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令人感覺全身發涼的腦洞故事?

類似問題:有哪些令人感動到崩淚的腦洞故事?


1.

今天工作真是累,

黑心老闆又讓我加班到深夜,

都已經快零點了,

肚子好餓啊,

也不知道這個點還有沒有飯館開門。

我飢腸轆轆的走到離家一個路口的小吃街上,

卻發現竟然沒有一家店開門,

只好垂頭喪氣的向家走去,

但在路口處被一個帶著墨鏡的算命先生攔住了,

他信口雌黃的說從我臉上看到了血光之災,

讓我原路返回公司,說那裡有可以替我消災的方法,

我本就因為沒吃上飯心情不好,

還突然跳出個江湖術士咒我有血光之災,

怒火上頭的我抬手就是一拳向他打過去,

可沒想到他好像預先知道一樣的避開,

然後用手輕輕撥開了我的拳頭,

他嘆了口氣說,你還是執意要走下去嗎?

我聽著他的聲音在寂靜的街上回蕩,心裡突然一陣發毛,

「神經病吧」

我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跑。

卻沒想到太慌張沒有注意對面的行人燈變紅,

也沒有注意到路口遠方正呼嘯開來一輛貨車,

在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後整個世界都靜止了,

身體飛在天空中作拋物線運動,

我模糊看到那個算命先生站在路邊,

他一邊嘆氣一邊搖頭,

臉上表情卻似笑非笑,

詭異至極。

2.

我猛然驚醒,

發現自己正站在小吃街口,

整條街黑漆漆的一家店鋪都沒有開門,

路口處也沒有什麼算命先生在擺攤,

我搖了搖頭覺得自己一定是加班加瘋了,

才會出現這種幻覺。

漫無目的的向前走著,

想著穿過這條街就能回家吃點東西。

當我就快要走到路口時,

突然從旁邊麵館里傳來一陣面香,

麵館老闆正點著煤油燈做飯。

「原來是停電了嗎。」我心裡這樣想著。

「老闆來碗面。」「好嘞!」

我看了看漆黑一片的麵館,

只有一張桌上有燈光,但已經有人在那坐著了,

我心想這也是一個奔波勞累的人,

就沖他打了個招呼,坐在同一張桌子上。

但他好像有心事的樣子,

並沒有理我,只是敷衍的點了下頭。

這時候老闆提著燈端著面從後廚里走出來,

我連忙跑過去幫他端過來,

煤油燈刺的我睜不開眼,

正當我想返身回座位的時候,

聽得身後一聲巨響,那個先前坐這的人跌倒在地,

踉蹌的跑了出去。

「快追!他還沒給錢!」

「啊?」

我來不及多想,

跟在那人身後追了出去,

但他好像跑的慌不擇路,

在路口處闖了紅燈。

遠處車燈閃爍,剎車聲急促,

他被撞飛在空中做拋物線,

鮮血落在我的腳邊,

而這時我終於也看清了他的臉,

驚恐的眼神里充滿了妖艷的鮮血,

長得和我一模一樣,

他就是我。

3.

我猛然驚醒,

發現自己正站在小吃街口,

整條街黑漆漆的一家店鋪都沒有開門,

路口處也沒有什麼算命先生在擺攤,

麵館也緊閉大門,路口處也沒有停電通知。

我想起剛才那張鮮血淋漓的臉,

和算命先生說的血光之災,

感到頭皮發麻。

我想也不想的,

轉身就向公司跑去,

因為算命先生曾說,

公司有替我消災的辦法。

等我跑進公司卻發現,

原本已經下班的同事們,竟然都回來了,

下意識的,

我給他們說了這一連串怪事,

他們竟然連連點頭,說同樣遇到一個算命先生,

讓他們回公司消災。

正當我們疑惑不解的時候,

算命先生突然從我們身後出現,

神秘的告訴我們消災的方法只有一種,

那就是加班。

說罷,摘掉了墨鏡,撕下了鬍子,

扔掉了江湖旗幟,

露出了公司老闆的臉。


排隊進了考場,過了安檢。在考場坐下後,卷子拿到手裡,上面就一道題,把自己殺死。死掉之後的屍體會被送到大二學生的考場里做解剖,他們的期末考試題目是答出該具屍體的致死原因。所以我們上午考,他們下午。
旁邊的同學思考了三分鐘後就紛紛開始答題了,有的人直奔樓頂,有的人拿頭就往牆上撞。撞得狠的,直接就能交了答卷,沒能下定決心的,暈在地上,五六分鐘後又爬了起來,懊惱的嘆氣,然後接著撞。還有人走到洗手間,放一池子水,把頭埋進去,鼻子里咕嘟幾個氣泡後,也交了答卷。
三個小時過去後,考場里的人越來越少。
我他媽的怕疼,下不了手,焦急萬分。一認識的同學從我身邊走過,大概是心裡有了辦法,自信滿滿,我準備交卷了,他跟我說。他找個牆角背靠著,把刀扎進了自己的心臟。
我說我這道題不會寫啊老師,老師說快點吧,都中午了,我還得回去給我兒子做飯了。
此時考場里只剩下我一個人,老師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絕望,也不忍心讓我掛科,做出了讓步。
這樣吧,半死不活也算你過,不過得不了滿分,最多八十五。
好好好。
我心想這下再也沒有任何理由了。
我把指甲在地上來回磨,磨尖了之後,抹了脖子。血一股股的往外冒,溫熱粘稠的液體流滿全身,幾分鐘後,撲通一聲倒地。恍惚中,看到老師在成績單上寫下八十五。
太好了,這學期沒掛科。我想。
過了不知多久,我醒了過來。身邊的屍體大多都已被清走,放在小推車裡,被拉去大二的考場。也能看到遠處,工作人員將掛在高處的屍體取下來,嘴裡還嘟嚕著,不就上個吊么,掛那麼高。
正午的太陽,熱的毒辣,身上的血還沒完全凝固,黏黏的,不太舒服。
我撐著扶手走下教學樓大門前的台階。
我是兩三千人中,唯一一個活著從這裡走出去的人,因為我沒得一百分,我得了八十五。

昨晚做的夢,記錄於49路公交車。


我去一個朋友家裡,
門沒有關緊,推門進去,
客廳空蕩蕩的,我往他的房間走去


進去後發現朋友殺了人,正在處理屍體。
他見我來了,神色慌張,告訴我,自己是不得已,一時激動才下了手。
我想起來他最近一直在走上坡路,工作生活都有了很大的起色,怎麼能這個時候因為殺人而斷了前程,更何況我們本就是從小到大的朋友,關係極好,我又怎麼能勸他自首,勸他進監獄呢?
嘆口氣,決心幫他隱瞞此事。
突然,有人敲門,朋友很慌張,碰到了一旁的衣架。
衣架倒地發出的巨響讓我們無法不得不選擇去開門,
可一旦門外人進入屋子,就有可能發現有人死在了這裡。
朋友看了看我,眼裡先前的慌張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自然的鎮靜,他目光尖銳,我懂了他的意思。
我迷迷糊糊的走出房間,然後去開了門,門外是一個男人,他問我那誰剛才進來,怎麼過了這麼長時間還沒有出來。
我不吭聲,給他指了指屋內的那個房間。
他向房間走去,我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平時正常的步調在此時看來是如此漫長,我彷彿看到朋友手中握著鈍物躲在門後,看到他臉上的表情猙獰可怕,我在做什麼呢?我問。
門一開一關,沉重的聲音響起,接下來便是沉寂。
我走了過去,準備看看情況,
突然,
又是敲門聲,
我慌了。
我,
應該,
做什麼?
朋友開了房間門,眼神還是那種鎮靜,臉上有幾道淺淺的血印,他對我點了點頭,隨後關上了門。
我站在門前思考,
我還是幫他殺人了對不對?
如果這個時候猶豫,我也會成為殺人幫凶,對,不能停下來,我們所做一切都是為了更好的生活。
既然已經為自己找到了借口,我感覺到一種解脫感,
我開始扶起門把手,
仍然是一個男人,尋找先前進來的同伴。
我告訴他,他們在那個房間談事情。
那人順著我指的方向走去。
這次他走的就快了很多,我的心情也沒有那麼糟糕了。
和剛才一樣,門開門關,沉悶的聲音,接下來沉寂。
我鬆了一口氣,癱坐在地上。
事情終於結束了。
忽然我想起來最重要的一件事,
現在我是唯一知道他殺人這件事情的人了。
我的頭上開始冒冷汗,心裡直發慌。
房間內的沉寂讓我如此恐懼,
他,
會不會正在等我進去呢?
手裡拿著剛才殺人用的東西,
可我們是朋友啊!關係極好的。
可是,
反正也殺了這麼多了,也不會差我這一個吧。
只有我消失他才真正的安全。
我該怎麼辦?
走出門外,瘋狂奔跑,
還是,
待在這裡,
等可能已經殺上癮的他出來呢?
我看到茶几上有一把水果刀,
我把它藏在自己的口袋裡,
我悄悄地走向他的房間門口,
死死盯著房間門,
也許,
我們,
都在等待,
到底誰會先打開門呢?


門外的世界有喪屍,病毒通過空氣傳播,不保護好自己就會變成喪屍……幸運的是,母親把我保護的很好。

每天,吃著母親獨自外出尋來的食物,看著母親日漸衰老,而我卻越來越能吃,我陷入深深地自責,但更嚴重的是對門外世界的恐懼。

終於有一天,外出覓食的母親沒有回家。

我打開了房門,走了出去:門外是個正常世界。

沒有喪屍。

《母親的世界》


想到馬爾克斯的《世上最美的溺水者》的某章——」出售奇蹟的好人布拉卡曼」:

主人公J被一個江湖騙子布拉卡曼買下來,將他作為助手跟隨其到處行騙,布拉卡曼後來因為騙不到錢而認為是J來的壞運氣,對J各種打罵和折磨,把他泡在自己的尿里;把他倒綁在陽光下暴晒;把他關進地牢里,將食物混上屎尿給他吃。

J靠著滿腔的仇恨活了下來,有一天布拉卡曼丟給了他一隻腐爛的兔子,表示寧願讓食物爛掉也不願給他吃。J憤怒的將爛兔子摔在地牢的牆上,兔子竟然活了!

J的好日子來了,他開始發現自己擁有逆天的技能,他能輕易治好人們的疾病,能讓瞎子重見光明,能讓殘疾人恢復正常。如果他想,他也可以讓人起死回生,儘管他很少這樣做。

騙子布拉卡曼不滿足於J給人治病賺的小錢,他想更加轟動,在一次集市的表演中他向人們說J可以將他起死回生,說完就吃下了毒草死了。但J並沒把他復活,並向人們說這次表演失敗了,J把布拉卡曼裝進了棺材,給他舉行隆重的葬禮,為他恢復了名聲,還給他選了一塊上好的墓地。

然後,J將他復活,聽他在棺材裡哭泣,每次路過墓地,J都要趴在地上聽聽拉卡曼是不是在裡面哭,如果沒聲音了,就把他再次復活!


《漂流天空》

當地上出現第一團肉身時,人群還沒有恐慌。他們知道是高空墜落形成的,但並不知道是多高,從什麼位置開始墜落。

那之後,掉下來的屍體如雨點般,越來越多。

01

手機鬧鐘在23:00準時響起,是劉青早上設定好的,五分鐘後還會有一波。編輯部里特別安靜。她抹了把油膩膩的臉,第一時間晃去了衛生間。

「怎麼了,又做噩夢了?」

「沒事兒,桑姐。」

鏡子里的自己像一盒快要過期的蔬菜沙拉,了無生氣。

對,做了。夢裡有一條蛇,在自己身上翻騰,把脖子纏得緊緊的。這個夢她已經做了不下上百遍。

「實在不行,再去睡會。」

「到點了。」

「哦,也是。」

搭腔的蒲桑比自己大不少,是部門主策。她保養得當,看起來也就是三十左右。劉青洗臉時,蒲桑正對著鏡子補口紅。連續工作38小時,還能想到在大晚上補妝。這一點,劉青是打心底里佩服。

「幹嘛。盯著我看!」

「沒什麼。」

「噗,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明白,現在不化妝,以後想化都沒用了。」

出來後發現,編輯部里橫豎躺著七八個人,瀰漫著一股難聞的『人』的味道。

劉青想起了讀書時,五十多號人擠在一間老教室,班主任進來都會說一句:「你們這兒啊,一股子『人』的味道。」

至於什麼是『人』的味道,劉青形容不出來,但那個味道出現時,她就知道了。

「那我去了桑姐,這條線確實是乾淨的?」

「嗯,其他媒體還沒摸過......對了阿青,去歸去,把我的圍巾給披上。」

劉青把脖子伸過去,沒有推脫,因為她知道蒲桑的脾氣。

「太緊啦。」

「就這樣,差不多了。好,走吧。」

她苦笑著出了編輯部。

是真的有點緊。

劉青負責的《都市生活周刊》原是生活類雜誌,但現在發生了這件事,根本沒法做其他報道。

《屍體漂流記》————原本劉青寫的專題報道是這個標題,結果被蒲桑給否定了,原因是『漂流記』三個字出現太多次了,需要更加出挑一點的標題。

這一切都源於一個月前。當時,G60(原滬昆高架)上莫名掉落一具屍體,導致幾輛車的連環追尾。所幸當時是深夜兩點,如在高峰時段,後果不堪設想。

整個屍體摔成了一團肉醬,第一家媒體到達時,已經過去了10分鐘。這十分鐘,事件已在各個SNS平台小範圍發酵,為第二天的爆發做好了準備。

次日清晨,單張現場照的傳播量破億,電視里的屍體被打上了馬賽克。但通過對現場司機的採訪,劉青知道一定非常慘烈。那幾個受訪者面對鏡頭極不自然。按照這幾年的採訪經驗,受訪者如果不想面對鏡頭,一般是眼神飄忽,或偏過頭去。那幾個人是連身體都斜側過來了。

是不想用餘光沾到屍塊。

其中一個司機表示,屍體剛砸下來時,聲音太大,他還以為是飛機掉落了行李箱。

他不停地重複:「就在我前面三米,就在我前面三米……」

劉青很理解那種恐怖。再偏差一點,一車人都會死。

之後,電視畫面切回棚內。一個少年穿著不合身的西裝,手握一份資料。17歲的首都大學物理學教授,被公眾推到台面前的天才。當然,更多人相信這孩子只是電視台的謊言。

「我從警方手中獲得的一些可以公開的資料,通過鑒定,屍體是從680米到800米之間的高空墜落的。」

「洪教授,那是不是表示很高呢?」

「你知道東方明珠有多高么?」

「東方明珠……」

「東方明珠是468米。死者墜落的原始點,距離地面比整個東方明珠還高出三分之一。」

事件發生6小時後,微博上就有航空局的人爆料。當天並未有任何航班經過那條路線,排除了從飛機上墜落的可能。

墜空者是如何到達事發高度的成了一個迷。

這件事迅速成為熱點。地鐵上,年輕人興奮地交談著。即便關掉手機,不看電視,劉青也沒辦法阻止事件的發展流入耳蝸。

最初的餘溫還未消退,第二件事徹底引爆了人群。昨天,在五角場的萬達廣場,三具屍體先後在2分鐘內從高空墜落。

這一次是在人流極為密集的地方。警察五分鐘內就趕到了現場,封鎖了半徑一百米的區域。所有第一時間流傳出去的照片都在網上被刪除,市政府強有力的手段也暗示著事件的嚴重性。

「很可能還會發生,你們這段時間辛苦一下。」

蒲桑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興奮,濃妝下,肌肉不停抽動著。

上午,編輯部近乎空巢,剩下的幾個人也因為勞累在補覺。蒲桑給了劉青一個電話,說對方是名黑記,第一具屍體墜落時,此人第一時間到達了現場。比警察和新聞媒體都提早了五分鐘。五分鐘里,沒人知道他動過什麼東西,拍到了什麼。

「這些人為了爆點,會故意修改第一現場。真的要從他們手裡拿消息?」

「你在大學讀的是什麼專業?」

「新聞學。桑姐你不是知道么。」

「做新聞的第一要素是什麼。」

劉青知道她的意思了,第一要素是公正,客觀,不帶有個人情感傾向。

「嗯,我知道了。今晚,我設兩個鬧鐘。」

02

劉青提早到了約定地,角落裡有個一身黑衣褲的男子。憑直覺,她感覺就是他。

「你早到了。」

「早到就早點開始吧。錢帶夠了么?」

錢?

劉青以為蒲桑給了資源,就代表一切都搞定了。

男人起身靠近劉青,無意中碰了一下她的小臂。後一秒,他明顯感覺到眼前的女人抖了一下。這種感覺叫他很不舒服。

「怎麼?你們公司內部沒談妥?」

「經費我會去申請,回頭我銀行卡打給你,那五分鐘里的東西能不能先給我看下。」

「呵,你是在和我開玩笑?」

男人大步往外走,劉青這才看清,單論長相,這還算是個乾淨的男人。

「能不能稍微等個幾天?」

「是這樣的,你要理解,現在是你們需要我。我手上的東西轉手可以賣給《明日報刊》,《一周新聞》,你如果沒有準備好,就別耽誤大家的時間了。」

「主策和你說的是什麼價?」

男人沒有回話。

「這樣吧,你開價,我工資卡帶了。實在不行,我自己先墊上。」

他停下了腳步。點上一支煙。

「名字?」

「劉青。」

「柯力。」

「柯先生報價吧。」

柯力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

「五萬。」

「神經病!」劉青轉頭就走。卻看到前方路口一群人正圍成一圈,向上張望。

她跟著柯力的腳步,飛奔過去。

抬頭,天空中有一個渺小的灰點。那灰點,比自己所能見到的建築物都要高。

「是人!」

一個年輕人驚恐地吼出來。隨後,人群沸騰起來。

劉青恐懼地看向柯力。

「嗯,是人。」

「讓我看下!」

她一把奪過柯力的單反,調整焦距,才發現那灰點是個人形。

「鏡頭變焦不夠。還是看不太清。」

這句話剛說完,就有東西從上面墜落下來。

砰!

巨響過後,一團血霧在劉青眼前炸開,肉屑橫飛。

人就這麼直接砸在了她眼前的十來米處。一些碎骨甚至沾上了她的睫毛。

人群在慌亂,在尖叫,劉青記得柯力奮力將自己帶出擁擠的包圍,記得他趁著現場被破壞之前儘力拍照。記得自己一動不敢動的醜態。

直到警察趕到。

警察一看到柯力啥都沒說,把腿就追,劉青用身體擋了幾秒。就是這幾秒讓柯力逃脫了。

劉青解釋自己只是受到了驚嚇,是無意識的舉動,那個警察反覆調取了她的記者證,實在是沒理由拘留,才放她走的。

疲憊而恐怖的夜晚,本打算直接回去入睡,突然來了一條簡訊。

「你要是不困,我帶你去看點東西。」

「是最初五分鐘里的照片么?」

「比那個更勁爆的。」

03

猶豫之下,劉青來到了柯力的出租屋。到門口了,她又不知道該不該進。

「怎麼,怕我吃了你?」

「不如找家咖啡店。」

「是在我家台式機里,你能不能幹脆點。」

柯力又想起剛才不小心碰到她後,對方發抖的樣子。那個樣子叫他十分不爽。

於是想要惡作劇一下。

「你後面是什麼?」

「嗯?」

就在劉青回頭時,他猛地用抓住她的雙肩。劉青觸電一般跳開,隨後,一巴掌打在柯力臉上。

柯力盯著劉青看了十幾秒。

「你,你想幹嘛。」

「......」

「對,對不起。」

「想看就進來,不想看就把門給我關上。」

他沒有想像中的發怒。磨磨蹭蹭還是進去了,既然都來了。

房間意外的乾淨,客廳里燃著藏香,桌面上只有一台iMac,有一種舒服的清爽感。

「你來看下這個。」

劉青走到屏幕前,她再次看到了那殘酷的景象。只是這次沒有打馬賽克,人因為超高空墜落,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幾乎摔成一灘爛泥。

「還好么?」

「沒什麼。」

劉青忍住不舒服的感覺。

「我初中有個同學是飛行員,我諮詢過相關的事。他對我說,高空墜落的人是以9.8米/秒的加速度沖向地面,一般情況下,也就幾秒鐘的事兒。但是這幾個人在空中墜落的時間快接近十五秒了。」

「這麼久……」

「你來看看這張。」

照片上,勉強能被稱作脖子的地方有一串數字。

「這是?」

「第一起案件發生時,我是第一個到現場的。」

「我知道。」

柯力稍微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們做黑記的,車子里連接著警察局的內部通信。每個區有不同的黑記,在自己的街區內,我們會比警察更快到事發現場。」

「你們破解了警察局的內部通信網路?」

柯力聳聳肩,既不承認,也沒否認。

「10876,這串數字是什麼意思,他的紋身?」

「說實話,我不知道......不是假的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

柯力又切了幾張照片,是五角場的那三具屍體,每具屍體都在不同地方有著不同的數字。

劉青本能地記在筆記本上。

「為什麼每一具屍體上都有編號!是警察做的記號?墜空高度?」

「用點腦子,第一個人墜空的高度是幾百米!電視里不都說了么!」

「抱歉,是我不專業了。」

柯力拿出包里的單反,把裡面的照片導入電腦中。劉青再一次看到了二十分鐘前,十字路口的那具屍體。

屍體上也有一串數字:109435。

「每一具屍體身上都有……」

「昨天電視也說了,四名死者並無共通性,也並不認識。」

「嗯,總之東西你也看到了,就當是還你剛才幫我擋下的人情吧。照片就不給你了,我要轉手賣給別家。」

「靠!」

「對了,劉大記者,你還記得剛才天空中的景象么?」

「一個人……在天上飄。」

「是啊,我也看到了,我預計很多人都看到了。你說,在天上的人是已經死了,還是清醒著?」

劉青一陣恐怖,胃液幾乎要燒破肚皮。同一時間,電話響了:「喂,阿青啊。趕緊到瑞金醫院來,有一個人被救下來了,頭一例!」

「怎麼了,大記者。男朋友的電話?」

「主策說,有一個活下來了。在瑞金醫院!」

04

兩人趕到時,醫院大門幾乎要被記者踩破了。蒲桑作為先頭部隊,在吸煙區等候多時。

「好久不見,柯老闆。」

柯力和蒲桑本就認識,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現在什麼情況啊桑姐。」

「你們這段時間都沒看微博?」

「沒呢,沒來得及。」

病房外面圍了一圈記者,但都被軍隊的人攔在外面,七嘴八舌交流著。

「我天!居然從南京軍區調來了憲兵!這波熱點一定要抓住。」

「事情越來越大了,大人物們勢必要控制一下。」柯力皺眉。

「你們趕緊看一下,炸開了鍋。」

劉青接過蒲桑遞來的手機,是微博上的一段視頻。政府出動了兩架直升飛機,有記者在其中一架上。通過視頻,阿青看到一個年輕人就這麼定格在七百多米的高空中。

七百多米,比上次的離地距離又高了。

年輕人似乎因為恐懼,臉部歪斜,雙目流淚。七百多米的高空,他一半的臉已經凍僵。另一半,肌肉不停抽動。他眼神茫然,似乎看不到眼前的直升機。

「別慌,我們來救你了。」

「你們!別過來,別打擾我,別弄斷了我的線。」

「什麼線,你身上哪有線。快把手遞過來」營救人員大聲喊話。

「我……我選C……」年輕人一直在哆嗦,勉強能聽到的只有這樣一句。

「你在和誰說話?!」

「我選……」

隨後,直升機貼近他,幾個士兵將掙扎的年輕人抓了進來。

這支視頻最開始的十秒就讓劉青目瞪口呆。她看到大活人就這麼平白無故地漂浮在空中。

「柯力,你看了么……」

「嗯。」

「這個不是,特技吧。」

「你覺得電腦特效做得出他那個表情么。」

深夜兩點,醫院不同往常的寧靜,躁動不安。記者一直在和軍隊對峙,媒體覺得民眾有權利獲悉第一手資料。爭執中,幾名記者溜了進去,對著生還者一頓猛拍。

看到光亮,他猛地坐起來,在病床上幾乎要縮成一個圓球。一邊抽搐,一邊嘴裡念念有詞。

劉青擠進去,聽到他嘴裡念的是一些數字,本能地記錄下來。

「你們這群搞媒體的都給我滾出去。」一聲渾厚的男聲,以及扣動扳機的聲音。

大概是某個軍官吧,病房瞬間又安靜下來了。

「你剛才記錄下來的是什麼?」

「數字。」

「又是數字么。」

「不過規格和之前屍體上的六位數不太一樣。」

「給我看看。」

吸煙區,劉青攤開自己的筆記本,上面的數字是23,35,58,14。105,57,40,42。

「你確定聽清楚了?下意識寫的時候,14和105之間為什麼不繼續用逗號,而改用句號?」

「這麼一說,可能是因為他……對了,他念叨的時候在這裡停頓了幾秒。」

「並不連續,嗯......確定都對么。」

「應該不會有錯吧。我從小聽力挺好的。這是摩斯密碼?」

「你想像力很豐富,不過不是,這種格式不是摩斯密碼。」

「那是什麼?」

「有點像經度和緯度……我試試看。」

柯力在手機上切出百度地圖,屏幕上立刻被地圖佔滿,如蛛網一般縱橫交錯。他在某個輸入框內輸入了這些數字吼,跳出一個地方來。

數據顯示出一方地址,就位於上海。柯力切出3D地圖,是一間學校。

「有約么?」

「幹嘛。」

「不用這麼看我,我這次不碰你了。怕了。」

「我......」

「看你這個樣子就知道沒男朋友的。走吧,我們去一趟。」

05

孫曉加班到十點,一上地鐵,沾到椅子就開始睡了。在某一個瞬間被凍醒,睜開眼時,自己已經漂在天上了。

「啊啊啊啊!」

不好,要窒息了。

「啊啊啊啊!」

沒有人能夠聽到他的聲音。

距離自己十米處,還有三個人。都只是漂浮著,都還沉睡。

他看到身下幾百米是城市的光亮,但四周卻只有巨大的黑暗,那種感覺已經不是恐懼能夠形容的,就像是鱗片被剝光的魚,殘喘在玻璃上。

「您好。」

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隻巨大的眼睛。像是花蕾,又如同某個影藏在黑暗中的獨眼巨人。

「您現在正要進行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場考試。首先您可以摸一下自己的脖子。」

孫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發現似乎有一根線吊在自己的脖子上,細若蛛絲。好像風一吹就會斷。

「從現在開始計時,您需要在有限時間內回答100道選擇題。正確率到達60%就可以活著回到地面。」

「啊啊啊!」

孫曉只能本能地尖叫,等到嗓子啞了,他才發現自己的面前開始有一些影像。

「那麼開始吧。」

眼前是一道題目————請問,橙子是什麼顏色的?()

A,藍色的 B,紅色的 C,橙色的 D,黑色的。

他微弱地喊了一個C。

「您不需要說出聲,心裡默念就可以了。」

眼睛變成了一彎弧度,像是一個噬人的微笑。

他注意到右下角,還在自己驚恐時,已經有五道題目過去了。

這麼一分神,下一道題目也過去了。

之後的題目,有的很簡單(常識性問題),有的無論如何都答不出。比如建築學的幾何題目,即便是擁有這方面的學識也得藉助稿紙來計算。

「選擇題的優勢是,不管如何,都有四分之一的勝率哦。」

那隻巨大的眼睛又說話了。

孫曉看著眼前的答案隨便選了一個。

「可惜不是這個。」

眼前出現一個巨大的紅叉。

選錯了!

心臟要沿著食道,落到六百英尺的黑暗裡去。

眼前只有巨大的眼睛和題目。就連倒計時和正確率都沒有,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處在什麼地步。

孫曉注意到旁邊的三個人也都已經在答題了。一個人最終應當是沒有達到六十分。回頭看了他們一眼,便徑直掉下去了。

他的叫喊逐漸消失在了幾百英尺的高空中,一瞬間就看不到了。

頭皮炸裂,眼前一黑,有那麼一刻,心臟幾乎因恐懼而驟停。但緩過來後,他再次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題目上。

這時候,遠處有一束光打量過來,是架直升飛機。

他剛想呼喊什麼,卻發現頸脖後面的細線在搖晃。有一秒,整個世界靜音了,他只聽見了細線崩斷的聲音。

「不要過來!」

06

劉青跟著柯力來到了地圖上顯示的學校。定位竟精準到了某一間教室。

月光落在走廊上,冷清極了。劉青打了一個哆嗦,每踏出一步都覺得難受。

「你怎麼了?」

「沒事。」

「你這可不是沒事的表情啊。」

「這麼啰嗦幹嘛,沒影響你。」

「行,你牛逼。」

這個地方很熟悉,卻一時又想不起來。

樓道兩旁是空置的教室,都快腐朽了。

「這裡一股人的味道」好像有一個聲音在說話。

人的味道,人是什麼味道的?

