faust的Summary
無論多好的書,even Fausteven Faust。
只要拿來當課本讀,立刻令我感覺到討厭,這因為什麼呢?我不明了。
過午看女子籃球賽,不是去看想[打]籃球,我想,只是去看大腿。
因為說到籃球,實在打得不好。三日
今天整天都在預備Philology,真無聊。我今年過的是什麼生活?不是test,就是reading report,這種生活,我真有點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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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留學日記:
7月4日
新開這本日記,也為了督促自己下個學期多下些苦功。先要讀完手邊的莎士比亞的《亨利八世》……7月13日
打牌。7月14日
打牌。7月15日
打牌。7月16日
胡適之啊胡適之!你怎麼能如此墮落!先前訂下的學習計劃你都忘了嗎?
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不能再這樣下去了!7月17日
打牌。7月18日
打牌。全文見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10451543/
今天翻完了季羨林大三大四時寫的《清華園日記》,內容都屬實,而且有更多有意思的呦~
1932.9.11 「我的稿子還沒登出,媽的。」
1932.9.23 「早晨只是上班,坐得腚都痛了。」這天他還說,「德華有喜」,他念大三的時候妻子就懷孕了。。
1932.12.21 「說實話,看女人打籃球……是在看大腿。附中女同學大腿倍兒黑,只看半場而返。」
1933.4.29 「因為女生宿舍開放,特別去看了一遍。一大半都不在屋裡。」
1934.3.13 「沒作什麼有意義的事——媽的,這些混蛋教授,不但不知道自己泄氣,還整天考,不是你考,就是我考,考他娘的什麼東西?」
1934.5.17 「我今生沒有別的希望,我只希望,能多日幾個女人,和各地方的女人接觸。」【哇!
然而,這些不過是兩年日記里的邊角余料(雖然我承認這些東西最吸引我了……)更多的內容記載了他讀的書,做的研究,平日的寫作,經濟狀況,日常生活。因為自己現在跟當年的他一樣大,邊看邊覺得自己弱成渣渣……
其實他的很多吐槽都是有道理的,當時和現在的清華都有很多槽點。至於另外的看起來似乎有損他形象的話,季羨林是這麼說的:
「這些話是不是要刪掉呢?我考慮了一下,決定不刪,一仍其舊,一句話也沒有刪。我七十年前不是聖人,今天不是聖人,將來也不會成為聖人。我不想到孔廟裡去陪著吃冷豬肉。我把自己活脫脫地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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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對季羨林先生的贊,可惜他不能看到。
回應那個「日」的問題……的確是出版社版本差異,我用的是2002年遼寧美術出版社的《清華園日記》,清華圖書館的這個版本里有本是校長贈書,季羨林親筆簽名,所以應是沒有問題的。
既然問了,那就嚴肅一點答一下。
季羨林的日記我沒讀過,不好回答;胡適留學日記我倒是買了讀過一些,雖然打牌不是偽造,但也出入比較大。
根據胡適的自序里說:
一九一零年八月以後,有日記,遺失了。
一九一一年一月至十月,有簡單日記。
一九一一年十一月至一九一二年八月,這中間只有短時期的日記,遺失了。
一九一二年九月至十二月底,有日記。
一九一三年一月至九月,只有四月間記了一條札記,其餘全缺。
一九一三年十月至一九一七年七月回上海,有札記十五卷。
