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三國時期姜維這個人?


謝邀。


《三國演義》里的姜維,是被拔高了一點。
《三國志》里的姜維,卻通常是被低估了。

論才具,鄧艾都承認姜維是一時雄傑,鍾會認為他足以和夏侯玄、諸葛誕相比——後兩位,尤其是諸葛誕,做出了多天翻地覆的事情啊。至於其他人的評價,不用多說。
論為人,姜維屬於心比天高之流。他家無餘財,倒未必是完美的清廉,只是他並無物慾,而一心在追求自己的目的。無論好壞,說他是個徹底的理想主義者,應該大差不差。

他才華不及諸葛亮,不丟人。全三國也就一個諸葛亮。
他不斷北伐,有勝有敗,其執著至少不必懷疑。
他的一個大爭議,是「窮兵黷武」。然而實在話是:很少人意識到,在蔣琬費禕死去前,姜維收到了多大的控制;之後那幾年,他又如何被朝中黃皓等人打壓。
這是許多人很少提及的:諸葛亮北伐,也有平衡蜀中派和荊州派關係之目的;姜維則是隴西降將,和蜀漢內部關係更是複雜無比。實際上,針對他的除了黃皓,還有諸葛亮的兒子諸葛瞻——與許多人想像的不同,諸葛瞻和姜維的關係,並不那麼美好。

所以,姜維其實是個夾縫中的男人:他有才華,私德也沒什麼可挑剔的,但落在他手裡的,是一個諸葛亮都無法逆轉的大局面,以及朝內不斷的鬥爭。但直到最後,蜀漢沒亡在他手裡——哪怕面對魏國大軍壓境,他自己身在沓中,被鄧艾層層圍裹阻攔,他還是完美的殺過陰平橋、晃過諸葛緒、回到劍閣、守住了鍾會,簡直把魏國的西征計劃摧毀了大半。
最後蜀漢是亡在鄧艾那次傳奇的偷渡之上,但直到成都被迫,鍾會在劍閣,還是動不了姜維。

本來,到此為止,哪怕就這樣結束,姜維也算為漢儘力了。可甚至在蜀漢滅亡後,姜維還是籌劃著那著名的復興大業。他說服了鍾會,搞定了鄧艾,而且給劉禪的秘奏里如是說:
」願陛下忍數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復安,日月幽而復明。」。

最後計策未成,但一日之內,拖死了鍾會、鄧艾和他自己。他好歹也算熬到了蜀漢的最後一刻。

我其實挺難想像:一個人要執著到什麼程度,才能在如此漫長的時間裡,在如此狹窄的夾縫中,在如此難以逆轉的大勢下,不斷衝擊命運?僅論執著,他實在還勝過諸葛亮。


前三國所以比後三國傳奇,不在於後三國人才凋零——實際上,後三國極多文武全才的人物,但大多都太聰明。姜維之傑出,未必在才情——雖然鍾會也承認他了不起——而在於他有前三國時,那些屈而不撓、執著至極、燃燒至死的性格光彩。有缺陷,但依然為蜀漢——我更願意稱之為季漢——燃到了最後。

當初崖山戰後,張世傑依然不死心,企圖找新的法子;後來被水溺死,所謂:
舟遂覆,世傑溺焉。宋亡。

於姜維,亦如是:姜維死,漢亡。


伯約是我三國最喜歡的人物,沒有之一,對他的評價我概括在下面四句話里,如有感情偏向,純屬必然。

品質高潔難全忠孝
才兼文武難覓機運
忠勤王事難得英主
死得其所難論公道


終其一生,伯約是一個生活在道德困境中的人,他本人清廉樸素,不愛良田美妾,家財俸祿隨手分與士卒下人,極有節制。可以說是一個十分愛惜自己羽毛的人。
但據孫盛在《雜記》中記載 「初,姜維詣亮,與母相失,復得母書,令求當歸。 維曰:良田百頃,不在一畝,但有遠志,不在當歸也。」

雖然寥寥幾句,就徹底了斷了慈母故鄉的一切種種,想必對這個二十來歲,品質高潔的年輕人,不會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吧?伯約畢竟不是元直,雖然他可以做元直他人也不至於苛責。但他選擇了一條更艱難的路,他是一個品質高潔的人,卻更是一個抱負遠大的人,他懷著和他老師同樣的夢——「興復漢室,還於舊都」,理想主義總是要付出代價的,忠於理想的代價就是破棄孝道,並承受一切由此而來的道德上的指摘。其實,我總感覺武侯對他的認同,絕不缺少對他與自己相通的理想主義情懷的認同。武侯初逢二十七歲的伯約,正是自己當年三顧茅廬出山的年紀,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是否會讓遲暮的丞相回憶起自己在起南陽的桑樹,卧龍崗的遲遲夕陽,還有自己昔年豪情滿懷現在卻日益遠去的夢想?雖然最後事實也證明了,儘管師徒緣分只有短短的六年時間,伯約最終也沒有辜負孔明對他能力品質的看重和認同。

終其一生,伯約也是一個欲求機遇而不得的人,這決定了他一生的壯志難酬。首先,關羽失荊州使得《隆中對》已成為畫餅,北伐因糧道轉運困難幾乎已經不可為之。其次,伯約並非武侯,內廷外朝尚有各種掣肘。最後,僅有的幾次機會,也如浮光掠影,一閃即逝,我覺得呂思勉先生《三國史話》中說的很公道:「……諸葛亮死後,蜀漢還有二十九年的命運。這二十九年之中,前十二年,總理國事的是蔣琬;中七年是費褘;後十年是姜維。蔣琬、費褘手裡,都不甚出兵伐魏。姜維屢次想大舉,費褘總裁制他,不肯多給他兵馬。費褘死後,姜維做事才得放手些,然而亦無大功,而自己國里,反因此而有些疲弊。當時很有反對他的人。後來讀史的人,亦有以蜀之亡歸咎於姜維的用兵的,其實亦不盡然。」又云:「從魏齊王芳之立,至於高貴鄉公的被弒,其間共計二十一年,即系入三國後之第二十一年至第四十一年,正是魏國多事之秋,蜀漢若要北伐,其機會斷在此間,而其機會又是愈早愈妙,因為愈早則魏國的政局愈不安定。然此中強半的時間,都在蔣琬、費褘秉政之日,到姜維掌握兵權,已經失之太晚了。所以把蜀國的滅亡,歸咎到姜維,實在是冤枉的。倒是蔣琬、費褘,應當負較大的責任。」

有人說,伯約伐蜀是窮兵黷武,志大才疏,殊不知北伐本為死中求生,知其不可而為非為之不可之事。君不見近在眼前的劉璋,張魯,劉表的教訓嗎?劉表有長江之險,結果如何?張魯有雄關天獄,結果如何?劉璋同樣坐擁蜀漢地利,結果又如何呢?劉璋的才能應該不會弱於劉禪;他當政的蜀漢實力應該不會弱於蜀漢滅亡前期;以中原六州為後盾,鄧艾為主將的雍涼軍隊,遠超以半個荊州為根據的劉備軍。結果又如何呢?如前文所述,伯約是一個比較純粹的理想主義者,興復漢室他本不是喊喊口號就能對自己有個交代的,那麼他腳踏實地,認認真真地走上北伐這條崎嶇小道又能說他什麼呢?

終其一生,伯約勤勤懇懇,赤膽忠心盡到了自己的臣道,卻很不幸攤上了一個「安樂公」的窩囊君主,這也是他夢想徹底破滅的原因。所謂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扶不起的阿斗對一個民窮兵疲,偏安一隅的小國的作用並不比他屁股下的那張龍椅大多少,他不僅不能選賢任能為伯約的北伐創造條件,常常還總在關鍵的問題上起反作用。滅蜀之戰本不該發生,伯約早就勸諫過阿斗陰平雖險卻不可忽視,成都之降更是責在劉禪,伯約的軍隊其實已經離得不遠了,劉禪只需稍作抵抗,滅蜀一戰就將功敗垂成。只可惜後人讀歷史,總喜歡將伯約和武侯作等量代換,北伐不成責之伯約,蜀漢滅亡卻寬容阿斗。依照我粗淺的見解,北伐的失敗,伯約的確有責,但蜀漢滅亡,則全是阿斗無能。試想連這樣一仗都不敢打的君主,伯約若是稍有二心,以其威望,軍權在手,前可效仿董卓,曹操;後可師法司馬昭、孫綝,可伯約連何進都不願做!非不能也,實不願也,我想伯約一生最大的敗筆,就是對這個糊塗的皇帝太過寬容。

伯約之死是他人生最富有爭議,也是他一生最濃墨重彩的一筆。充分展示了他這樣一個人到底有多麼大的才幹,如果他願意的話,到底可以做成多大的事業。但也更無情地證明了拿破崙說過的一句話:「一個人不管有多大才幹,沒有機運等於零」。伯約沒有選擇像阿斗,譙周和評價他頭頭是道的郤正一般選擇歸順,然後讓自己的餘生伴隨那個昏庸的舊主在魏地的蜀樂里醉生夢死;也沒有選擇像北地王劉理,或者諸葛瞻那樣或激烈抵抗,或自殺以成全自己的身後的萬世烈名。他再一次選擇了一條更加艱難的路,賭上自己的性命,身後名節,以及全家妻兒幼子的性命,玩了一個馬基雅維利式的陰謀,只求能為老師的囑託還有夢中的理想努力最後的五分鐘。如果不是這個差那麼一點就成功的陰謀估計還會有更多的後人質疑他的能力。按照司馬昭的說法,他的陰謀註定最後也不會成功,但是沒關係,死其所願,才是真正死得其所。

《三國演義》讀到姜維之死,總是讓我嘆息,不知道這位英雄在臨死之際,除了徒談天命奈何造化弄人以外,是否還會想到什麼?會想到他的魂牽夢繞的故國嗎?會想到他聲聲呼喚的慈母嗎?會想到對他拳拳囑託的武侯嗎?還是會牽掛即將因為他的連累而吉凶難料的妻兒幼子?我更願意相信他是徹底絕望了,也徹底解脫了,只因他做了他認為自己該做、想做和能做的一切,他無愧於心。


前邊的大神基本上回答完了,我說點沒說到的。。姜維死時,是被剖腹分屍,棄於荒野,並且不許別人掩葬。有一姜維的部下是其老鄉,偷了部分衣物(據姜維家鄉人說還有兩個斷臂),回到甘肅甘谷縣,在一個山中埋葬。沒有碑文,從山下有人居住的地方去姜維衣冠冢,大概需要步行至少半小時。在我重走北伐的時候,只跪拜過兩次,一次是定軍山武侯墓,另一次就是姜維這裡。一代英雄,一個支撐著我在諸葛死後還看三國的人,也算是我們省早期最為出名的人物之一,竟然落得如此境地,悲哉哀哉,但是,不管是對於對自身理想的堅持,還是出於以順為孝的考量,亦或是對諸葛知遇之恩的報答,甚至對蜀漢基業的責任感,都是我們所缺少或者不足的東西。。而我能為他做的,只有在衣冠冢邊上摘幾朵不知名的小花插在冢前。。

——————————————————————
好吧,前些天斷網,我查看了一下自己當時沖走北伐路線的最終遊記,發現,姜維衣冠冢是有碑文的。是零六年立的。沒圖我會亂說?