汗水,夏日躁動的蟬,廁所的抽水聲,關門的聲音,哭泣......

一些不好的畫面重新從腦袋裡鑽了出來,有個龐大的身軀將劉青壓在身下,惡臭,無法動彈......

「喂,你冷靜點。」

劉青發現自己蹲在地上發抖,柯力一臉擔心地看著他。

「還能走么。」

她點了點頭。想站一下子站不起來。

柯力伸出手去拉她,這次沒有躲開,她低頭一看,柯力翻出了袖子,用衣袖包裹住了自己的手。

「走吧。」

兩人來到一間陳舊的教室,一台電腦亮著光,冷光屏照亮了周圍的一角。

「除我們之外,應該沒人在這裡吧。」

「嗯。」

「但為什麼電腦開著呢。」

柯力也是一陣發涼,他沒有答話,只是看著屏幕,上面是教案考核系統的界面。

「這個!」

滑鼠的游標停在輸入框裡面。

「那些數字……」

柯力頭皮發麻。

劉青將屍體上的數據一個一個打入輸入框中。回車之後,出來的居然是考生個人信息調查表。

「屍體上的數據……是准考證號碼!」

界面最上面幾個人,全都是已死的墜空者。

「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這幾天腦袋都要裂開了。」

「那些墜空者的名單都在這個系統裡面。」

「這個大新聞要是賣出去的話,那價錢……」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著這個?」

「呵呵,我們黑記吃的就是這口飯,你如果覺得沒辦法合作,那要不散了吧。」

劉青憤怒地看著柯力,之前培養起的微末好感,消失殆盡。果然黑記本性還是黑記,貪婪多變,狗改不了吃屎。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每個人有自己的活法,我就是靠這個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劉青索性不去理會,她把柯力擠在一邊,專註在屏幕上。

柯力則開始拍照。

過了大概十分鐘,他瞄了眼劉青,她還盯著屏幕靜坐著。熒光將她的背影勾勒得格外立體。

「大家都是成年人,能不能好好說話了。再說了,你一直霸著電腦,不如讓我再調查下。」

沒回應。

「你生個氣要生那麼久?」

越過劉青的肩膀,柯力看到屏幕。一瞬間,他也凝固了。

電腦頁面上是一長串的名單。柯力一直拖到底頁。已超過了99頁。

某一個地方,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而他下面一個名字則是劉青。他們兩個是相鄰考生。

屏幕的反光中,他看到了她捂著臉,淚水從指縫間流下來。

07

孫曉作為唯一的生還者,最後還是死了。

死於器官衰竭。

市政府放棄了氣象災害預警信號,宣布遭遇了有史以來最大災難,由黑色來代替原來的橙色預警 。

街上空蕩蕩的,能裝下一千萬座馬戲團。

你甚至可以看到在腳上綁鐵鏈的人。但這些都沒用,這些人浮上天空後,會因為腿上的重力而活活痛死。也有人把自己和一棵樹綁在一起,結果浮空時,被攔腰拉斷。非常血腥。

現在,每天有超過二十五個人浮上天空,存活率僅為0.34%。

根據活下來的人提供的信息,浮空者會進行100道選擇題的考試。會看到一隻巨大的眼睛,眼睛會微笑著說:「這一百道題有關你最擅長的領域,包含了你從小到大的環境和成長。」

浮空者的頸部會有一根蛛絲,如果超過時間未完成考試,蛛絲會消失;如果最後正確率低於60%同樣會消失。

每天五點,在各大道路上出現的不再是環衛工人,而是收屍人。他們扛起屍體袋堆上特製的卡車,隨後處理地上的斷骨,血污。

上海已變成了人間地獄。

這種情況下,中央調遣軍隊進入救援。甚至將南方75%的空救設備調遣到上海,但是一旦有人被救援隊救下來,就會在一周後,死於心臟衰竭。

這樣混亂的情況持續了幾周之後,政府公布了三條規則。

·第一條規則:

如果你的身體出現了連續六位不規則數字,那麼就代表你距離浮空還有一周的時間。

有替代制度。

擁有血緣關係的人可以替代原本的人成為浮空者。

方法就是睡覺時,手拉著手,一同入睡。第二天,數字就會轉移到血親的身上。所以也出現了老一輩的父母自願替代年輕人去死的情況。

·第二條規則

所有從高空中倖存下來的人,都在他們擅長的領域越來越出色,甚至成為領袖般的人物。

所有被選中的人都希望自己活下來。他們反覆看這些人的採訪,講座,闡述自己如何能夠做到。但似乎無跡可尋。每個人的題目都不一樣。

只是關於通關要訣,這些人似乎都緘默。

·第三條規則:

有一名倖存者無意間聽到,眼睛曾說,沒有人超過九十分,便一直無法結束。

但正確性無從考證。

因為確實,沒有人可以做到。

以上,就是用無數性命換來的三定律。

這段時間,劉青幾乎喪失了生活的意志。工作停下之後,她基本靠著政府配的食物過活。

足不出戶。

她一直在睡,夢中,有一雙粗糙的手在摸她的身體。解開衣上的細繩。更親密地探索著她身體的每個部分。

「不要,不要碰我!」

呼......

劉青從一片昏沉中醒來,枕頭上濕漉漉的。帘子拉上了,本以為是晚上,其實才過四點。

手機上是蒲桑的消息,她的身體出現數字了。

最初,她將自己鎖在辦公室里,發瘋般地砸東西。劉青知道為什麼她會選擇待在辦公室,因為她除了『工作』,什麼都沒有了。最後三天,她恢復了平靜。安排好一切,甚至還和大家吃了一頓飯,期間有說有笑,根本看不出是要去參加天空的考試。

再之後,劉青在電視播報每日死亡人數的時候看到了她。扭曲的臉龐,恐懼的神情。

臉上精美的妝容,最後也是一堆肉塊。

地獄的門並沒有關上,它只是越開越大了。

市政府甚至打算啟動『網計劃』,就是挑選市區最高的幾棟建築物,作為支點,在整個上海張起一張巨大的網,讓墜空者掉在這張網上。

但是目前沒有柔軟度符合要求的材質。墜空者一接觸網,因為重力加速度二內臟破裂。

劉青和柯力很早之前就把教室的秘密上報。一直到現在,政府終於公布了一些進展,雖然不知道是如何讓人浮上天空,但電腦系統的題庫已被破解。

除了各個領域的題目,有一萬道題目是公共部分,所有的題目都會從這一萬道裡面選擇。有40%的比重。

也就是說,理論上,如果有人能夠將一萬道公共題背熟,那基本上就有四十分了,只要在個人經歷部分再拿到二十分,便可以倖存。這一項發現,提高了人類的生存率。

但這是不夠的,因為想要一切停止,必須挑戰90分。

在劉青發獃時,一條簡訊來了。

【今晚八點,洋山港碼頭的19號貨輪見。別多想,來就是。】

是柯力發來的。

自從教室一別,他們已經很久沒再見過了。

08

準點登上郵輪之後,劉青發現周圍還有一百多號人,正相互警惕地看著對方。她裹緊了身上唯一的一件大衣。

劉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真的會去,蒲桑的死給了她很大的衝擊,無論如何都沒辦法逃過一劫的,每天都是這樣的想法。但一眨眼,自己卻已身碼頭。風將她的頭髮吹亂。

人群里有張熟臉,是17歲的首都大學教授,天才少年。

「呦,好巧啊。在這裡都能遇到。」

「......」

「你臉好紅啊。」

劉青沖著柯力迎面就是一腳。

「幹嘛叫我到這裡來。」

「你不是還欠我錢嗎,線人費都沒付清就想跑?」

「神經病。」

半小時後,所有的人都齊了,她了解到了真相。

因為破解了題庫,政府秘密招募了一批破題者,試圖以九十分為目標去挑戰。

柯力似乎就是其中之一。

「你叫我來是想讓我一起參加?」

「馬上就會輪到我們了。與其什麼都不做,不如試試看。」

柯力看著沉默不語的劉青。

「你該不會是打算讓父母替你去吧。」

「怎麼可能。」

「這一百多人都是名單上的,且都是各行各業的精英,只是為了來破題。」

「可是為什麼我們也能進入。」

「我有的是人脈。還有,別忘了,題庫最初還是我們兩個發現的,不是么。」

劉青看著柯力,那不是知道自己幾個月後就會死的人該有的眼神。

「那,試試看吧。」

第一天,一百多人的破題組被淘汰至三十八人。

破題組是在一間特殊的零重力房間進行的測試,最開始大家都沒有問題。慢慢的,環境參數開始變化。先是將周圍的溫度降至零下。隨後抽掉了三分之一的空氣。

壓強隨之增大。不適,煩躁,目眩,當適應之後,每一次的呼吸都需要消耗更多的能量來維持。負責人認為,如果不能適應這樣的環境,就沒有辦法從天空中活下來。

「一百道題,理論上時間是非常充裕的。據說時間有二十分鐘。但是那個東西利用了人類慌張的心理,沒有顯示出來,絕大多數人都覺得時間非常少。很多人在十分鐘內就回答完了所有的題目。我能夠活下來,是因為那天喝了很多酒,本身就比較醉,心理上收到的影響反倒比較少。每一道題都花了別人兩倍的時間去看清,去思考。大概是如此吧......當時還以為是一個噩夢。」

「我沒有到90分,但是我聽其他活下來的人說,90分之後,是不同的考核。」

今天來做講座的是一名倖存者。

「我的職業是一名老師,懂得東西不一定比在座的各位更多,而我的建議是,一定要面對你們內心最害怕的東西。不然沒辦法繼續活下去。」

三個月,所有人只是在做一件事,回憶自己的人生。

「多數題目的答案只有你自己知道,因為那是你的人生。」

除了公共題,剩下的都是每個人自我的經歷。

「很多題目,出現的那一刻,我才明白,那些問題我曾經問過我自己,有的是在十七歲,有的是在三十八歲,有的是四歲的時候。原來只是我忘記了。」

那名教師離開前說了這樣的話,他把能說的都說了。

「我不行了,我計算不出來。」

一個建築師蹲在地上,瑟瑟發抖,他說自己之前有配算錯誤過一次大樓的鋼筋混凝土配比。導致最後出現坍塌,但是現在重新計算,卻計算不出。

「都是我的錯!」

慢慢的,人越來越少。除了內心的顫慄做鬥爭,剩下的時間,劉青用來寫遺書。

人數一直在減少,兩個月後,還剩下十三人。

但是合宿的時間,劉青其實並不經常見到柯力,有時候她會想要和他說會話,卻也沒有機會。

直到模擬測試的來臨。

模擬測試會百分之百地去盡量還原,真實的天空測試。也是整個破題組最難的一關,這一天終於來了。

她躺下來,深呼吸。

劉青的太陽穴粘貼了一些東西,電流進入到身體的脈衝之後,發現自己的面前出現了一座玻璃的橋。兩邊是巨大的眼睛,無數的眼睛盯著她看。

面前是題目,每次回答錯誤,腳下的玻璃就會出現碎裂的聲音。

答完五十道後,身後出現了很多的蜘蛛。劉青記得在填寫表格時,最害怕的東西那一欄填的就是蜘蛛。

雖然很恐怖,但是氣息並沒有紊亂。這段時間,一直在低壓的房子內生活,讓她的心臟承受力變強。

劉青覺得自己或許能堅持完成這場考驗,直到周圍的一切都破碎,尖叫聲從外向里壓過來。

她醒過來了,在她的眼前,無數的人浮空在自己的眼前。

她覺得腳下輕飄,跑出去,天空中有無數張恐懼的臉。如同世紀末的景象,所有的人都漂浮到了空中。

這是怎麼回事!

劉青被剩餘還在逃跑的人撞翻在地,柯力從旁邊抓著她的手。

「那台電腦,那台現在被政府監控的電腦,出現了問題,所有的數據都紊亂了。」

她被他拉著一路跑,上了一輛插著鑰匙的車,開始發動。車子筆直往前開,心跳混合著這座城市的尖叫,車子剛發動,一具屍體從上面砸了下來,掉在了發動機上。

兩人衝到了巨大的衝擊,幾乎暈厥過去。

醒來後,一臉血的柯力正喊著自己的名字。

「沒事吧你。」

「還行。」

「別緊張,深呼吸,別忘了我們之前的練習。」

劉青閉上了眼,柯力的話讓她平靜了很多。直到她看到柯力浮了起來,然後以超高速的離心力,奔向天空。

隨後,自己也浮起來了。

......

09

孤獨是什麼感覺?

什麼氣味的?

什麼口感?

如果是一樣東西,那它是什麼形狀的?摸得到么?摸到的時候尖銳么?痛么?

漂浮在空中時,第一感覺不是恐懼,而是孤獨。她頭一次深入,細緻地感受到了這種感覺。天空中漂浮著密密麻麻的人。人與人那麼接近,卻又無比遙遠。就像是每個人被裝在密封的罐頭裡。除了張望,什麼都做不了。

劉青摸了摸後頸,的確有一根蛛絲,從天空中延伸下來。

面對這種荒誕又恐怖的畫面,有那麼一瞬間,劉青覺得它是合理的。就好像,人本身就是生活在天空中的。

眼前突然出現一隻巨大的眼睛,盯著她看,隨即變成一個圓弧。

就像是一張微笑的嘴。

第一道題開始了,風聲灌到了眼球裡面。

【你覺得自己是一個友善的人么?】

下面只有兩個答案,【是】和【否】。

四周沒有時間顯示,在她的腦袋裡,好像有一隻秒錶在走動,密集的鐘錶聲榨取著每一寸理智。

她選擇了否,題目刷新為下一題。

不斷有人掉下去。

人在掉下去之前,脖子上的細繩都會自己切斷。她聯想到了嬰兒出生時,被切斷的臍帶。

題目一直在她的眼前變化著,劉青沒有去想自己是回答對了,還是回答錯了。她只是哆嗦著回答。確實是害怕,害怕的恨不得現在就死去。但至少思維的一部分還是清醒的。

她看向四周,每個人的頭上都有變化的數字,有的增長很快,有的一直都停留在固定的量值上。

一個少年的頭上出現了驚人的高分。那孩子也是破題組的,在各方面都呈現天才之資。

79

81

83

也有其他人發現了,腦袋清醒的人,好像看到了希望。

那個孩子快要突破90了。

「好!」

劉青振奮起來,只要突破90分,一切就結束了。

87

88

89

劉青的眼睛一直盯著那個孩子。

終於,數值突破了90。但......但什麼都沒有變化。那個孩子的數值一直在增加,到100過後,一切重新歸於零。

1

2

3

4

......

劉青的大腦逐漸開始奔潰。

「啊啊啊啊啊!」

她之前積累的題目變得毫無意義,原來所謂90分通關都是假的。沒有一個人可以從這場災難中活下來。

少年在第二輪拿到了23分後,掉了下去。

劉青看清楚了,是他自己選擇了放棄。

突然之間,後頸的絲線開始搖晃,劉青看到上面有一隻巨大的蜘蛛爬了下來,那蜘蛛長了一張人臉,一張四十歲中年男人的臉。

「嘻嘻。」

那隻人面蛛離劉青越來越近,耳蝸里是四肢觸碰絲線的聲音。

窸窸窣窣。

「不要,不要摸我。啊!不要碰我。」

劉青回憶班主任把她拉到房間裡面,一件一件脫掉了她的衣服,用舌頭舔遍了她的身體。

那年夏天,她被猥褻了。

「不要!」

她揮舞著手臂,想趕走那些蜘蛛,沒用。人面蛛開始咬她脖頸後面的絲線。

「別咬,我不要就這樣死去!」

「那個夏天,那件事真的發生了么?」

人面蛛在她的耳邊這樣說道。

自己出現在兒時的場景。

「真的是你說的這樣么?」

一個聲音鑽進腦子裡。

「你在說什麼?」

「其實你很喜歡那個老師吧。」

腦袋要裂開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那個夏天你說了什麼話?」

記憶又回到了那個夏天,劉青大概六七歲,被鄰居的小男孩逼著一起看了一部性啟蒙影片,那是她第一次接觸人類的生殖器,男人和女人相互纏繞,相互愛撫。

電影里有一句台詞:他摸了我的身體。

那年夏天,她說了相同的話。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他摸了我的身體。」

劉青在童年時期,如果能稱作喜歡的人,那一定是班主任。因為全班每個孩子都喜歡班主任。

有段時間,她的腿受傷了,劉青的父母又沒時間。放學後,她就坐在班主任的自行車後坐,他每日送她回家。

她覺得那個座位只能坐自己一個人。

她送給他摺紙,他很高興,她以為班主任也喜歡自己。直到某一天,班主任下班回家的路上多了一個女人,很美,是她的未婚妻。

她坐在那個座位上。

他很高興,那是小劉青從未見到的高興。

「他摸了我的身體。」

這樣七個字,很順地從嘴巴里說了出來。父母找到了學校,質問校長。校長不相信班主任會做這種事,但更不相信一個小女孩會拿這種事說謊。

而確實有一段時間,班主任送她回家,那時,他們兩獨處在一起。

事情越鬧越大,劉青出席了不同的場合,面對不同的人,再也沒能說出那句話。她只是哭,她不明白為什麼大人都要這麼緊張地質問自己。

肩膀好痛。

她害怕。只能哭。

不停地哭。

她見到班主任被質疑,被怒吼,被毆打,一天天不成人形,精疲力竭。這不是她想要的。

十歲的劉青不明白自己想要什麼。

最後起訴到了法院,在取證困難的情況下,事情不了了之。但他在所有人的眼中,是個猥褻兒童的男人。

小時候的畫面,如同連續劇,一幀一幀發生在自己眼前。她看到了小劉青;看到她被迫看錄影帶;看到她當著全家人的面說:「他摸了我的身體。」

劉青跑過去捂住小劉青的嘴,但是沒有用,她觸碰不到她。

「這才是真相吧。」

「不是的......」

「你出生的小鎮,所有人都以為班主任猥褻了你。他背負了這樣的壓力,並沒有對你說一個惡毒的字。而隨著年紀的增大,你意識到了自己的罪孽。卻不敢面對,於是慢慢修改了記憶,為了保護自己。」

眼前還是小劉青,她有幾次和父母說,那只是自己隨口說的,但是父母都安慰她,沒事了,小青,你不用再記得這件事。我們不會讓那個男人靠近你的。沒事了。

蹲下。

擁抱。

她張張嘴,沒有再多說一句。

她甚至覺得,自己說了這句話後,父母對她更溫柔了,其他人也對她更憐愛了。它就像是一句魔法。

要不就這樣吧。

時間如水般流淌著,直到記憶發生了改變。她從內心深處接受了那句魔法。或許那個男人在那年夏天,真的摸了我。

「你所記得的,就是真相么。」

腳下是故鄉的小鎮,劉青看到一個老人孤零零地拎著一袋奶,走在路上。沒有人和他搭話,一個人都沒有。有個孩子的足球掉在他腳下,彎腰去撿。剛抬頭,母親就把那孩子抱走了。

老人笑著,看了看地上的球,回家了。

劉青站在老教師的前面。

他原來也沒有這麼高啊。

他沒有看到她,徑直走過去。她看到了他滿頭白髮,六十不到,全白了。

「為什麼突然告訴我這件事!」

「你已經獲得了89分,這就是屬於你的最後一題。」

那年夏天,班主任的最後一節課,她一直記得。

下課鈴響起,他佝僂著背擦黑板,擦完把粉筆全部放到了粉筆盒中。出去前,他淡淡說了一句。

「你們這兒啊,一股子『人』的味道。」

人的味道是什麼?

對每個人來說都不一樣吧,對班主任來說,是謠言,是背後的刀劍。

那是屬於他的『人』的味道。

最後一幀畫面,老人回到屋裡,安靜地繫上繩索。

安靜地弔死在上面。

劉青跪在他面前。

說了大概一百句。

對不起。

10

「我活下來了?」

「嗯,你活下來了。」

「其他人呢?」

醫生沒有回答,慢慢收起手電筒。

劉青起身,發現這是一家康復中心。她穿著病人服,瘦弱不堪。

「你是重度抑鬱症患者,已經快五天沒有進食了。沒辦法聽進別人的話,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

劉青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我們了解到你的過去,這些年你的壓力一直很大,這股壓力源自你的內疚。上個月,那個老人在自己的房間里自殺了,所以導致你內心的崩潰。再加上感情和工作的不順利。抑鬱症越來越嚴重。」醫生頓了頓,「嚴重到,你的認知里已沒辦法全面地接受這個世界。」

「你的意思是......空墜事件都是假的?」

「根本沒有過,這是我用的一套精神系統模型,導入你的大腦,是比較新的一種治療方式。你的心拒絕和人溝通,說話,於是我只能用這種方式。」

原來一切都不存在,這只是我自己的幻想啊。

劉青抱著這樣的想法,下了病床。虛弱的肌肉,像是紙張一樣,支撐不起來。

原來自己一直沒有辦法面對過去,她打算在回到鎮上去祭拜一下老師,並且將全部的事實都說出來。

「這段時間,別離開病院哦,還需要做檢查的。」

還需要做檢查的么?

自己不是都醒過來了。

「別到處跑,最近就安安靜靜在病房裡休息就好。我們會給你送書過來。想吃什麼也可以說。」

「但是我感覺沒事了。」

「你的身體不是你說了算的。聽醫生的。」

劉青楞了一下,點點頭。她覺得有點怪,但又說不上來。

就在這時,病房裡出現一陣急促的跑步聲。

穿著同樣病服的柯力跑了出來,帶著劉青一起跑。

「怎麼了,你不是......」

「不要相信他們的鬼話,你根本就不是什麼抑鬱症患者!」

後面有人在追趕。

身體支撐不了快速的跑動。

「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切都沒有結束!你我剛才經歷的只是那場模擬考。」

劉青的頭嗡嗡作響。

「你是說,剛才的一切,都只是腦內的模擬?!」

「對!一切的一切都是模擬考,正式的天空考核根本還未開始呢!」

噁心的感覺從胃裡翻湧出來,腿一軟,跌倒在地。

柯力伸出手,照例用袖子裹著手,劉青握上了他袖子里溫熱的手掌。

「一開始就是一個騙局。破題組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後面的人做實驗和數據用的,當初的一百多人,通過最終模擬的不到五人,我們會被反覆模擬,然後將有用的數據傳遞給破題組!」

「所以,這一切還沒有結束?!一切都是存在的?!」

不敢相信,好像整個世界都在從虛無中裂開。

「這個,要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

兩人推開康復中心的大門。

門外,屍體如雨點般紛紛墜落。

【完】

————————————————————————

註:

1,人物的自我困境改用了丹麥人性電影《狩獵》

2,考試的部分受啟發於韓國漫畫《奇貝魯的書房》

3,形式上,參考了日本死亡競技漫畫。

我是獅心,一個寫故事沒什麼天賦又不算很努力,但還是在寫的人。

希望你們喜歡這個故事,它本質講的是一個人面對自己的痛苦,隨後明白,這樣才能繼續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的故事。

喜歡的話,可以關注我的。

謝謝大家,那麼我們下個故事再見。


小女孩做了一個夢,夢裡一個大大的怪獸對她說:

從明天開始,你媽媽每罵你一句,我就會吃你一塊肉,吃光了你全身的肉,你就會死。

小女孩害怕極了,她以前聽奶奶說,她死了之後會去地下的一個地方,那裡有很多妖魔鬼怪,還有一個專門炸人的油鍋。

於是在第二天,小女孩來到媽媽面前,小心翼翼地問道:媽媽,你以後能不能不要罵我?

「你個小賤蹄子,還敢在這和我提要求!你滾到你那個混賬爹那裡,我就不罵你了!」

小女孩嚇壞了,她捂住耳朵一溜煙的跑走,而她媽媽的嗓門卻越來越大:

你個小沒良心的,把你那爛手給我放下來。

當夜,那個怪獸又出現了,它笑嘻嘻的說道:

今天被罵了好多句喲,啊呀呀,一下子有十塊肉可以吃呢。

怪獸張開血盆大口,開始撕咬著小女孩的胳膊,小女孩疼的死去活來,卻還是沒辦法醒來。

天亮後,小女孩在卧室里發出一聲巨大的尖叫,她看見自己的小臂上的肉全都沒了,變成了一片白骨。

她跑到媽媽房裡,舉著手臂哭著說道:媽媽,救我,我的肉被怪獸吃掉了。

媽媽睡眼惺忪,瞥了一眼小女孩的胳膊,上面一個牙印都沒有。於是一個耳光扇到她臉上:

小小年紀,別的不學,倒是把你爹那套撒謊的把戲學來了。哭什麼哭,做那幅婊子樣給誰看呢!

小女孩捂著臉嚇傻了,從此她再不敢和媽媽說起怪獸的事情,每天只默默的洗衣服做飯,幫媽媽捶肩揉腿。

這樣過了一個星期,小女孩只被罵了五句,她漸漸地不再那麼擔心自己會死掉了。

可是,到了月底,媽媽從「那個人」家裡回來後,一進門就開始摔東西,小女孩嚇得躲在卧室里不敢出去。

後來,小女孩看媽媽不發脾氣了,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哭,她走出卧室想去安慰媽媽。

誰知道,媽媽一下子拽著她的胳膊,開始狠狠地打她,嘴上還罵著:

我作孽喲,生了你這麼個賠錢貨,那個畜生這個月推三阻四不給錢,你又是個討債鬼,這叫我可怎麼活喲!

他娘那個老不死的說等你長大就讓你去賣,你這個豬樣子,誰要啊!

小女孩聽到這些罵自己的話,哭聲越來越大,最後跪著求媽媽:媽媽,你別罵我了,我會死的,我真的會死的。

媽媽一聽更生氣了,她讓小女孩跪在屋子中央,一直罵她罵到自己解氣為止。

第二天的早上,媽媽起床沒有看見早飯,於是一腳踹開小女孩的卧室門,卻發現小女孩躺在破舊的床上,全身上下沒有一點肉,只剩一具森森白骨。


又過了一天,媽媽下樓倒垃圾,碰上了對門鄰居,鄰居笑嘻嘻的問:怎麼不是你們家玲子倒垃圾啊?

媽媽同樣笑嘻嘻的回答:她那孩子,昨天讓她爸爸接走了,以後就不跟著我了。

不遠處,野狗群發出了歡快的吠叫。


《白鹿原》裡面的一段流言

一個過門一年的媳婦餓得半夜醒來,再也無法入睡,撞摸身旁已不見丈夫的蹤影,懷疑丈夫和阿公阿婆在背著她偷吃,就躡手躡腳溜到阿婆的窗根下偷聽牆根兒,聽見阿公阿婆和丈夫正商量著要殺她煮食。阿公說:「你放心度過饉爸再給你娶一房,要不咱爺兒們都得餓死,別說媳婦,連香火都斷了!」新媳婦嚇得軟癱,連夜逃回娘家告知父母。被母親哄慰睡下,又從夢中驚醒,聽見父親和母親正在說話:「與其讓人家殺了,不勝咱自家殺了吃!」這女人嚇得從炕上跳下來就瘋了。

頭皮發麻,全身發涼,毛骨悚然,一地的雞皮疙瘩。


其實,還珠格格中的香妃
身懷異香,是可以用科學解釋的。

糖尿病患者有一個典型特徵,身上有爛蘋果味,對於糖尿病早期患者,味道還不濃烈,所以這蘋果還沒爛

是的,香妃是一名糖尿病患者,喝下了老佛爺賜死的鶴頂紅,竟然沒有死掉,但是那香味卻沒有了。可見那劇毒之葯鶴頂紅,乃是如今的胰島素,短暫治好了香妃的輕度糖尿病。

那麼問題來了,胰島素本質是蛋白質,口服給葯結構會被胃酸破壞,失去藥效

那當然是用針高手容嬤嬤注射給葯啊

或許老佛爺是一個宅心仁厚醫術高明的老中醫呢?佛爺真是用心良苦


《人體榨汁機》
完結
1、
「肥胖剋星,脂肪殺手!現價只賣1299,你值得擁有!」

「所以你還在等什麼,趕緊拿起手中的電話,訂購吧!」

我坐在公交車上,聽著顯示屏里魔怔的廣告詞,無奈的嘆口氣。

這款新型減肥產品,流行有一段時間了。

我記得剛上市那會兒,好像就引發了萬人瘋搶的轟動效應。

很無奈,現在大街小巷都是這款減肥利器的宣傳標語。

人體榨汁機。

哎,光想想我就覺得肝兒疼。

這哪家的孩子這麼有品位,起這麼個瘮人的名兒,也不怕哪天吃飯的時候嗆著。

正巧公車到站,我掏了掏有些發癢的耳朵,剛要起身給後來人讓座,手機卻響了。

於是我一邊接著電話,一邊下車。

「喂,媳婦兒,我快到家啦。」

「老公,你快回來,我今天準備給你個大大的驚喜!」

「啥驚喜?」我眼皮子一挑,想起來這吃貨沒事兒就愛喊我下館子,天天嘟囔著要減肥,卻還是管不住嘴,我對此是相當無語。

誰知她生怕別人聽見似的,壓低了聲音在電話里說:

「我買了件很性感的泳衣哦~」

「噗!」

「啊?!怎麼了老公,你沒事兒吧?」

「沒,沒事兒,剛剛我有點兒反胃。。。」

「嘟——嘟——嘟——」

2、
等我來到家,趁脫鞋的空,我卻忽然看見一道不同尋常的身影。

我媳婦兒,王大美,那可是正兒八經的130斤重量級選手,橫掃樓下各大飯館,吃飯的時候,好傢夥,那可是風捲殘雲,狼吞虎咽。

光那能壓死我的小蠻腰,就只比臉盆小一號。

可是此刻站在我面前的這個性感妹紙,是什麼鬼?