要說明的是,胡適的日記和札記還是有些區別的,日記比較簡短,記錄常識生活瑣事,上了什麼課,見了什麼人,看了什麼書,考了什麼試之類的;而札記則記錄的比較豐富,各種隨感或者觀點等等,他的民主自由和實用主義思想,他的中國哲學史大綱還有關於白話文的一些東西,都能在留學札記里找到些影子。所以,從內容上看,lz問題里的東西應該是日記而不是札記。那麼就應該是一九一二年以前的,能查到的七月份的日記,也就一九一一年的了。那我們來看看那年七月日記都記了些啥。
七月四日
讀Plato"s「Apology of Socrates」。
今日為美國獨立紀念日,夜八時至湖上觀此間慶祝會。士女游者無算,公園中百戲俱陳,小兒女燃花爆為樂。既而燃火作矣,五光十色,備極精巧。九時半始歸。
七月五日
往暑期學校註冊。下午打牌。
七月六日
暑期學校第一日,化學。打牌。
七月七日
上課。打牌。
七月八日
無事。打牌。天稍稍涼矣。
七月九日
讀《馬太福音》。
七月十日
上課。化學實驗。左手拇指受玻璃管刺傷,流血甚多。
七月十一日
讀Fosdick『s「The Second Mile」。此書甚佳。余在Pocono曾見此人演說三次。作《哭樂亭詩》成:
【這首詩我就不打出來了】
七月十二日
上課。讀H.Begbie"s"Twice-born Men"。
得怡蓀書,附樂亭行述,囑為之傳。下午為草一傳。久不作古文,荒陋可笑。昨日一詩,今日一文,稍稍了一心愿。然此豈所以酬死友者哉!【後面是程樂亭小傳,也不打出來了】
七月十三日
上課。讀《陶淵明詩》一卷。
化學第一小試。讀拉丁文。
夜遊公園,適天微雨,眾皆避入跳舞廳內。已而樂作,有男女約二十雙,雙雙跳舞。此為余見跳舞之第一次,故記之。
七月十五日
讀拉丁文。讀《謝康樂詩》一卷。作書寄友人。夜赴暑期學生之歡迎會。
七月十六日
游湖上別墅,歸後大風雨。讀拉丁文。
七月十七日
上課。化學試卷竟得百分,真出意外。讀拉丁文。
七月十八日
上課。做化學算題,久不作算數之事矣。(去年北京試後,即未一親此事。)
夜聽Prof. Sprague演說「Milton」。此君為本校最先英文掌教,今老矣。
七月四日到十八日的日記就是這些!抄的我手酸啊!確實有大牌的記錄,但是也不過幾天;當然也出去玩了,還第一次見到有男女跳舞的。這都太正常了,要知道,這可是暑期啊!他去上了暑期學校,主要還是在讀書學習,而且是中西並舉,化學考試還得了個滿分。
胡適可是個九零後(91年出生的),11年的時候也才20歲,去年也是11年,各位九零後想想去年大學暑期都在幹什麼,就知道差距了。就不要盯著滿眼的打牌消遣之事啦。
這事兒其實用魯迅的話來解釋就更生動貼切一些了,他老人家教育我們:
譬如勇士,也戰鬥,也休息,也飲食,自然也性交。如果只取他末一點,畫起像來,掛在妓院里,尊為性交大師,那當然也不能說是毫無根據的。然而,豈不冤哉?
胡適日記里倒是也有痛責自己的記錄,不過不是責備自己打牌,而是戒不了煙,而且說的也不是那麼的白話。
至於季羨林的日記,另待達人回復了。
別的不說了
【 二日 今天作Faust的Summary 無論多好的書,even Fausteven Faust。 只要拿來當課本讀,立刻令我感覺到討厭,這因為什麼呢?我不明了。 過午看女子籃球賽,不是去看想[打]籃球,我想,只是去看大腿。 因為說到籃球,實在打得不好。 三日 今天整天都在預備Philology,真無聊。我今年過的是什麼生活?不是test,就是reading report,這種生活,我真有點受不了。 】
我翻了翻2002年出版的清華園日記,179頁,的確是有這段。
很正常吧。
再老的老頭子也是從小年青變得,再大的大師也還是人啊。
【修改增加】
胡適年輕時放浪形骸的傳說早有耳聞,不過,這個所謂日記的東東呢,我認為是假的。嚴謹點說,這段東西在現在流傳的胡適留學日記里找不到。
為啥呢,胡適的留學日記網上到處都是,拿過來翻翻就是了。
你會發現,除了1911年,胡適日記有這種類似微博體的日記外,越往後面,胡適的日記越髮長篇,看的我這翻書的佩服不已,光是看這本留學日記基本都能理解為啥胡適能成大師了。
哦,說遠了,反正結果是,胡適的留學日記里沒有提問者說的那些字句,我幾乎每一年的七月都翻看了,沒有。
而且,胡適提到打牌比較多的也就是1911年,估計剛入學剛學會打牌,在興頭上吧。
【修改增加】
(*′?`)?