郤正:「姜伯約據上將之重,處群臣之右。宅舍弊薄,資財無餘,側室無妾媵之褻,後庭無聲樂之娛。衣服取供,輿馬取備,飲食節制,不奢不約,官給費用,隨手消盡;察其所以然者,非以激貪厲濁,抑情自割也。直謂如是為足,不在多求。凡人之談,常譽成毀敗,扶高抑下,咸以姜維投厝無所,身死宗滅,以是貶削,不復料擿,異乎《春秋》褒貶之義矣。如姜維之樂學不倦,清素節約,自一時之儀錶也。」
郭頒:「時蜀官屬皆天下英俊,無出維右。」
曹奐:「蜀所恃賴,唯維而已。」
干寶:「姜維為蜀相,國亡主辱弗之死,而死於鍾會之亂,惜哉!非死之難,處死之難也。是以古之烈士,見危授命,投節如歸,非不愛死也,固知命之不長而懼不得其所也。」
左思《三都賦》:「庭扣鐘磬,堂撫琴瑟。匪葛匪姜,疇能是恤?」
常璩:「姜維才非亮匹,志繼洪軌,民嫌其勞,家國亦喪矣。」
廖化:「『兵不戢,必自焚』,伯約之謂也。智不出敵,而力少於寇,用之無厭,何以能立?詩云『不自我先,不自我後』,今日之事也。」
陳壽:「姜維粗有文武,志立功名,而玩眾黷旅,明斷不周,終致隕斃。老子有云:『治大國者猶烹小鮮』況於區區蕞爾,而可屢擾乎哉。」
傅玄:「維為人好立功名,陰養死士,不修布衣之業。
諸葛亮:「姜伯約忠勤時事,思慮精密,考其所有,永南、季常諸人不如也。其人,涼州上士也。」 「須先教 中虎步兵五六千人。姜伯約甚敏於軍事,既有膽義,深解兵意。」
鍾會:「公侯以文武之德,懷邁世之略,功濟巴、漢、聲暢華夏,遠近莫不歸名。每惟疇昔,嘗同大化,吳札、鄭喬,能喻斯好。」「以伯約比中土名士,公休、太初不能勝也。」
鄧艾:「姜維,自一時雄兒也。然與某相值,故窮耳。」


給另個問題寫的,也挪到這邊。修改了小部分


姜維是三國後期爭議較大的人物,除了出身就是後期執掌蜀漢軍權時作為與諸葛丞相的對比使得後人對他評價不一,但是因為記載不多尤其早年包括降蜀經歷所以各家各言。想來大部分從小聽三國評書的國人來講都不自覺將蜀漢以正統居,所以對蜀漢人物作為有包容,更何況這位棄暗投明的丞相接班人。要對姜維做評價很難,他所作所為要放到時代、背景、大環境、自身性格等去分析,所以以前不自量力的寫過姜維傳,有興趣的可以去搜搜這篇9萬字的文,雖然生澀間或小錯誤,但自覺還是較完整的。

關於姜維的評價

1.為何降漢

227年諸葛亮初次北伐,曹魏自劉備去世後一直未把西線當回事,所以長安西的雍州地區一下子被衝出山溝的漢軍震驚,天水、安定、南安三郡一齊叛魏應亮。姜維就是當時天水郡屬官,只是正跟隨郡守巡視不在屬地,在不同的記載中都是郡守馬遵驚嚇中拋棄屬官逃跑,姜維等人在時局逼迫下降蜀。不曾想戰局突變,馬謖街亭失守,諸葛亮僅遷走祁山附近千戶居民和降將,姜維連母親都沒來得及帶走。

回到漢中,姜維被闢為丞相倉曹掾,加奉義將軍,封當陽亭侯。官職是丞相府農事倉谷的屬官,將軍是雜號並非實職,但諸葛亮卻對姜維很重視,專門寫信給成都的留府長史張裔、參軍蔣琬寫信說,「姜伯約忠勤時事,思慮精密,我觀察他的才能,李邵、馬良都比不上他,真是涼州上士。」 又說,「姜維不但軍事上很有見解,為人勇敢大膽,通明義理,深解兵法。而且心存漢室,我打算讓他一邊操練中虎步兵五六千人,一邊傳授給他軍事知識,然後就帶他進宮覲見皇帝。」

一個27歲的魏國小郡屬官能得到如此厚待,難以想像姜維是如何向漢丞相表達自己的志願的。很多後世之人都對此時姜維有所疑問,何以降漢,何以突現心存漢室,何以如此厚待。

(竊以為)姜維如此選擇與所在雍涼之地有關。

蜀漢一提起長安以西之地必稱涼州,先主跟孫權拖荊州時說「須得涼州,當以荊州相與」,後來馬超入蜀任涼州牧,魏延做涼州刺史,漢臣們依然將關西當作九州時的涼州。但其實此地在李傕郭汜在長安劫持獻帝時就已被分為雍、涼二州,《晉書》中說因漢末戰亂不斷,河西五郡(指黃河西邊的張掖、酒泉、敦煌、武威、金城五郡)距離太遠分出,其餘郡改名叫雍州,後來又和關右的三輔(京兆,馮翊,扶風,原屬司隸)合稱雍州。

曹操擁立獻帝前後,關西地區一直被各路軍閥割據並未服順中 央。直到魏國建立,馬騰韓遂等人相繼被滅,曹魏才將這些地方真正劃歸勢力範圍內。涼州距離遙遠且胡漢混居,戎民好鬥地方豪強林立,張既對曹操的建議就是(以蜀為重點),涼州內鬥就斗去吧,甚至在217年取消涼州建制。曹魏更看重的是面向蜀漢並且已有三輔的雍州(治所長安),歷任雍州刺史皆是一時俊才(張既、郭淮、陳泰等人),以長安為對蜀征戰的前沿指揮部。

只是後漢以來關西地區歷來是胡漢混居地區,涼雍治下的天水、隴西等地一直是羌氐胡族被迫遷移定居之所,被宦官外戚折騰的後漢腐落敗息,地方官吏則欺壓胡人,與漢人混居的氐羌在生活和民族歧視的雙重壓迫下不得不奮起反抗,因鎮壓羌人反抗的邊防將領層起雲涌,後漢書里列傳的就有鄧騭、任尚、馬賢、皇甫規、張奐、段鍇。
花在這裡的軍費就達數百億計,還產生了像董卓、韓遂這樣擁兵自重的軍閥,「西涼」之地完全是戰爭包袱,曹魏官員大多不自覺的忽視甚至歧視這些地方。曹操平定張魯後,最有開拓眼光的張既按時需將漢中數萬戶居民遷徙充實長安及三輔地區,重點建設都在靠近中原地區的東部,對於西部一直比較忽略。當地胡人不說,混雜的漢民也沒有受到重視,董卓、韓遂、馬騰(還是半胡半漢)這些出身本地的軍閥,他們對於中原地區抱著複雜的心態:既想歸化又怕歧視被利用——西部軍閥從來都是被當戰鬥力卻不當人的。甚至說夏侯淵、郭淮等魏軍對待胡戎的高壓手段,間接導致日後氐羌之亂越來越嚴重,成了西晉的一大心病,也成了五胡亂華的一大炸藥桶。

天水本地人姜維(天水四大姓姜、閻、任、趙)生於建安七年(202),歸蜀之前的27年目睹經歷了關西變化,天下紛爭和三國並立。年幼時他的父親姜冏以郡公曹的文官身份在羌戎反叛中護衛郡將身死。後來姜維做上計掾(郡屬官,類似上報計簿的會計)轉而做從事,因父親因公殉職所以「賜維官中郎,參本郡軍事」,文職轉軍事(經歷幾乎與鄧艾相同)在天水郡做斗食奉的小吏。

這時候諸葛亮來了,幾十年不曾接觸大漢威儀的邊地被照亮了——好吧我的評書心泛濫了~~

在很多版本里描述姜維都說這個魏烈士之子喜好功名,甚至偷養死士,似乎就在期待著大事降臨。諸葛亮絕對是魅力非凡思維超前的人物,他的為人他的隆中策略他的處地都要求著他要不同對待可能成為朋友的人,想想他剛剛怎樣平定的蜀南,看到來自涼州的降將(全是潛在戰鬥力啊),丞相一定會慷慨激昂一番演說,人叢中的姜維瞬間也被激發夢想,蜀漢完全不是魏的做法,有機會實現人生真諦為何不展現自我呢。

晉時太原人孫盛寫雜記說,姜維跟隨諸葛亮與母失散,後來收到母書,

「令求當歸」,

姜維說:「良田百頃,不在一畝,但有遠志,不在當歸也。」

有說法說姜維粗知學術,應該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意思是姜維不至於對母親不孝。但我覺得這樣的推論都是想當然爾,因為「粗知學術」就推出「不出此言」?這句話很能解釋姜維留在蜀漢的原因,「但有遠志,不在當歸也」。

姜維在蜀受到比較高的待遇,能夠實現自己的抱負,當然不會回去了。後來陳壽給姜維作傳,他的早期生涯和歸蜀漢都帶有很多疑點,正說明姜維對此事諱默難言。姜維說的話,並不一定是回信其母,更像是對蜀漢方面表達個人志向。