臉蛋兒雖然瘦了,可還是王大美的模樣。

不過。。

嘖嘖嘖嘖,這小蠻腰,還真是小蠻腰啊!

可不是董卓的小蠻腰,而是如假包換的貂蟬小蠻腰啊!

還有那腿,我了個去,親祖宗誒,我就沒見過這麼美的!

「怎麼,不認識了?」她朝我吹出個飛吻,我立馬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有點兒發騷,不是,是發燒。

我愣住了,大腦之中一片空白。

她見我不吱聲,又沖我撒嬌:「老公,你怎麼了嘛~?」

我聽了這話,敢對天發誓,從小到大骨頭就沒這麼酥過。

她慢慢湊過來,把纖細白嫩有光澤的右手搭在我肩膀上,又把右腿抬起來,讓我用左手摟住。

這是一個很古怪又很浪漫的姿勢。

對我而言,以往做這個動作的時候,我從來都是直接拒絕的。

因為會很累,她太沉了。。。

可今天,也不知是怎的,我竟然傻乎乎的摟上了。

就在此時,王大美貼上我耳邊,吐氣如蘭說:「老公,今天晚上想吃啥?」

我咽了口唾沫,眼珠子咕嚕嚕亂轉,顫著聲說:「想,想吃你。。」

「死鬼~討厭~!」

兩個小時後。。。

我很威猛的敗下陣來,躺在床上抽煙。

這一刻,我卻覺得有點兒不認識她了。

她是我媳婦兒,王大美,明媒正娶的大老婆。

等等!

我想著想著,卻忽然瞥見客廳里多了一件傢具。

剛才被色鬼迷了心竅,這下才看清楚。

那被白布蓋著的,下面露出一個小角的古怪機器。

它就算燒成灰我都認識。

對,就是它!

人體榨汁機。

3、
真是冤家路窄。

這煩人的玩意兒擾叨我一路了,沒曾想我媳婦兒竟然也在用。

我立馬轉頭問她:「王大美,那東西是你買來的?」

「啥?」她獃獃愣愣的看著我,披頭散髮的模樣確實很性感。

我指著客廳里的人體榨汁機,沒好氣兒的說:「就是那東西,你不會是用它減的肥吧?」

王大美白我一眼,嫌棄的撇過頭去,「切,有啥大驚小怪的,現在年月跟以前不一樣了,高科技,分分鐘榨乾你身上的脂肪。」

榨乾?

我咋聽著這麼彆扭呢。。

於是我忍不住繼續問她:「那你甩掉這一身肥膘,用了多久?」

誰知王大美沾沾自喜的比出三根手指頭,讓我猜。

我猜?

你猜我猜不猜?

「我猜你大爺!」我拉起被子蓋身上,背對著她,「你別跟我整事兒啊,這東西也沒聽說有專家認證,千萬別亂用,到時候真出了妖蛾子,我看你咋整。」

她卻跟我沒完了,悄默聲的問我:「真不想知道用了多久?」

我沉吟了一會兒,還是耐不住好奇,問:「三天?」

她搖搖頭:「再猜。」

我皺著眉頭,回臉看她:「三個小時?」

「不對,接著猜。」

我就差跳腳罵娘了,直接坐起身,齜牙咧嘴說:「不會是三分鐘吧?!」

王大美聽了這話,卻咯咯的笑了。

那笑聲中,透露著讓我頭皮發麻的竊喜。

好像豬八戒終於吃上眼饞許久的人蔘果一樣,令我渾身不舒坦。

她在我眼前晃了晃三根手指頭,笑聲愈發得意。

「嘿嘿,就用了三秒。」

我剎那懵逼,遞增懵逼,阿爾法羅密歐蜜汁懵逼。

「你現在多少斤?」

「89。」

「就用了三秒,掉了,我算算,三秒掉了31斤肉?!」

「對。」

4、
在這事兒完全展開之前,我先介紹下自己個兒。

我叫余大寶,打俺們老余家往上數三代,都是單傳。

所以我母上大人在我剛過二十歲生日那天,就給我定下了一門親事。

沒錯,就是這敗家娘們兒王大美。

她一饞,二懶,三啰嗦。

平日里在家除了喜歡吃吃睡睡,就是做夢的時候吃吃買買。

我說實話,早受夠她了。

而且我這人出了名的年少瞎混,二十多歲了還一事無成,就在東郊一家小廠打工。

這雖然掙得不多,日子也緊巴點兒,但我這人除了嘴上跑火車之外,還算老實。

可王大美今天給我整這麼一出,當真是讓我猝不及防。

三秒瘦下去31斤肉?

這什麼概念,也太可怕了吧?

人身上的脂肪多點兒,按照老祖宗的生存環境來看,是為了保暖。

現代人卻以瘦為美,有的甚至還很極端,網上也不是沒有各種慘痛的減肥經歷。

反正我這種直男癌晚期患者,是真忍受不了。

但王大美在我睡著之前放話了,她說減肥這事兒讓我少管,最好不管。

我抱怨了兩句,實在忍受不住兩個小時的高強度作戰所帶來的疲憊反應,只好先埋頭補充體力。

一覺大夢春秋,那可真是睡的香啊!

等我再醒來,王大美卻不見了。

我一看錶,才凌晨四點多,她這麼懶一人兒,可從沒在這個點兒出過門啊。

我正琢磨著,卻細心發現那人體榨汁機的布,不知什麼時候被王大美揭下來了。

於是我披上睡衣,點著根煙,蹲到它跟前兒,仔細打量。

這個機器,怎麼說呢,就跟一個冰箱差不多大,不過個頭不小,足足有180公分高。

我站起來,都看不到頂。

抽了兩口煙,我轉身想去倒杯水喝,正巧看見桌子上放著說明書。

老話說,好奇心害死貓,我這人最大的缺點,恐怕也就是好奇心了。

所以我翻開說明書,開始慢慢研究起這個所謂的「減肥利器」。

首先。

人體榨汁機分為三檔:高頻,中頻,低頻。

低頻:體重為100斤以內的客戶,使用本產品能瞬減脂肪500g到1kg之內,不會超過既定範圍,不限次數。

中頻:體重為150斤以內的客戶,使用本產品能在兩秒內減少脂肪含量,最高不會超過50斤,可以自行設定需求。

高頻:對200斤以上的肥胖人群,進行無上限減脂,需有人在一旁隨時觀測,一旦超過安全臨界點,務必要及時斷電。

乖乖,瞬減。

我倒抽一口冷氣兒,這特么到底什麼鬼東西?!

是讓人拿繩命來減肥啊!

我把煙頭掐滅,剛要去廁所洗漱,門外卻突然響起一陣聲嘶力竭的慘叫。

「嗷喲!」

跟殺豬似的。。

這無比熟悉的悲切嘶吼,讓我立刻就知道了她是誰。

我媳婦兒,王大美。

5、
我推開門一看,當場就傻眼了。

王大美竟然坐在樓梯道里。

摳,摳腳?!

而且還扣的一臉,等等,不對勁兒。

她的表情,不是爽,也不是舒服,更不是得勁兒。

竟然是扯著嘴角,含著淚,咬著牙,像剛得了面癱又患上羊癲瘋似的,抽兩下,穩兩下,然後抽穩交替,癔症的很。

我怔在原地,咽了口唾沫,試探著問她:「大,大美,你沒事兒吧?」

她斜轉小半張臉來對著我,咬牙切齒的說:「快,快把我扶進屋。。。」

我看她疼的都快不能自理了,眼皮子也跟著跳,慌慌張張的湊過去,這才看清她腳底下是什麼玩意兒。

人的腳趾頭,有十個指甲蓋。

大美,她,她卻只剩下仨。

我嚇的啊嗚一聲,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因為指甲蓋剝落還不是最恐怖的。

令我渾身炸起雞皮疙瘩的根源是。

她的腳趾,竟,竟,竟然沒了。

地上一灘血,跟隔壁老李家結婚時候裝修房子似的,黏黏稠稠,活特么像油漆灑了一地。

我感覺嗓子眼裡有什麼東西堵住,嗚咽著想喊人,卻發不出來一點兒聲音。

王大美頭上,脖子上,手臂上,全是汗水,她幾乎要把牙齒咬碎,從口中斷斷續續的吐出一句話:「快,打,12。。」

話沒說完,她就一仰頭,直接昏死了過去。

「啊!」

我嚇得大叫一聲,死命往後挪動著身子。

可一瞬間我就反應過來。

握草,王大美可是我媳婦兒,雖然她懶,她饞,又啰嗦。

可她是我明媒正娶的老婆,我不能眼看著她出事兒,而不管。

那不是大老爺們兒所作所為!

想罷,我也不知從哪來的勇氣,也有可能是因為王大美把我存摺藏起來的緣故,但那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要救我媳婦兒!

6、
我絕對不能慌!

對,我要做的就是迅速冷靜,然後趕緊拿出手機訂,啊呸呸呸,是趕緊拿出手機撥打120!

十分鐘後,當我坐上了救護車,看著王大美毫無血色的臉,心裡百感交集。

人體榨汁機,人體榨汁機。。。

大美到底怎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很多人都用了,可我卻沒聽說別人出現副作用?

到底是為什麼?

我一遍遍念叨著,腦海中卻突然靈光一閃,似乎抓住了什麼稍縱即逝的東西。

我坐在忙活不停的護士身邊,抬眼看見大美被纏上了繃帶的雙腳,還是讓我忍不住的頭皮發麻。

她就只剩下三根腳趾了,而且,等等。

三?

想到這兒,我突然覺得哪裡不對,王大美130斤,她說用了三秒瘦到89。

130減89,嗯,我想想,我想想。

握草,MDZZ!

我特么算錯了!

應該是41,不是31!!

還有說明書上限定的使用方法,150斤以內的用戶,應該用中頻,兩秒內就可以成功減脂。

但是,大美說,她用了三秒。

超出這一秒鐘什麼概念?

如果給博爾特,還有終場時間只剩0.4秒的費舍爾,以及所有在最後一秒鐘投進絕殺球的偉大巨星,都加上這一秒鐘。

足以改變歷史。

但此刻,這看似微不足道,無時無刻都在消逝的一秒鐘。

卻能要了大美的命!

我咬著牙,心裡一片通透,想也沒想就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再為熟悉不過的號碼。

「(你是我心中最美的雲彩,我要把你~~~)喂,寶哥,啥事兒啊,這大清早的。。。」

「亮子,你嫂子著了人家道兒了!」

「啊?嫂子咋了?」

「人體榨汁機你知道不?」

「知道啊,電視上天天演廣告,神煩。」

「對,你嫂子也買了一台,現在進醫院了,你馬上到市中醫院來找我,安頓好你嫂子以後,你跟我回趟家去看看那機子,到底有特么啥毛病。」

「寶哥,我能不能再睡會兒。。就一小會兒。。」

「哦,那前天夜裡咱倆出去找樂子的事兒,我可就全給你媳婦兒。。。」

「寶哥,給我五分鐘,嫂子待我恩重如山,寶哥,放心,你讓我上刀山,我絕不下火海!」

「好兄弟。。。」

掛斷電話,我癱軟在救護車的座位上,看著緊閉雙眼的王大美,聯想到放在家裡的人體榨汁機。

令我整個人極其的忐忑不寧。

7、
我先介紹下亮子。

這娃兒打小就跟我膩歪在一塊兒,他尤其喜歡打麻將,而且還特招婦女同志的喜歡。

還有,這孫子比我有錢,家裡剛拆遷,分了一二三,我算算,對,一共分了五套房子。

但他跟我一樣,都是高中沒畢業就從社會上瞎混。

所以概括起來說,亮子這人就是個土財主,愛玩兒。

等我到了醫院,安頓好王大美以後,亮子也來了。

他一看就是沒睡醒,頂著亂糟糟的頭髮,眯著眼,抱著膀子站在我跟前哆嗦。

「亮子,咱能消停會兒不?你哆嗦的我眼暈。」我站在繳費窗口,從錢包里翻找著銀行卡。

他打了個哈欠,抬手看了看錶:「我冷啊。。對了寶哥,嫂子究竟咋回事兒啊?」

我頭也不抬的說:「用那人體榨汁機,用出毛病來了。」

「呦呵,我媳婦兒也買了,整天在家搗鼓,她才百十來斤,卻天天說自己胖,還說必須得瘦到兩位數,我是真不明白她咋想的。」

「別說了,先讓你媳婦兒來一趟吧。」我裝好票據,正眼看著亮子。

他立馬愣在原地,也不哆嗦了,挑著眉毛問我:「啥?」

「我說讓你媳婦兒來一趟醫院,照顧你嫂子,要不然咱回去就沒人管她了。」

「有護士呢,用不著吧,寶哥。。。」

「前天晚上咱倆找樂子那事兒。。」

亮子說掏手機就掏手機:「喂,媳婦兒,馬上,立刻來市中醫院,照顧咱們寶嫂,什麼怎麼了,不來我回家就收拾你!」

掛斷電話,亮子把房間號發給他媳婦兒以後,我坐上他的車,說:「去一趟菜市場。」

「幹啥?」亮子打著方向盤,拐過一個十字路口。

我點著根煙,說:「買肉。」

「不是吧寶哥,大清早的五點來鍾,你就要做飯啊?」

我搖搖頭:「不做飯,做實驗。」

亮子轉頭看了我一眼,滿臉的不可思議。

等回到家,我拿著買好的二十斤肉塊,和亮子站在了人體榨汁機的面前。

按照說明書上的方法,我打開榨汁機的門,見裡面空蕩蕩的,就跟冰箱差不多,我沒多想,直接把那塊滿是肥膘的五花肉放了進去。

亮子遞給我一根煙,我點燃後,小口抽著說:「亮子,咱哥倆兒,今兒要做一件大事兒!」

「寶哥,只要你不再提前天晚上那事兒,除了奉獻肉體,我啥都願意干。」

「滾犢子,一會兒你幫我看著機器的反應,我來操作。」

「好。」

仔細思考之後,我決定選用中頻進行試驗,於是在榨汁機上設定好數值,直接按下了啟動鍵。

「嗡嗡嗡嗡————嗯————嗡嗡嗡嗡。」

很快,我就聽到了這種類似於榨果汁的聲音,甚至還夾雜一些碎屑撲扑打打的細響。

這一刻,我無法想像,大美是有多大的勇氣,或者說有多大的慾望,才能支撐著她忍受這種堪稱瘋狂的減肥方式。

「叮!」

兩秒到,機器緊接著停止運轉,綠燈亮起,顯示已經成功減脂。

我忐忑的望了亮子一眼,他臉色鐵青,也是有些害怕。

於是我搓搓手,深呼吸一口氣,緩緩打開了人體榨汁機的門。

一瞬間,我和亮子都傻眼了。

因為除了撲面而來的腥臭氣味兒,裡面竟然多了一個窟窿,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我這才意識到,這個機器連接著一根管子,通往牆壁外面。

得嘞,它竟然從令人膽寒的冰箱,又變成空調了。

我猝不及防,朝著門外就沖了出去。

當我和亮子氣喘吁吁的站在樓後,看清了面前的景象。

我倆對視一眼,像傻了一樣。

8、
「寶,寶哥。」

「誒,亮子,我,我在。。」

「快,快抽我一大嘴巴!」

「啊?」

我只愣了兩秒,回臉就給了他一大嘴巴!

哥滿足你。

「哎喲!寶哥,疼!丫真不是在做夢!」亮子捂著半拉臉,一屁股墩坐在地上,痛聲嚎叫。

我完全沒有料想到,在我們家這破小區樓後頭,會放著幾個大水桶。

藍色的塑料外殼上,沾滿了各種肉色細碎,一根膠皮管子從我們家樓上垂下來,直接連到這些桶里。

但在桶里飄著的,卷著的,窩成一捆一捆的那些粘稠條狀物,我不用想也知道是什麼。

跟削掉的蘋果皮一模一樣,都已經冒尖兒了。。

我咽了口唾沫,捂著翻騰的胃部,向前挪著步子。

空氣中飄蕩著一股怪味兒,和小時候家裡炸的豬油類似,膩膩歪歪,腥臭撲鼻。

灌滿水桶的黃色液體,又讓我瞬間聯想到《九品芝麻官》里的砒霜糖水,甚至還在不停向上翻出白沫。

總而言之,噁心。

噁心的我快不行了。。

亮子亦步亦趨的走在我身後,捂著鼻子悶聲問我:「寶,寶哥,咋辦?」

「涼拌。」我咬著牙,強行鎮定的問:「你吃不吃?」

亮子沒說話,臉憋的像個茄子。

我看清了面前的東西,連忙往後退,同時點著根煙開始思考。

人的脂肪經由榨汁機像削果皮一樣削下來,光是想想就讓我渾身發顫,更別提大美站進去之後經歷了什麼。

而這款機器只賣1299的售價,又讓我覺得其中有很大的貓膩。

如此說來,既然敢明目張胆的售賣人體榨汁機,這家公司必然也會有一些不可告人的背景。

我余大寶就是個小老百姓,要想扳倒一尊大菩薩,除非如來佛是靠山,不然根本沒地方討說法。

想了想,我不敢再深思,索性帶著亮子跑回家,找到說明書上的售後電話,直接撥了過去。

本以為他們聽說出事兒了,會掛斷電話,或者乾脆撕破臉皮不承認。

但令我沒有想到的是,等我將事情敘述完之後,對方竟然態度很好的應了下來。

而且,還說要找我面談。

我關掉了擴音,給亮子使了個眼色。

他眯起眼,肯定是跟我想一塊兒去了。

看來這裡面的水,很深。

9、
約定的地點,在新街口的百貨大廈。

二樓,茶餐廳。

亮子坐在我旁邊,正喝茶等著的空,來了個戴眼鏡的中年人。

他肩膀挺厚實,西裝板正,尤其是一雙眼睛,賊清亮。

見他走過來,我站起身,問:「人體榨汁機?」

「您好,鄙人姓張,您肯定就是余先生吧?」他伸出手,很禮貌的笑笑。

我沒跟他握手,直接坐下,抱著膀子說:「別整那些虛的,說說吧,這事兒怎麼處理?」

他坐在我對面,先是環視一圈四周,然後有意無意的抬了下鏡框,笑眯眯的說:「余先生,我希望這事兒咱們私底下解決,就不要放在明面上來聲張了。」

「威脅我?」我挑著眼皮,狠狠抽口煙。

亮子這時候給我打圓場:「張先生,這人體榨汁機有什麼名堂,想必您比我們要門清兒,就別整那些虛的了,既然事情出了,無論如何您得給個說法。」

「好吧,那我馬上給你們安排售後服務。」姓張的中年人說完話,臉色變得很冷漠。

我和亮子立馬不樂意了,剛要發作,中年人的電話卻突然響了,他側過頭,神色恭敬的接完之後,再次面朝我推了推鏡框,說:「我們老總來電話了,邀請您去往工廠參觀,他說會親自跟您解釋。」

我轉頭跟亮子對望一眼,見他點點頭,我接著應承下來:「去。」

坐上亮子的車,由中年人指引,我和亮子左拐右拐,不多時便出了城。

我正嘀咕著這什麼鬼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打了個方向,面前卻豁然開朗。

工廠,好大一座工廠。

但前門最多只能通過一輛半挂車,我們沒有遇到絲毫阻攔,便被門衛放行。

我坐在副駕駛上,剛一把車開進去,就看見空曠的大院中,整齊站了一排防護嚴實的工人,他們人手一個塑料大桶,正源源不斷的往一輛改裝貨車裡傾倒黃色的粘稠液體,不遠處的車間中還聳立著一根巨大的煙筒,不停排放出濃濃的黑色煙霧。

而貨車周圍,站了一圈身姿挺拔的安保人員,看他們的架勢,似乎素質不低,起碼瞅著穩紮穩打,並不虛。

亮子伸長了脖子,看著面前的景象,驚嘆說:「乖乖,你們這到底是在幹什麼,生化危機?」

我習慣性的叼上根煙,打火機卻直按了幾下才打著。

因為這個廠子帶給我的感覺太詭異了,比我們老闆的辦公室還要詭異。。

但具體怎麼個詭異法,我說不清楚。

停下車以後,中年人領著我和亮子,走向一座六層小樓。

跟在中年人身後,我背著手,貼在亮子耳邊低聲說:「一會兒見機行事,有情況咱們啥也別管,直接跑。」

亮子呆懵的看了我一眼,輕輕點頭。

我吐出最後一口煙,將煙頭掐滅在垃圾桶里,急忙快步跟上。

等我和亮子進入走廊盡頭的一扇小門,中年人第三次抬了下鏡框,並且露出一絲古怪的笑。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亮子悶哼一聲,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再轉頭,一根黑棍,迎面砸下。

我只覺得天旋地轉,閉上雙眼前,透過虛掩著的房門,我看見走廊里烏壓壓的,全是身穿防化服的工人。

他們手裡拿著各種儀器,面向我,蜂擁而上。

10、
被砸昏以後,我做了個夢。

在夢裡,我成了威風凜凜的古代大將軍,坐騎高頭大馬,人五人六的在敵軍城樓下喊話:

「你們給俺聽好了!今日一戰,若你們輸了,就要把滿城女眷都獻給俺們大王!」

亮子離得老遠,穿了一身寬大的龍袍,嬉皮笑臉的附和著:「對,小娘子們都洗白凈咯,給本王等著!」

我對著城樓上又比出個剪刀手:「還要兩百個。。」

卻在此時,一聲怒喝打斷了我,「余大寶!你丫挺的快回家刷碗去!跟這兒裝什麼大頭蒜呢!」

我收住嗓子,趕緊回頭看,竟然是沒瘦之前的王大美。

她把一身綾羅綢緞硬生生穿成X寶買家秀,雙手掐著腰,扭著腚,擠開兩排身披甲胄的兵卒,氣勢洶洶的朝我衝過來。

待到近前,我被她掐著大腿從馬背上揪下來,我剛要喊疼,夢卻醒了。

看來,我這是想大美了。

恍惚中,我睜開眼,四周的強光猛然照在我臉上,讓我不受控制的頭暈目眩。

等我清醒過來,驚訝發現自己被人給綁了,身上纏的只比麻花少一道兒,倆腿還不著地兒,整個人被捲成一種「烤乳豬」的姿勢,反綁在一根鐵柱上。

喲呵,這重口味,當真是讓我猝不及防。

我正尋思著,卻聽見身旁有人咳嗽兩聲,我趕忙轉過頭,見是亮子,他竟然比我還慘。

如果我是麻花,那他就是光,就是電,就是唯一的神話。

我看著他鼻青臉腫的模樣,壓低聲兒問他:「亮子,你沒事兒吧?」

「寶,寶哥,有特么小兔崽子敢削我腦袋,咳咳咳。」

「亮子你彆氣,怎麼樣,沒被開瓢吧?」

「那倒沒,兄弟命硬。」

聽了這話,我心裡踏實許多,順便觀察起四周的情況。

機器,好多我看不懂的機器。

既像鍋爐,又像展示櫃,跟商場售賣年貨似的,整整齊齊碼了一溜兒。

但是好像每座鍋爐下邊兒,都有一個馬達,不過就是大小不同。

我眯著眼,挨個打量過去,見都密封著,上邊的玻璃罩朦朧著一層水汽,看不清裡面究竟存的是什麼,乾脆就小聲問亮子:「誒,亮子,你醒來多少會兒了?」

他睜大國寶同款的半拉眼皮,齜牙咧嘴說:「約莫十來分鐘了,怎麼著?寶哥有啥計劃?」

我搖搖頭說:「沒有,咱這是陰溝裡翻船,想上岸,難。」

話音還沒在地上散開,我就聽見一陣嗡嗡亂響,再抬頭一看,竟然是那排鍋爐啟動了。

冒著滾滾的灰煙,哧啦一聲,又蒸騰起一團團白色的霧氣。

「嘣!嘣!嘣!嘣!嘣!」

又是一連串巨響,鍋爐的門自動打開,我咽了口唾沫,看著一個又一個貌似人形的生物,從鍋爐裡面緩緩走出來。

等霧氣散去,亮子「嗷喲」一嗓子叫出聲,我瞪大了眼,喉嚨里卡住口痰,想叫卻叫不出。

因,因為,那些人形生物,根本就是大活人!

只是他們每具身體都和常人不同,有的人是三肢健全,一條左大腿瘦的像麻桿,走起路來顫顫巍巍,營養極其不良。

有的人左右腿都齊全,可就是雙手一細一粗,還有腰腹細窄跟張紙似的,都說宰相肚裡能撐船,可這樣的人要是當了宰相,我估摸著咽倆米粒兒都得犯撐。

但他們都有兩個共同的特徵,一是腦袋比身子要大,且腫。

二是光著身子,啥都沒穿。。

我咽了口唾沫,嗓子眼裡發乾的厲害,卻還是吐出句話:「亮,亮子,你說他們下一步會幹什麼?」

亮子咳嗽兩聲,咧著嘴,喘著粗氣兒說:「寶哥,你還記得有部片子,開頭掛FBI,全程打碼兒嗎?」

我心跳加速,回臉望著他,失聲大叫:「握草!加勒比新番百人斬?!」

話剛說完,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從面前傳來。

我看著那些腿瘦腰細三肢健全的大哥大姐們,顫顫巍巍的靠近,心裡就只有一個念頭。

完了。

11、
「寶哥,你快想想辦法,咱倆到底該咋辦啊?!」

亮子都快哭出來了,那群怪人雖然走的慢,可他們腳下卻不停。

我也急的沒轍了,只好沖他大吼:「你別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佔道經營就該攆,你寶哥是什麼人你不清楚,咱啥時候怕過誰!」

「寶,寶哥!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怕嫂子,她藏著你存摺兒呢!」亮子扭動著身上的麻繩,卻不論他如何使勁,都無法掙脫分毫。

我聽見這話,立馬急眼了,「行啊,你敢揭哥老底兒,我回去就跟你媳婦兒說前天晚上,咱倆到底都幹了點兒啥,呵呵,還什麼『文文~娟兒~咱仨親一個唄~』我呸!都快奔三的人了,你丫也不害臊!」

「別特么臭貧了行嗎?他們過來了握草你大爺!」亮子伸長了脖子,歇斯底里的怒喊。

我急的滿頭大汗,當下是想動又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群怪人靠近。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就在這足以投中絕殺壓哨球的一秒鐘,響起了超出我意料之外的脆響聲。

「啪啪啪!」

有人連拍三下掌,踏著皮鞋從人堆後面出現。

那群怪人立馬停止了動作,站在原地跟舉辦蠟像展似的,一動也不動。

我和亮子剎那懵逼。

這什麼情況?聲控機器人?

嚯,這高科技可真夠逼真的!

我胡思亂想著,亮子卻跟泄了氣兒的皮球一樣,呼出一口長氣,緊繃的表情也立馬舒展。

「你們醒啦?」

拍手那人慢騰騰的繞出人群,站在了我和亮子面前。

我心想你那不廢話嗎?醒沒醒看不出來啊?