沒有翻過胡適留學日記,但是可以補充 @吳月,1935之後,也就是季羨林當山東濟南中學語文教師到留學德國之後的日記,也可以印證季羨林的打牌,以及其他趣事。
1935年4月
1935年5月,除了打球、打牌,還看電影,停課大喜。。。季老。。。
1935年6月,年輕氣盛的季老
1935年10月,到德國後,廁所問題。。。
如 @吳月 所說這些是日記里的邊角余料,更多的內容記載了讀書、寫作、生活的內容,閱讀之廣,做學問,遠非我等所能及,比如1935年2月26日這篇:
但是,其實打牌也沒什麼好非議的,就是生活的一部分,關鍵是我們如何對待「打牌」這件事的態度。很多人打完牌之後很懊悔,覺得沒幹正事,浪費了時間。但是看季老的日記,打了就打了,不影響其他事務,舒舒服服打牌,安安心心寫作。覺得打牌浪費時間,之後花兩三天干正事補回來,之後繼續頹廢,於事無補,不如玩時痛快玩,學時痛快學。
季老也有「一天沒作正經事」的感慨,但是沒有懊惱什麼,倒是合理安排打牌時間、學習時間、工作時間比較要緊,如上(*′?`)?。
前幾天偶然翻圖書館的目錄看見胡適的留學日記,想到他曾是這裡的畢業生,而且這一周來讓我最驚喜的Kroch Library,最早也是由胡適畢業時捐贈的三百多本中文書奠基的(現在是北美最大亞洲藏書圖書館之一),就request了借閱。
拿到書的時候被英文字典厚度的日記驚呆,而且是1937年原版,不僅是繁體,半文言文,還是豎排版。
幾年前在網上看過季羨林和胡適所謂的「打牌日記」節選,說兩位先生也終日打牌不思不學,還一度被當成搞笑段子或者小夥伴們拖延症晚期的借口在各種平台轉發。當時就看見知乎上不少人跳出來為胡適正名,舉出其中斷章取義的例子,但還是想眼見為實。
初讀日記就被吸引,一口氣讀完了卷一卷二,也就是他在康奈爾的大一和大二。其中精彩程度我覺得遠超過了「打牌日記」,所以記錄下來~
自序中提到七年里有間斷和遺失,日記不算完整,1910年到1917年,也就是胡適的19到26歲。開篇就是抱怨康村天寒地凍,「層冰埋大道,積雪壓孤城」,看來百年前的Ithaca一樣四季如冬,冷到人神共憤。
很遺憾他初到美國的部分沒有記載,非常好奇他剛到這裡的時候,會不會和我們一樣,每天感慨這個小村子的美,或者一百年前的留學生活不會有更大的文化,飲食或者生活方式的差異, 被他一一記錄下來。
大一他在農學院,大二時轉至文學院,這兩年的日記事無巨細,生活日常,學術思考,每天見過的人,事,景都會簡略記錄。第三卷開始他給自己立下規矩,只有符合五大特徵的事件才會寫進日記(這裡後文詳說)。
本文會先詳細摘抄這兩年的部分,還原真正的」打牌日記「。 私以為一百年前的二十歲九零後留學青年生活,一點都沒有比我們無聊。
(一) Cornell校園裡胡學長的足跡
日記里多處提到康奈爾校園裡的建築,圖書館,上周傍晚我們在校園散步時,一路按著他提到的地點逐一拜訪,恍惚就是一百年,覺得很奇妙。
藏書樓"Uris Library"-日記里「去藏書樓讀書」是胡適每周的例行日程
Sage Chapel - 「 在Sage Chapel(本校禮拜堂)聽前校長講道。」
Barnes Hall - 「 在Barnes Hall演說孔教,一時畢,有質問者,復與談半時。」
Eraz Cornell - 他和Andrew Dickson White 一起建立了康奈爾,日記中也多次提到,胡適稱他為康南爾君。
經常去看和常青藤其他學校的各種比賽
(二) 日記中的「真性情」
日記出版時的自序寫於1936年,下面是胡適自己的總結。
「他自己記他打牌,記他吸紙煙,記他自己時時痛責自己吸紙煙,時時戒酒而終不能戒;
記他一次忽然感情受衝動,幾乎變成了一個基督教信徒;
記他在一個時期里常常發憤要替中國的家庭社會制度作有力的辯護;
記他在一個男女同學的大學住了四年而不曾去女生宿舍訪問過女友;
記他愛管閑事愛參加課外活動,愛觀察美國的社會政治制度,到處演說,到處同人辯論;
記他的有朋之樂,記他主張文學革命的詳細經過,記他的信仰思想的途徑和演變的痕迹。」
他提到初衷只為自己記錄日常,或捕捉新想法,後來整理才覺得「這幾十萬字是一個中國青年學生五到七年的私人生活,內心生活,思想演變的赤裸裸的歷史」。
翻看其中胡適的感慨,歡樂,疲憊和迷茫,確實會有不少共鳴,也不禁感慨原來一百年前的學生也不是又紅又專的書獃子,他思想的獨立性和寬容的世界觀甚至超越信息更為全面,完整的我們。
他的課餘生活除了讀書打牌,還去費城,紐約,波士頓遊覽訪友,在Ithaca著名的幾大瀑布踏青,鍛煉,在Cayuga Lake泛舟,在冬天結冰的大路上「撲街」,和友人自烹自煮大快朵頤嘆酒,參加各種「歐洲之夜」,「亞洲之夜」的party, 也旁聽其他學院的課程,幫康奈爾整理中文校史,聽人演講,與人辯論,投稿給New York Times,戀愛,關心國內外政治,戰況。
「天天打牌」的網傳版本
實際對應的日記原文
(這周實為大考結束,夏季假期,胡適也才剛註冊暑假課程,可能有了一周的放鬆時間~)
發誓再不抽煙
反省自己不該熬夜打牌
談「無恆之病」 - 覺得對拖延症晚期也有效
參觀Ithaca Fair - 還會不會是現在村裡的International Fair呢?