2.文才武略

陳壽在最後評價姜維時說他粗有文武,與諸葛亮對這位接班人的高度評價截然不同。如果真要評價的話,恐怕要在陳壽與丞相之間打個對摺,姜維沒有那麼不堪但也並非高才。

文才方面姜維父親早死也無高師,據說好鄭學(東漢末通曉今、古文經學的大家鄭玄一派),但大家可以理解成姜維是什麼版本古籍都看的學生(地方太遠條件所限)。凡說到這條都被當成姜維讀儒家經典所以心存漢室的佐證,但是漢末曹魏的儒生們根本不會以鄭學為自身政治走向的判斷,今古文的合併早已是儒士們的利益之爭完全正視殘酷現實的結果罷了。退次說鄭學水平,魏方面提到的以前有崔琰、郗慮,後來有王基,這幾人的水平有目共睹,王基更是與太學祭酒(國立大學校長)王肅有過大辯論,姜維的水平估計圍觀都夠嗆,雲別傳里說後來趙雲追謚順平侯是姜維等大臣的意思,但裡面引用的謚法以咬文嚼字的經文學派來講是有很大問題的。

武略方面姜維雖然年輕時參軍事,但諸葛丞相也看出來他並無多少經驗,歸降後就希望在軍事領域多多培養為日後做準備。直到諸葛亮去世姜維始終只是監軍、護軍而已(有高級雜號將軍在身或征西或征南),數次北伐從未出帶過兵。蔣琬主政後,姜維依然以司馬身份跟隨,開始「數率偏軍西入」,但僅此而已,沒有任何關於時間地點戰果的記錄。這個時候姜維都已經40歲了,大幾歲的鄧艾剛剛在會計任上被司馬懿挖掘出來去淮南屯田去了,不到20歲的鐘會正要做尚書侍郎。244年曹爽發飆攻打漢中,被漢中守將王平阻擋在駱谷口外的險峻山勢中,費禕從成都馳援共同擊退曹爽,是為興勢之役。我看另外問題回答中有人還把這場算姜維功勞太抬舉他了,他頂多作為涪縣援軍參與了一把,他要真因此戰得勝獲得經驗也不會有後來的「斂兵聚谷」遭人詬病了。

247年蔣琬病逝後,姜維從涼州刺史,鎮西將軍晉陞衛將軍,與大將軍費禕共錄尚書事,開始接觸朝廷政事,刺史估計還兼著。就在這一年蜀地汶山郡平康夷人聚眾抗蜀,有記載的姜維第一次帶兵遠行迅速消除了這個益州內不協調的聲音。蜀地剛完事,雍涼隴西、南安、金城、西平的羌族數個部落相結叛魏並且聯繫蜀漢要求歸順,於是姜維立刻從汶山(今天的阿壩藏羌自治州茂縣。當時往北出陰平就是隴西)北出迎接。姜維看到當時魏國曹爽與司馬懿爭權感覺遇到可乘之機總想初試鋒芒,借迎羌之機實則想攻打討蜀護軍夏侯霸,沒想到被老兵雍州刺史郭淮算到趕來救援,姜維馬上退兵。隨後姜維與廖化分兵迎接羌部殘餘,結果在洮河以西「摧破廖化」並擊退姜維,郭淮因此功前將軍升車騎將軍。

這已經是248年的事了,被算作姜維九次北進的第一次(姜維的出兵實在算不上北伐),這時姜維47歲了!比當年諸葛丞相平定南中時還年長兩歲,但軍事經驗與郭淮一比簡直像小孩,要知道在姜維18歲的時候郭淮就擋住斬殺夏侯淵的劉備大軍(當時郭淮還生著病),郭淮穩定散軍,推舉更具威望的張郃為漢中最高指揮官,頂住劉備堅持到曹操援軍趕來。諸葛亮最後一次北伐也沒在郭淮手下佔到便宜。

249年高平陵之變,夏侯霸投蜀,姜維二次北進,築城被郭淮、陳泰、鄧艾擊敗,句安、李歆降魏。250年姜維假節三次北進,西繞涼州攻西平不下,虜郭修。

這三次姜維帥兵不過萬但每次都有羌戎相助,他非常懇切希望能夠來一次大的攻克隴山西各郡,但是被保守的費禕以「保國治民,敬守社稷」的理由安定住。

三次獨立帶兵的勝負顯而易見,姜維頭兩次出兵都喜歡依險築城,分兵守之,但小窩受圍攻,又不得不回救,這樣的城顯得多此一舉。既然在敵境騷擾,就應該集中兵力來去自如,讓敵人摸不著動向,這是基本的道理。我判斷是姜維蜀軍還是以步兵為主,在翻越崇山峻岭進入隴西平地之後,為了防止魏國騎兵——以前郭淮在四郡來去自如應是以騎兵為主—— 的衝擊,只得依險築城。 姜維利用羌胡作戰,也同對漢人將士一樣,都以家屬為質。這樣做,一旦蜀軍敗退,姜維又不得不應付會變心的羌胡。二次出隴西之戰並不見於《三國志
姜維傳》,只是分別記載於郭淮、陳泰、鄧艾等傳,這樣的記述顯得姜維出隴西後攻擊的目標散亂,「聚羌胡質任等寇偪諸郡」,要麼是魏還沒有摸清姜維真正的意圖,要麼姜維就是想鑽空子,哪防守空虛就去哪。

3.領軍治國

253年春節,費禕在漢壽同僚聚會時被降人郭修刺殺。有陰謀論文章說郭修實則與姜維有莫大關係,史料太少,這樣的聯想純屬臆斷。但的確這次事件讓姜維少了保守制約,接掌蜀漢外圍軍隊,成都的政事完全回歸於皇帝劉禪(諸葛亮逝後不置丞相蔣琬後不置大司馬)。

因為吳新任首輔諸葛恪的邀請,姜維第一次帶領數萬人馬(第四次)北進圍攻雍州南安郡,雍州刺史陳泰馳援還沒趕到,漢軍就因為糧盡退兵了。作為初次領軍的姜維沒有作為全軍統帥的思路,只想趁機出兵,無戰略無後勤無保障。

254年初,可能是受到諸葛恪覆滅的刺激,姜維開始回成都接觸政事,但僅是履行當初的錄尚書事責任。完全不能和當初諸葛丞相的輔政相比,雖然不少後人總把姜維當成諸葛亮的繼承者。姜維也從未提出過類似隆中對這樣的對策,丞相出兵能稱之為北伐是真的貫徹當初的領軍治國策略,雖然後來所依賴的地理形勢基礎遭到破壞。但諸葛亮還是依據「總攬英雄,思賢如渴...跨有(荊)、益,保其岩阻,西和諸戎,南撫夷越,外結好孫權,內修政理」的基本方針從各個方面對北伐作出實際指導。

而姜維的北進,從第一次就開始為非主動的伺機戰術,總是趁敵國的變動盲目鑽空。把「隆中對」的「天下有變,(可遣軍北上)」的戰術變成戰略,「政理」不修,「孫吳」不結,「岩阻」不保,「諸戎夷越」只知利用,不知撫和。對人才只知使用不知挖掘。在姜維的個人能力和蜀地的環境條件下,姜維的北進註定屬於悲劇。

254年司馬師廢曹芳立曹髦。姜維加督中外軍事。魏狄道長李簡請降。姜維第五次北進,蜀張嶷戰死,魏討蜀護軍徐質戰死。姜維拔狄道、河關、臨洮三縣民還。

255年淮南第二叛,司馬師病逝,弟司馬昭繼專魏政。姜維第六次出兵北進,張翼在朝堂上公開反對。蜀軍在洮河西岸打敗雍州刺史王經,魏軍損失過萬人。這是姜維有生之年最大的一次勝利。陳泰、鄧艾等人解狄道之圍。鄧艾開始駐守隴西。

256年姜維進位大將軍。第七次出兵北進,在段谷受鄧艾阻擊,蜀軍慘敗。

257年淮南第三叛。姜維出駱谷依芒水圍攻長城,司馬望、鄧艾堅守拒不出戰。算作第八次北進。譙周作《仇國論》。

258年姜維提議漢中「斂兵聚守」放棄險境退守據點。黃皓升任中常侍兼奉車都尉,開始亂政。

261年衛將軍諸葛瞻、輔國大將軍董厥、尚書令樊建共錄尚書事。 蜀漢內部反對姜維北伐的聲音達到最高分貝,甚至意見不合的諸葛瞻與黃皓此時一致向由督江州軍事的閻宇代替姜維。

姜維這時的處境相當艱難,為了保住自己的兵權,姜維打算再一次出兵北伐。漢晉春秋載這時廖化說,

「『兵不戢,必自焚』,伯約之謂也。智不出敵,而力少於寇,用之無厭,何以能立?詩云『不自我先,不自我後』,今日之事也。」

「戢」的意思是收藏,姜維說這話應該是對蜀漢政局的感慨。

廖化發牢騷說,伯約曾說過:不停止用兵,必定是自敗的下場。現在智力不比敵人強,力量也小,卻常年用兵。詩云「不自我先,不自我後。」正是現在的情況啊。

姜維當然知道這樣的局面,可是他又能怎樣做呢?262年春夏之交,61歲的姜維再次率蜀軍向隴西方向進發。在侯和被鄧艾擊敗,姜維沒有返回成都,退屯沓中。

歷次的戰役也表明成長後的姜維野外攻擊戰比較在行,但是攻堅戰始終無所作為,當然這和蜀地出隴西後所擁有的軍事條件相關。

費禕剛接任蔣琬時,姜維與費共錄尚書事,蜀漢的資料少,沒有看到姜維在政事上的作為。姜維加督中外軍事,一門心思放在軍事上,並不像魏、吳的司馬、諸葛等人是軍政兩手抓。三國志蜀卷的記載,總是短短一句「維還成都」,看不出任何險惡的政治鬥爭…… 蜀漢一州之地,除了在南方防夷和江州方面防吳的軍隊(估摸總數不超過兩萬),其餘就是成都的中軍和外圍(北方)軍隊了,費禕遇刺後,姜維僅接掌成都外圍軍隊。劉禪收回曆任首輔開府的權利,將中軍、外軍(北方)交給姜維,像是一種交換。姜維僅掌軍和接觸政事,連輔臣都算不上。