只見那人穿著一條西褲,上身是一件扎腰裡的酒紅色襯衫,打著藏藍色領帶,腳上一雙大皮鞋,嘴角有一顆黑痣。

我一眼就認出了他,這個人曾無數次出現在各大衛視中,操著蹩腳的普通話,一邊邊的朗讀廣告詞:「肥胖剋星,脂肪殺手!現價只賣1299,你值得擁有!。。」

我鎮定下來,眯著眼問:「是你?」

他呵呵一笑,勾起嘴角反問:「咱倆見過?」

別欺負我不懂呵呵什麼意思,於是我也呵呵一笑說:「見過,不止一回。」

「在哪兒?」他似乎很有興趣。

我裝作思索的樣子,說:「在公共廁所的擋板上,在電線杆上,在報紙的夾縫裡,我都見過你。」

「喲呵,感情我成重金求子的了?」他搖頭苦笑,不急也不躁。

我點點頭:「差不離兒。說吧,你要怎麼處置我們哥倆兒?」

他清了清嗓子,漫不經心的走在我面前,壓低了聲音說:「你知道我們生產人肉榨汁機,付出了多少巨大的代價嗎?」

我說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卻自言自語似的說:「為了確保不會曝光任何一起使用事故,我們會把所有的事件苗頭,狠狠扼殺在搖籃里。」

我剛要說話,亮子卻接過話茬,怕是忍不住了,直接開口大罵:「扼你大爺,我倆啥也沒做啊,你這是綁架,是故意傷害,我要告的你企業倒閉!」

誰知這人一攤雙手,笑的賊陰損:「告啊,你去告啊!實話跟你們說吧,今兒你們既然來到這了,就別想著能出去!」

話說完,他又連拍三下手,那群怪人緊跟著重新抬腳,晃晃悠悠的朝我和亮子走過來。

我悚然一驚,心裡發顫,轉頭看向亮子,他卻咬著牙,一副絕不能慫的架勢。

怪人們一擁而上,先將綁住我的麻繩解開,又去收拾亮子。

隨後,我們哥倆兒像落難到食人族部落一樣,被幾個人高高舉過頭頂,送往不知名的車間。

領頭的男人氣定神閑,從頭到尾沒再說一句話。

亮子掙扎著,帶著哭腔問我:『寶哥,我怎麼覺得是上刑場呢?」

我皺眉呵斥:「別瞎說!指不定是送咱們去吃大餐。」

「錯,咱哥倆兒現在跟唐僧是一樣一樣的,這些人都是成精的山妖,就等著把咱倆給大快朵頤了!」

「那你也安生點兒,保存些體力,我看電視上說,活動的厲害了肌肉會緊,他們咬著會筋道,你放鬆四肢,肉就松,吃著不是滋味兒。」

「寶哥,從小到大,我就服你一個人。」

我嘿嘿一笑:「承讓。」

感受著被人舉起的搖晃,我轉念一想,卻又覺得心裡空空蕩蕩的。

哎,這都什麼事兒啊,大美買了個人體榨汁機,沒曾想卻害的自己進了醫院,連帶著我和亮子也遭罪,而且還變成了生死攸關的大事兒。

看來這減肥,還真是不能亂減啊。

這般想著,我突然靈機一動,對亮子說:「亮子,我想唱歌了。」

亮子在我旁邊被怪人高舉過頭,臉上哆嗦著,嘴裡不停碎碎念:「五套房子,分一套給媳婦兒,一套爹媽住,一套給我將來的孩子結婚用,還有兩套,誒不對,老子還沒小孩兒呢!不能死,我不能死啊!」

他想掙脫,可不論怎麼掙扎,卻無濟於事。

我能看的出來,亮子快崩潰了,富貴日子過慣了,人就嬌貴,吃不得苦。

老話總沒錯兒。

窮的人命硬,有福,只要還有口氣兒,輕易就餓不死。

我應該算是窮人吧,可我有福嗎?

我不知道。

於是我嘆口氣,剛要大開嗓子高歌一曲,抒發抒發心中苦悶。

我卻突然聽見身子底下的怪人堆里,傳出一聲既熟悉又生分的小聲詢問:

「余大寶?」

我立馬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借著眼角餘光打量,我看見了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差點兒驚叫出聲。

12、
我一臉懵逼,恨不得多生十張臉,張張懵逼。

「老,老李?」我斜著眼打量他,全然沒有料想到,憨厚實誠的隔壁老李,竟然會出現在這鬼地方。

誰知長相酷似演員李保田的老李,先是瞄了身旁幾眼,緊跟著沉聲問我:「你怎麼來了?!」

「嚯,可真稀罕,我還想問問你呢?!」

他聲音又壓低幾分,說:「我來找你媳婦兒。」

「啥?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來找你媳婦兒。」老李的表情別提有多認真。

「我去你個姥姥的,你丫還真敢說啊?!」

「這可是你讓我說的。。」

得,您可真實誠。。

我竟無言以對。。。

稍稍尷尬過後,我問他:「你來這兒找大美幹什麼?」

老李面無表情的回答:「她把我媳婦兒拐跑了。」

「到底怎麼回事兒,你給我說清楚。」我忍住心底的怒火,眼瞅著就要被送進不知名的車間,更是焦躁的渾身難受。

老李挪了挪舉在我背後的手,把頭從我胳肢窩底下探出來,小聲說:「我媳婦兒那天見你家大美突然瘦了,跑回家就吵吵著也要買一台榨汁機,我說那東西不靠譜,她就跟我鬧,最後鬧騰到凌晨兩點多,見實在沒轍我就倒頭裝睡。結果,誰知道我媳婦兒竟然偷溜出家門,去找你家大美了。對了,還有。。」

我還沒從他的敘述中回過神來,又被他一個「還有」給驚住,緊跟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兒,於是我顫著聲兒問他:「還,還有什麼?」

他推了推鼻樑上的厚實鏡架,滿懷深意的看著我:「你兩口子動靜可真大,我隔著牆都聽的一清二楚,而且你可真能折騰,喲呵,倆鐘頭嘿。」

我眯起眼,挑著眉毛問:「那這麼說,平時你沒少偷聽啊?」

老李低下頭去,眨眼間紅透了耳朵根兒,他抿著嘴說:「現在不是談論這個的時候。。」

「呦呵,這可是你先提的吧?」

「我覺得當務之急,是把你和你那兄弟給救出去。。」

我當然也知道脫身要緊,剛要問他有什麼辦法,誰知這老小子又把腦袋湊近,用幾乎快聽不清的聲音,怯怯的說:「趕明有空,你教教我,咋才能鼓搗倆鐘頭。。」

聽了這話,我差點兒就罵開了。

都說老李實誠,特大爺的可一點兒不虛假,都這節骨眼兒上了還有心思管這茬兒呢,我真是對他佩服的五體投地。

就在這時候,我卻突然想到一個關鍵的問題,於是我急忙問老李:「對了,這些怪人到底咋回事兒?」

老李的臉色說變就變,他環視四周,吞吞吐吐的說:「大寶,你可瞧仔細咯,這些可都是大活人,而且他們也能聽見咱們在說什麼!」

我聽了這話,身上直冒冷汗,感覺腦子都不靈光了。

老李似乎覺得這劑猛葯還不夠,索性又給我的小心臟來了招會心一擊。

「他們,或者說他們和大美還有我媳婦兒,都是這家公司的實驗品,人體榨汁機只是這個實驗的一部分。」

「實驗品?啥實驗?」

老李長吐出一口氣兒,似乎提起巨大的勇氣,哆嗦著嘴唇說了一句話,卻讓我呆愣當場。

「實驗的中心思想就是管住嘴,邁開腿。前邊兒那頭頭不發號施令,誰都不能吱聲,只能用鼻子喘氣兒,張嘴都不行。」

我咽了口唾沫,忍不住追問:「那如果違反命令吱聲了呢?」

「喏,你瞧見前面那車間了么?犯一回錯,就會被送進去,吸干一隻胳膊或者腿上的脂肪,如果超過三回,就直接把人變成一塊兒肉。」

「那,那這個實驗的目的是啥?」我突然感覺氣氛異常的詭異,尤其是舉著我和亮子的這些怪人,個個都是說不出來的詭異萬分。

好像這一瞬間,有無數道目光在窺視著我,讓我愈發的忐忑不寧。

老李看了一眼還在念叨不停的亮子,嘆口氣,顫顫巍巍的吐出倆字兒:「減肥。」

話音剛落,我眼前猛地一暗,等走過一條漆黑的走廊後,面前接著亮起刺眼的燈光。

等我反應過來,一旁的亮子直接扯開嗓子哭喊:「寶,寶哥,完了,全特么完了!」

我怔怔看著車間正中央的超大號人體榨汁機,還有在一條條輸送帶上,正進行裝填工作的綠色罐頭,只覺得小腿肚子發軟,遍體生寒。

13、
先說我這人,從小到大能讓我害怕的東西,並不多。

別人家的孩子都怕瘋狗,我就不怕,別人家的孩子都怕老鼠,我也不怕。

由此可見,我膽兒特肥。

但天地良心日月可鑒,當我看清面前這大傢伙之後,心底還是打怯的厲害。

領頭的男人一揮手,所有怪人立即停下動作,將我和亮子往地上一扔,又開始在原地晃悠,跟沒吃飽似的,頂著顆大腦袋,活脫脫成了不倒翁。

我屁股吃痛,借著揉腚爬起的空當,看清了混在人群中的老李,他顯然已經經驗老道,裝成二傻子一樣咧著嘴,任憑哈喇子順著下巴流出來,跟本山大叔忽悠范大爺似的,怎麼看都不像正常人。

亮子則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坐在地上瞪大了獃滯的雙眼,我算是看的透徹,他整個人已經崩潰了。

看來,要想脫身,眼下只能依靠智取,強攻不得。

「二位,還有什麼想說的嗎?」領頭的男人鬆開領帶,擼起袖子,一本正經的臉上不帶一絲笑容。

我回想著老李給我說的一番話,心裡頭竟沒來由的釋然許多,於是我問:「老話都說,死也要死個明白,您能不能給我倆一句明白話,您這間廠子,還有這座大機器,究竟是做什麼用的?」

他嘆口氣,貌似很惋惜的說:「可老話還說,反派死於嘴炮,我要廢話多點兒,指不定就出妖蛾子,兄弟,對不住了,真不能留你倆,你要有啥疑問啊,就去跟閻王爺請教吧。來啊!」

說罷,他拍拍手,身旁一群怪人重新圍了上來,我下意識揮動膀子,擺出拚命的架勢,可那些怪人興許是仗著人多,根本不怵。

我拳腳相加的阻擋著靠近的怪人,沒幾下就渾身乏力,最終還是敗下陣來,一旁的亮子早已放棄抵抗,被人拎小雞兒一樣拎起來,臉色煞白。

隨後,我倆真像被送上刑場一樣,無力回天的被架到超大號人體榨汁機面前。

領頭的男人一聲令下,附近操作台上的工人立刻啟動榨汁機。

只聽「轟隆」一陣巨響,機器啟動,銀色的大門緩緩打開,冒出一股滾滾濃煙。

領頭的男人低下頭,轉過身,沖那群怪人一擺手:「扔進去。」

聽了這仨字兒,我腦子裡嗡的一聲就炸了,說特么不害怕,那都是假的!

一瞬間,我變得惶恐,驚懼,渾身癱軟,就差尿褲子了!

我眼前浮現起從小到大做過的所有壞事兒,還有那些被我傷害過的漂亮女孩兒,她們和我分手時流露出的還愛著,但無奈只能離開的表情,紛紛交織在我內心深處,讓我覺得比把自己活剮了還要難受。

我鼓起積沉在心中的憤怒,沖領頭那男人歇斯底里的咆哮:「孫賊!我草擬大爺,你丫這麼做,絕壁會遭報應的!拿活人當謀取利益的工具,早晚有一天那些銅臭得把你丫的熏死!你這個沒良心的王八蛋!」

男人不急不躁的轉頭看我一眼,又不耐煩的揮揮手,一群怪人立馬提起我的四肢,將我扔進了人體榨汁機。

隨後,嚇傻了的亮子重重砸在了我身上,一層玻璃罩立馬把我和亮子關在當中。

我抱著他,聲嘶力竭的大吼:「亮子,你清醒清醒!咱哥倆兒馬上就要被榨成汁兒啦!!」

亮子獃獃的注視著我,眼神里一點兒光彩都沒有。

「亮子,我草你大爺,快醒醒!」我一拳一拳的錘在他背上,可他整個人毫無一絲反應。

我抓狂,我咆哮,我有滔天的怨氣無處撒。

我甚至能感受到由頭到腳都在瘋狂冒冷汗,對於死亡的恐懼,已經遍布我每一根神經末梢,讓我的臉頰不受控制狠狠抽搐。

突然,在席捲腦海的慌張之下,我用眼角餘光瞄見,老李竟然趁亂,哆哆嗦嗦的向控制台走去。

雖然走得慢,但距離控制台只有兩步,而且控制台上只坐了一名工人,憑藉老李五短強健的身材,應該能奪得控制權,那也就是說,我們哥倆兒有救了!

如此說來,眼下最大的阻礙,就是亮子!

他神志不清,就算能跑,也必定會拖累我,所以我必須要讓他清醒。

我眼睜睜看著榨汁機的大鐵門緩緩關閉,愈發的心急如焚,卻胡思亂想著無計可施。

突然!

我腦海中靈光乍現,面朝痴呆一樣的亮子,大聲暴喝:「亮子!東南西北中發白,一九萬餅條,自摸十三幺!」

只此一瞬,亮子猛地瞪大眼,張大了嘴,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歇斯底里的吼出倆字兒:

「胡了!」

14、
「給錢給錢給錢!快給錢!」

亮子攤開雙手,倆眼直冒精光。

我呼出一口長氣,伸出一巴掌拍在他頭上,呵斥說:「給你大爺的錢!快準備好!」

「寶,寶哥,準備什麼?咱,咱這是在哪兒啊?」他回過神來,一臉懵逼的打量四周。

我呼吸加重,觀察著老李已經走到那名工人身後,咬著牙對亮子說:「你剛才被嚇傻了,咱們這是在人體榨汁機里。」

「啊?!」亮子驚叫一聲,差一點兒又要崩潰。

我趕忙湊在他耳邊,低聲提醒:「你看見那名工人身後了嗎?就那晃悠著的矮個子。」

亮子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咬著嘴唇點點頭,「看見了。」

「那是我隔壁的鄰居,他是來救咱們的,所以立刻馬上,我要求你做好準備。」

亮子剛開口問我要做好什麼準備,我就看見老李一拳砸在工人頭頂,然後狠狠的把他推開,在鐵門即將合上的一瞬間,他使勁兒拍下了一枚紅色按鈕。

我面朝亮子,直覺的渾身血液上涌頭頂,怒聲大喝:「跑!」

說罷,我爬起來,朝著升起的玻璃罩下就地一滾,亮子反應過來,緊跟在我身後照葫蘆畫瓢,我倆一前一後衝出人體榨汁機,跌跌撞撞的站在怪人前。

領頭的男人眼神無比驚訝,像看見恐龍一樣,緊緊盯著我和亮子。

老李在控制台上高高跳起,沖我揮手大叫:「大寶,這邊兒!快!」

我撒開腿,拽著亮子繞到人體榨汁機一側,玩兒命狂奔。

身後立即響起領頭男人的怒喝:「逮住他們!」

人頭攢動間,一群怪人蜂擁而上,但礙於只有三肢健全,很多人無法如常奔跑,這為我和亮子爭取到寶貴的逃身時間。

不到十幾秒,我和亮子便跑到老李身邊,他潛伏此處已久,似乎對地形相當熟悉,邁開腿在前領路,直接帶出車間。

我在他背後狂奔著,亮子揮汗如雨,但誰都沒有停下的念頭。

一鼓作氣,我們三人狂奔到廠外的空地上。

廠外天光昏暗,靜無一人,空曠的中央場地上,只停放著一輛半挂車,赫然是工人們用大桶傾倒不明液體的那輛。

老李指著半挂車大喊:「快上車!」

我聽著身後緊跟而來的喊殺震天,上氣不接下氣兒的問他:「你,你有鑰匙嗎?!」

「那車門開著呢,司機簽單子去了!」他不回頭,一股腦衝上駕駛室。

我扶著即將力竭的亮子爬上副駕駛,老李擰開鑰匙,卻冷不丁說了一句話,讓我差點兒背過氣去。

「大,大寶,這車咋開啊?」他滿頭大汗的望著我,上下其手卻慌張無措。

我頓感頭大,咬著牙說:「你甭管那麼多了,起火,掛擋,松離合,踩油門,照著前頭開就行!」

老李聽完我的敘述,手忙腳亂的完成一系列動作,然後狠狠一腳油門到底。

車廂猛地一晃,緊跟著一頓,再一挺。

如點著的炮仗一樣,瘋也似的竄出去。

老李臉色煞白,死死抱住方向盤,異常吃力的左轉,眨眼間沖向大門。

可我親眼看見,半挂車竟然朝著大門另一側疾駛。

就在我剛要提醒老李的同時,果然,我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嘣!」

巨響過後,瀰漫灰塵,碎石飛射,老李開著半挂車,硬生生撞開工廠石牆,駛上了彎曲山路。

我不受控制的左右搖擺,眼睜睜看著半挂車和山壁擦肩而過後,突然熄火!

我心裡猛地一抽,大腦之中一片空白。

但下一秒,老李卻如有神助。

掛擋,松離合,狠踩油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我望向後視鏡里漸行漸遠的工廠,無數的怪人和員工從破損的大門中湧出來,只覺得好似做了一場驚險的夢。

緊繃的神經忽然鬆開,雙眼閉合間,我頭一歪,直接昏倒在駕駛座上,就此不省人事。

15、
等我醒來,卻發覺自己躺在草地上。

四周吹起颼颼的涼風,顯得異常空曠。

恍惚中,我看到成片的麥田,還有夜空中一輪皎潔的月亮。

我冷不丁打了個噴嚏,激靈著起身,這才發現老李和亮子,垂頭喪氣的坐在我對面。

亮子跟弄丟了中大獎的彩票一樣,哭喪著臉,瞅著一點兒也不安穩。

老李則一副心事很重的憔悴模樣,抱著膝蓋坐在地上,不斷打著呵欠。

我皺起眉頭,清了清嗓子問:「咱們這是在哪兒啊?」

老李重重嘆口氣,解釋說:「那大貨車半道兒上爆胎了,我們沒辦法,只好把你抬下來躲在這兒田地里,生怕那些工人追上。」

我搓著肩膀,哈出一口涼氣兒,說:「可大半夜的,咱仨坐在這兒不得凍壞了啊?」

老李看樣確實是沒轍了,撇著嘴跟我訴苦:「沒辦法,我和亮子是一點兒體力都沒了,倆腿肚子走路都打哆嗦,而且又不認識路,你說該咋辦?」

我琢磨著既然如此,那就都別睡了,睡著之後感冒是小,要真得了病,這天高皇帝遠的可就麻煩大了。

但我的心底卻突然響起一個聲音:能在人體榨汁機里逃出來,是不是太順了?

這個念頭一閃即逝,我略作深思又覺得逃都逃出來了,就別再惦記那間令人毛骨悚然的廠子了。

想罷,我們仨沉默了一小會兒,彼此誰都不出聲,只聽著那小北風呼呼的刮過來,吹過去。

心裡也漸漸跟著涼了大半截。

我實在是坐立難安,索性就問起老李:「對了,我想問你點兒事,行么?」

老李點點頭,靜靜等待我的下文。

我盡量捋清思緒,挑了幾個重點的問他:「第一,我媳婦兒為什麼要拐跑你媳婦兒?」

「第二,他們廠子里做的那些實驗,還有我和亮子剛進去時候看到的大油桶,再加上後來的罐頭,都是做什麼用的?」

「第三,你說人體榨汁機只是實驗的一部分,那這個減肥實驗究竟是為了什麼?總不能這家混賬企業辦這麼一間大廠,就是要約束別人減肥吧?這有些說不通。」

老李耐心聽我講完,開始陷入沉思,片刻之後,他掰著手指頭,從第一個問題開始說起:「其一呢,你媳婦兒那天凌晨三點多敲我家房門,然後喊上我媳婦兒說要去參加個實驗,我當時就打了個車跟在她們後邊,一路來到這家廠,誰知剛踏進門,就被人給一根撂地上了。」

我下意識揉了揉腦袋,苦笑著問他:「是根黑棍吧?」

老李點點頭,又後知後覺的說:「哦,看來咱哥兒仨都被人砸過腦袋了。」

不提這話還好,一提這茬事兒,亮子那邊就有了火氣,他緊接著咬牙切齒的咒罵:「要讓我知道是特么誰削的我腦袋,爺們兒非得讓他見點兒血腥!」

我揮揮手打斷他,示意老李繼續說。

老李掰著第二根手指頭,輕聲講述:「其二嘛,你們應該看到廠子里的工人了,他們起初都是人體榨汁機的用戶,聽人勸說來參加這個實驗,然後經過一番洗腦之後,最終心甘情願的留下來做工。」

我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回憶起第一次進廠時候的情景,我說怎麼會感覺詭異呢,原來就是因為那些工人的走路方式很彆扭,仔細瞅去都不大正常,確實有點兒像後來見到的那些怪人。

於是我繼續問:「對了,最關鍵的,他們往車上傾倒的那種黃色液體,應該就是人的脂肪吧?」

「沒錯,但那些都是不能用的,人的脂肪也分三六九等,有好的有孬的,用專業術語說,能用的就是一級壓榨脂肪油,製作成品後,專門送到一些黑作坊當色拉油用,然後那些作坊再做成食品流入市場,這也算是他們獲利的方式之一。」

「所以,那些罐頭?」我說出這句話,渾身已經開始哆嗦。

老李咽了口唾沫,喉結滾動間,硬生生憋出一句話:「全是榨下來的人肉做的,摻進去脂肪黃油,還有雜七雜八的調料,製成罐頭以後銷往全國各地,但這個罐頭裡面好像有一種特殊的藥劑。」

我心裡悚然一驚,連忙問他:「什麼藥劑?」

老李鼓起嘴,又吐出一口氣,憤憤的說:「能讓人產生幻覺的藥劑,從而讓他們看到人體榨汁機後,產生強烈的購買慾望,跟網上某些不良廠商賣的減肥藥,是特么一個德性!」

這下我明白了,原來這家工廠就是一條完整的利益鏈。

首先籠絡一批客戶,等他們成功減肥以後,再讓相關人員,就類似那個跟我和亮子會面的中年人,讓他去遊說客戶參加廠里的試驗,然後將所有人洗腦過後,再把他們留下來做工,從而生產罐頭和一級壓榨脂肪油,銷往全國各地,等有人吃了那些罐頭,就會產生強烈的減肥慾望,這時候再加上鋪天蓋地的宣傳廣告,人人就都捨得掏腰包了,最終周而復始,循環整個過程。

這其中,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廠商,老闆也許是那個領頭的男人,但我想,很有可能另有其人。

「那麼最後一個問題,實驗的目的。。」

我還沒說完,就看見老李咯咯一笑,拍著自己的肚皮說:「人啊,在他們眼裡,就跟畜生沒啥分別,尤其是熱衷於減肥的那一撮人。」

我忍住胃裡的翻騰,捂著嘴悶聲問:「這話咋說?」

「現在這個社會啊,大傢伙的審美都挺一致的,基本都以瘦為美,你看現在很多小姑娘為了減肥,都把自己禍害成啥樣了,什麼催吐,縮胃手術,節食,抽脂手術,嚴重點兒的甚至還絕食,都是以傷害自身為代價去減肥,根本就不可取。」

我對老李這番講述嘖嘖稱嘆,直誇他懂的可真不少。

老李卻鮮有的流露出一抹得意笑容,說:「在廠里聽的時間長了,自然就知道不少。」

我掏掏耳朵,感覺哪裡有些不對勁兒,但礙於他也剛逃出來,所以可能和亮子的狀態一樣,渾渾噩噩的飄忽不定,我也就沒多想。

卻在此時,亮子插嘴問:「那你媳婦兒找到了嗎?」

老李又表現出深深的惆悵,用雙手捂臉,帶著哭腔說:「沒有,哥們兒都跟廠里潛伏快兩天了,我一直告訴自己不能被他們給洗腦,無時無刻不在留意我媳婦兒的蹤跡,可始終沒找到,我估計啊,她已經變成那裡頭的工人了,哎,你們說我該咋辦啊?!」

聽了這話,一股憤怒湧向我的心頭,於是我咬著牙,握起拳頭說:「咱們可以報警啊!」

老李卻搖著頭:「沒用的,難道你忘了我剛才說的了嗎?他們都是被遊說後加入的,而且所有人都是自願參加這項實驗,提前就簽訂了協議,警察去了都沒轍。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我抬起眼皮,跟亮子一起望向滿面愁容的老李,他嘆口氣,鬆開雙手,老淚縱橫的哽咽著:

「就算警察能管,可能管的了我媳婦兒瘋狂減肥的決心嗎?換句話說,你能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嗎?」

我直直盯著他,看著一個大男人哭的不成樣,卻不忍心告訴他答案。

確實叫不醒。

16、
那天晚上,等我們哥兒仨休息足以後,便順著路牌指引,艱難來到了一座小鎮。

亮子長了個心眼兒,借小賣部的電話,跟不相干的哥們兒通了信,就說是出來旅遊迷路了,於是一直等到大天亮,我們才看見幾輛越野掛著本地牌照,顛顛蕩蕩的駛入了鎮上大街。

當我聽到熟悉的口音,立刻激動的不能自已。

亮子抱著他那有錢的哥們兒,哭的人家莫名其妙,只有老李,始終站在我們身旁默不作聲。

想來他還是擔心自己媳婦兒,所以心情始終很陰鬱。

我點燃亮子遞來的煙,深深抽了一口,慵懶靠在車門上問老李:「怎麼著,咱們回去之後,一塊找有關部門反映情況唄?」

誰知老李搖搖頭,拒絕說:「不了,我有別的事兒。」

「還有啥事兒?!」我打了個呵欠,神經一旦放鬆,也是困的不行。

他說也沒啥事兒,就是得去找個人,你們不用管我。

我看著他略有躲閃的眼神,頭一遭搞不懂向來實誠的老李,腦袋瓜里究竟在想什麼。

他不用找自己老婆了嗎?

我想不通,但也不好意思問,無奈之下只好上車。

下午時分,終於到家。

闊別那幾個仗義的兄弟之後,我和亮子直奔醫院,老李則打車離開。

依照護士指引,我終於站在了大美的病房前,輕輕敲響了房門。

數秒後,亮子的媳婦兒小嬌把門打開,亮子直接一個鯉魚打挺,整個人高高躍起,將半個身子掛在他媳婦兒身上,頓時吸引了走廊里的無數道目光。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著慘痛經歷,小嬌對我點點頭算打過招呼,繼續安慰亮子。

我深呼吸一口氣,緩緩走入病房。

大美正躺在病床上,她依舊是瘦下去之後的模樣,聽到我來了之後,已經哭的梨花帶雨。

「老公,你怎麼才回來啊,這幾天打你電話也不接,你到底去哪兒了啊?!」她緊緊抱住我,趴在我的肩頭嚶嚶抽泣。

我心裡難受,但不想讓她知道那麼多,只好寬慰她說:「沒事兒,我就出了趟遠門,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

她不再說話,只是抱著我哭個不停。

我摟著她柔弱的肩膀,望向窗外的陽光。

只覺得心裡有些犯堵,腦海中浮現起接連兩天的經歷,卻始終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兒。

可看著懷裡的大美,又讓我覺得是自己太敏感了。

於是我對大美說:「媳婦兒,你答應我,咱以後再也不用人體榨汁機了,成嗎?」

大美自責不已的說:「老公,你說什麼都行,我都聽你的。」

我給了她一個鼓勵的擁抱,又對抹著眼淚的亮子說:「兄弟,要不再過一會兒,咱把那人體榨汁機拉到郊外銷毀了吧?省的放在家裡礙眼。」

亮子氣不打一處來,跺著腳說:「行啊,哥,你看我不把它大卸八塊!」

我雙手掐腰,站在病房中,但縈繞腦海的古怪念頭卻始終不停。

等亮子收拾妥當,我沒來由的想起老李,嘆口氣說:「哎,也不知老李咋樣了。」

誰知我剛說完,大美突然變得緊張起來,朝我低聲問:「你說老李?」

我皺起眉頭反問:「對啊,就咱隔壁的老李啊,他不前年剛結婚嗎?你忘了?」

大美低下頭,怯怯的說:「我沒忘,對了老公,咱家這人體榨汁機,其實就是找老李買的。」

聽了這話,我頭皮緊跟著就炸了,瞪大雙眼開口驚呼:「你說什麼?!」

大美嘀咕著說:「我是看老李他媳婦兒用了之後效果太好,所以我才找老李從廠家直接提的貨,因為便宜啊!」

可我怎麼記得,老李明明說他家還沒買人體榨汁機呢!