「武昌宣告獨立」 「美國報紙均袒新政府」 評袁世凱為「此人真是蠢物可鄙」
在大選前在食堂組織同學「預投票」,還把結果統計在日記里
他總結的漢語發音法,很多音和後來的漢語拼音近似
大二時年底,胡適決定管理日記內容,值得記錄的事情才記錄,並擬了五條「規矩」,之後的日記便更多的成為了見聞和思想筆記,並按主題逐一加了小標題
(三)關於胡適先生和康奈爾
中國學生會計劃寫一本《康南爾》,胡適被分到寫校史的部分,後來日記里多次提到在Uris寫稿,最終成稿為《康南爾君傳》,昨天我在網上圖書館裡下載到了當年的版本
其中詳細記錄了Eraz Cornell的生平,Ithaca的情況,和建校的經過(都由胡適翻譯自Cornell長子所著的傳記)
胡適所有的榮譽學位
校友新聞1946年刊登了胡適在中國任教的情況
那時的中國學生會logo
在我找到的資料中還有大量胡適的英文書信,論文,明信片,剪報,照片,學校活動資料,它們更多是一個百年前留學生的生活痕迹。
看完他的日記,覺得他不遙遠,有血有淚,每天都有很多疑問,常常和人爭辯,愛拍照,訪友,郊遊,打牌。思想開放,獨立思考,甚至可以說是個有魅力,有想法,又風華正茂的好青年。
(四)這樣的胡適
學校的版本里留下了很多剪報和胡適贈給朋友們的照片,日記里提到他常去Ithaca著名攝影師Robinson的相館拍照,後來我偶然得知Robinson也是現在Ithaca機場的其中一位奠基人
知道胡適是從小時候學新文化運動開始,研讀他的日記是機緣巧合。他的一生毀譽參半,起起落落,我只讀到了他的青年部分。這時候他還不是中國學界光耀的領袖,也不是德高望重的名校教授,他是一個初到一片新大陸,在跌跌撞撞中摸索世界,接受差異,為中國青年打開眼界的上一輩九零後。
他的日記包羅萬象,所接受的信息量應該遠遠超越同時代的其他人。他提到的日常書目,從《左傳》《詩經》到《哈姆雷特》《麥克白》,他研究美國不同典型人物的傳記,記錄各國文字的規則,淵源,他潑辣地點評新中國前複雜的政治局勢,又身體力行地在異鄉宣傳中國傳統文化。他愛自由,思想更是無拘。
查閱資料發現,現在有學者覺得,胡適一生並沒有多少偉大的成就,被光環,幸運和榮譽包圍著的他只是一個見聞的傳播者。讀完他的青年時光,我卻看到一個有思想,有追求的青年留學生在異鄉的土地孜孜不倦,過著非常精彩的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今天我坐在Olin圖書館裡寫這篇文章,他的無數手稿照片,隨身書籍就放在樓下的department of manuscripts里。Cornell很多老教學樓的一磚一瓦都是動輒百年,胡適和我們都只是這裡漫漫歲月里的一小筆,他卻把短短几年的時間過成了一段佳話,把故事永遠地留在了美美的倚色佳,有這樣的學界中國前輩,已經是對康村人最好的激勵。