接替董允的陳祗做尚書令近8年,三國志說姜維雖位列陳祗之右,因為常年在外很少在朝中,而陳祗「上承主指,下接閹豎,深見信愛,權重於維」。至於權重在哪,也不得而
知,反正人也死了。劉禪悲痛之後下詔說,陳祗這些年的功勞應該褒獎,加謚,謚忠侯。這樣陳祗成了繼法正、諸葛亮、蔣琬、費禕之後第五個有謚號的蜀臣。

接下來任尚書令的是做過諸葛亮主簿的董厥,丞相逝後,他一直做尚書令的副手尚書僕射,這時補陳祗的缺卻不再像以前
了。劉禪身邊的黃皓已經不是當年見了朝臣就打晃兒的小太監,如今已是炙手可熱的紅人。董允在世時,黃皓始終只是黃門丞,秦漢時的宮禁門是黃色,所以叫黃
門。黃門任職的宦官就是侍從皇帝,給宮內宮外傳話的。董允曾做過的黃門侍郎是在皇帝身邊參謀議、拾遺補缺,與侍中的作用相同,只是秩位稍次而已。黃門丞是黃門侍郎屬下的小官,黃皓怕極了董允,就算劉禪寵愛他,也無法興風作浪。
但246年底董允病逝後,黃皓頓時解放,251年陳祗升任尚書令,黃皓上下逢源,任黃門令,到258年陳祗死,黃皓一躍成為中常侍兼奉車都尉。所謂常侍,就是在皇帝身邊應對的顧問,太監被稱為中人,所以任的官叫中常侍,以前東漢末掌管文書和傳達詔令,權力極大。兩漢時的皇帝並非日日早朝,很少朝會和群臣議事,劉禪這樣的皇帝估計一個月能有一次就不錯了。而黃皓在蜀漢的任職估計和東漢也相同,從他日後的行為來看,他的中常侍就是負責傳宣旨意,並向劉禪通報外部消息的職能。而奉車都尉是執掌皇帝車馬的內官,這樣一來,黃皓成了劉禪的耳舌和四肢:皇帝在哪裡,說些什麼,知道些什麼——都得捉摸這位黃公公的意思了。


而姜維這時似乎還沒有意識到這位中常侍的力量,尚書令由董厥接任,諸葛丞相的長子諸葛瞻也作為尚書僕射進入尚書台,表面上似乎一切還很正常。這一年姜維關於漢中「斂兵聚守」放棄險境退守據點的提議被通過。


在沓中的姜維聽說鍾會為鎮西將軍督關中,在263年初向劉禪上疏,
「聽說鍾會治兵關中,肯定將有所動作。應該派遣張翼、廖化督諸軍分護陽安關口、陰平橋頭以防未然。」
劉禪看了後問黃皓,這位黃公公素信鬼巫,當時就按鬼神口氣說「敵終不自致」,魏軍不會被招來的,皇帝您就好好的安歇吧。姜維上疏的事,群臣竟然沒有知道
的。而姜維得不到劉禪的回復,自己卻沒有進一步加強漢中的防守,還是滯留在沓中。關於這一點對姜維的非議,我認為蜀漢北部邊防作調整都先是首輔提議,再由劉禪同意才得以實施。姜維的上疏被黃皓壓制,自己也害怕權力鬥爭不肯交出兵權,所以就在沓中沒有動作。蜀漢的滅亡完全就是人為的結果。

4.為人

作為一個敵國降將,這麼多年的征戰已經讓所有人疲憊不堪,沒有人相信孱弱的蜀地能夠復興漢室,姜維就像一個在從不屬於自己的目標下賣力奔跑,旁人看的辛苦,也扼腕嘆息,但終歸是個悲劇。但這不妨礙所有人對姜維個人品性的褒獎,蜀漢學者郤正後來著文評論姜維說,

「姜伯約身負國家上將之重,位列群臣之首。但住宅簡陋,沒有多餘財產,沒有妾室,家中也不置聲色娛樂之 物。穿著的衣物、出行的車馬和飲食用品一點也不奢華繁複。所得的官俸,都是隨手用盡。他之所以這樣,並不是刻意表現自己的清高廉潔,而是本身對這樣的待遇已很滿足,沒有更多的要求。一般人評價一個人,如果他成功的話就讚美他,失敗的話就貶低他;吹捧身居高位的人而壓抑地位低下的人。所以對姜維這樣投奔蜀國,最後落得身死宗滅的結局,而加以批評貶低,卻不考慮其他方面。這是有悖春秋褒貶本義的,像姜維這樣好學不倦,樸素清廉的人,實在是可以作為一時儀錶之范的傑出人物啊!」

姜維不懂為官從政之道幾乎也沒有摯交好友,只有在極度壓抑的情況下有過發泄的情況,第八次北進失敗後,一向不服氣姜維的楊戲在酒後言笑(有嘲弄姜維之意),軍隊回到成都後被貶為庶人。

姜維是孤獨的。

263年八月,魏司馬昭三路伐蜀,姜維孤掌難鳴,鍾會破漢中進逼劍閣,鄧艾突破陰平進逼成都,劉禪投降。在劍閣守備的姜維聽到這個消息時居然沒有放棄,暫降鍾會,靜待鍾會進成都後與鄧艾翻臉,得知鍾會徹底叛變的姜維激動不已,在他心底有了一個復國大計。他給劉禪密書寫道,「願陛下忍數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復安,日月幽而復明。」寫魏氏春秋的東晉人孫盛在80多年後到蜀地,還見到了當年姜維給劉禪的密書。聽蜀地人說姜維當年想假降鍾會,再找機會殺之以復蜀土,可惜沒能成功,遂至泯滅。

264年正月十八,鍾會反叛失敗被亂軍所殺,63歲的姜維也死在亂軍中。

------------------------------------------------------

好了,又一次寫了大長文,又一次不知怎樣結尾。

一句話,姜維是個悲劇人物。

淚~~


武侯的接班人是蔣、費,姜維只是給他們準備的軍事助手,補二子之短板。姜一降人,出身寒微,孤立無黨,為蜀漢御邊十數年,基本上能保持攻守均勢,就軍事才能來說很不錯了。若非鄧艾弄險成功,姜維或能得一體面的謝幕。然鄧能犯險,姜則不可,故鄧未必就勝於姜。
姜政治上既孤立,又長期在外領兵,很難介入朝中政局;當然由此也可看出姜是個比較純粹的軍人,否則他一定會試圖掌控軍隊,結內援以謀朝廷。姜似乎無此野心。


士為知己者死的典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可惜大廈將傾獨木難支,在我看來,他是三國期間最值得敬重的人之一。


繼丞相之遺志,討篡漢之逆賊


其實樓上的諸位也說得差不多了。也就補充一點吧。

舊版《三國演義》諸葛亮去世之後,就基本上結束了,而最後幾集,除了講講司馬氏怎麼奪權,更多的無非就是姜維鍾會鄧艾三個人打來打去而已。

其實歷史上,姜維的軍事能力確實不如鄧艾,這也有國力的因素在裡面,不過戰績上姜維離鄧艾太遠了,也就徐質和王經能讓姜維練練手。陳泰、郭淮、鍾會、鄧艾,哪一個不比他強?

但是這並不代表姜維是一個庸才。
不說別的,就連同時代的郤正也評價姜維:

郤正:「姜伯約據上將之重,處群臣之右。宅舍弊薄,資財無餘,側室無妾媵之褻,後庭無聲樂之娛。衣服取供,輿馬取備,飲食節制,不奢不約,官給費用,隨手消盡;察其所以然者,非以激貪厲濁,抑情自割也。直謂如是為足,不在多求。凡人之談,常譽成毀敗,扶高抑下,咸以姜維投厝無所,身死宗滅,以是貶削,不復料擿,異乎《春秋》褒貶之義矣。如姜維之樂學不倦,清素節約,自一時之儀錶也。」

當然,也不是沒有人反對,在三國志的裴松之注裡面得到了來自孫盛的批駁:
異哉郤氏之論也!夫士雖百行,操業萬殊,至於忠孝義節,百行之冠冕也。姜維策名魏室,而外奔蜀朝,違君徇利,不可謂忠;捐親苟免,不可謂孝;害加舊邦,不可謂義;敗不死難,不可謂節;且德政未敷而疲民以逞,居禦侮之任而致敵喪守,於夫智勇,莫可雲也:凡斯六者,維無一焉。實有魏之逋臣,亡國之亂相,而雲人之儀錶,斯亦惑矣。縱維好書而微自藻潔,豈異夫盜者分財之義,而程、鄭降階之善也?」「盛以為古人云,非所困而困焉名必辱,非所據而據焉身必危,既辱且危,死其將至,其姜維之謂乎!鄧艾之入江油,士眾鮮少,維進不能奮節綿竹之下,退不能總帥五將,擁衛蜀主,思後圖之計,而乃反覆於逆順之間,希違情於難冀之會,以衰弱之國,而屢觀兵於三秦,已滅之邦,冀理外之奇舉,不亦暗哉!

但評價歷史人物豈是僅聽一家之言?何況,有魏之逋臣,亡國之亂相,這評價是多麼的惡毒!整段評價讀下來通篇否定,充滿惡意,對姜維無一誇獎,更無憐憫,甚至比作盜賊。

事實上,姜維哪有那個能力當亂相?一個魏國的降將,註定了尷尬的位置,先被蔣琬費禕所牽制,後來又被黃皓排擠。甚至諸葛瞻和張翼都不支持他。

後來諸葛瞻的表現又如何呢?鄧艾領兵,綿竹之戰,不停黃崇的持久之計,貿然出戰,最後一敗塗地,蜀國也失去了最後的屏障。而同時代的姜維,至少能在鍾會的強攻之下守住劍閣。

有人說姜維無能,憑藉西蜀一隅之地得天下劉邦都行,為什麼姜維不行。廢話,劉邦起兵的時候,項羽還在到處平叛呢,或許北方如果還像官渡之戰那個情形,姜維可能可以成功。可是姜維面對的,是一個統一的北方,所面對的人才,更是不知道比項羽那幫人強了多少。何況北伐,說說容易,我們都想當然地覺得打仗容易,看著三國演義,自己也可以像諸葛亮那樣料事如神,可是這是歷史,戰場是現實,不是遊戲中可以開迷霧,還可以搞作弊碼,戰場上瞬息萬變,姜維面對如此的敵人,沒有全軍覆沒,兵敗將亡,已經足矣。

說姜維亡國,更是一點都沾不上邊。是,他是數度北伐,窮兵黷武,這可以說是失策。但蜀國滅亡豈是他一個人決定得了的?看遍三國,吳國有宮廷政變,魏國有宮廷政變,只有蜀國政局相對而言最穩定。但穩定也帶來負面影響,縱觀蜀國後期,廖化張翼宗預這些人哪個不是七老八十的老臣(那個時代能活七八十都算是仙人了),剩下的黃皓一撥人又弄權如此,連殺個黃皓後主都不幹,他哪裡有什能力獨攬大權。

說陰謀論更是扯淡,要是姜維真的想搞陰謀的話,他還能在蜀國滅亡之後費盡心機策反鍾會?還說出」願陛下忍數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復安,日月幽而復明。」這樣的話?蜀亡之時,譙周降了,廖化降了,劉禪自己也降了,而姜維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還在想著恢復大漢。我們又何忍苛責其多?