我頓覺嗓子眼兒里被堵住,轉頭跟亮子對望一眼,只見他張大了嘴,臉皮都快扭曲了。

只此一瞬,我渾身炸起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接著問大美:「你又沒跟我說這事兒,對了,你那天夜裡四點鐘出門幹嘛去了?」

大美心有餘悸的回答說:「那天晚上你睡著之後,老李他媳婦兒來敲咱家門,說喊我去工廠聽減肥講座,我當時覺得既然榨汁機效果這麼好,講座肯定也不賴,所以沒多想就跟著去了。可全程聽下來,我感覺他們好像是在給人洗腦,正巧你不是跟我說,人體榨汁機沒專家認證,讓我小心嗎,我當時就想走,但廠里的保安竟然不讓我擅自離開,跟傳銷似的把我關到凌晨三點來鍾,後來我借口尿遁才僥倖逃出來,沒曾想剛回到家,就出了掉腳趾那事兒。。」

我猛地一拍腦門兒,原來那天凌晨四點,大美不是出去,而是回來!

緊接著我又急聲問:「不過你去之前,為啥不喊醒我?」

誰知大美滿臉通紅,小聲解釋:「可你那天鼓搗了倆鐘頭,我喊了幾嗓子見你睡的沉沒搭理我,就自己一個人去了。。」

我獃獃的看著王大美,腦海里的全部瑣碎事件,突然無比清晰。

於是我用不敢確定的語氣,試探著問大美:「這麼說來,老李他是。。?」

大美點點頭,用篤定的眼神望著我,回答說:「沒錯啊,老李是那家廠子的員工。」

17、
我去特大爺!

老李根本不是要救我們哥倆兒脫身。

所以他的目的,是想獲取我們的信任,從而把大美逮回廠子里,最終把大美髮展成怪人員工。

這根某銷怎麼是一樣的路數?就不能推陳出新,搞點創意出來嗎?!

原來自從我們進到廠子的那一刻,就被人家給下了套。

我想到這,剛要說話,病房的門突然被人推開。

當見到來人之後,我呆愣當場,全然不知所措。

只見兩名民警走了進來,先是對我們敬禮亮證,在確定了我就是余大寶後,其中一人掏出來一張照片,問:「余先生,請問你認識照片上的這個人嗎?」

我瞪大了眼珠子,咽了口唾沫,顫聲說:「他就算化成灰,我也認識他。。。」

民警點點頭,將照片收回去,向我們講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經過長時間的調查,我們已經掌握了人體榨汁機生產公司的犯罪證據,還有主要嫌疑人員李響(老李),通過洗腦講座等方式,非法拘禁他人的犯罪事實,如果有需要,我想到時候您能出庭作證,可以嗎?余先生。」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亮子猛地一跺腳,擼起袖子,扯著嗓子破口大罵:「警官,我去,我可以作證!」

民警點點頭,又做了一些相關工作後,便匆忙離開。

我頓覺全身放鬆,心口的一塊大石重重落下,轉而看向亮子,調侃說:「這下真如你所願了。」

亮子緊緊摟住他媳婦兒,擺出一副指點江山的豪邁氣勢,哈哈大笑:「寶哥,我早跟那孫子說要告他,他還不信,看見了吧,用人的健康做代價,光知道瞎XX掙昧良心錢,早晚有一天會遭報應!」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再看向大美。

她一頭霧水的瞧著我和亮子,還被蒙在鼓裡。

我忍不住怪叫一聲,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大美猛地推開我,無比嫌棄的說:「我這才聞見,你倆身上啥味兒啊!」

我一挑眉毛,笑著說:「跟豬油似的唄?」

大美卻指著病房門,中氣十足的嬌斥:「余大寶,還不快給老娘回家洗澡去!」

18、
兩個月後。

我和亮子從法院里走出來,坐進了他失而復得的豪車。

大美跟亮子媳婦兒早在后座等的不耐煩了,吵吵著問要去哪裡吃飯?

大事得以解決,壞人也得到了應有的報應,由此我心情極為舒爽,便對大美說:「今天我請客,想去哪兒吃去哪兒吃!」

不知怎的,王大美最近非常喜歡跟我抬杠,她嘟了嘟嘴,精緻的臉蛋兒上滿是嫌棄:「余大寶,就你口袋裡那倆鋼鏰,還不夠咱倆造敗的呢。」

亮子點火後,打著方向盤獻媚說:「嫂子,今兒您放開了吃,兄弟我請客!」

我瞪他一眼,剛想點著一根煙,大美卻從后座使勁兒揪我的頭髮。

我立馬會意,趕忙將煙收起來。

大美挺著微微隆起的小腹,嘴角揚起滿足的微笑。

我點開收音機,慵懶的靠在后座上,跟亮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這可不就是生活嗎。

當汽車駛進一條林蔭大道後,我看見街邊的一棵樹下,似乎正有人在賣什麼東西,引得行人紛紛駐足圍觀。

我坐直了腰桿,忍不住好奇心,索性搖下車窗仔細觀望,只見小木桌上整齊擺放著一排綠色罐頭,在太陽的照耀下,散發出綠油油的晶亮光澤。

而在罐頭後方,正站著個嘴角有一顆黑痣的男人,他操著蹩腳的普通話,一遍遍的大聲吆喝:

「肥胖剋星,脂肪殺手!超強減肥罐頭,現價只賣29,你值得擁有!」


——————完——————

收藏的大哥大姐們,還有各位評論的看官們,碼字不易,說好的完結點贊啊!

說實話,我承認這篇寫的很爛,而且邏輯非常不嚴謹,但我平常寫東西喜歡慢慢來,後來頂不住太多人催更,無奈只好儘快完結,只想說我需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希望大家多多包涵。


謝謝。


是時候挽救一下小夥伴們的心情了……
廢話不說 直接上圖~

前方高能預警!!!!
非戰鬥人員請迅速撤離!!!!

樂了嗎?
那就點個讚唄~

(轉自新浪微博:神吐槽菌)

http://m.weibo.cn/3422350872/4041399055822274?sourceType=smsfrom=106B095010wm=9856_0004


居然有人感謝???!!!
好激動
我只是一個充滿正能量的小天使而已~


都說中國漢字博大精深,幾筆幾畫一個字,有人能從中讀到歷史,有人能找到故事,也有人捋著白須告訴你,他能從字里看到你的人生……
*文章篇幅略長,建議碼住慢慢看
(15分鐘左右)


新更的另一篇文章《善心如玉》文末有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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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字算命》
桑學勝


1. 天涯歌女
  卞朝是個普通的公司職員,這天,他洗漱完畢,準備出門上班,女友雀兒卻突然從背後一把抱住了他,嬌滴滴地道:「還板著臉生氣呢,不就是幫你多算了幾次命嗎?我算來算去為了啥,歸根結底不還是為了你好,為了這個家!」
  一聽這話,卞朝只有苦笑。最近不知咋的,雀兒一個勁地迷上了奇門八卦、占卜算命之類的玩意兒,整天捧著《易經》和《麻衣神相》研究個不停,像是瘋了一樣。每天卞朝下班回來,不論多累,雀兒都不會放過他,一定要拉他過來充當實驗對象,觀察他的臉相,分辨他的手紋……說這樣才能「學而時習之」,理論與實踐相結合。
  卞朝很不耐煩雀兒的這種行為,可他也沒膽量拒絕,因為這個女人不但是他女友,還是他老闆,只要他嘴裡蹦出一個忤逆的詞兒,明天一早,他就該從公司里捲鋪蓋走人了。所以,縱使一百個不願意,卞朝也只能硬著頭皮配合。
  為防止雀兒看出不滿,卞朝努力控制住情緒,一回身,臉上擠出了一團笑容,輕撫著女友的頭髮,柔聲道:「雀兒,你的苦心我都明白。要是沒啥事,我就先走了,公司還有一大堆事等著呢。」
  「我就知道你不會生氣。」見卞朝不計較,雀兒歡呼雀躍道,同時她一伸手,從背後變魔法似的拿出了一張黑色的老唱片,「為表彰你的大度,我決定送你一件禮物!」
  卞朝隨口嗯了一聲,心想,一張破唱片,有什麼好稀奇的,然而一瞥之後,立刻改變了想法。這張唱片他太熟悉了,那是周璇的《天涯歌女》。
  當年,電影《馬路天使》上映,幾乎一夜之間就紅透了半邊天,女主角周璇演唱的主題曲《天涯歌女》更是廣為人知,不過,經過大半個世紀的歲月沉澱,這首歌的輝煌早已鎖進了歷史的塵埃中,真不知雀兒是從哪裡淘到了這樣一張絕版的原聲唱片。
  卞朝心頭一熱,這張唱片對他來說意義非凡,裡面埋藏的秘密更是驚心動魄。他剛想說聲謝謝,卻在對視的一瞬間,從雀兒的眸子里看見了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陰冷。
  難道說都十年了,雀兒對自己還不放心,還想通過這張唱片來試探自己嗎?
  又是疲憊地忙了一天後,卞朝在馬路上步履匆匆地走著,忽然,一陣柔曼婉轉的歌聲隨風飄了過來,湧進了他的耳朵中。卞朝眉頭一皺,奇了怪了,這旋律怎麼那麼熟悉,很像是那首《天涯歌女》,卞朝凝神細聽了一會兒,沒錯,聲音雖斷斷續續,但確定無疑,就是《天涯歌女》。
  卞朝吃了一驚,好邪門,一首不常聽到的幾十年前的老歌,自己一天之間竟聽了兩回?
  卞朝本想繼續邁步前行,可奇怪的是,周璇的歌聲像是擁有了神奇的磁力,「天涯呀海角,覓呀覓知音。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們倆是一條心。愛呀愛呀郎呀,咱們倆是一條心……」這一串串歌詞里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隻伸出來的長手,硬是拽住了他的步伐。
  卞朝的好奇心被勾起了,沒理由不去看一下。況且,什麼人會播放這樣一首歌,也是他所關注的,因為這同樣牽涉到他心中的那個秘密。
  2. 卞、上、卡
  循著歌聲,七拐八拐,卞朝來到了一個牆角旮旯里。他一看,頓時啞然失笑,萬萬沒想到,擺在這裡的竟是一個算命攤。一個油漆剝落的桌子後面,坐著個頭髮花白、六十多歲的老頭,正裹著棉襖打盹。在他身邊,靠著一個白布幌子,上面大書著一個「卜」字,一個小錄音機,孤零零地擱在幌子邊,還在咿咿呀呀地唱著《天涯歌女》,歌聲明顯是翻錄的,時而清晰,時而含混。
  卞朝直搖頭,覺得可笑極了,這還是他頭一次在城市裡遇到擺攤算命的,可顯然沒什麼生意,怕是像雀兒那樣的人畢竟不多吧。
  卞朝剛想轉身離開,沒想到見來了生意,老頭竟醒過來了,他朝卞朝招招手道:「既來之則安之,小夥子,反正閑著,老朽給你免費算上一卦如何?不準不要錢。」
  一聽到「不要錢」三個字,卞朝停住了腳步。免費的,不算白不算呀,更何況自己整天聽雀兒絮叨那些算命的名詞,多少也算半個專家了,趁此機會,來揭穿一下這個老頭的西洋鏡。這兩天正好心情不爽,就等著找撒氣的地方呢。
  卞朝轉過身來,大大咧咧地坐在了老頭對面,用一種傲慢的口吻道:「不準真不要錢?」
  「放心吧,小夥子,老朽活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能反悔不成?」老頭一邊說,一邊關掉了錄音機。卞朝本想問老頭這歌曲是從哪裡錄的,又為什麼單單要放這首歌,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和這樣一個跑江湖賣藝的糟老頭子切磋音樂問題,好像有點跌份。
  「老朽算命有四樣,拆字、算卦、抽籤、看相,不知你選哪一樣?」老頭看來是賺錢心切,笑容可掬道。
  一提算卦、抽籤、看相,卞朝頭都疼,這三樣他可沒少被雀兒折騰,只有拆字還算新鮮,而且他也聽雀兒說過,拆字是算命行當里技術含量較高的,不好忽悠人的,所以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拆字。
  「行,好咧!你請出字。」老頭將簽筒、蓍草等不相關的東西往旁邊挪了挪,騰出一塊地方,拿出紙筆,遞給了卞朝。
  卞朝撇了下嘴,還得寫字?他嫌麻煩,於是便信手一指那個掛著的「卜」字,點了點,道:「也別麻煩了,就拆這個字吧。」
  「客隨主便。」老頭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不知你要測哪樣?是運程、婚姻還是……」
  「那些都太土了,測測我是誰吧?」卞朝心念一動,準備先耍耍這個老頭再說。自己從未見過對方,反過來也應如此,現在冷不丁考他這道題目,應該夠他喝一壺的了,卞朝心中暗自得意。
  沒想到,老頭侃侃而談道:「先生出『卜』字,剛才又用手指點了一下,伸出來的一指即是一個『一』字,點一下是個『點』字,『卜』加『一』加『點』,是個『卞』,所以閣下應該是卞先生,不知老朽說得對不對?」
  卞朝心裡震了一下,盯著老頭仔細打量了半天,這也太巧了吧,竟能分析得這麼頭頭是道,關鍵是還蒙對了。不過卞朝腦子一轉,立刻明白了原委,或許這個老頭認識自己,或許是他瞎貓碰上死耗子,撞對了一回,總之,這不稀奇。不過既然如此,看來自己得改變策略了,來考他一個更難的。
  卞朝笑道:「勉強算對吧,那你再測測我現在要去幹什麼?」
  老頭神色不改,道:「還是測這個『卜』字嗎?」
  「當然!」卞朝忽又想到,好像拆字行里有個規矩,不能反覆出同一個字,正要改,老頭卻看穿了他的心思,擺擺手道:「無妨,同一個字就同一個字吧,不過剛才可是算對了,你要是方便,能不能將前面的卦金給付掉?」
  卞朝嘴角立刻浮上了一絲冷笑,沒想到這老頭是個財迷,不過自己既然認可人家蒙對了,也沒理由再賴賬。他不陰不陽地問道:「多少錢?」
  老頭憨厚一笑,道:「沒個准,看客人心情,隨便給。」
  卞朝伸手往皮包里摸了摸,尷尬了:很不巧,包里只有一沓百元大鈔和一個一元鋼兒。卞朝開始是想拿張一百的,可抽到半路後猶豫了,又隨手換成了鋼兒,「嘣」的一聲扔在了桌子上。反正隨便給,這個空子不鑽白不鑽。
  扔完鋼兒,卞朝信心十足地道:「咬定青山不放鬆,還拆那個『卜』字吧!」
  老頭二話沒說,先將鋼兒裝進口袋,然後才捋了捋山羊鬍道:「卞先生拆的還是『卜』字,現在又加上一個一元錢的『一』字,『卜』加『一』,是個『上』,卞先生現在是趕著去上班吧?」
  這平平常常的一句話可讓卞朝吃驚不小,他伸手指了指天色道:「老頭,你好好看看,現在可是傍晚,星星都快出來了,還有誰去上班?況且,『卜』加『一』,除了是『上』,也可能是『下』,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自己算錯了?」
  老頭卻自顧自道:「你剛才先出『卜』,後給『一』元卦金,自然是個『上』,如果順序顛倒過來,那才是『下』呢。」
  卞朝的臉抽搐了一下,按理說他現在確實是在下班的路上,可惜剛才他又想起那張《天涯歌女》的原版唱片忘在辦公室沒拿,所以才急急忙忙地返回去取,從這一點來說,毫無疑問,他是從「下班」變成了「上班」。
  卞朝對老頭有點刮目相看了,心裡也不知不覺地相信了三四分,不過這還不足以征服他。也許這老頭是個有心機的人,已在暗處提前窺探了自己的一舉一動,所以才能推斷出這些信息,如果是這樣,那根本就不是神技,而是騙局了。
  卞朝準備狠狠考一下這個老頭,給他出一個史無前例的難題,那就是讓他預測一下自己下一步將發生什麼。在拋出問題之前,卞朝先掏出了一百元卦金遞給了老頭,省得他再唆。
  老頭接過錢,舉起來看了一下水印,似在分辨真假,之後他將錢裝好,開口笑道:「卞先生,這一次再拆什麼字?」
  卞朝有點咬牙切齒地道:「我就不信邪了,還拆『卜』字!」
  老頭呵呵道:「卞先生,老朽擺攤這麼多年了,還真是第一次遇到你這麼執著的人呢。嗯,你看,你剛才付了一百元,這又是一個『一』字,之前呢,你已連拆了兩個『卜』字,兩『卜』加個『一』,是個『卡』字,卞先生,看來你回去這一趟不太順利哦,要卡在某處了。」
  說出這句話時,老頭對著卞朝神秘莫測地笑了一下。
  3.雀兒
  卞朝懷著忐忑不安的心走進了寫字樓,剛才老頭的話還一直在他耳邊嗡嗡作響。為了避免被「卡」的命運,一路上卞朝都是小心翼翼的,揀著寬地兒走,好在老天庇佑,一切順利。卞朝拿到了唱片,下樓的電梯正好也到了,電梯門一開,他就邁步走了進去。
  卞朝長出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終於安全了,擺脫了拆字老頭布下的魔咒。正胡思亂想間,「咚」的一聲,電梯頓了一下,停住了,卞朝以為是到底了,伸手去按開門鍵,可奇怪的是,不管怎麼使勁,電梯門就是打不開,他抬眼一瞧顯示屏,這才發現上面的數字停在「3」不動了,也就是說,電梯出了故障,自己被困在了3樓。
  卞朝腦子裡嗡的一聲,立刻想到了那個「卡」字,這時,電梯里的緊急對講機響了起來,聲音刺耳,卞朝拿起來,裡面傳來了保安慌亂的聲音,他告訴卞朝,故障將很快修好,讓卞朝少安毋躁,耐心等待救援。
  一刻鐘後,故障成功解除。走出電梯門的一瞬間,卞朝不是對著跑過來的保安說明情況,也不是對著聞訊趕來的同事大發感慨,而是像受了驚的兔子一樣,撥開人流,奮力朝拆字攤跑去。
  萬幸的是,等卞朝氣喘吁吁趕到時,老頭才剛收拾攤子,還沒走遠呢,卞朝一下拖住了他,掏出包里所有的錢,全部塞進了他手中,央求他無論如何幫自己再算一次。
  老頭看了看上氣不接下氣的卞朝,又看了看手裡的一大把錢,沒說話,直接將攤子原地支了起來。
  「這次測什麼字,還是『卜』嗎?」老頭坐下後,笑眯眯的,用慢篤篤的語調問道。
  卞朝心裡暗暗嘀咕,他可不敢再用「卜」了,看來出字這活還是得親力親為,不能偷懶省力氣。想到這,他拿起筆,在紙上認認真真地寫了一個「雀」字,然後對老頭說:「測姻緣!」
  老頭看了眼卞朝寫的字後,道:「是你女朋友的名字吧?」
  「是的,她叫雀兒。」卞朝連忙點了點頭。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老頭不但能看出這是女孩的名字,而且還能判斷出是「女朋友」不是「老婆」!
  老頭又瞅了一眼「雀」字,抬起頭奇怪地盯著卞朝道:「看你小夥子的條件也不錯,怎麼找了個離過婚的女人當女朋友呢?」
  卞朝眼睛一亮,忙問:「老先生,您是怎麼看出她離過婚的?」
  「呵,這不明擺著的嗎?」老頭用不屑的口氣道,「『雀』字上『少』下『隹』,『隹』是『離』字的一半,不正寓示著是離開了另一半,這不是離婚還能是什麼?」
  「等等!」卞朝一時反應不過來,「老先生,您弄錯了吧,『隹』字怎麼會是『離』字的一半呢,兩個字風馬牛不相及啊!」
  「繁體字。」老頭懶得看卞朝,直接哼了一聲道。說著,他用筆寫下了一個繁體的「離」字給卞朝看。卞朝臉一紅,才明白過來是自己才疏學淺了。
  「那我和她在一起,是福是禍呢?」卞朝問了眼下最關心的話題,同時也是這幾年來一直纏繞心頭、讓他寢食難安的心結。
  「毫無疑問,是禍!」老頭神色凝重,指著「雀」字道,「你看這上面的『少』,『少』加『女』為『妙』,所以你若想『妙』,就必須『少』去惹這個『女』人。換句話說,你這輩子想過得安穩,就必須離開這個雀兒!」
  老頭的話說得斬釘截鐵,容不得絲毫商議。
  回到家中,卞朝點了一支煙,一屁股癱在了沙發里。雀兒出門還沒回來,趁著這個空當,卞朝一邊聆聽著唱片里的《天涯歌女》,一邊浮想聯翩,將這些年走過的感情路重新梳理了一遍—
  卞朝出生於一個偏僻的山村,家裡很窮。上大學後,他很努力,希望有朝一日能出人頭地。在這期間,他還收穫了愛情,那就是藝術系的學妹雪琪,兩個人一見鍾情,發誓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在學校文藝匯演時,多才多藝的雪琪決定和同學們演出一場話劇版的《馬路天使》,為模擬原作,雪琪還煞費苦心,弄來了一張周璇的《天涯歌女》的原聲唱片,好為表演烘托氣氛。
  雪琪表演,卞朝自不敢怠慢,他的任務是拉贊助,說白了,學生們都很窮,創意雖然有了,但服裝、道具的錢還沒著落呢,卞朝要是不成功,這個節目就得黃。
  卞朝四處打探,託人介紹,終於認識了雀兒,雀兒當年和丈夫離婚時,分了一大筆財產,她用這筆錢建立了自己的事業王國。她一出手就送給卞朝十萬,這讓卞朝樂壞了,同時也被金錢迷了心竅。雀兒看出了卞朝的心思,有意無意和他曖昧起來,這正是卞朝求之不得的,兩人一拍即合,打得火熱。
  在雪琪上台表演時,卞朝的任務是在後台控制音響,把《天涯歌女》的原聲音樂串進節目中。誰知就在這個節骨眼上,雀兒卻跑了進來,偷偷地和卞朝打情罵俏,在兩人忘乎所以時,意外發生了,卞朝的手掌一下子按在了電源開關上,《天涯歌女》的樂聲戛然而止,場上一片死一樣的寂靜,雪琪等人不明所以,立刻撥開帷幕查看後台發生了什麼,事發突然,卞朝和雀兒來不及掩飾,醜態被一覽無餘。
  雪琪受不了大庭廣眾之下的刺激,臉色發青,一頭栽倒在了舞台上,等被送去醫院搶救時,醫生遺憾地表示,由於大腦受到嚴重的撞擊,手術後雪琪的命雖然保住了,但神智再也無法恢復,也就是說,頃刻之間,她便從一個青春少女變成了一個瘋瘋癲癲的傻子,餘下的人生都將被禁錮在高牆豎立的療養院中。
  事後,卞朝再也無法獨善其身,他被學校開除,開始在社會上飄蕩,四處碰壁,撞得頭破血流,還是雀兒看他可憐,向他伸出了橄欖枝,將他招進公司做了助理。
  彈指一揮間,這些事已過去了十年,可現在想來,卞朝也還是心驚肉跳,惶恐不安。一切彷彿歷歷在目,尤其是這張《天涯歌女》的原聲唱片,更是聯繫著他和雀兒不堪的回憶。卞朝記得很清楚,事故發生前夕,這首歌正好唱到了末尾,那些聲音猶如一根根尖針,直刺心間:「郎呀穿在一起不離分。愛呀愛呀郎呀,穿在一起不離分……」
  做了雀兒的助理後,兩個人倒也水到渠成,接著好上了。後來,雀兒無數次地暗示卞朝向自己求婚,可卞朝卻一次次地猶豫了。
  當年,雪琪剛瘋時,卞朝很希望去療養院看看她,然而,這個要求卻遭到了雀兒的堅決反對,以至於到現在都沒成行。在雀兒眼中,卞朝就是一個吃軟飯的窩囊廢,和這樣的女人結婚,又有何幸福可言?自己之所以委曲求全地和她廝混在一起,不就是為了混一口飯吃嗎?
  卞朝正胡思亂想著,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雀兒走了進來。按卞朝頭腦中的設想,此時他應該鼓足勇氣,聽從算命老頭的叮囑,向雀兒提出分手,可不知為何,雀兒今天的臉色很難看,顯得萎靡不振,像是受了什麼重大打擊。卞朝剛剛送到嘴邊的話只好又生生咽了下去。
  整個夜裡,卞朝都輾轉反側,無法入眠,算命老頭的話始終縈繞在他耳邊,揮之不去。卞朝不禁在想,如果一切真如老頭所說,雀兒是顆災星,那麼未來的路自己該怎麼走呢,難道就這樣一直拖延下去嗎?
  4.繼續
  轉眼間,半個月過去了,這段日子裡卞朝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他再也熬不下去了,決定再找拆字老頭,測測自己到底該怎麼辦。
  老頭沒挪地方,還在那,就像專門等著他上門一樣。
  卞朝走到攤子前,將嘴裡的煙屁股狠狠扔在了地上,使勁踩滅後,才熟門熟路地向老頭問道:「老先生,我和雀兒已經分手了,您再幫我測測下一步的運程吧,看看是福是禍,是禍的話,又該怎麼趨吉避凶?」
  「呵。」老頭笑呵呵的,依舊不急不躁,他先示意卞朝坐下,然後才接話道:「卞先生,你確定要繼續嗎?」他有意無意地強調了一下「繼續」二字。
  卞朝不假思索地道:「繼續!肯定繼續!」來就是為了測字的,不繼續的話,還能幹嗎?
  「那就好。」老頭邊說邊拿出了紙筆,抑揚頓挫地說,「一般人測字,都只能出一個字,現在老朽也算和你有緣,就幫你測一下這兩個字吧!」
  「啊?我都出字了啊?」卞朝一頭霧水。
  「剛才你不肯定了『繼續』二字嗎?那我們就來拆這倆字。」老頭邊說著邊將字寫了出來。「咦,不對啊!」老頭盯著剛寫完的兩個字,眉尖一蹙,低聲驚呼道。
  卞朝忙問:「有啥不對?」
  老頭用犀利的眼光盯著卞朝道:「小夥子,你和那個女人應該沒有真正分手吧!」
  卞朝頓感手足無措了。確實,他和雀兒是剪不斷理還亂,雀兒在聽到分手要求後,立刻斷絕了卞朝的經濟來源,無奈之下,卞朝只好重歸於好,不過這一切都是在秘密情況下進行的,外人很難知曉。
  卞朝曾聽雀兒說過,凡賣卦算命的,察言觀色的功夫都爐火純青,他們能通過對方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推斷出各種情況,以佐證卦詞。現在卞朝見老頭的眼睛也在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立刻就想到了這點,於是便強裝鎮定,哈哈笑道:「老先生,沒想到您也有看走眼的時候,我和雀兒確實已一刀兩斷,再無任何瓜葛了,這一次你是真算錯了。」
  老頭沒接卞朝的話,指著字道:「你看,『繼』字是『斷』字的一半再加上一個『絲』,老朽問你,『斷』字的一半再加『絲』,那意義不正好是藕斷絲連嗎?」
  「再看『續』字,是『覿』字去掉一個『見』字後加一個『絲』,『覿』本身是見面之意,去掉一個『見』,豈不是偷偷見面?再看『絲』,其音同『私』,是私下之意。所有意思連貫起來,確鑿無疑,就是你們仍藕斷絲連,在私下裡偷偷見面呢。既然如此,你的『一刀兩斷,再無任何瓜葛』又從何說起?」
  卞朝如墜冰窟,整個人頓時僵在了那兒,過了好半天才緩過氣來。若非親眼所見、親耳所聽,他是斷然不敢相信世界上竟還有這樣一種神乎其神的預測技藝,竟能將一個人的一切判斷得絲毫不差。
  卞朝服了,是真的服了,心服口服,五體投地,不過卞朝心中還有最後一個疑問,一定要問出來。
  「老先生,您說現如今電腦科技都這麼發達了,可它也不能測出人的未來,為什麼您這麼古老的拆字術就可以呢,這在理論上有什麼依據嗎?」
  「當然有理論依據!」出乎卞朝意料,老頭肯定地回答道,「拆字不是怪力亂神,它也是一門科學。」若換在平時,聽到這話,卞朝一定會笑掉大牙,可現在由老頭說出來,卻讓卞朝無比信服。
  「你看過電影《楚門的世界》嗎?」老頭冷不丁地向卞朝問道。
  卞朝點了點頭,這麼經典的影片他當然看過,電影的劇情是說一個叫楚門的男人,從小到大一直都活在一個虛幻的戲劇生活中,他所經歷的一切,包括結婚生子,都是導演事先根據劇本安排好的。卞朝不明白,這樣一部電影,和自己要問的話題能有什麼聯繫。
  「實際上,芸芸眾生中的每一個人都是楚門。」老頭喟然長嘆道,「那個導演,就是老天,我們所要做的一切,老天爺都已提前為我們擲好了骰子。」
  卞朝默默地點了點頭,心裡也豁然開朗了,既然一切都被上天規劃好了,那麼自己為什麼不趁機問一問結局呢?
  5.一夕數卜
  「老先生,我和雀兒的最終結果將會如何?」卞朝心裡像揣著一頭小鹿,怦怦亂跳,小心翼翼地向老頭問出了這句話。
  老頭提起筆,說:「老規矩,說個字吧。」
  這平平常常的一句話倒將卞朝難住了,從頭到尾,卞朝發現凡是自己提供的字,都沒測出過好結果,因此,要再出一個什麼字,卞朝實在是拿不定主意。最後,卞朝靈機一動,乾脆笑著對老頭道:「老人家,哦,不,老神仙,您替我出個字吧,看行不行?」
  說完這話,卞朝如釋重負,鬆了口氣。球踢到了老頭那邊,說不定就能冒出一個什麼好結果呢。老頭雖然長得又矮又丑,背上也沒長翅膀,但在卞朝眼中,他就是一個天使。
  老頭想了想,出了一個主意:「卜者不能替人出字,這樣吧,既然你不願出字,那麼我就將你的所作所為,歸納為一個字如何?」
  卞朝忙點頭應承道:「嗯,好,好。」
  老頭用手點著桌面,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才道:「你已一連問卜了好多次,這個行為無疑是『一夕數卜』,你看對不對?」
  「對,對!」卞朝小雞啄米似的,只有點頭的份了。
  老頭的臉色忽然一下子嚴肅了起來:「『一夕數卜』這句話本身就是一個字的拆分,這個字看來就是你們的結局了。」
  卞朝心裡一緊,趕緊問道:「是什麼字?還請老神仙明示。」
  老頭眼中露出了一絲不忍之色,看著卞朝一字一頓道:「『一』加『夕』是『歹』,『歹』再加『卜』,那是個什麼字,你可在手心裡比劃比劃。」
  卞朝心裡七上八下,趕緊比划了一下,不比劃還好,一比劃卞朝嚇得是魂飛魄散,奶奶的,「歹」加「卜」,兩個字一組合,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不正是個「死」嗎?
  難道說,我要死了?卞朝身子一軟,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怎會這樣?自己人生的精彩才剛剛開始,怎麼能就這樣莫名其妙、不明不白地死了呢?不行,一定要問個清楚!誰知卞朝剛要張口,老頭就擺了擺手。卞朝明白了,這就叫命中注定,老頭只是一個占卜的,他根本無力扭轉乾坤。
  卞朝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人生自古誰無死,反正活到頭,都是要見閻王的,想到這,卞朝心裡多少平衡了一些。眼下的當務之急,是測出自己的死期,那樣也好提前做些準備,說不定並不是立馬會發生的事呀!
  老頭似乎看穿了卞朝的心思,也不廢話,徑直道:「出字吧!」
  「朝!」猶豫了很久,卞朝才從牙縫裡迸出了這個字。既然老頭的歸納也不靠譜,那還不如自力更生,這畢竟直接關係到自己的生死。卞朝決定賭一把,押上了自己名字中的「朝」字。
  「確定是『朝』嗎?」老頭目光閃爍,也不知是什麼意思。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卞朝心一橫,道:「嗯,確定!」
  老頭用滿是惋惜的口吻說道:「『朝』字一拆開,是『十月十日』四個字,唉,這恐怕就是你的大限之日了。」
  「什麼?」卞朝一下子跳了起來,顫抖著嘴唇問道:「今天……今天幾號?」
  「十月九號。」老頭彷彿已看見了卞朝的死亡,說出來的話跟弔喪一樣。
  「不、不、不!錯了,錯了!一切全錯了,我說的不是這個『朝』,是……」卞朝在腦海里急速搜索著和「朝」同音的所有字,他不甘心,他一定要翻牌,他決不能讓生命在明天就吹燈拔蠟,他還不到三十歲啊!
  老頭步步緊逼道:「那是什麼字?」
  「是……」和「朝」同音的無外乎是「潮」「嘲」等,可這些字里依舊都帶著「十月十日」,卞朝怕說出來還是不吉利。在焦灼之間,他腦海里靈光一閃,終於想到了另一個字,大聲喊了出來:「晁,晁蓋的晁。」
  「晁者,日兆也,正好應了今日拆字之兆!」
  「不、不、不!還不是這個字,我又錯了,是、是、是……是『巢』,鳥巢的『巢』!」卞朝好不容易歇了口氣,找到了一個看起來似乎怎麼都沾不上晦氣的字。
  「這次是最終確定嗎?」
  「嗯,確定。」卞朝仔細想了一下,除了「巢」之外,再也想不出其他和「朝」同音而自己又沒提到的字了,好與歹都只能押在這個字上了,一切聽天由命吧!
  「『巢』字上面有三折,那是『』字頭!」老頭邊說邊寫下了異體字的「災」,「這說明你這次是大災壓頭,無論如何躲不掉了!再看下面是個『果』,『果』字是由『田』『木』兩字組成,『田』是『十口』,木是『十人』,合起來就是『十人十口』,也就是說,我倆的緣分也盡了!」
  「什麼?緣分怎麼就盡了?」此刻,老頭就是卞朝眼中的救星,卞朝在想怎麼能想方設法地把對方給留住。
  「『十人十口』,也就意味著是十次問答,現在掐指算來,老朽正好為你拆了十次字,第一次是『卞』,第二次是『上』,第三次是『卡』,接下來分別是『雀』『繼』『續』『死』『朝』『晁』,最後一個收尾的就是現在的『巢』,加起來,不多不少,正好十次。唉,這一切都是冥冥中註定的天意啊!」老頭一邊說一邊搖頭,同時還動手收拾起了攤子。
  「不,老神仙,你聽我說,你可不能撒手不管了啊,你把我的命給算沒了,你不能見死不救,這樣是殺人不見血啊!」情急中,卞朝也顧不得禮節了,一把抱住了準備離開的老頭,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抱住自己正在流逝的生命一樣。
  老頭沒有掙扎,只一個勁地往後看,卞朝也跟著扭頭瞧了一下,一顆心頓時涼了半截,一輛巡邏的警車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停在了他們身邊。
  警察把在街邊又喊又鬧的卞朝帶走了。這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帶給了卞朝最黑暗的絕望。
  6. 十月十日
  在派出所里關了幾個小時,被民警狠狠地訓斥了一番後,卞朝才被放出來,這時,老頭早已開溜,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找不到蹤跡。
  老頭的消失,徹底摧垮了卞朝,他成了一具行屍走肉,開始在街頭遊盪,直到凌晨的鐘聲敲響,才又感到一種令人窒息的恐懼,十月十日來臨了,老頭的拆字預言就要啟動了,自己的命運終將如何呢?
  午夜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吹得卞朝受不了,身上又沒錢,無處可去,因此在猶豫半天后,卞朝不得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了家。
  一進門,卞朝就愣住了,他原以為,指不定有啥倒霉事在等著自己呢,可事實卻恰恰相反,昔日凌亂的家中此刻竟煥然一新。客廳里開著水晶吊燈,亮著柔和的光。雀兒臉上浮著兩片紅霞,正在含情脈脈地等他。她見到卞朝灰頭土臉的樣子後,非但沒有像往常一樣責罵,反倒是主動迎上去,溫柔地替他解下了外套,掛在了衣架上,同時笑吟吟地將卞朝拉到圓桌邊,那裡已擺好一大桌豐盛的飯菜,開好了一瓶窖藏幾十年的拉菲紅酒。
  世界怎麼了,是所有人都活顛倒了嗎?卞朝覺得今天的經歷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倏忽之間,自己就在天堂地獄間跑了一個來回,連雀兒都開始變得溫柔起來,那麼宇宙萬物,還有什麼是不可征服的?
  卞朝想到了拆字老頭的預言,再面對此刻的現實,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原來,老頭只能猜中開頭,卻無論如何也猜不中故事的結尾。
  他認為自己會死,而實際上,自己不但沒死,反而變成了這個家中的上帝!
  見卞朝一個人在瘋癲大笑,雀兒始終溫柔地看著他,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問,好像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一樣。她站起來,斟滿了兩大高腳杯的紅酒,遞了一杯給卞朝,再端起自己的,舉起來,輕輕和卞朝碰了一下。
  乾杯!卞朝一飲而盡,雀兒看卞朝喝完後,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輕輕將杯口擱在唇邊,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完,直到一滴都不剩。
  「卞朝,我有話想對你說。」時間氣氛都剛剛好,雀兒說道,「你知道我這段時間為什麼會痴迷奇門八卦、占卜算命嗎,那是因為我怕。有一天,我打開門一看,竟然發現了那張消失了十年之久的《天涯歌女》的唱片,它讓我一下子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我知道,冥冥中註定,也許我的報應就要到了,可我費盡心機,又查不出任何的線索。所以,我才努力地去學習占卜算卦,我想通過這種方式來掌控我們自己的命運。」
  雀兒的話聽得卞朝很不自在,便連忙寬慰道:「說那些幹什麼,都過去那麼久了,或許只是個惡作劇罷了。」
  雀兒彷彿是接卞朝的話,又彷彿是在自言自語,突兀地感嘆道:「是啊,終於一切都結束了,我們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卞朝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你該不會……」下面的話卞朝問不出來了,因為雀兒嘴角淅淅瀝瀝的鮮血已說明了一切問題。卞朝像見到了厲鬼一樣,嚇得大叫一聲,一下子跳了起來,渾身簌簌發抖,拚命向牆角躲去。
  「卞朝,別怪我,酒里有毒!這兩天,我遇到了一位算命大師,他說我們的結局只能是……十月十日……殉情……很好……解脫了……希望你記……記住我們……最後的……美好……」雀兒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頭就無力地垂下了,軟綿綿地抵在了桌子上。
  卞朝害怕到了極點,很想走過去看看她,可等他挪步時才發現,腳邊的木地板上不知何時,也正在滴滴答答地滴著鮮血……
  當拆字老頭再次出現時,卞朝和雀兒自殺未遂的消息已過去了三個月,人們開始逐漸淡忘。據說後來有人匿名打了120急救電話,兩人才最終保住了性命,但神志一直恍恍惚惚,和常人有異。
  這天,那算命老頭走進了寫字樓,保安笑嘻嘻地迎了上來:「老卜,恭喜啊,你女兒從療養院出來了,你也可以安心陪著她了,不用再來兼職修電梯了。」
  老卜點了點頭,在保安遞過來的一份辭職文件上籤了字。這時,保安又拿出了一大包東西,打開一看,全是一些占卜圖書和一個GPS跟蹤器,保安笑道:「這些都是你留下的,不要的話,可要賣給垃圾站了。你也真是個怪人,天書似的書也能看得那麼入迷,還一看就那麼多年。」
  「呵呵。」老頭還是一笑,沒有回答保安的話,轉身走了。
  「喂,等一等!」保安似乎想起了什麼,突然從後面叫住了他,「老卜,你聽說過咱們寫字樓卞朝和雀兒服毒自殺的事情沒?」
  老卜身上微微一抖,不過很快鎮定了下來,他緩緩轉過了身子,對著保安面無表情地說道:「聽說過,怎麼了?」
  「聽說,那天那個救命電話是從咱們這兒打出去的,你說奇怪不奇怪……」
  老頭平靜地笑了笑,徑直朝大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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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麗自殺了。