「昨日種種,皆成今我,切莫思量,更莫哀,從今往後,怎麼收穫,怎麼栽。」
—— 胡適
共勉~
此文僅作紀念胡適先生。
2016年6月20日,於倚色佳
(原文發表於微信公眾號:道年記,摘錄,轉載請聯繫作者授權)
季羨林的不是很了解,我也來談談胡適的吧。之前在孔夫子網上購得《胡適留學日記》,也聽說過他年輕時愛打牌的故事,便取1911年他在康奈爾大學農學院的一段日記來進行統計,探個究竟。(1911年1月三十日到十月三十日)
這段日記里,記錄有打牌的日子有:二月五日,三月十日,四月廿九,四月三十,五月六、十二、十四日,六月五,十二,廿八日,七月二,三,五,六,七,八,廿一,廿二,廿四,廿五,廿九日,八月四,五,十一,十八,廿三,廿四(「打牌兩次」),廿五,廿六,三十日,九月三,四,五日。
從數據分布來看,胡適的確是比較喜歡打牌。從打牌分布的天數看來,他還是把娛樂和正業區分得很好,因為他打牌頻率較高的時間都在七八月的暑假。當然,也存在這麼一種可能,就是打牌已經成了他每天必須做的事情,以致於平常到都不需要把這個事情記進日記里。(胡適每日日記都只寥寥數語)
下面摘錄幾則有趣的打牌日記與大家分享:
二月五日:日起戒吸紙煙。劉千里以電話邀打牌。
按:打牌,又抽煙。胡適先生年輕時可沾染了不少惡習啊!說到這個抽煙的事情,我再給大家說另一段日記。那是在1912年十月廿四日里的:「……胡適,汝在此北田對胡君宣明作何語,汝忘之耶?汝許胡君此後決不吸紙煙,今幾何時,而遽負約耶?故人雖不在汝側,然汝將何以對故人?故人信汝為男子,守信誓,汝乃自欺耶?汝自信為志人為學者且能高談性理道德之學,而言不顧行如是,汝尚有何面目見天下士耶?自今以往,誓不再吸煙!又恐日久力懈,志之以自警。……不知其過而不改,猶可言也。知而不改,此懦夫之行,丈夫之大恥。人即不知,汝獨不愧於心乎?汝乃自認為懦夫耶?知過而不能改者,天下最可恥之懦夫也。虧體辱親,莫大於是矣。」胡適君戒煙是失敗了,但他這種自省精神確實值得我們學習。
四月廿九日:天時驟暖至八十度以上,不能讀書,與沈、陳諸君打紙牌,又與劉、侯諸君打中國牌,以為消遣之計。七月二日的日記中也同樣寫道「天熱不能作事,打牌消遣」。
按:夏天不是讀書天,是之謂也。
六月五日:考生物學,下午考德文。夜打牌。
按:考後娛樂,古往今來的學生都一樣!
六月十二日:「大嘆馬眉叔用功之勤,真不可及。近世學子無復如此人才矣。若賤子則有志焉而未之逮也。打牌。」
按:讀前面一段還想大讚胡適先生積極向優秀人士看齊,可他之後三百六十度大轉彎的「打牌」二字給我潑了好一盤冷水!