別忘了,姜維本來是魏國人,情勢所迫而降蜀,可是,他從此之後卻把蜀國當成了自己的故國,甚至拒絕了母親的召喚。我們已經無法得知他思想的轉變從何而來,或許是諸葛亮的看中,或許是大義的感召,或許是蜀國對他的安撫……就在所有人都對他保持懷疑,他也絲毫不懷疑自己的信仰。

蔡東藩的一段評語,我覺得十分中肯:

「姜維才不逮諸葛,而欲與魏爭勝,連歲出師,致民勞苦,不可謂非失計。然如後主之昏愚,親小人,遠賢臣,就使維不伐魏,蜀亦寧能久存乎?況維聞魏人窺蜀,即表請遣將守險,而為一黃皓所誤,卒至魏兵三路,長驅直入;是咎在黃皓,於維無尤也。劍閣守險,鍾會屢攻不克,而鄧艾從陰平進兵,直趨涪城,諸葛瞻不依黃崇之議,讓敵深入,猝至戰死,是咎在諸葛瞻,於維亦無尤也。成都雖危,尚堪背城借一,後主寧從譙周,不從北地王諶,面縛出降,坐喪蜀土,是咎在後主,於維更無尤也。至大勢已去,維尚詐降鍾會,意圖規復,乃不幸失敗,一死謝國,維之報主,至矣盡矣!天不祚蜀,何維之足尤乎?」

姜維死了,鍾會死了,滅蜀的鄧艾,也死了。
至此,我們耳熟能詳的三國,英雄的時代,就這麼結束了。
也許吳國還沒有滅亡,但是畢竟只剩下兩國了。

在這裡,我們不妨用一首寫他的詩,來懷念這位理想型的英雄:

天水誇英俊,涼州產異才。
系從尚父出,術奉武侯來。
大膽應無懼,雄心誓不回。
成都身死日,漢將有餘哀。


伯約繼承武侯遺志,堅持北伐,以攻為守,怎奈外有司馬氏族悍敵,內有庸主小人掣肘,可謂天時地利人和皆不得。武侯隨先主打荊襄入川蜀,德高望重,自然多得是方法制約荊、蜀勢力,不使二者失衡內訌。伯約身為降將,雖得武侯教誨,在蜀宮卻免不得人微言輕,被佞臣打壓,為求自保甚至於屯田避禍,以致季漢軍、政中心分離,數次北伐均帶兵不足萬。 武侯故後,朝內蔣琬費禕於季漢內政民生雖無大過,但也因能力有限,無法勸得後主近賢臣而遠小人,國力仍日漸式微。伯約此時雖不能似武侯般扶大廈之將傾,然其拼盡一己之力以蚍蜉撼樹螳臂當車之態出祁山,走蜀道,策反鍾會,最終自刎身死,仍是無負武侯知遇之恩,更無負忠烈二字。可嘆武侯一門三代皆死,先主之孫亦有國破自盡的氣節,劉禪卻自縛歸降,以亡國之君的卑微姿態走進玄德與孔明一生夢想,而窮盡一世也未能觸碰的許昌。


士為知己者死,對於一個藏器在身或是長期才志難抒的人,知遇之恩就如同你渴死前的那一滴水。我們這個時代里很少有人在價值觀堆砌成型後還能在家磨個幾年劍的,所以知遇之恩這種情感難以被理解,姜維的執著也一樣。一個連大耳朵都沒見過的人,振興大漢的戰前口號多數都喊不響,我從不覺得姜維是一個心繫大漢運祚甚至真心能接受劉禪做他主子的人,他自己也明白才能遠不如那個對他有知遇之恩的男人,尤其是內政的運作,所以識大體地在受到蔣琬費禕這倆主內的人長期壓制的情況下姜維仍能扛著重壓領著小部隊執著地執行著他覺得自己唯一擅長的丞相遺志中的一部分。所謂愛屋及烏,丞相的遺志里包含的大漢運祚、北伐大業和那位劉後主,一朝知遇之恩,一生奮力回報,我從姜維的身上看到了那個羽扇綸巾男人的影子,這也是幾千年來蜀漢人物從劉關張到諸葛姜維一直被偏愛的原因,尤其在主流價值觀稍偏功利主義強目的性的今天,蜀漢的主角們有情有義,有始有終,有大豪情亦有大悲情。


姜維的一生,是充滿矛盾的,在眾生相中有些格格不入的。無論身前事,還是身後名。

身為孝子,卻不像徐庶為了母親投奔曹營,寫下了「若有遠志,不在當歸」。

身為降將,卻是身在漢營心在漢,在異國一片主和聲堅持攻伐自己的母國,執著甚於諸葛亮。

在最高領導人都投降時,他還依舊策劃著「社稷危而復安,日月幽而復明」。而彼時劉禪已經安然地做起了安樂公。

宋代胡三省評論他時,肯定了「姜維之心,始終為漢,千載之下,炳炳如丹」的忠誠和氣節,同時指出了九伐中原「「屢敗不止,為亡蜀張本」的事實。

關於姜維在鄧艾、鍾會伐蜀時捨棄「扼險守要」,放棄漢中一線,轉而「斂兵聚谷」的防禦戰略,是否直接導致了蜀國最後的大奔潰,已經不乏許多精彩的議論,在此不予研究了。國家滅亡了,作為軍隊的最高指揮官,當然要肩負起戰敗的首要責任。

在這裡,我們簡化為一個問題,姜維在蜀漢後期執意北伐,在劉禪投降後,不惜詐降鍾會,以類似「二桃殺三士」的手段挑起魏國軍隊內亂,最終身死族滅的偏執是不是開了歷史的倒車?

蜀漢在三國之中國力最弱,地理位置在易守難攻的同時,也對每次軍隊的外出征伐造成了巨大的後勤補給壓力。而不管歷史演義里怎麼神話諸葛亮個人,改變不了這位政治家外儒內法的治國思想,以不足百萬人的在籍人口,供養十萬人的龐大軍隊,對抗經營九州之地的魏國,防範盟友關係不那麼牢靠的吳國(三州之地),不需要詳實的數據,就可以想像,在小農經濟時期,蜀地老百姓的稅賦徭役是非常之重的。同時,不要忽略了這小小的一州之地里,存在著劉備徐州舊人荊州士人集團、益州本土豪強和降將集團的政治鬥爭關係:諸葛亮北伐期間和李嚴之間的矛盾就是明證,在諸葛亮生前,因為相權的相對強盛,內治和外伐相對形成統一戰線。而在諸葛亮死後,劉禪通過廢除相位鞏固君權,卻沒有強有力的措施穩固各派之間的平衡,導致了以譙周為首的本土主和派逐漸上位,而在內廷,蔣琬、費禕、董允相繼去世後,後繼的董厥、杜建面對黃皓的亂政失去了約束:此時作為大將軍的姜維,實際上對內治是缺乏有力影響的,比起前任,他甚至沒有開府建牙的權力,能夠實際掌控的,只有對外軍事行動。而到了後期,因為軍事上接連失利,諸葛亮之子諸葛瞻居然同黃皓聯手,試圖罷免姜維,姜維不得已前往沓中屯田避禍,離開了中央。而對比同時期全面掌握吳國軍政的諸葛恪、把控魏國上下的司馬家族,蜀國本來就匱乏的戰爭動員資源在姜維手中,又打了很大的折扣。在如此情形下,蜀國上層人士的集體投降有點順利成章的意思了:益州先後從屬於外來戶劉焉劉璋父子和劉備集團,況且劉備佔領益州從道德層面來講,多少不這麼光明正大。從本土豪族的角度來說,用已經十分有限的家底和魏國對抗,陷入長期大耗局面,顯然是不符合他們的利益的:從公元220年開始,關羽失落荊州,緊接著夷陵大敗,蜀漢的前進擴張勢頭已經基本停滯了。到公元264年,本土勢力可以說是被「綁架」了幾十年,掙脫「漢室」的道德旗幟,去爭取實在的利益已經不可制止了:諸葛亮時期的北伐,一是由於威權,二是因為局部戰場的勝利,本土派對漢室的良心還沒有涼下來;蔣琬費禕時期,內治較為清明,而軍事行動多以小規模襲擾為主,勉強還能接受;而姜維時期的全面戰爭,給蜀國帶來了巨大的負擔,十一次大規模軍事行動,敗多勝少,其中最振奮人心的兩次勝利:興勢大捷的直接軍事指揮是漢中督王平,背後是當時的大將軍費禕,姜維的署名實際在這兩人之後,客觀原因還在於魏軍統帥曹爽、夏侯玄缺乏實際帶兵能力,勞師遠征,與羌人的矛盾激化;抱罕之役,大敗王經,斬首萬餘,取得了諸葛亮時期都不曾取得的重大戰果,固然姜維的指揮調度有關,更在於時任雍州刺史的王經和征西將軍陳泰之間存在內部矛盾,深層次的矛盾在於曹魏勢力和司馬家族之間的政治鬥爭加劇(不久,諸葛誕的淮南三叛爆發;王經在公元260年因為忠於魏主曹髦被司馬昭誅殺)。