她從七樓跳下,
腦袋摔成一個爛西瓜。

120拉走了她的屍體,
警察確定了這不是一起謀殺。

「好可惜,年紀輕輕,怎麼這麼想不開,我看到每天都有不同的男孩子在門口等她,是個很有人緣的姑娘呢。」
保安老劉說。

「我可是聽說這姑娘還吸毒呢,說不定出現幻覺了,你說這小姑娘,長的好看,怎麼染上這壞毛病,哎,重新做人戒掉不就可以了,真是讓人可惜,都怪我們這些鄰居沒有注意到她,要是我開導她,說不定......」
頭髮花白的王大媽說。

「老趙說,她連這個月的房租都付不起了,一拖再拖,哎,挺好的小姑娘,可能被錢逼死了,早知道我就借給她一些了。」
跳廣場舞的張阿姨說。

小麗有些驚訝,
這些平時冷漠的鄰居,
竟然惋惜自己的死,
甚至還想幫助自己。

她的心裡有些感動,
還有些後悔,
她好想活過來重新開始,
不過沒辦法,
死了就死了。

奈何橋頭,
她在排號機上叫了號,
等著喝那晚孟婆湯。

「叮!」
整個奈何橋突然熱鬧起來,

一大隊祝賀的人群從天而降,
牛頭馬面拿著鮮花朝小麗走了過來。

「恭喜你,小姐,您是第9999999999999個通過奈何橋的冤魂,有機會重新規劃一次自己的前生。」

小麗接過鮮花,

跟牛頭馬面拍了合影,
然後一陣眩暈,

......

她回到了跳樓的3秒前。

被男友甩了,
毒癮發作,
沒錢交房租,

現在怎麼辦?

「我不能死!還有人關心我!」
想起那些惋惜的鄰居,
她咬著牙堅持。

半小時後,
終於挺過來。

她想出門認識一下那些鄰居,
畢竟他們給過自己溫暖。

大門口,
門衛室,
她剛想進去,
就聽見保安老劉在屋裡說,

「7號樓那個小賤貨,真的很騷啊,我看見不止一個男人開車來接她,肯定是個蕩婦,嘖嘖嘖,改天我去勾引勾引,看看能不能搞到手。」

她出了身冷汗,
嚇得轉身離去,
回家路上碰到了帶孫女遛彎的王大媽,

「王大媽,您好。」

王大媽行色匆匆,瞟了一眼沒有理她。

「奶奶,那個姐姐好像在跟我們說話呢。」
「別吵,她可不是個好東西,以後你不準理她,會學壞的,知道嗎?」
王大媽小聲說。

她有些尷尬,

懷疑是不是耳朵聽錯了。

「對,去找張阿姨,她還說會借給我錢付房租呢。」
她心裡想著。

敲了敲門,
張阿姨笑著讓她進屋,
「您好,阿姨,我能不能跟您借點錢,我這個月房租.....」

「哎呦,那可真不好意思,我老伴上個月住院把錢都花沒了,您再去別人家裡問問?實在抱歉。」

「沒事,沒事。」

她訕笑著出了屋,
屋門砰的一聲關上,
可是因為力量太大又再次彈開,

「看打扮的那個樣子,一看就是小姐,還來跟我們借錢,做雞去賺吧!」

屋裡傳來張阿姨的聲音,
她好像發現了門沒關死,
慢慢的從門縫裡伸出一個頭來笑著對小麗說,

「有空再來玩啊!」
砰,這次門真的關上了。

十分鐘後,
小麗又從七樓跳下了。

她這次沒死成,
躺在醫院裡受罪,
成了植物人。

鄰居都說,
像小麗這樣,
還不如死了舒服。

更多胡說八道,

請關注公眾號:你們懂個屁呀


1

曾經有個女孩晚上回寢時,遭人強姦,人沒有找到 學校為了息事寧人,就把這個女孩保送上研究生了,從此這條路就被大家稱為保研路。

這個故事可以套到所有有「保研路」的學校。

2

最近手頭有點緊,我在食堂吃飯時總喜歡點一碗飯,一碗紫菜蛋花湯。

因為湯可以無限續杯。

食堂大媽天天看我這樣,親切的說

「同學,正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點肉菜,別老喝湯,對身體不好」

「知道了,阿姨」

心裡想,不就是捨不得湯嘛,我就一直續,你能拿我怎麼滴。

後來,我在紫菜蛋花湯里吃出了一節手指。

原來,我誤會了食堂大媽的善意。

3

一個人窮久了,

少不了,對生活的感慨。

洗面奶越來越少了。

牙膏也越來越不經用了。

就連面巾紙也以肉眼可見度的速度消失著。

想起小時候,每次買東西都能用很長時間。

真是人心不古啊。

直到有一天,

我發現剩下的飯菜也慢慢的變少了。

4
先寫這些吧,有人看再更。


2xxx年,全球人口爆炸,zf鼓勵自殺,但必須提交申請,經過專業的自殺服務機構"極樂天堂"幫助你自殺,各種死法任君挑選,自殺收屍下葬一條龍服務。
未經申請或未經許可的私自自殺是非法的,自殺未遂將要受罰,自殺已遂則其親人將要受罰。
自殺申請人必須經過嚴格的篩查評估,凡是身強體壯的權貴,天才精英等未來對社會貢獻值高的人,自殺申請通過率極低,而社會底層人士,老弱病殘的自殺申請通過率較高。通過這種機制對人類階層進行優勝劣汰,減少社會價值低的人對社會資源無謂的浪費。

三十多歲,出身貧寒的小明是極樂天堂的一名員工,原本十分篤信自殺制度。姐姐身患絕症,不願做家庭的拖累,通過極樂天堂實施自殺。即使小明中途發現,予以制止,還是無法駁回自殺申請許可,眼睜睜看著姐姐自殺成功卻無能為力。自此,小明對自殺制度深惡痛絕,發誓要不擇手段廢除這項制度。
小明苦苦鑽研技術,試圖篡改後台數據,讓所有人的自殺申請都不予批准,當然很快被識破,被降職降薪。領導在痛罵了他一頓之後,意味深長地說:"你以為只有你懂得失去親人的痛苦嗎?你以為遊戲規則是由誰來制定的?"
小明頓悟,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嘗試過改變這個制度,可只有踏入政界成為規則制定者才能改寫規則。但自己只是一介草民,要混成具有話語權的政要談何容易?
一籌莫展之時,一位富二代的出現讓一切產生了轉機。

富二代小宇,與小明年紀相仿,相貌相似。年紀輕輕卻已經歷大風大浪,被父親冷落,被繼母無視,被朋友屢次背叛,被戀人屢次利用,自己濫交,吸毒,生意失敗,鬱鬱寡歡,終於看破紅塵,一心尋死,奈何自殺申請不予通過。
"那麼為何不私自自殺?"小明問。
"我認識的一個有錢人,看穿了家人為爭奪財產眾叛親離,乾脆私自一死了之,家族絕大部分財產被沒收,讓家人無錢可爭。可我不一樣,"小宇吐了口煙圈,"我最放心不下的還是我的生母,父親早年拋棄了她,她是這世上唯一真心待我的親人。我落到這步田地已是對她大大的不孝,我為她留了一筆財產,不希望因我私自自殺而讓她受到牽連。"
小明看著對面仿如自己鏡像的小宇,頓時明白了對方為什麼會找到自己。
"所以你來找我,是想借我的身份去死,讓我借你的身份活下去?"
"沒錯,"小宇掐滅了香煙,"我名下的財產,除了留給我母親的部分,剩下的全是你的——這狗日的有錢人,誰愛當誰當!"
這的確是個令人無法拒絕的誘惑,小宇的家族企業"大方"是個絕對無法忽視的存在,小宇的父親還是政協委員。互換身份後,小明絕對有機會對自殺機制提出抗議,而且人們能聽到他的抗議。

小明篡改了後台的生物數據介面,使他和小宇的生物數據對調,從而躲過極樂天堂對顧客的身份驗證。小宇成功赴死,小明也成功脫胎換骨,成了大方企業的繼承人。
小明發現,貧窮真的限制了他的想像,有錢人比他想像的還要快樂。他呼風喚雨,權力在握,樂不思蜀矣。
小宇的父親發現了兒子是冒牌的,但他沒有舉報,因為自己的兒子一經查實屬非法自殺,不僅家族聲名掃地,連自己的財產也會失去。更何況現在的小明,權力已不在他之下,小明也有一百種方法阻止他舉報。
小明將自己的父母身份"洗白",讓他們除了金錢之外還擁有了各種曾經想都不敢想的特權,諸如看病無需排隊,用最上乘的進口葯等等。每當姐姐的忌日,他都會支開旁人,自己去掃墓,對姐姐說,你要是多撐幾年就好了,弟弟帶你飛黃騰達,你不用再受這些苦。

紈絝子弟"小宇"浪子回頭,重新振作,帶領自己的公司取得了不錯的業績,一時間在業界傳為佳話。在一次政協會議上,已經成為委員的小明終於得到了來之不易的發聲機會。他握著話筒的手有些顫抖,說道:
"我認為,現在的自殺制度,非常有利於社會穩定。就一些細則上,我希望能再深化一下,保證人類群體的優勝劣汰順利進行!"


看灰姑娘的時候一直在想,會不會灰姑娘在得知父親因病去世的時候就受了刺激,又在繼母和姐妹們的長期折磨下發瘋,最後在繼母拒絕了她去王宮的請求之後徹底產生了臆想症,幻想自己遇到了自己的仙女教母,有了南瓜車,白馬,水晶鞋,見到了王子,嫁給了王子,其實夢醒之後還是躺在壁爐旁的灰姑娘?


今天用b站看好長時間鬼畜,沒寫多少,我明天用多補幾刀。


往事書.泥人之瞳


1,

在我二十歲那年,我終於吃掉了祖輩留下的那株太歲,因為饑荒和貪慾。

那是在皇帝退位後的第三年,旱災席捲了整個華北,隨之而來的是饑荒和餓殍。嬰兒孱弱的哭聲里都帶著蒼涼,像一拉一出的破鼓風機。人們老舊棉襖下的濁黃眼珠,滿是麻木和無助。

維縣境內的空氣里飄散著臭味,原來人吃人,真的會吃紅眼。可人不是蘿蔔,也不是蔥花,我實在沒法開嘴。

我只是個泥人師傅,沒有錢去大都會。我怕我還沒有到,就被沿路的饑民給殺了。

在連續吃了幾天樹皮和黃土之後,我終於忍受不了這種痛苦了。我本來是最喜歡泥巴的,它們在我手上可以千變萬化。但把它填入嘴裡,才明白那種沉重和難受,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千萬,千萬不要吃下那株太歲。不然,不然會有可怕的。。。。』』老韓臨死前死死抓住了我的手,反覆囑咐。但我實在是急了,不如做個飽死鬼再說。

那天飄著雪花,如果他們是白面多好,我的眼珠在上下打架。過多的樹皮和觀音土,讓我動都動不了。我還年輕,我不想死。

那株太歲被我吃了下去,它就那麼小,青色的觸鬚,半透明的身體。我本來還打算把它換了銀子,來娶個媳婦。

我想著街頭燒鵝,糖葫蘆和麻花的香味,把那株太歲放入了嘴裡。

那是怎樣的一種味道,它就像是活物,在我嘴裡亂動。一條一條的觸鬚,慢慢的開始伸展,讓我窒息難受。

我用儘力氣,用牙齒在一下一下的咬。它的味道並不腥,汁液很多,反而是像是薄荷水的甜味。

我記得那場戰爭進行了很長時間,直到我吞食了那株太歲,昏死過去。


2,

『『醒醒,醒醒。』』馬車是晃晃悠悠的,叫我醒了過來。

面前是一張清瘦的老臉,留著山羊鬍子,帶著瓜皮帽,一副地主紳士的時髦打扮。

『『這是,這是在哪裡?』』我睜開了眼睛,有些迷茫的看著。我明明是吃了那株太歲的,半生半死。現在身上卻沒有那種難受的感覺,好似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你小子可是好運氣,要不是東家我們路過的時候,發現你還有氣,你就要凍死在溝里了。』』馬車帘子外是一個粗豪的男人聲音,他拉開帘子,是一個虯髯鬍子的大漢。

『『多謝,多謝兩位了。在下真是難以為報。』』我感激的打了個揖,露出老棉襖袖口的破洞。裡面已經沒什麼棉絮了,也是被我吃了的。

『『醫者當有仁心啊。小兄弟,你父母呢?』』

『『父母?』』想了想,我搖了搖頭。我是被泥人師傅找回來的,那還有什麼父母。

『『也罷,也罷,看來是孤家寡人了。維縣招了這麼大的災,你還活著。這國家年年都是武夫們打仗,也不知道那一日才能好起來。』』老大夫摸了一把鬍子,嘆口氣。

『『老丈,你們是要往哪裡去?』』

『『往津門。』』

『『能不能帶我一陣。』』我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縣裡是不能留了,大災之後還有大疫。況且,抓丁抓的喪心病狂,我實在是不敢待下去。

就是不知道搭個順路的馬車,人家會不會收留我,畢竟是多了一張嘴吃飯。


3,


他們還是收留了我,那個瓜皮帽的是張老爺子,趕車的是他的馬夫。他們是藥商,從河外采貨回來。

『『小兄弟你命真是大啊,維縣這次鬧了災,屍骨填野。也虧你命大,我們才能救了你。』』老人家看著我,目光炯炯。

『『哎,我也沒有想到,這場饑荒會來的這麼急。本來我是打算去津門的,可是,可是。。』』眼淚簌簌的從我臉上留了下來,就算我心再野,畢竟還是個年輕人。饑荒把人壓抑的都不像是個人,有的人把小孩子都煮煮吃了,有的變賣家產換了一頓飽飯後在醉生夢死里自殺。這樣的慘痛,我閉上眼就會夢見。

張老爺和馬夫大叔唯有唏噓不已,好言安慰我。我再也不想回到維縣,看到那些景象。

雪,蒙蒙的雪。風,冷冽的風。

我喜歡這樣的天氣,老天幫人把種種罪惡掩蓋。溝壑里的屍體上面,鋪著層厚厚的白雪,偶爾還露出席子的一角,青色又枯寂的腳掌。孤獨的野狗在吠叫,吃多了人,眼裡都是紅紅的血絲。那些可怕的,噁心的蒼蠅不見了,沒有了那種駭人的嗡嗡叫聲。

我開始迷茫於現在的自己。我終究是違背了諾言,吃掉了那株太歲。 我看著自己的手指和肌膚,似乎與常人無異。但我知道,那株東西,它確確實實是被我吃下了。我趕不走,也殺不死。接下來如何,聽天由命吧。

『『碰!』』就在我神思恍惚的時候,馬車外傳來一聲尖銳的槍聲,馬兒受驚,揚起蹄子。


『『老爺,不好了,遭了土匪。』』馬夫大叔的臉色有些繃緊,土匪,還是帶著槍的,這可就有點棘手了。他們這一趟趕時間,也防止被人盯上,帶的人很少。

『『什麼?土匪。。』』張老爺子也有些慌張了,他帶得的都是備冬的名貴藥材,如熊膽草參,耗費了大半的財力。要真是被搶走了,對於他的藥鋪就是一場災難。

『『這我們可怎麼辦啊。。』』張老爺子有些慌神。


『『馬車裡面的人聽著,你們踩著爺爺們的道了。快交出買路錢,不然別怪爺們的子彈沒長眼睛。快出來。』』


『『老爺,你們倆躲在我身後,小心著點,他們有槍。』』馬夫掀開帷幕,小聲叮囑道。


我也走下馬車,是四五個裹著頭巾的男人。有個手裡拿著大刀,有的拿著紅纓槍,當頭的拿著一桿土槍,滿臉的橫肉。

『『我們只是路過的,來走親戚。沒想到親戚都餓死了,咱都是窮苦人,這位俠士行個方便?』』馬夫滿臉堆笑,一邊從衣服里掏出了一些銀元,給這些匪徒遞給去。


4,

『『呀,還很識趣。好好好,今天爺們幾個就不難為你。把馬車留下,你們可以走了。』』領頭漢子的眼中閃過狡獪的光彩,似笑非笑。他揮了揮手,身旁的幾個幫手朝著馬車走來。

這裡離津門還有近千里地,拖走我們的馬車無異於讓我們自殺。就算這些盜匪現在放我們走,寒冷和野獸我們也熬不過去。

『『給我滾開!』』馬夫大叔的身子一低,銀元滑溜溜的散落了一地,他的拳頭像條直線打在了一個就近的土匪身上。

『『啪!』』那人受不住力,一下子跌倒在地上。馬夫的身子一低,接著手上用力一扭,脖頸骨斷裂的聲音非常乾脆。他抓過死者的紅纓槍,像條孤獨的餓狼般盯著幾個匪徒。

『『老大,是個硬茬,放槍。』』剩餘那個拿梭鏢的人機靈的往後一退,惡狠狠的吼道。干這行的,其實他們今天就沒想著放走活口。

『『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張老爺子畢竟是個斯文人,渾身都在抖個不停。

『『你他媽的,給我死吧。』』土槍冒著黑煙,槍彈隨著刺鼻的火藥味沖了出來。

『『危險!。』』不知道是什麼力氣,有團跳動的火在撩撥著我的皮膚和心臟,不停的在我血液里流轉。我面前這些舉著土槍的盜匪,他們是一團團流動的血與肉啊。


『『小唐你回來!』』馬夫一愣,就看到我一躍上前,像是個鬼魅。


『『咔嚓。。』』如同樹榦被折斷那樣,我奪過那桿土槍,將它毀成兩半。子彈和大刀從我的身上經過,卻毫無作用。一小團綠色的火,慢慢把它們侵蝕在我身體前。我的速度太快,他們都看不清楚。