八月十日:
連日或以讀書,或以打牌,恆子夜始寢,今日覺有不適,故以此矯之。
按:雖然胡適也熬夜,但他會自省。當然,更有趣的是,八月十一日的日記里有這麼一句:「夜打牌」。
九月六日:
……昨日與金濤君相戒不復打牌。
按:胡適日記寫了這個話之後,這一年的日記里便不再出現有他打牌的記錄了!至於胡適到底有沒有真的戒了,見仁見智。我個人揣測,胡適先生應該沒戒成。一來有上面戒煙和說不熬夜又夜打牌的事情為例子。二來,胡適先生做事情向來不夠堅定,多部未完成著作便是個例子。
雖然胡適先生也有跟我們這些普通人一樣的愛好,但是卻絲毫不會減少我對胡適先生的尊敬。相反,這樣的事情讓胡適先生顯得有血有肉,不再有高不可攀之感,讓人倍感親切。
去年底的時候我也好奇這個問題去翻了胡適日記(《胡適留學日記》)的電子版,找到了打牌的部分。至少我是沒有翻到「胡適之啊胡適之!你怎麼能如此墮落!先前訂下的學習計劃你都忘了嗎?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這樣的話。倒是胡適最後說要戒掉了(「與金濤君相戒不復打牌」)。
季羨林的日記沒有找到。
答這個主要是為了上圖。因為當時截圖了,順便傳到這裡給大家看看。
大學追過季羨林的作品,行文如其為人,溫潤儒雅真摯樸實,這確實是他的日記,是老年整理出版的,自己沒讓刪減,希望呈現日記的原始風貌。那是他在清華園當學子的時候,距今已八九十年了,時年二十齣頭,正值人生中最生猛的時期,與現代雖然相去甚遠,但人之真性情本能可以說是類似的。
關於日記,網傳一些段子只是偏重於大眾獵奇心理的方面,其實如果看了其他部分就會真心發現這也是部很好的作品,記錄了一位學術大師、智者在求學路上的一些心理路程,其實這個也是最值得被「獵奇」的,摘抄一下那時自己讀他的作品《紅》後的一些感想:
1934年,時值23的季羨林先生,文風已經非常的樸素而真摯了,我覺得沒有他自己所說的「文思竟顯得意外的艱澀」那樣。他說過,真感情才能寫出好文章。他的為人也是如此,親切而質樸。這是我喜歡他和他文章的一大原因。像千千萬萬傳統的「尊禮重道」的中國文人那樣,季羨林先生是一位異常謙虛的人。他歷盡漫漫人生苦,得來今天的各種袍護加身,其中以被稱為國學大師居多,卻從不隨意自詡,只願意稱自己為學者。這是一種異常誠懇的烙進骨子裡的謙虛,滿懷著感恩之情,經常從他的文章中自然而然的溢出,容不得半點懷疑。這是我敬佩他的一大原因。
勤奮的季羨林先生一生都在為學術研究貢獻著自己的光和熱,從很早的學生時代就開始了。勤奮刻苦的他,卻總是認為自己是得到了命運神的眷顧,當年同時被清華北大錄用。季羨林生平一共記過兩次日記,前一次記日記自1928年起,當時他十七歲,正值戰亂他失學家居;後一次記就是到了清華大學後,他「看到什麼就寫什麼,想到什麼就記什麼」,用「一片天真,毫無謊言」,記下了當時枯燥而充實的清華園生活,直到改變他命運的那天來臨。
關於寫日記(摘抄):
」我寫日記,有感即發,文不加點,速度極快,從文字上來看,有時難免有披頭散髮之感,卻有一種真情流貫其中,與那種峨冠博帶式的文章迥異其趣。我愛上了這些粗糙但卻自然無雕飾的東西。」
關於日記(摘抄):
「我嘗想,日記是最具體的生命的痕迹的記錄。以後看起來,不但可以在裡面找到以前的我的真面目,而且也可以發現我之所以成了現在的我的原因——就因為這點簡單的理由,我把以前偶爾衝動而記的日記保持起來,同時後悔為什麼不繼續下來;我又把日記復活了,希望一直到我非停止記不行的時候。"
按季羨林先生寫這篇文章《紅》的時間,找到其留下的《清華園日記》的記錄(摘抄):
「二十日
今天開始寫一篇文章《紅》。一開頭,文思竟顯得意外的艱澀。難道一個多月沒寫文章,就覺得生疏了嗎?我又感到寫文章的痛苦,渾身又發冷,又發熱,將來非拿寫文章作個題目寫篇東西不行。
過午打網球,晚上又打牌。
二十一日
我常說,寫東西就怕不開頭,一開頭,想停都停不下——一早起來,心裡先想著沒有寫完的文章,於是提筆就寫。我寫東西總有個毛病:寫到不痛快的時候,要停筆想一想,寫到痛快的時候,又想,這麼痛快的東西還能一氣寫完么?自己又要慢慢嘗這痛快的滋味,於是又停筆。
過午仍然繼續寫,始終不算很順利,自己並沒敢想就寫完,然而終於在晚飯前寫完了,心裡之痛快不能描寫。
二十二日
又把《紅》看了一遍,覺得還不壞,不知道究竟如何?