現實的戰爭不是演義小說,可以簡化成領兵大將策馬衝出陣前,刀槍單打獨鬥,數十回合斬落敵將,揮軍殺出,就能所向披靡的。打仗,終究比拼的是一個國家的綜合實力,不是個體的勇武和局部的優勢。在沒有後院失火的情況下,蜀國基本上不能取得對魏國的正面戰役勝利,甚至是戰術勝利:正如抗戰初期,裝備低劣、訓練落後的中國軍隊在陣地戰中往往是付出慘重的犧牲代價後,依舊面臨敗局,只能通過近戰、夜戰、游擊戰彌補劣勢。段谷之戰,蜀國精銳無當飛軍五千人成建制覆滅就是一個例證。(ps:吐槽下,演義上的作戰人數太不靠譜的;不說赤壁之戰了,夷陵之戰劉備被誇張成七十五萬人的軍隊實際僅五六萬,三國三大戰役中夷陵之戰的「以少勝多」最名不副實)涵蓋軍事人才儲備、後勤體系保障、財賦實力支撐的整套戰爭動員體制,經營中原多年的魏國完勝西蜀。鍾會曾經與姜維相提並論的諸葛誕,在經營多年的淮南掀起第三次叛亂時,掌握了魏國的屯田大後方,有忠於自己的數千死士,本部和吞併的十多萬軍隊,加上吳國的三萬援軍直接支持,還是在司馬昭迅速調集的二十六萬大軍打擊下,不足一年即敗亡。(數據取自三國志,如果可靠,這才是三國時期最大參戰規模的戰役)


在實力相差懸殊的背景下,理智已經給姜維北伐做出了否定的評價。那麼,這場曠日持久的北伐是否是開了歷史的倒車,就要從正義性上去作說明了:我想沒有人會否定明朝滅亡時,南明政權的反清鬥爭是正義的、可歌可泣的;也更加不會有人質疑,蒙古鐵騎蹂躪中原後,陸秀夫、張世傑們帶領十萬軍民在崖山的殉國是崇高的。當然,我並不是通過這兩組例子,來假設思考的前提,三國時期雖然為我們衍生了精彩的演義故事,但本質上說,該時期各個軍閥勢力間的戰爭,多數跟正義是沒有直接關係的。曹操的「尊天子以令諸侯」和劉備政權的「光復漢室」實際上都是為了爭奪地盤、方便行事的政治宣傳,「令諸侯」和「漢中王」才是目的。顯然,從實際點的目光來說,三國之間的戰爭屬於內戰範疇,除了漢室大旗,蜀漢並不佔據道德制高點。那麼,我們來看看不同道路的走向。

《銀河英雄傳說》中,楊威利說過一句話:「我不能選擇最好的,我只是選擇較好的制度。」被諸多銀英迷奉為圭臬。但可惜,這句話並不適用所有情況:蜀漢政權固然存在著諸多積弊,司馬家族在統一中國後旋即陷入八王之亂,引來五胡亂華的災難性分裂,直至近三百年後,才在隋朝重新實現南北統一。其中除了政治和經濟上的因素,大亂過後,社會意識形態的墮落是內在的重要原因。東漢末年的外戚宦官之亂,引來黃巾起義,至三國時期在籍人口由五千萬銳減至千萬。動亂衍生出了軍閥割據、生產停滯,繼而居民大量淪為流民,加劇了動蕩。曹操在《讓縣自明本志令》說的很到位:如國家無孤一人,正不知幾人稱帝,幾人稱王。這位強有力的政治家和軍事家通過一系列手段鞏固實際以自己為首的中央、建立屯田、消滅割據,在北方建立了穩定局面。他千古流傳的舉士令被認為打破了出身的桎梏,為自己建立起了強大的人才儲備,「唯才是舉」的背後是亂世中的實用主義,是兩相其害取其輕的判斷結果,但也為政治生態的破壞埋下了隱患。曹丕即位後,息兵、薄稅,進一步穩定了北方;但從他而始的九品中正制實際上開了清議之風,在魏國政壇上為玄學的大行其道開了方便之門,何晏、夏侯玄等清議派的上位漸漸影響了務實秉直的官場作風。到了司馬懿時期,整軍屯田進一步得到了發展,但司馬家族的暴虐陰險開始把控朝廷之上的政治氣息,對異己勢力動不動族滅的殘酷手段,甚至直接謀殺最高統治者的惡行令人人自危,間接促成了名士如竹林七賢般的放浪形骸,不再過問國家大事,秦漢以來國家權力中的相互制衡變成了擺設,較為清明的封建政治生態不復存在,只剩下高速運轉的暴力機器。累積到西晉,終於到了積重難返的地步,白痴皇帝當國,賈南風亂政,終於爆發了八王之亂,在亂局中蜀國故地經歷成漢、東晉、譙蜀等政權,確也鮮有善政。衣冠南渡時,王導為晉元帝司馬睿講述家族歷史,司馬懿的子孫都為自己祖先的劣跡暴行而心神不安:若當真如此,晉祚安得長久?

因此,在三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正史雖然都以魏國為正統(晉朝不必說,隋唐統治者都是漢胡混血),但到了宋代,在結束了割據勢力和抵禦外敵入侵中,以朱熹為代表的儒士集團將劉備集團列為正統,不僅僅是對漢王朝的尊崇,也是出於對漢代以來儒家道統的重申。而姜維除了在政治生活上「陰養死士,不修布衣之業」外,更是儒家尊崇的先師鄭玄的忠實信徒。鄭玄在政治上積極維護封建統治的中央集權制,反對地方割據勢力。從這一點出發,他極力宣揚忠君思想,強調地方眼從中央,地方要以「順道」來事奉君主。他認為,人臣為君而死就是盡忠,是義、勇兼備的行為,而正直、剛克、柔克三德,為人臣者必須具備其一。(此君在三國演義中也出過場,曹操為報父仇征伐徐州時,劉備曾請鄭玄給曹操寫信勸其退兵)因此,姜維的偏執中有對法家門徒諸葛亮知遇之恩的報答,有作為降將謀求政治自保的苦衷,也有作為正統的儒家信徒對道統信仰的堅持,心系漢室,可以說他是漢王朝最後的精神守陵人。

所以關於姜維北伐是不是開歷史倒車的問題,我的答案是:

姜維北伐極大損害了蜀國的本土利益;但「三國歸晉」並不是一個相對較好的選擇,而是剩下的唯一選擇:短期內不那麼差,長期更差。當然,封建集團出於政治目的在後世對他的褒貶,現在看來沒有什麼直接的參考意義。但他最後這份衛國者的決絕,值得任何人尊重。

最後貼一首晚清名臣陶澍的《題姜平襄侯祠》,懷念一下這位三國末期的悲劇人物:

  北伐頻年戰鬥勞,
  紛紛被敕倒旗旄。
  猶聞死後將軍膽,
  空拔營中壯士刀。
  往事竟成蛇畫足,
  天心已定馬同槽。
  當歸遠志徒虛願,
  歲歲祠前劍水號。


姜維才兼文武,出將入相,堪稱後三國時期之明星人物,姜、鍾、鄧三人一度是我看完後三國歷史的精神支柱。

姜維簡樸清廉,又樂學不倦,人品、官品都是上等,可稱得上「德藝雙馨」~

但蜀漢的滅亡卻與姜維有著莫大幹系。首先,姜維撤金牛道、米倉道等駐軍,而築漢、樂二城;本意是引君入瓮、堅壁清野、關門打狗,可是他忽略了蜀漢與曹魏的軍力差距,且姜維後期屯田避禍沓中,無力回防。結果鍾會大軍南過大巴山,輕易拿下漢中,魏延十數年經營毀於一旦;姜維此時展現出超絕的軍事天賦,回防劍閣,拒鍾會重兵於劍閣之下,若不是鄧艾率軍行無人之境三百里、進而偷渡陰平,兵臨成都,蜀漢還可苟延殘喘十幾年。雖說如此,漢中之失十中八九是姜維之戰略失誤。

至於姜維九伐中原,如武侯六出祁山,功過非我輩能評。


一個魏國人,毫無利己的動機,把蜀國人民的北伐事業當作他自己的事業,這是什麼精神?這是國際主義的精神。


別的不提,能讓像鍾會這樣的當時人傑和敵對將領,在短時間內就對他信任有加,甚至被策反,從這一點就能看出姜維的能力了


玩一下《三國姜維傳》就知道了。雖說是遊戲,但是這遊戲可以說是中肯之作。而且將史實都大致講明白講細緻了。前面那位大神說的也不差,姜維的執著確實讓人敬畏。


才幹不及諸葛,氣節不遜卧龍。


用三國物語的一句話來回答:
縱此生紛紜無評算,仍堪得一頁飛花亂。


文物雙全卻敵不過世事弄人的理想主義者


姜維(202-264年),字伯約,天水冀縣(今甘肅甘谷東南)人。三國時期蜀漢著名將領、軍事統帥。其人智勇雙全,極善用兵,是蜀國綜合能力最強的將領。原為曹魏天水郡的中郎將,後降蜀漢,官至涼州刺史、大將軍(擁有最高軍事指揮權)。姜維在諸葛亮去世後繼承諸葛亮的遺志,繼續率領蜀漢軍隊北伐曹魏,與曹魏名將鄧艾、陳泰、郭淮等多次交手,終究回天乏術。蜀漢滅亡後,姜維希望憑自己的力量復興蜀漢,假意投降魏將鍾會,打算利用鍾會反叛曹魏以實現恢復漢室的願望,但最終鍾會反叛失敗,姜維也被魏兵所殺。


天水麒麟少幼孤——姜維身世之謎

我記得《三國演義》介紹姜維時,說他自幼少孤,和母親一起生活。諸葛亮第一次北伐時,姜維任中郎將,職位不低,對當時年僅24歲的人來說,算得上一個可以借力的墊腳石。但如果姜維僅僅是一個孤兒,即便他有再大的才能也難以得到這樣優厚的待遇。這是第一個疑問。


姜維幼好鄭學,後被諸葛亮稱為「涼州上士」,學問見識猶在馬良之上。「馬氏五常,白眉最良」,三寸不爛之舌可以說動武陵蠻傾力相助,並非等閑之輩,可以被諸葛亮這樣稱讚,可見姜維是學到了真本事的。以他幼孤出身,恐怕也難以得到這樣良好的教育。這是第二個疑問。


姜維在太守那裡頗得信任,儼然算是一個可以在一城一郡有發言權的人了,針對這樣的情況,我的推斷是:姜維出自天水豪族姜氏。姜維的父親必然從政或從軍,為國死難,魏國撫恤遺孤,所以給與姜維優厚的待遇,使之能夠接受優良的教育並最終展露頭角。