『『你!』』滿臉橫肉的大哥也害怕了,他疑心面前的不是凡人,而是一個惡鬼。

他的詫異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大襖衣襟已經被我抓起,一直推到了一顆老樹上。綠色的火是驕暴的,在人心裡亂晃,那是一頭暴虐的野獸。

『『碰!』』『『碰!』』『『碰!』』土匪頭領的腦袋在樹上被撞開了花,一次又一次,直到他驚駭的表情凝固,像一條死了的魚。鮮紅的血,我的指尖有什麼東西在蠕動,就像是小小的昆蟲。

手心裡的騷動越來越強,我仔細的看著。綠色的觸鬚從我的手掌伸出,在血痕上肆意的飛舞。原來人的手,能和草木鬚髮一樣。

嗜血是種本能,為何叫我感到很快樂?我終於明白,吞食的代價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停止了麻木的撞擊。還好,手心裡的綠色觸鬚已經消失,他們沒有發現異常。

『『你,你沒事吧?小唐。』』

『『沒事,沒事。』』我勉強笑了笑,肯定很難看。我從死人身上撕開了一點布,將自己手心裡的血擦乾。

『『這次真是要多謝唐兄弟了,要不然,咱們幾個人今天就折在這群土匪手裡了。』』張老爺子很感激的說到,他的眼裡還有恐懼的顏色,我看得到。

我明白,方才我並不像是個人,而更像是個純粹的野獸。

馬夫大叔拍了拍我的肩膀,沒有多說話。每個人都有不堪回首的事,有些秘密還是不問了好。譬如我的癲狂,又比如他的拳腳功夫。

我們合力把這幾個匪徒的屍體略微埋到了土裡,這個年代,死個人就是這般隨意。我不殺他,他就會殺我。如果我沒有服下那株葯,也早就變成了爛屍。

太歲帶給我的是什麼,是生命,還是一股邪惡的本能?我獃獃的舉起了手掌,眼前又浮現出養父那種苦澀的老臉。千萬,千萬不要動那顆葯。
只是現在,說什麼也太晚了。
馬車在北國的寒夜裡行駛著,上面有個翻來覆去的我。京畿,我來了。

5,


十二月初七,晴。


我們已經到了天津,這塊中外通商之地,北方有名的商阜。


張老爺子有家中藥鋪,我就寄居在他這裡,算是幫工。藥鋪里雖然錢不多,但是活清閑,飯食管飽,我很喜歡。閑下來的時候,我也會到使館區,去哪裡碰碰運氣。有時候碰見闊綽的老外,能把我的泥人買個好價錢。


我是個藏著秘密的人,雖然表面裝得若無其事。但那株主生死的靈藥,是我我揮之不去的夢靨。


『『老爺子,您說世上有太歲這種東西存在嗎?』』在藥鋪里,我也曾有意無意的問過張老先生,他畢竟是祖傳的醫家。


『『太歲!』』張老爺子正稱葯的雙手也停頓了一下,眼裡閃著忽閃忽閃的光。『『我活了這麼大年紀,倒是真沒見過。靈芝,人蔘,這些補益人的東西,都是價值百金,更不用說太歲這種教人成仙的東西了,懸乎的很。我倒是真想見一見,這傳說里的東西,到底啥樣。』』他嘆了口氣。

『『太歲者,又名肉靈芝,無毒,補中、益精氣、增智慧,治胸中結,久服輕身不老。』』這是神農本草經中關於太歲的記載。


人們常對於自己未了解的事物,報以過多美好的期望。比如長生,又比如太歲,每個人都不能免俗。


世人只知道太歲是無價之寶,又有誰真的吃過呢?


傳說又哪能可信,皇帝們迷信長生,吞食玉末,金丹,卻沒有一個不死的,還有不少是吃藥吃瘋的。


或許在某個寒冷的夜裡,也有像我這樣走投無路的人,好奇的咬下了這種葯。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吞服過太歲,我心裡鬼使神差的想道,思緒飄飛。

自從吃下了它,連日來我都在做起怪夢,夢的內容都是驚人的一致。綠火纏繞著的自己,連我的頭髮,眸子,皮膚也都是森綠的,臉上有些青色的觸鬚。我已經不像個人,剝開肌膚之後是青色的汁液和流動的紋理。


我不會後悔,如果我沒有吃下它,我早就死在路邊了。但我有很多謎團,我想找到答案。


吃下這株太歲,究竟會變成什麼東西?


養育我的人,一貧如洗,為什麼會有這樣詭異的寶貝?


6,

我有許許多多的疑問,卻沒有人能告訴我答案。每每這時,我都想起養父那張橘子皮一樣的老臉,滿臉的風霜苦寒。


這個有故事的男人,他選擇了自己把一切承受。可他進了土之後,這些秘密就成了我一人的枷鎖。


也許只有老天才能給我答案吧,我自嘲的笑了笑。這條命本就是撿來的,我又何必奢求那麼多。


我住的房間不大,但有陽光,窗台上一些捏好的泥人可能是這屋子裡唯一的特殊之處了。捏的最多的,還是那團綠色,詭異的葯。它的姿態,它的神秘。


我偷偷抄錄了不少關於太歲的記載,寫了卷葯的紙上。


赤者如珊瑚,白者如脂肪,黑者如澤漆,青者如翠羽,黃者如紫金,皆光明洞徹如堅冰也。這是本草綱目說的。


諸芝搗末,或化水服,令人輕身長生不老。這是葛仙翁在抱朴子裡面說的。


有的是醫家的說法,有的是道家的說法。但總而言之,都是虛無縹緲,雲里霧裡。我已經麻木了,不再相信書里的解釋。


或許,時間才能告訴我真像。我會長生不老,滿臉觸鬚,亦或者變成了一個怪物,在孤獨和瘋狂中徘徊。


如今也是個怪異的歲月,舊和新融入了一體。那些舊紙堆里爬出來的遺老,經常教育家中那些頂洋氣的新派青年,但也改變不了這個時代的紛亂。驕陽跋扈的兵士,尋找各種安慰的文人,人心思變的年代。


這座海港之城中的精華之地,是使館區,安全,繁華。而且,運氣好能遇到闊綽的紳士。我喜歡在那裡出攤,不過沿街的巡查,著實是令人生厭的東西。


咖啡店,西點房和舞場不屬於我這樣的鄉下窮人,但看看熱鬧也不錯。我在張老爺子的藥鋪里做工,勉強養活一個人沒什麼太大的問題。偶爾來使館區捏泥人,也是玩票性質。


『『泥人,泥人,祖傳的手藝。』』我在街角的一個地方坐下,借來了一張椅子,放上幾個泥人。


以前養父還活著的時候,總是罵我,沒有什麼出息,捏的泥人也不誠心。單靠這門手藝,想去個媳婦難的緊。


我現在每次捏泥巴都很心誠,也很完美。但再也沒有人會來罵我了。


夕陽如血,陽光灑在我的泥人臉上。我手裡的泥人開始變出養父的模樣,他還在對我微笑。


風有些大,我的眼裡有淚水。


7,

『『小兄弟,你這個泥人買嗎?』』一個很溫和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揉揉眼睛,一個青色大褂的中年人直直的站在我面前,長相頗為儒雅,身材高大。

『『是這個?』』

『『對!』』他指著的,竟然是我剛捏出來的那個泥人,我養父的模樣。

『『對不住啊,這個是我隨便捏著玩的。』』我撓撓眉頭說道。

『『你想捏什麼,人物,鳥獸,我再給你重塑一個。不要錢,我該收攤了。』』

『『哦,那不用了,你捏的這個很像我一個老朋友。只是他已經走了很多年了吧。他這人也會捏一點小玩意,平生最喜歡的是滄州酒,唱著曲子來捏東西。』』中年男子臉上帶著惆悵的神色,回憶令人傷感。

『『恩,原來是這樣!這個是我隨意捏出來的,也沒有什麼模板。干我們這行的,偶爾也有點小毛病。看見屬意的,總想捏出來。』』我若無其事的說道,心裡如乘船在驚濤駭浪中。養父離世的時候有四五十歲,那些我不知道的日子裡,藏著許多隱秘的往事。看樣子,這個男人似乎認識他這個人知道很多,但我不打算告訴他。我的秘密我只能塞在心裡,又不能說出來,很難受。


天要黑了,我收拾收拾東西準備走。


『『小兄弟,你師傅臨死之前,有沒有交給你什麼東西?』』那個男子還站在我面前,陰魂不散。他若無其事的話語,卻如同重鎚,我的身子在微微顫抖。


『『沒有。』』我想了片刻,終究是否認了。


『『你不要騙我了!』』男子走了過來,狠狠的抓住了我的胳膊。


『『你吃了那東西對不對?不然你又何必躲著我。』』他壓低了聲音,臉色很是難看。

『『那又怎麼樣?』』我看著面前這個陌生的男人,蕭瑟的秋風和黃葉是這幕場景的陪襯。正如我現在的心情,糟透了,有一股莫名的邪火和怒意升騰,這個人的面目我都瞧得有些模糊了。


『『怎麼樣! 太歲在你身上陰魂不散,無時無刻不纏繞著你,感染著你,讓人變得人不像人。你覺得是你吃了它,還是它最終吃了你?』』那個人臉上掛著苦笑,頗為複雜的看著我。


夜風已涼,在蕭瑟的街道上,我和這個陌生的男子還在對峙。


『『罷了,你總會等到謎底揭曉的那一天。這是我的地址,你想通了可以來找我,我叫霍白。』』那個男子留下了一個地址給我,獨自在風裡離去了。


我半信半疑,看著他的背影。我想起自己第一次殺人時的癲狂,那些控制不住的綠色木須。就在剛才,我甚至想要活活扼死那個男人。


血,痛,還是怒意,到底是什麼刺激了我。


我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已迫不及待的拔出了一把小刀。 『『吧嗒!』』一道小小的傷口出現在了我的第三根手指,紅色的血肉剛被劃開,已經有森綠色的汁液隨之而來。


傷口沒有癒合,但綠意卻在歡呼,我的血肉被慢慢的吞噬,又開始重生,有些小小的綠色刺須在抖動。


飢餓的感覺越來越強,我卻覺得自己的血肉似乎有格外的誘惑力。


我想吃掉那根手指,吃掉這個手掌,這股慾望讓人難以遏制,難以阻擋。


綠色的血在臉上流淌,指尖的血肉里還閃爍著模糊流動的紋理。咬起來卻並不是血的撩動,反而是股淡淡的草木味道。


這難道就是他們所害怕的那些,所謂的代價?


8,


我的臉色蒼白,渾身汗液淋漓,在夜裡久久無眠。我獃獃的看著自己的手掌,半晌說不出話來。大錯,從我選擇的那一刻就鑄成了。

第二天的早上,天蒙蒙亮,城市還滲透在薄薄的霧氣里。我就已經動身了,跨越半個城區去尋找昨日的那個中年人。

視野盡頭是一家古色古香的書店,霍白就在那裡等我。

我推門而入,書桌旁邊,只有他和一個留著辮子的女孩。女孩的相貌秀麗,一雙眸子清澈如水。

『『你來了。』』霍白看了看我,完全沒有訝異的神色,似乎是早已預料到了這些。他身邊的那個姑娘轉身從很高的書架上打開了一本書,放在我的面前,書裡面還夾著幾張黑白照片。是一群人的合照,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上面有一個人就是我的養父,他那時候正是年少,眉眼活潑驕傲。有誰會知道,幾十年之後,這個人會風霜衰朽,因為飢餓而孤獨地死在那張床上。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問道,臉色蒼白。那些和養父一起合影的人,穿著不一樣的衣服,有的是道人,有的是書生,並不像是尋常人物。

『『如果,如果你的養父真的只是一個泥人師傅該多好,那一切就會簡單多了。』』霍白嘆了口氣。

是啊,如果他真是一個簡單的人該多好。霍白沒有多感慨下去,著手將幾十年前的事補充完整。太歲為何在我養父的手上,他為何又要隱姓埋名。
我的養父,他可能是對地息最為熟悉的一個人,泥匠只是他的掩蓋。

二十多年前,他在津門捏泥人,但他的談吐和見解卻讓年輕時候的霍白大為驚奇,兩人一見如故,成了朋友。可惜這種狀況沒有持續太長時候,有一天,養父接到了一個所謂老家人的通知,便匆匆忙忙的離開了津門。那一面,也是他和霍白的永別。

直到幾年後,霍白收到了不具名的信,才知道了一點真相。

他最好的朋友,壓根就不是什麼泥人匠,而是世間最特殊的那種存在,術士。我的養父會的是地術,觀測土壤地氣,削減世人不知的邪戾。他的同行也多是如此,有人會養蠱,有人會移棺。他當年離開,就是一場騙局。

有人騙他們湘西的一座大墓邪氣沛然,有殭屍厲鬼出沒,沒人知道,那裡根本沒有什麼屍鬼,卻有恐怖的多的太歲。這傳說之物,讓人長生,也是最甘美的毒藥。墓穴中的野獸草木都癲狂無比,難以殺死。這群術士幾乎死傷殆盡。在血與火中,大墓崩塌,唯有我的養父逃了出來,身心俱疲,心灰意冷。


更令他痛苦的是,布局人就是他們的某位同伴。

9,

寥寥數語中,往事的蒼涼和殘酷已撲面而來,沉重的讓人無法呼吸。

是什麼樣的創傷,會讓一個人萎靡不振,消沉逃避?又是什麼樣的負擔,會讓養父老得那麼快?

我想,只有極端的恐懼和痛苦。那些血淋淋的過去,是養父終生都不想打開的鎖,傷他最深。

『『那些人都死了嗎?』』我顫抖著手指,婆娑著這些保存的很好的黑白照片,那些歡笑得意的面孔,早已變成了塵埃。

『『不錯。蠱師,開棺的人,地師,都死了。你養父精通於地脈之術,才逃了出去,可也是滿身是傷。他的戀人,他的同輩,都在一場戰役中死去了。他渾渾噩噩的活著,直到收養了你,,』』霍白嘆了口氣說道。

『『那當時他為何不把那株太歲毀掉?或者交給別人保管。』』我的眼前,又浮現出那張滄桑的面孔,將他與照片上那個英姿勃發的少年對上號。

『『背叛,貪慾,他可能再也不會相信這個圈子裡的人了。沒有想到,這株太歲還是和你牽連上了。』』霍白眉毛一挑說道。

『『我不知道這些,只是當時我快要餓死了,就鬼使神差的吃了它。』』我的聲音壓得很低。我已經沒有顏面,不敢再想起養父的神情。他會不會罵我,唐九,一點也不用心。我讓你看著這株太歲,你為什麼不聽勸。我多想讓他給我一腳或者一頓臭罵,可永遠沒這可能了。

那個辮子姑娘的目光很冷,在盯著我,或許她已經不把我當做是了同類,我不敢看她的臉。

逝者已矣,而生還者還在巨大的陰影里前行。那個設局的人,太歲可怕的蠱惑作用,我從一個懸崖里,又掉到了另一個懸崖。如果可以的話,我一輩子不走出維縣,一輩子不知道這些事該多好。

『『別動。。。』』辮子姑娘忽然咬緊了薄薄的嘴唇,表情十分凝重。

空氣里有著淡淡的風聲,我嗅到一股帶著血腥的味道。

『『是他,他發現了。』』辮子姑娘的臉色變得煞白,她一把走到了我的面前,在我面前伸出了手指。

10,

空氣里傳來縹緲的聲音,如怨如訴,彷彿就在耳邊。這聲音叫人煩躁不已,從心裡有一股野火。


『『危險!』』辮子姑娘已在我和霍白大叔的面前,兩張小小的黃紙符從她指尖飛起,又突兀的在半空中燒了起來,似乎是遇到了什麼詭異的東西。
我聽得耳邊聲音越發詭異,面前的景物都變得虛虛實實,顛倒混亂。

『『是什麼東西?』』綠色的火焰從眼眸中升騰,我已控制不住自己憤怒的靈魂,雙手甚至臉頰都出現細密的綠色波紋。我的意志順著身體在空中蔓延,如同刀鋒。

是個小小的木傀儡,慢慢的在空氣中顯現了出來,還在不停的打著旋。木傀儡血紅色的眼睛,身上滿是森亂的黑色木須,看起來分外的可憎。

『『孟神農,你終究來了!』』辮子姑娘咬緊了牙齒,黑曜石一般明亮的眸子盯著小小的木傀儡,

『『小丫頭,你姓徐是不?你很好,竟然和我一起找到了破局的人。可是,你知道上一個在我面前推算術數的人是什麼下場嗎?我親手斬下了他的腦袋。對了,那個倒霉的老鬼,就是你的家中長輩是不是。』』木傀儡吐出人的話語,可是他的嗓音如同毒蛇在沙地上划過,聲音叫人生寒。

『『滾開!』』我在向木傀儡咆哮,他的身上,有同類的氣息,血腥,暴戾,讓我很不舒服。

狂亂的風隨著我的拳頭在動,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直到我抓住了這個木傀儡,一拳拳將它打得粉碎。木傀儡的身體如同瓷器般破裂,發出清脆的聲音。他的身形也越來越淺薄,直到變成了一團水滴模樣的肉狀物,沒有觸鬚,只有淡淡的文理,血紅一片。這是一滴紅色的血,卻衍生奇怪的形狀。

我將這團血肉一次次的撕裂,它又一次次的頑強重合,直到在我手心裡的綠色火焰中最終消弭。

『『唐九,你的臉。』』霍大叔在我身後發出顫抖的聲音,他已經有了相當的心理準備。卻沒有想到,變化會這麼明顯。留辮子的徐姑娘搖了搖頭,卻沒有話可以說。

『這有什麼辦法,泥人一旦捏好,就沒有辦法重來。』』我咧開嘴角一笑,身體還有虛弱疼痛的乏力感覺,臉色不似常人。那團邪惡的血肉,分明也是太歲的一種,它甚至想要吃下我,難怪我的身體會這麼大動靜。

『『真是糟糕,還是被他發現了。』』徐姑娘的眉梢挑起,又從自己口袋裡挑出來幾張黃色的符咒。

『『孟神農這個人果然厲害,論起來心機,術法都是當世一流。這個地方,咱們也不能待了,只能跑。』』


11,

『『徐玉,你沒事吧?』』霍大叔扶起辮子姑娘,她的臉色很慘白。

『『強行推算,果然大耗元氣。我沒事,可咱們得趕緊走。木傀儡出現,說明他的本體也不遠了。』』徐玉勉強的笑了笑。

『『他就是我們的敵人嗎?那般可怕的力量與心機。』』我心頭的怒火已消退,越發的感到恐懼。孟神農身體裡面的太歲,似乎並不是整體,但他在運用上比我高太多太多。他背叛了自己,在邪的道路上已經無法回頭。

『『孟神農以前是個藥師,救死扶傷。直到有一天,他毒死了他的宗門,才獲得了那株血太歲的殘品。善惡神魔,便是一念之間的事了。』』 徐玉的聲音很溫柔,也很殘酷。

『『不,我不要、』』我想到木傀儡暗紅色的眸子,就像是一條毒蛇在冷冷的盯著你。不知為何,我只要想到他的那副樣子,便舉得自己日後多半也是如此,腦中更是抽痛。

『『沒事的,唐九。沒事的。』』徐玉的聲音像是美妙的音符,為我念起了靜心咒,我才稍微好受一點。

『『別怕,你和他不一樣。』』霍白也安慰道。

『『快,快,快,跟上。。』』整齊的腳步聲慢慢的傳來,但我的五感都在慢慢的提升。

『『督軍有命令,抓住這幾個人,死要見屍,活要見人。』』穿著土布黃色衣服的軍人出現在街角的那頭,伴隨著槍響的聲音。

『『從後門走,我在碼頭認識的有人。』』霍白將門掩住,帶著我和徐玉朝後門走去。

『『怎麼津門督軍的人,都出來了。』』我小聲問道。

『『這很正常,他這樣的人,更懂得借力。一個人嘗到了偷生的快樂,便會更加貪戀自己的生命。只可惜,督軍不知道蠱惑他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霍白嗤之以鼻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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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梧桐樹佇立的街頭,我們三個人稍微偽裝一下,便慌慌張張的從後門逃了出去。

我和霍白大叔帶了個帽子,壓低帽檐,還能看到不少張通緝我們的畫像。

『『現在怎麼辦?』』碼頭邊的一間秘密倉庫,成了我們三個的逃難之所。津門督軍雖然權柄很大,但也做不到一手遮天。這樣的都市,總有隱秘的地下江湖。

『『等晚上吧。碼頭工人有偷偷入關的漕船,不仔細檢查。我認識幾個漕幫的夥計,混過去應該沒多大事?』』霍白放下帽子,嘆了口氣。

『『但我們得快一點,術算之法,不可長久。』』徐玉的臉色尚有些發白,一雙眸子倒很是有神。

『『一個人若是活了足夠長的時間,他總能學得不少東西。他精通醫術,術法,也不稀奇。』』霍白開口說道。

我點了點頭。孟神農的能力自然是極強,更可怕的是這個人沒有什麼廉恥和節操。為了一株太歲,殺掉自己的師傅和同門。又為了自己的長生夢,又設局殺了一大批術士。

但我們就這樣離開嗎?就像喪家之犬,孟神農遲早會找上門來。

『『或者,我們不需要逃。他身上的那株太歲,只是殘次品,所以他追尋我們時候,只是一顆木傀儡,調動的是督軍的人。但我覺得,他的體力在慢慢恢復。我們現在不動手,就永遠沒有機會了!』』我的眉毛一挑,連我自己也被這個念頭給嚇瘋了。去殺孟神農,就是現在。


我不想就這樣淪亡下去,直到自己變成一堆鬼不鬼人不人的東西。或者,被人抓起來像是看家養的牲畜一樣,一刀刀割肉。


13,

『『你瘋了嗎,唐九。你去找那個人?。。』』霍叔的臉色一下變白了,語無倫次。

『『你聽我的,不要冒險。我們可以去找天師府的人,或者其他術士。』』他站在我面前,誠懇的說道。

『『不,我沒有瘋。這是一個機會,或許,也是我們僅有的。』』我靜下心來說道,面前似乎又浮現出那張和善的面容。


孟神農殘忍,狡猾,身上的氣息叫人不寒而慄。可是他有著自己的缺陷。我能感覺到,他是不完整的。只有這個緣故,他才會隱匿多年。也只有這個緣故,他才會對太歲念念不忘。現在我們動手除去他的最好時機,如果等他真的蘇醒,那將是十倍百倍的恐怖。


『『你猜的沒錯,他的那株太歲殘體,帶有很大的漏洞。一旦受傷,他都會汲取新的血食,修養生息。二十多年前,他受到的傷也尤其重,代價是術士界血流成河,整整二十年的精銳死於荒涼古墓。』』坐在角落裡的徐玉緩緩出聲說道,眼眸里波瀾不起,在回憶某些往事。


『『可即便是如此,唐九,你和他比起來還是差太遠。那株木傀儡,對付起來就如此吃力。你真的確定,你要回去找他嗎?』』徐玉的畫風又是一轉,直直的看著我。血海,殺戮,詭異,她是擔心我承受不住。


『『事情已經是這個樣子,我們還不如拚死一波。』』 我看著徐玉,我想她多半是會幫我的。她年紀輕輕卻敢和孟神農作對,是個有勇氣的。論起來能力,她有家法淵源,年紀雖輕,但是卜算上的造詣卻很深。


『『也罷,這是一條沒有回頭的路,從你選擇的那一刻就開始了,你把手指伸出來吧。』』

14,


風很冷,夜色凄涼。但不論怎樣,也好過我在饑荒中掙扎的時候,苦難一點點磨滅人的尊嚴。

我走在前頭,徐玉跟在我的後面。從外表看上去,我們也無非是荒涼年代的青年男女。但是,又沒有那麼親密,看上去很奇怪。兩個人挨得不遠,可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我已經明白,從我觸碰到那顆太歲的時候,便回不到普通人的生活。徐玉,她大概也是這樣吧。一個有故事的人,並不總是好事。

『『你恨他嗎?』』徐玉悄聲問道,目光灼灼。

『『什麼?』』我立在了原地,有些木楞。我不知道她在說誰,是我的養父,還是那個釀成大禍的孟神農。亦或者,是將我從迷霧中扒出來,給我講述一切緣由的霍叔。

『『如果沒人給你留下太歲這種東西,你未必會像現在這樣活著,平平淡淡活著多好。』』她繼續說道。

『『那又有什麼辦法呢? 吃了它,是我自願的。現在為它犧牲,也算自願的。和餓死比起來,別的死法我覺得還算寬容。 』』我嘆了口氣,看著夜空中不多的幾顆星子。如果沒有太歲引發的暗戰,擁有一切的養父會遇見收留我嗎?如果沒有那株太歲,我們又該在哪裡。

『『你想的倒是洒脫,世人皆知長生為妙,卻不知付出多少代價。棄骨肉,焚金寶,一抔黃土。』』徐玉微微一笑,春風拂面。她是個很漂亮的姑娘,卻很少笑,冰山之後的花朵往往是更美的。

可惜,我們就該分別了,路已到盡頭。朱宅高牆的督軍府,就在我們的面前。

『『你小心些,我只是勉強遮蔽孟神農的術算,但很不穩定。這府裡面都是巡邏的軍士,小心為妙。』』徐玉悄悄的對我說道,她拉著我的手,像是黑夜中有兩隻蝙蝠在滑行。

『『萬一事情不對頭,就跑,別回頭。』』

15,

我尋到了那間屋子,就在後園的池塘邊。那股淡淡的味道,草木之氣里混雜著血腥。

屋子裡面很靜謐,只有星星點點的燭光。我咬了咬牙,推門而入,裡面的景象卻讓我訝異。

一張桌子,幾個小菜,一瓶酒。碗筷都是齊備的,整齊的擺放著,可惜只有一人在自斟自飲。

『『你來了?』』孟神農自顧自的給自己添酒,竟沒有抬頭看我的意思。我看清了他的形象,清瘦疏朗,似乎是不染塵俗的名士。只可惜,藏在面孔下的心臟卻是黑濁的。

『『不錯,我來了。即使我不來,你也要找到我的,是嗎?』』我說道。

『『是啊,倒是和那個人一般的脾氣。它在你的身上,只會害你半生,倒不如成全我。』』孟神農放下酒杯,用紗巾擦了擦手。

我心中的怒意已經無法遏制,成全你,便是要坑害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同伴嗎?讓他們死的死,瘋的瘋,在恐懼與失落中了此殘生。

『『呵!』』淡綠色的火在燃燒,眸子裡面是殺機,是恨意。

我揮動拳頭,瘋狂的沖了過來。那張桌子,只是在一剎之間,便崩壞了個稀巴爛。


16,

『『好啊,燃燒了多少年的血啊,今天正是個解決的好日子。』』孟神農的身體一顫,半透明的紅色絲線在半空中亂舞,破碎的桌子在半空中化成塵泥。

那些紅色的絲條,就源於他的雙手。本該是細膩皮膚的地方,觸目皆是紅色的木須。我的身體向後一退,孟神農的身影伴隨著風聲的呼嘯朝我襲來。小小的房間之內,一片狼藉。

『『你給我死吧!』』我已經快退後到門外,已不想再退。撕裂,吞噬,我只想要殺掉面前這人。不管什麼恩恩怨怨,更多的是一種同類之間的排斥。他讓我很不舒服,那種血液,貪婪和死亡的味道,在激發我的狂怒。