過午打網球,我現對網球忽然發生極大的興趣,我覺得其中有不可言之妙。
晚上出去散步,螢火明滅,深樹叢中,千百成群,真奇景也。
……」
「以上的這些日記,我始終認為是我生命史中頂有意義的一頁。到了無聊到極頂的時候,我便取出來看看,使回憶的絲縷牽住了過去的時光,對我,最少對我,是再痛快沒有的事了。」
季羨林的這些話,讓大學時代里的那個習慣自我思考記錄感悟的自己很有共鳴:記起來其實是為了給自己看的。在很多個與自己對話的獨處時間裡,也多了一份堅持的力量與勇氣。
唐逍提到沒有翻到「胡適之啊胡適之!你怎麼能如此墮落!先前訂下的學習計劃你都忘了嗎?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這樣的話。
我沒有翻過胡適的日記,但猜想是翻不到的了。
胡適之先生怎麼可能稱自己為「胡適之」呢?他只會稱自己「胡適」。在名字還未合一的時代,名用于謙稱,字用於尊稱。就是自己叫自己名,別人叫你的字(「名」「字」互為表裡,所以「字」才被稱為「表字」),只有長輩叫晚輩,或者別人罵你的時候才直呼你的名。自己是不會稱自己的字的,不然不就是顯得自己很了不起的樣子?再結合上文的語境,是自責的意思,就更不會稱自己的字了。
再次,「吾日三省吾身」是曾參說的,不是孔子說的,這點想必適之先生也不會弄錯吧。
所以,我覺得,上面這段日記很可能是杜撰的。
不過「你怎麼能如此墮落!」「先前訂下的學習計劃你都忘了嗎?」「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倒是很能激起當代大學生共鳴的。
突然想到個不想乾的,
巴菲特的傳記「滾雪球」中寫大學生活打乒乓球,無後蓋之類的,可惜後面有寫給父親寫信說「只要考前看一晚書,半大瓶百事可樂就能夠滿分」
現在想想,WTF!
不要盯著牛人的玩樂,他們看一個小時的書也許我需要半天的時間方能領悟
你以為的胡適:
真實的胡適:
可借《胡適日記》來看看,大概是第二本到第三本的樣子,胡適先生留美期間的日記,前後打了幾個月,當然也幹了正事,不時看到交友做學問的內容,也不乏自我批評否認勉勵的文字,但仍然繼續打,有時一想,大家都一樣。
季先生的日記沒有看過,就不評了。屬實。但真的應了那句老話「掛一漏萬」。網傳的《胡適留學日記》,除了打牌就是打牌。可是胡先生的這部日記里大多數是學術文章,少數是學術札記。只是在寫學術文章之前先寫兩句今天的心情之類的。洋洋洒洒數千字的學術文章沒人理會,就開頭「打牌」兩個字被人記住了。。。
讀過季羨林的,確都屬實,只是頗有斷章取義之嫌。比起日記的其他內容,網上那些為此大呼小叫的人實在把關注點放錯了地方。親自翻一下書就會發現遠有比所謂「吐槽」更有分量的文字,這些被瘋狂轉載的日記的一小小部分也就不值得糾結到底是否屬實了。
胡適打牌確實屬實,因為梁實秋曾經提到在青島的時候胡適他們打牌簡直瘋狂的不行,還動輒邀請他參加。而梁又是個喜歡早睡早起的人,於是梁說如果你們要求我陪你們打牌的話,那你們就要陪我早起,這才作罷。
讀梁先生的文章看到了很多軼事,頗為有趣。
面對這個問題我只想說卧槽。
本人文字里那麼多精妙與智識不去看重,反而去關注那些花花新聞?想說明什麼?
不過是幾個loser想說說,哈,什麼大師什麼學者也不過如此罷了。
但事實上,大師與普通人的區別就在於,大師在看看文獻書籍乏了會去想看看大腿,而普通人則是看大腿看得倦了才會想起看看文獻書籍。
是真的。季老的《清華園日記》里記載了很多他年少時的想法,他也坦言,這就是真實的自己。即使大家現在尊他為國寶級人物,但他也曾青春過,也曾像每個少年般會發牢騷、想姑娘……脫掉虛偽的假面,不希望大家把他推向神壇,敢於真實的說與做,這種自信是季老最迷人的地方。
恰好兩本都看過,可以負責人的告訴你,都是真的。而且如果你去讀的話,會發現更多有意思的。你會發現大師原來年輕的時候跟人也是一模一樣的。
季羨林就是《清華園日記》,胡適的就是《胡適留學日記》。值得一翻!
季老的日記看的很歡樂啊,確實是真的。
不過這種東西,也不過說明了大師也是凡人,斷章取義拿來為我所用的話就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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