再進一步分析。姜維生於公元二零二年,如果說他幼孤,則父親死難時,他的年齡應不超過十五歲(過十五歲即為成年),也就是他父親必然死於公元二一七年前。雖然姜維的父親也可能死於某些小的戰亂,但能得到魏國官方優厚撫恤的,更有可能是一場大戰。查閱史書,我們不難發現,公元二一七年前,發生在天水的動亂只有一場離此最近,規模最大,也最有可能,那就是發生在公元二一二年的馬超席捲隴右。


那是馬超兵敗潼關後的第二年,趁曹操回兵,他又聚集重兵圍困了涼州刺史韋康,兵占冀城,夏侯淵一時無可奈何,最終楊阜、姜敘屢出奇計擊退西涼錦馬超。我想姜維的父親可能就是在這場動亂中戰沒的。間接的證據還有一些。與姜維共投蜀軍的還有尹賞、梁虔、梁緒,這三位自幼和姜維交好。和楊阜起兵的姜敘很可能也是姜氏一族,同謀的梁寬、尹奉。姜、梁、尹三位的家屬被馬超悉數屠戮。我想應該就是因為四人同為戰沒家屬,因而四位年輕人共同被魏國撫恤並提供公學。


從這個角度講,姜維是根正苗紅的烈士家屬,又受到了優良教育,屬於魏國在涼州地區重點培養的第二梯隊人員。《三國志》記載,


建興六年,丞相諸葛亮軍向祁山,時天水太守適出案行,維及功曹梁緒、主簿尹賞、主記梁虔等從行。太守聞蜀軍垂至,而諸縣響應,疑維等皆有異心,於是夜亡保上邽。維等覺太守去,追遲,至城門,城門已閉,不納。維等相率還冀,冀亦不入維。維等乃俱詣諸葛亮。


蜀漢收留了殺害同宗和父親的馬超,姜維和蜀漢就有間接的殺父之仇,我開始實在想不出什麼正當的原因導致和他同行的太守懷疑姜維有異心。但細細想來也不是沒有可能。諸葛亮第一次出祁山,並沒有選擇子午谷奇襲,也沒有出褒斜道,而是繞道取了隴右,「南安、天水、安定三郡叛魏應亮」。《魏略》記載,


魏略曰:始,國家以蜀中惟有劉備。備既死,數歲寂然無聲,是以略無備預;而卒聞亮出,朝野恐懼,隴右、祁山尤甚,故三郡同時應亮。


當時的諸葛亮當然沒有那麼大的威懾力可以讓三郡立即望風歸降的,應該是諸葛亮的間諜戰起到了出奇制勝的效果。之前蜀軍的間諜就曾巧妙地滲透到洛陽,拔掉了司馬懿這顆眼中釘,這次也很可能再次策反了隴西三郡的部分魏國官員和將領。我想,這位太守可能一時間聽聞太多人叛變了,因此忘了國家統戰政策,為保險起見才把姜維交給蜀軍的。


公平地講,沒有任何成功是偶然的,也沒有任何失敗是毫無緣由的。魏國初期的失利正反映了他們在隴右乃至關中控制的薄弱,官僚梯隊鬆散,大部分官員對國家戰略吃不透,到了危急時刻就會出現大亂子。


像姜維這樣的人,幼年喪父,侍母至孝,和蜀漢又有間接的殺父之仇,怎麼可能主動投敵呢?一般來講,幼年喪父的孩子,性格往往呈現兩個極端,或者性格極弱,或者性格極強。姜維屬於後者,魏國官員理應心知肚明。和間接的殺父之仇比起來,更直接的傷害來自魏國官方對他人格的否定和無情的拋棄。最終,姜維到死也再沒想過回歸魏國。


九伐中原空勞國——姜維才略之爭

大家爭議較多的是姜維九伐中原。爭論的焦點並不是他窮兵黷武與否,而是他能力到底如何。諸葛亮評價「姜伯約忠勤時事,思慮精密,考其所有,永南、季常諸人不如也。其人,涼州上士也。」但從姜維後期的戰績來看,勝負各半,勝利都是階段性的,往往受限於客觀條件,屢次被對方
「力挽狂瀾」。


平心而論,我並不認為姜維的軍事才能絕對超出這個時代,像吳起、韓信那樣是不可能的,因為時代不同了。魏國之所以有很多將才,是因為魏國正好囊括了大部分出將才的地區,如幽燕、并州、雍涼,這三大地區由於胡漢雜處,經常出現戰亂或盜匪,按照自然選擇定律,一定會有身懷軍事天賦的人脫穎而出。魏國只要善加選拔培養,絕對不會擔心無人可用。但蜀國截然不同,感謝郭嘉,感謝丞相,內無盜匪,外無兵禍,除了北伐,無處練兵,人才自然枯竭。


姜維的早期軍事才能應該說正是來源於客觀環境和魏國的細心培養,諸葛亮所觀察到的這些才能,並不是才能,而是天分,就像野獸在林中躲避獵人的追捕一樣,是他的本能。應該說,他有超過其他將領一個層次的天賦,但卻沒有這樣的客觀條件。好的將領需要用大量的金錢、糧草和陣亡將士堆出來,這些條件,魏國給得起,蜀國給不起。諸葛亮第二次北伐,魏軍被蜀軍圍在城裡亂打一通,追擊的時候還折了王雙,但最後竟是舉朝歌頌勝果——有曹真將軍指揮若定,其他地方輸點虧點也都無所謂的。自古,好的將領就是這樣培養出來的。姜維到了蜀國,其實是鶴立雞群,幾無用武之地的。


如果說他有唯一一絲成為超一流名將的機會,那就是諸葛亮長壽。諸葛亮病逝前,姜維任中監軍,征西將軍,這並不是特別顯赫的官職或軍銜,論位高,不如魏延,論機要,不如楊儀,這並不是諸葛亮不重用他,而是他太年輕,沒有資歷。好的人才需要在名師手下多歷練才能青出於藍,好的將軍也是一樣,他需要在名將的指揮下多打勝仗才能學會自己打勝仗,但姜維比諸葛亮年輕太多,諸葛亮死得又太早,沒有這樣的機會。姜維學了諸葛亮的兵法韜略,但實踐層次多在戰術層面,於戰略層面恐怕難有突破,何況諸葛亮死後連戰術的改進也無人指點。還有更要命的,諸葛亮手遞手的接班人是蔣琬,蔣琬之後有費禕,這兩位都是和平主義者,是國際親善大使,於是姜維在一個將領最黃金的年齡坐起了冷板凳。我並不埋怨蔣、費二人的政策,只是客觀地說姜維沒有遇到發展的好機遇,如果諸葛亮多活十年,姜維或許可以脫穎而出達到另一個高度。


從諸葛亮逝世的公元二三四年,至費禕逝世的公元二五三年,姜維坐了十九年的冷板凳,每次出兵規模不過萬人,糧食供給也不過數月。我們叫他天水的麒麟兒,是說他早成,但實際他成得並不早,大部分的事業都是在五十歲之後才開始起步的,說他晚成還差不多。


隴右之右——姜維用兵方略之爭

雖然姜維的用兵師承諸葛亮,但我們對比諸葛亮和姜維的用兵方略,兩人還是略有不同的。諸葛亮前兩次北伐,確實沒有選擇漢中東北的捷徑,而是繞路祁山了,這是因為他覺得從這裡出兵,運送兵糧較便捷,也更有勝算。但第三次北伐之後,由於木牛流馬的發明,蜀軍已經可以從渭水運糧,不再依賴陳倉做軍事樞紐,諸葛亮遂屢次直出褒斜道,以求進兵神速,戰線迅速從陳倉、大散關一線推至武功、郿城一線,魏國告急。


姜維卻和老師的用兵方向不同,他有自己的主張和追求。他認為,老師走陳倉道是對的,但也有不完美的地方,那就是從來沒有真正割斷魏國對隴右的控制;自己是涼州上士,對西北軍情了如指掌,如果可以連結羌戎,夾攻魏軍,則蜀軍完全可以坐斷涼益二州,居高臨下。其實,有心人不難發現,姜維走的是馬超的老路,劉備收用馬超,也正是為走這步棋。這步棋對不對呢?我認為是有勝算的,但前提是,荊州的一半還在蜀國手中。


如果荊州還在,則主戰場還在荊州,涼州作為次要戰場,魏軍是不會也沒法重點防禦的。馬超也好,姜維也好,一旦跑到自己的主場,沒有曹操復生,沒有數萬大軍坐鎮,那是絕難壓制他們的。魏軍權衡利弊,肯定還是死守關中,集結重兵防禦荊襄。如果真是這樣,此二人便大有用武之地。漢中作為兩地之間的跳板,也可以充分發揮戰略要塞和軍事支點的作用,北連關中,南達荊襄,背靠成都,四通八達,曹魏定然左支右擋,無力招架。但一切戰略皆因孫權和呂蒙而改變。吳國在幾次出兵合肥不利之後,哭著喊著非要收回荊州,掛了人家二當家並間接害死三當家,氣死大當家之後,吳國收回了荊州,但他們出兵的重點依舊是徐州。我們除了讚歎吳國戰略水平的「高超」,也只能安慰蜀國稍安勿躁。


合肥這塊地方我們前文已有分析,在兩淮屯田之前很長一段時間,魏軍防禦兵力多時不足兩三萬,少時僅有數千,主要防禦思路是移城就山,重點防禦,靠魏國中軍遠道馳援再加上一定量的虛張聲勢,大多數時候是連蒙帶騙,而吳軍主力七八萬之眾偏偏不能越防而過,甚至有孫權不敢下船達一月之久的優異表現,這極大鼓勵了魏國的機會主義行為,也造就了姜維的悲劇——魏軍防禦重點最終從東側轉移到西側,鄧艾的出現填補了魏國在隴右的空缺並最終壓垮蜀國。這並不全怪姜維,換了諸葛亮打也是一樣的。


對比諸葛亮和姜維兩人的用兵方略。諸葛亮用兵較少侵略性,進兵方向較為穩妥,無半數以上把握絕不輕易行動,看似進攻性的行軍往往攻守兼具,就像移動的堡壘,讓敵人不知什麼時候可以進攻,也不知從哪裡進攻。第五次出祁山,司馬懿從上邽尾隨而至,諸葛亮從容不迫地回身迎敵,司馬宣王立即被嚇得高溝深壘,轉攻為守。諸葛亮也沒有過於為難他,斬首萬餘就撤兵了。