『『碰!』』兩道身影在半空中相互撞擊,毫無花哨可言,唯有最原始的獸性和殘忍。我的手撕裂孟神農的皮膚,紅色的血液潺潺而下,又變成凝固的半透明紋理,不似常人。

『『這世上唯一鮮活的太歲嗎?殺了你,便只有我了。』』孟神農的笑容詭異,紅色的鋒銳利爪猛烈的刺向我的脖頸。

我身子一斜,才堪堪躲過,他的手敲擊在了我的背上。根根手指像是伸長的藤蔓一般,要生生剝開我的脊柱,一條條帶刺的荊棘在肉里穿刺。

『『啊!!』』疼痛讓我苦不堪言,就如同一根根的刺在慢慢的滾動。可是這痛感,又讓我癲狂興奮。抹殺,撕裂面前的這個人,我就是勝利者。

綠色的火在洶洶燃起,我的頭髮,我的眼眸,甚至臉頰都變了性狀,上面滿是綠色的深紋。我沒有退縮,反而是狂舞著向前。

你不是要把我的脊柱都抽出來嗎?我便斬下你的手。我瘋狂的撕扯著孟神農的手臂,忍受著灼心的痛苦。這世界僅有的兩個邪,在不死不休。

『『碰!』』沉悶的撕裂聲音在一次次響起,這間小小的屋子已經搖搖欲墜,青石地面上裂縫深沉。但已經沒有人在乎這些了。

17,

月光蒙蒙的灑在地面上,照在兩個血跡斑斑的類人怪物身上。藤蔓,木須,半透明的漣漪。

我用盡全身力氣,卻更感到棘手。孟神農就像是毒蛇,分外的難纏,只要一粘上他那半紅色的觸鬚,就好似要生生把血液抽干,那力量讓人隱隱作嘔。

我跌跌撞撞,又不能和他糾纏的太近。

幸好他是不穩固的,總有一絲缺憾,不然更糟。

『『轟!』』白色的身影又從屋上落下,面色蒼白,是徐玉。她手中還持著一把青銅匕首,在月光下發著清幽的光。

『『原來是你這小丫頭,難怪不聲不響的到了我這邊。只可惜,你們兩個都要交代在這裡了。』』孟神農冷淡的看著徐玉。

『『你躲在古冢里那麼多年,坑害術士無數,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徐玉手上的匕首寒光淋漓,飛步而來。

青銅匕首夾雜著簌簌風聲,只看到她倔強的背影,我有些錯愕。這丫頭的刀勢全無技巧,都是搏命之法。

『『危險。』』明銳的匕首寒光未到,孟神農的身影已經消失了。那條毒蛇又出現,張開它的毒牙。

青磚的圍牆在塌裂,我站在徐玉面前,又被那帶著血腥味道的紅色木液狠狠甩開。

『『什麼人!』』 『『是誰!』』火把雄雄里,這府邸的主人終於到了。

五色旗下,一排兵士簇擁著一個披著黃色呢子將袍的人過來。士兵們大概是害怕了,哪怕他們只看到了我們三個人。

帶血的身體,發紅的眸子,扭曲的臉上還有木須,半透明的骨頭和汁液。並不是人類,而像是莫名的厲鬼。

PS:


謝謝大家支持。

一個老派的微博號,Sina Visitor System。


【絕望碎語】

兩千贊了,更名絕望碎語,第三彈更新~~~

謝謝大家的支持,每千贊更一次。嗯!。

留言可得到更新提醒。

2016年11月13日一更,13個短故事。

11月15日二更,13個短故事。

2017年9月5日三更,10個短故事。

從最近更新的故事開始——

27、

我有一個秘密從來沒告訴過別人。

我剛剛記事時,有個模糊的印象。

母親去世的早,那時我和父親在德克薩斯州西部的農場里相依為命。

那是個晚上,父親走進我屋裡對我說,不好,我們的地下室可能進人了。

他讓我躲在衣櫃里,我透過衣櫃的縫隙看到他拿了一把斧頭出去了。

漫長的等待後,他滿身是血的回來了。

沒事了,寶貝。他說。

一連幾天,他都不曾擦拭掉臉上的血。

那時我太小,小到後來回憶時都已經記不清,回來的那個,到底是不是我的父親。

28、

我是個虐貓狂。我最喜歡的就是把貓的眼睛挖出來,看它們尖叫的樣子我就開心。

從大學開始,我就曾把整個校園裡野貓的眼睛挖了個遍。後來工作後,公司附近、小區附近的貓

也難逃我的魔爪。

後來我結婚了,我想停手,可停不下來。

妻子懷孕,生下一個女孩。

孩子的眼眸是細長豎形的。

像貓瞳。

孩子出生後一直不哭不鬧很安靜。唯有一點。

她的眼睛總是盯著我,從來不看其他地方。

29、

大巴車禍,翻下山崖,只有司機倖存。

作為負責這個案件的警察,我懷疑他是故意讓一車人遇難的。

我去到他家裡,想尋找蛛絲馬跡,拆穿他的陰謀。

他百般敷衍,我忍無可忍,剛想當面提出質疑。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同事打來的。

同事著急地說:「出怪事了!司機的屍體找到了!」

30、

孩兒他娘的產假結束了,只能找育兒嫂在家幫著看孩子。

我們找的這個育兒嫂看上去很安靜,不愛說話,並且自從她帶孩子之後,孩子也變得十分安靜了。

我們有些好奇她是怎麼帶孩子的,於是偷偷在家安裝了監控。

這天下班後,育兒嫂走了。我們夫妻兩個把監控里的視頻導出來,圍在電腦前,看育兒嫂都做了些什麼。

在視頻中,育兒嫂整整一天都坐在床邊看著孩子,任憑孩子怎麼哭鬧她都一動不動,直到我們下班前半小時,才開始給孩子喂輔食。

明白嗎?

一整天一個姿勢,不吃飯,不上廁所,一動不動,盯著孩子,連脖子都不轉一下。

31、

我是個毒販。一次逃避抓捕時開槍殺死了一名警察。

後來我改邪歸正,不再販毒。

開了一家公司,事業小有成就。

娶妻。

蜜月。

妻子懷孕。

孩子出生那天,我十分興奮,迫不及待跑去看看那個小生命。

是個男孩。

他睜著小眼睛看著我,似乎有千言萬語想對我說。

可我看到孩子胸口的三個胎記時愣住了。

那三個胎記的位置,和我當年殺死警察時,他中彈的位置一摸一樣。

32、

梵高生前最後一幅畫在一個教會的地窖中被發現,並一次次拍出高價。

這幅畫先後被四個人富翁收藏過,但他們都在得到畫之後沒多久就死了,死因都是心臟衰竭。

我朋友說,巨大的絕望有時是會化做不散怨念的,那些富翁或許就是死於此。

我不信,於是偷偷潛入最後一個死去的富翁家中,來到地下室,找到了那副畫。

上面畫著滿天的烏鴉,看上去並沒什麼特別。

突然,我發現畫上有一處顏料是新塗上的,我將它擦掉,露出了顏料覆蓋下的一行字:

「不要回頭」。

33、

我在西藏的無人叢林中走了三天三夜,找到一座喇嘛廟。

進去後,有十幾個喇嘛正在作法。

其中一個喇嘛告訴我,這座廟是供奉魔鬼kshetrapal的。

一百年前,西藏兩派勢力爭鬥,其中一派就找到他們的祖師活佛,請求施法召喚kshetrapal。

為了完成儀式共有二十一人被殺,內臟被用來製作犧牲大餅。後來儀式出了點問題,kshetrapal

被召喚出來,卻無法去擊殺敵人。

聽到這,我用漢語輕嘲一句:騙子。

那個喇嘛用藏語接著說:kshetrapal無法攻擊指定的敵人,只會攻擊不尊者。

一陣粗重的鼻息聲從頭頂傳來。

我抬頭,看到了一張巨大的青面獠牙的臉,臉上覆蓋的,是數張人皮。

34、

我有偷窺癖好。

每晚,我都關上房間的燈,用望遠鏡望對面樓的百態。

可對面樓總有一戶人家總是關著燈,看不到。

我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那家發生過兇殺案,房子租不出去。

一天,我看到了那家的燈光。

租出去了嗎?我心想。

我興奮了,連燈都沒來及關,慌忙拿出望遠鏡望去,

我看到,那間屋裡,同樣有一個人拿著望遠鏡看著我。

我認得,那個人,竟然就是我。

35、

我經常家暴。很後悔,但控制不住自己

這天,我老婆的閨蜜從埃及旅遊帶來了一個黑貓造型的擺件送她,我看到了,勃然大怒。

我對老婆拳打腳踢,邊打邊說:「你不知道埃及的黑貓不吉祥嗎!會帶來詛咒的!詛咒!」

老婆被我打的鼻青臉腫。打完我就後悔了,我抱著她,說我錯了,下次不再這樣了。

老婆啜泣著,不說話。

晚上,我從夢中醒來,發現自己全身被纏滿了繃帶。

老婆站在我床頭:「我記得古埃及會把人做成木乃伊對吧?」

「你在幹嘛!」我大吼。

「你說的對,是有詛咒,但不是黑貓擺件帶來的。」她說著把我的口鼻也纏上了。

我呼吸困難,漸漸要窒息了。

「是你的拳頭帶來的。」她說。

36、

我每天都會做很多奇特的夢,醒來後我會把它們記錄下來發到網路上。

久而久之,竟有了大批粉絲,他們都催我更新前一天的夢。

這天一個粉絲找到我,我讓她進屋。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人半邊臉有傷疤,臉很長,牙齒又亂

又黃,相貌非常奇怪。

我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她。

不一會兒,我突然想起,我在夢裡見過她。

她不喝水,也不說話,只是坐在那裡,嘴角浮現出可怕的笑容。

我掏出手機,翻到了記錄著她的夢。

在那場夢中,她會拿刀追殺我。

我立刻衝進廚房,拿出刀,搶先一步將她殺死。

我繼續翻看手機。在那場夢剩下的後半段,她的屍體會復活,然後會以極其怪異的姿勢爬到我面前,挖掉我的眼睛。

這時一雙血淋淋的手扣住了我的眼窩。

我記起來了,在那場夢中,我會被她撕咬而死。

——————————————

1、

周末呆在家裡不願出門,躺床上哼著歌,不一會兒床下也有人跟著輕輕哼了起來。

2、

我是精神醫師,接收了一個病人,他說自己曾被一個犯罪組織當做菌類培養基,體內已經全是黴菌。我給他開了鎮定類藥物,看著他服下,結果他劇烈嘔吐起來,吐出了一團一團的菌絲。

3、

別人稱我為周易大師,但實際上我只是個江湖騙子,不然也不會被眼前這個人綁架。他左手邊放著一個骰盅,右手拿著一把手槍指著我們三個說:「我的母親就是因為你們這些騙子而散盡家財,我今天要報復你們,但你們還有活命的機會。」

他說著搖晃了一下骰盅,然後對我右邊的人說:「猜猜是幾?」我右邊的人想了一會說:「是五。」打開,是二。嘭!那人腦袋開花。

又搖了一下。「猜猜是幾?」他對著我左邊人說。「三……是三!」那人聲音顫抖。打開,是四。嘭!他也死了。

「該你了,猜。」我深呼吸一口:「是六。」骰盅打開,竟然真的是六!我喜極而泣。那人笑了一下,又搖了搖,說:「這次呢?」

4、

三年前我殺了人,今天是他的忌日,算命先生說他今晚會來找我,我活不過今夜十二點,我不信。距離午夜十二點還有十分鐘,我把家裡的燈光全部打開,只要撐過這十分鐘就安全了。

誰知這時突然停電,家裡漆黑一片。沒關係,我還準備了蠟燭,我伸手去桌上拿蠟燭,黑暗中竟然一下就摸到了。奇怪的是我只買了三根蠟燭,卻摸到了五根。

5、

朋友送給我一壇七十年陳釀的女兒紅,一杯下肚,酒香滿口,剩下的沒捨得喝,放在餐桌旁的角落。

我把這件事炫耀在朋友圈,沒幾分鐘就接到了另一位朋友的電話。「快把那壇酒扔掉!」他在電話那頭吼,「你不知道女兒紅的典故嗎?吳地古俗凡是有女兒出生就埋一瓶酒在地下,待女兒成年出嫁時挖出來喝,這叫女兒紅!」

「我知道啊!這又怎麼樣?」我不解。「你想想!七十年陳釀代表什麼!代表女兒終身未嫁,或者沒到成年就夭折了!大凶啊!」我背後冒出冷汗,朝餐桌角落看了一眼,只見那壇女兒紅里,探出一個小女孩慘白的臉。

6、

作為探險愛好者,我來到了一處被稱為「撒旦鎮」的地方。傳說這是個邪教徒聚集之地,有活人獻祭的風俗。我發現這裡的人穿著黑袍,於是也從商店裡偷了件黑袍穿上。

晚上,所有人都聚集在鎮中心的巨大篝火堆前,我也混跡其中。

大祭司站在篝火前念著怪異的咒語,所有人跟著咒語的律動搖晃著腦袋。

突然,咒語停止,所有人都脫下了上衣,我也連忙跟著這麼做。但接著我發現,他們心臟的位置,是前後貫通空空如也的空洞。這時,看向我的眼睛越來越多。

7、

我來到了這個閉塞隱蔽的歐洲小鎮,鎮上的人待我非常之友好。日落後,我們在老式酒館裡暢飲聊天。酒館老闆的女兒對我說:「我們鎮上總共有103個人,我們平常是不會留客人在這裡過夜的,你例外,因為我們都感受到了你良好的品行。」我感激萬分。

到了凌晨,酒館老闆的女兒說:「告訴你一個我們這麼多年守護的秘密。二十年前一個鍊金術師來到我們鎮上,給了我們每個人一個『異石』,我們把它吞進肚子里,每到凌晨我們所有人都會變成石頭,到了日出恢復正常。這段時間對於我們來說就停止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我說:「你們的生命因此延長了?」她說:「對!這就是我們的秘密,你答應我別對外面的人說好嗎?」我說:「好!」

凌晨來到了,她笑著說:「你也睡吧,明天見。」說完她就變成了石頭。我也笑了聲,找來把鎚子,將她砸碎了,從腹部位置拿出來一個熠熠生輝的石頭。

「還有102個,要發大財了。」

8、

其他的糕點店都是夜裡關門,但我打夜工的這裡卻二十四小時營業。更奇怪的是,夜裡這隻賣一種食品,米粒蛋撻。我嘗過,味道非常一般,但卻有很多人買,十分暢銷。

這天凌晨3點鐘,一位老主顧在買蛋撻的時候突然神志不清跌倒在地,我過去攙扶的時候看到有蟑螂從他嘴裡鑽出來。我脊背發涼,跑去後廚喊幫手,剛打開門就發現廚師的嘴裡也爬出了大量蟑螂,這些蟑螂跑上了剛出爐的蛋撻上,下起了卵。

「去繼續繁殖吧,孩子們。」廚師說。我感覺腹部一陣躁動。

9、

我酒駕撞傷了當地富豪的兒子,富豪放出風聲如果他兒子有三長兩短就要殺我。

監獄裡,我同屋的老頭嘿嘿笑著,我不寒而慄。「我能看到死人的靈魂在殺人者背上。」他說,「你背上剛剛多了一個小孩的模糊靈魂,預示這小孩會在五分鐘內去世。」我驚恐不已,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麼我也必死無疑了。

三天後,又一個新犯人進屋了,老頭也盯著他笑了起來。「你又在笑什麼?」我問。老頭看著我說:「你的靈魂現在在他背上。」

10、

同學給我打電話:「阿明!我家的鸚鵡很奇怪,我出去了三天回來,它竟然學會了一句話!」我很驚訝:「什麼話?」他說:「阿明你聽——」電話那頭傳來鸚鵡的聲音,像個低沉的男聲:「你知道我在哪裡嗎?你知道我在哪裡嗎?你知道我在哪裡嗎?」

我恐慌不已:「一定是這三天你家裡進人了!是那個人教的!快報警啊!」同學連忙說:「好!我馬上報警!」在他掛斷電話的一剎那,我聽到了鸚鵡說出了另一句話:「我就阿明家裡喲——」

11、

這學校的303教室被劫匪血洗,全班同學和一位老師全遇難了。

頭七那天,我和朋友來到這裡探險,誰知道真的遇見了鬼魂——教室里滿滿的人,渾身是血,看著站在門口的我們。朋友戰戰兢兢對我說:「鬼魂反應遲鈍,別讓他們認出我們是人。」我說:「那該怎麼辦?」他說:「裝成來上課的樣子,坐到那兩個空位置上,別動,等天亮,鬼魂就散去了。」

我們兩個走到空位置坐下來,那些鬼魂果然不再看我們,靜靜呆在各自的位置上。

時間異常緩慢地流動著,內心就像過了幾個世紀,窗外依然漆黑。這時,講台上有了點動靜,一直站在講台的兩個鬼魂走下來,站在了我們兩個的面前,眼睛全白,頭髮被血水打濕貼在臉上。原來我們佔了他倆的位置。

12、

融資公司的老闆跑路了,我在他那裡放了10萬,對我來說並不算多,但本著能拿回來一點是一點的想法,我得知消息後第一時間去了他家。

可還是來得晚了,他家裡已經被要錢的人洗劫一空。從家電到傢具,無一倖免。幾個人從卧室里走出來,身上鮮血淋淋嚇我一跳,他們沒有講話,徑直離開,手裡各拿著一個袋子,裡面裝著不知什麼東西。

我走進卧室,裡面除了滿地鮮血什麼都沒有,我仔細辨認了一下,血裡面還有一些毛髮和殘肉。

我驚恐想到,難道這些人把老闆的家人分屍了?不可能啊!難道只為了錢就能下得了這樣的毒手嗎?!這時我身後響起一陣鼓噪,幾個人衝進屋裡看見了我。「還有一個!」

13、

朋友們說有一座古堡,裡面像迷宮,如果三天內能出來就說明很厲害了,他們說自己都挑戰過了,問我敢不敢。我接受了挑戰。

進入古堡已經將近三天了,但仍然沒有走出去,不論怎麼走都找不到出去的路。帶來的食物快吃光了,我很著急。這時,我看到迴廊前有個人影。走近,我看到了他,跟我一模一樣的他。服飾一樣,相貌也一樣。

「你是誰?」我問。「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怎麼出去,而你不知道。」他笑著拐進迴廊,連聲音和動作都和我一樣。

哦,我那些該死的「朋友們」……

11月15日更:

——————————————

14、

路過一個工地,鏟車司機很有童心地用鏟臂在地上畫出三字連珠棋盤。我笑了,走向前去。

「司機師傅,你很會自娛自樂嘛!」我說。

司機點了點頭:「是啊!他們都說我像個孩子,愛玩孩子的遊戲。」

我突然童心大發:「那我陪你玩點什麼吧!」

司機說:「好啊!我們就玩捉迷藏吧!」

一瞬間,司機連同鏟車在我面前消失了。

15、

朋友老李的母親、妻子和八歲的兒子都在火災中喪生了,他為此精神出了毛病,每天不吃不喝。

幾個鄰居想幫助他,於是化妝成他死去的老母親、妻子和兒子,每天在家給他做飯,逗他開心,漸漸的,老李又有了笑容。

但是,我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我每次去老李家,他那些鄰居們從穿衣打扮到言談舉止都越來越像他死去的親人了!我時常感到不寒而慄……到後來,他們甚至直接住在了老李家,而且……連長相都變得有些相似了!

我終於忍不住對他們吼道:「你們都停止吧!他的母親和妻兒已經在火災中去世了!你們不是!」

鄰居們驚訝地看著我,然後尖叫起來,身上冒出了滾滾濃煙。

16、

「你的畫作簡直太不專業了!人體的比例你懂嗎!不懂的話就去地攤上買幾本書學去!」

畫商對著畫家大吼。

已經不知道第幾次了,畫家被拒絕得心都碎了。

人體比例……難道自己就真的對畫畫這麼沒有天賦嗎……

畫家失望地回到了家裡。

「爸爸,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畫家上高中的女兒問。

畫家沒有說話。

幾個小時後,他認真地解剖著女兒的屍體。

17、

王大嬸是大學圖書館的清理工,她覺得現在的大學生們太沒素質了,逃課,通宵,喝酒,亂搞男女朋友,有的都搞大肚子了!

再比如這圖書館的儲物櫃,有的人為了占這個柜子,拿把大鎖鎖著,但是從來沒有見他用過!

王大嬸氣不打一處來,她認真觀察著這些鎖著的柜子,記下了一些連續一個月都沒人開過的。

這天她拿了把大鋸條,把沒人用的柜子的鎖都鋸開了。

當鋸開中間第3排的第5個柜子時,王大嬸尖叫了起來,

儲物櫃裡面,是一個包裹著厚厚保鮮膜的死嬰。

18、

喂!對,我們是凶宅中介所,但是現在凌晨2點鐘你打來也太……好吧好吧,你講。等等等等,我沒聽明白你說的,這樣吧,我先介紹一下我們的業務。您也知道現在這麼貴的房價把人逼得沒辦法了,所以人們對死過人的房子也沒那麼排斥了,我們的業務就是做這種房子的中介,同時請來一些法師道士來祛邪。對!對!那麼您是想租房,買房還是賣房啊?哦,想賣房啊,那麼您的房子發生過什麼事情?兇殺?死者是?什麼!死者是你?你被你丈夫殺死了?大姐,大半夜的不要開玩笑好不好。什麼!你現在來找我?大姐!大姐!別別,怪瘮人的……什麼?你現在在我身後?

19、

大一開學已經一個月了,但是我對床的那姐姐卻沒對我講過一句話,我對她講話她也不理我。

她總是每天不停地打電話發簡訊,聽語氣就是打給她男朋友的。

自閉加花痴!

今天,趁她不注意我偷看了她的手機,卻發現那些電話和簡訊竟然都是她發給自己的!

呵呵,可憐的人啊,靠這種幻想來逃避生活!妄想症!

我迫不及待地把這個發現告訴了宿舍的其他姐妹。

她們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喂!你怎麼了?你對床從來沒有過人啊……

20、

作為一個飼養員,進飼養室跟動物搞好關係也是很正常的,更何況還是沒有主動攻擊性的猴子。

可是新來的飼養員小王卻怕猴子怕得要死。

於是我和幾個同事強行把他推進了「二寶」的飼養室里練膽。

二寶是全動物園最溫順的公猴,小王肯定不會有危險的。

下班的時候,我打開飼養室,看到二寶蜷在角落裡渾身發抖。

我環顧四周,卻不見了小王。奇怪了!小王不可能自己出去啊!

突然,我聽到了頭頂有一聲猴叫,抬頭看去,看到了二寶瞪大眼睛看著我。

我心裡納悶,那角落裡怎麼又多了只猴子?

這時,角落裡的猴子轉過了頭,它的臉那麼似曾相識……

21、

我把兒子殺了,藏在衣櫃里,可是不敢告訴老婆。

一天,兩天。好像老婆也沒發現兒子不見的事情。

第三天早晨,我醒過來的時候,看到老婆把兒子的屍體穿在了身上。

「老公,這件漂亮不?」她笑著問。

22、

有網癮的兒子忍受不了媽媽的嘮叨,用水果刀把媽媽的喉嚨割開了。

他把媽媽的屍體放進了冰櫃並清洗乾淨了地上的血,然後回到屋裡繼續上網。

凌晨的時候,他出來找東西吃,發現媽媽像往常一樣給他準備好了夜宵。

23、

我和高成不想這麼早要孩子,所以公公想抱個孫子的願望到他死也沒有實現。

公公去世後葬在了屋後的黃土地里。

但是,每當我和高成在屋裡親熱的時候,滿臉泥土的公公總會在窗外偷窺……

24、

「來吧!給我你們所有的愛吧!」

搖滾歌手在台上嘶吼著。

台下上萬名狂熱的粉絲沖開了保安的阻攔,奔上台去,把歌手分食了。

25、

收視率最高的婚配節目現場。

當最後一段VCR放完,台上還有一位女嘉賓的燈亮著。

男嘉賓點頭表示同意,光頭主持人宣布他們牽手成功。

於是,一個拿著女兒遺像的老太太走到台中央,和一個拿著兒子遺像的中年男子一起朝觀眾們鞠了個躬。

他們轉身走下台去,身後的大屏幕上是幾個慘白的大字:冥婚專場。

26、

這是座乾淨有序的城市。人們彬彬有禮,謙遜和善。

但是每年11月15日凌晨,人們的面孔就會改變。

變臉後的一到兩個月,是城市最混亂的時期,各種兇殺,強姦,搶劫案件不斷。

直到新的身份識別系統建立起來之後,這座城市才安分下來。

今年,11月15日又到來了。

當凌晨的鐘聲響起時,大街上滿是一臉兇惡的人。

人們衝進各自仇人的家中,跟他扭打起來,想置仇人於死地。

可是沒多久,大家都發現了一件事情——今年自己的面孔並沒有改變……

於是,所有人都尷尬地撓了撓頭,恢復了和善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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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的支持,每千贊更一次。嗯!

2016年11月13日一更,13個短故事。

11月15日二更,13個短故事。

2017年9月5日三更,10個短故事。

留言可得到更新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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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喜歡小巫的故事,可以移步這幾個答案:

【我們的世界】

如何寫一個反俗套的穿越故事? - 小巫先生的回答 - 知乎

【墨鬼】

有哪些令人感動到崩淚的腦洞故事? - 小巫先生的回答 - 知乎

【怨的舍利子】

從西遊記你又能衍生出哪些故事呢? - 小巫先生的回答 - 知乎

【艾澤拉斯的星空下】

魔獸世界對你來說有什麼樣的回憶? - 小巫先生的回答 - 知乎

【序劫眾生】(連載)

有哪些令人感覺很「燃」的故事? - 小巫先生的回答 - 知乎

【縫肢者】

有沒有什麼奇詭的故事或者腦洞? - 小巫先生的回答 - 知乎

希望大家能喜歡。

我會持續輸出好故事的。

嗯。


友人:真的很抱歉。

我:喂 ,住手啊!

友人:妹妹生病了……我需要錢……

我:你沒事吧,冷靜下來。

友人:謝謝。

我:這裡有十萬日元,你先拿去用吧。

友人:真的很謝謝你,那個……怎麼說呢?

我:這裡還有些吃的。

友人:謝謝……

我:在說什麼,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友人:我差點就自殺了……多虧你。

我:沒事,別想太多。

友人:這麼晚真是抱歉啊。

看完了嗎,覺得沒什麼吧。

那麼請把這個故事倒過來,從下往上看。

我從來不怕鬼,但我怕人。

這個故事來自貼吧上細思恐極的段子。

(日系風格很濃,日本極其善於把生活中的恐懼放大,讓人不寒而慄)

陳立:你見過最萌的圖片是什麼樣的?

陳立:《王者榮耀》教會你哪些道理?

陳立:歷史上有哪些著名的不講道理的案例?


用一個老段子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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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科學家到了南極考察,
在冰原上,他碰到了一百隻企鵝。
他問其中一個:「你每天都幹什麼呀?」
那企鵝說:「吃飯飯、睡覺覺、打豆豆。」
他又問另一個:「你每天都幹什麼呀?」
那企鵝也說:「吃飯飯、睡覺覺、打豆豆。」
他問了九十九隻企鵝,都說:「吃飯飯、睡覺覺、打豆豆。」
後來,
他看到第一百隻小企鵝,很可愛的樣子,就問它:「小朋友,你每天都幹什麼呀?」
小企鵝說:「吃飯飯、睡覺覺。」
科學家一愣,隨即問到:「你怎麼不打豆豆?」
小企鵝說:「因為我就是豆豆。」

科學家繼續向前走,

在冰原上,他碰到了一百隻企鵝。
他問其中一個:「你每天都幹什麼呀?」
那企鵝說:「吃飯飯、睡覺覺、打豆豆。」
他又問另一個:「你每天都幹什麼呀?」
那企鵝也說:「吃飯飯、睡覺覺、打豆豆。」
他問了九十九隻企鵝,都說:「吃飯飯、睡覺覺、打豆豆。」
後來,
第一百隻小企鵝,有點憔悴,科學家就問它:「那……你也是豆豆?」
小企鵝說:「滾!我是覺覺。」

科學家繼續向前走,

在冰原上,他只碰到了九十九隻企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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