相比之下,姜維的用兵習慣大不相同。他的行軍極為大膽,也很有創造性,這是他超越老師的地方,對於進兵方向的選取非常有侵略性,每次都一定要從魏國割下一塊肉來才肯罷休。他曾把王經圍在狄道城,張翼勸他不要過於追求擴大勝果,但姜維將這樣的意見視為對自己用兵方略的否定,極為反感張翼的建議。如果在上邽城外打敗司馬懿的是姜維,他可絕不會如此善罷甘休,非要把司馬懿追著屁股捻回老家才肯罷休。


細心的讀者也許會發現,諸葛亮這麼多次出兵,除了南征時不得已與李恢分兵兩路,其他時候兵權從未長時間分割過,佔了上邽城後雖有一次分兵,但防守性質極強,主要就是為了吸引司馬懿追擊,和姜維的屢次分兵不可同日而語。姜維的攻擊就像烈火一般,瞬間沖入敵人的領地,每每讓魏軍十萬火急,但凡對方有一點點優柔寡斷或瞬間失誤,姜維都足以扭轉戰局。但他性格有些急躁,用兵的分寸把握也略顯不足,往往取得階段性勝利後卻總被對方「力挽狂瀾」。我覺得這些都是他歷練不足所致,經常得勢不得分,欠缺臨門一腳的磨鍊。耐性、經驗和整體規劃略有欠缺,但膽略、侵略性和決心都高人一籌,這基本決定了他在軍事上的作為了——戰術上高人一籌,戰略上難有突破。


但說到底,我們也沒法說誰的用兵習慣更好,因為每個將領都有自己的優劣勢,他們所處的客觀環境對他們的束縛也不同,我也只是提供一個更好地了解兩個人的角度。


當年識破武侯計也嘗對陣趙子龍——你喜歡姜維么?

我得承認,自己是喜歡姜維的,雖然不是最喜歡的一個,但在我的武將譜中,他絕對要有一席之地。這並不是因為他能力多強,而是他性格吸引人。


這得從姜維和諸葛亮在天水見面那時說起。


我說了,他幼年喪父,侍母至孝,性格極為好強。老版《三國演義》中,有一段極為傳神的描寫:

姜維對太守說:「趙雲敗走,諸葛亮必然親自來攻。」


太守點頭,「我已令兵士多備弓箭,加固城防,嚴守四門。」


姜維搖搖頭,「這樣雖可保住城池,但不能殺敗諸葛亮。」


太守大驚,「伯約還想勝他?!」


四分之一柱香之後,姜維說出了他所有台詞中我最喜歡的那一句,


「呵,此亦不難。」


試問,有幾個人敢在諸葛亮面前說「此亦不難」?曹操說過嗎?周瑜說過嗎?司馬懿說過嗎?這個年輕人真傲氣,真不簡單!


我們再看姜維最後勝了沒有?


卻說孔明因慮姜維,自為前部,望天水郡進發。將到城邊,孔明傳令曰:「凡攻城池,以初到之日,激勵三軍,鼓噪直上;若侯日久,急難破矣。汝等諸將,當激勵三軍,不可失此機會。」於是大軍徑到城下。因見城上旗幟整齊,不敢輕攻。候至半夜;忽然四下火光衝天,喊聲震天,正不知何處兵來。只見城上亦鼓噪吶喊相應,蜀兵亂竄。孔明急上馬,有關興、張苞二將保護,殺出重圍。回頭看時,正東上軍馬,一帶火光,勢若長蛇,孔明曰:「兵不在多,似此人之調遣。真將才也。」遂令關興探視,回報曰:「此姜維兵也。」孔明嗟嘆不己,折了一陣,收兵歸寨,思之良久,乃顧左右曰:「量一姜維,尚不能勝,安得破魏耶?」


人家可真沒有說大話,還是贏了諸葛亮一陣的,而且就帶了三千人。他狂歸他狂,但他抓住了百分之一甚至萬分之一的機會戰勝了諸葛亮——狂還是有理由的。


還是那一句話,所有失敗都是有原因的。我們幫諸葛丞相分析分析。


姜維的安排是,自己去城東截殺蜀軍,其他三人各引一軍埋伏在外,梁緒在城中帶百姓守城。估計周瑜、曹操親眼看了姜維的安排也要氣的吐血——就這點兵馬,這點安排就打贏諸葛亮了?當年周瑜水陸八萬大軍,曹操漢中四十萬人馬,都一樣被殺得大敗。但我們細想想,諸葛亮輸得真不冤。

諸葛亮第一次北伐的陣容是歷屆陣容中最強的,士兵剛經過南征的鍛煉,不勞不懈,士氣高昂。不管是單打還是群戰,諸葛亮都應該是不懼姜維的。除了作者在這裡打伏筆襯托姜維,還有什麼因素讓諸葛亮吃虧了呢?我覺得,要怪還得怪南蠻軍太弱,沒有起到熱身賽的作用。自從周瑜、曹操去世,諸葛亮除了司馬懿就沒把誰放在眼裡,碾壓式平推孟獲讓諸葛亮一定程度上喪失了前文所說的本能,不同的是,並非身體機能的本能,而是對計謀的本能提防。你說為什麼魯肅過來說要勞軍,諸葛亮就知道是計呢?因為他那時候才不到三十歲,誰都想欺負他,不多個心眼是不行的。到現在,諸葛亮開始張口閉口「老夫如何」,是到了他欺負別人的時候了,所以遇到年輕人的時候就缺少了一種本能的提防。


梁緒帶著百姓守城,以諸葛亮的能力會看不出來那是百姓?以他的精明,有個蒼蠅飛進蜀軍他都能拿過來為己所用,何況是城上站滿了老幼婦孺?我的猜測是,諸葛亮有自己的打算。前面軍魂趙雲折了一陣,後面他親自帶前軍圍城,定要扳回一城,振奮士氣。他看到城上是百姓的時候,自己反而不急於攻城了:一來,要宣揚蜀軍強大,靠正面強攻讓你們體會面對強敵的無力,摧毀爾等的抵抗意志,二來,姜維上次識破了我的計策,這次我也要賣個破綻給他:他派百姓守城是要顯示士兵羸弱,然後趁我不備來偷襲,那我就將計就計,讓你也知道面對老夫的無能為力。


俗話說,小李飛刀上了兵器譜就不能算暗器了,李尋歡絕就絕在,告訴你一會兒飛刀直奔哽嗓咽喉,但你就是防不住。諸葛亮要的就是你明知我中計了還是贏不了我的那種絕望。


觀諸葛武侯的計算不可謂不精妙,但這裡還是姜維棋高一著。書中寫


忽然四下火光衝天,喊聲震天,正不知何處兵來。


看這麼多年三國,除了在這裡,你還什麼時候見過諸葛亮「不知何處兵來」了?


老版《三國演義》對此處的安排更加細緻,諸葛亮聽到敵襲,只是不慌不忙地問,「是否是城中兵馬?」


這一問說明他對偷襲早有預判,以他的謹慎,一定早有安排:針對城中兵馬的偷襲,參考陳倉落城的經驗,他定有內應在城裡斬關落鎖,外面舉火掩殺,在強攻的前夜拿下天水城,第二天,踏著日出的光芒,諸葛丞相從容不迫地進入天水郡安撫百姓並與群眾代表親切交談。


但關興此時給了否定的答案。諸葛亮馬上反應過來——要壞事!這才慌了,「我中姜維之計也!」


姜維簡單的一個夜襲並不能真的算作一計,那諸葛亮所說的中姜維之計的計指的是什麼呢?


我猜測,諸葛亮在做第二點戰術安排的時候,略有些託大。他覺得自己看破了姜維的計,所以在城東,也就是他自己領兵前來的方向上減少了兵力,以吸引敵軍的偷襲,然後在其他三門都布置了伏兵,就等敵軍出城偷襲之後殺入城中。真若如此,敵軍必然回救,城內逃出的殘兵和城外入城的魏軍衝撞到一起,自相殘殺,丞相帶著關興張苞看完熱鬧就可以收人頭了。等姜維被綁上來之後,自己可以搖著大扇笑呵呵地說,「你用三千兵襲我,我也用三千兵襲你,伯約可輸得心服口服?」


但偏偏這時候城中「守軍」只管搖旗吶喊,並沒有出城,伏擊蜀軍的魏兵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諸葛亮最先受到攻擊,但因為姜維指揮得當,諸葛丞相的情況十分緊急,來不及更正軍令,早有部署的蜀軍伏兵沒有新的將令也無法擅動(為免優勢兵力自相殘殺,古代夜戰不宜違令擅動),所以城東蜀軍吃了大虧,其他三部兵馬卻乾瞪眼沒辦法。姜維偷襲成功後敲鑼打鼓安然回城。我想,這才是羅貫中為了襯托姜維的智謀而描繪的計中計。沒有諸葛亮看錯姜維之計,怎能體現姜維智力超群呢?


我喜歡姜維,其實還不僅僅因為他的才智超群,雖然這是必備條件。我所欣賞的品質,就是他的那種鬥志,一種「你就算把我踩在腳下我也要翻過身來打倒你」的氣勢。他將整個三國人物的傲演繹到了極值。姜維在某次追擊中跌下馬來,要是其他將領早就屁滾尿流跑回本陣了,還有的反應稍慢可能就原地等死了,但是姜維讓人瞠目結舌,


楊欣撥回馬,來殺姜維。維躍起身,一槍刺去,正中楊欣馬胸。


這叫藝高人膽大!當年空手射死郭淮真是名不虛傳。聽連麗如講《楊家將》,說兩馬一錯蹬,這員楊家小將使了硬功夫,兩腕一用力,槍身抖得如弓背一樣,霎時甩出了三個槍頭,個個是真,正好挑斷了敵將絆甲絛,分毫不差。這一槍是楊家傳世本領,沒有三五年的苦練是絕沒可能練成。我當時想的是,姜維的這一身傲氣怎麼來的呢?一半是父親喪後自己每每發奮讀書練武積累來的,還有就是近二十年的冷板凳讓他異常執著地苦練看家本領練出來的。是金子,到哪裡都會發光的。姜維雖不是世上最珍貴的那塊足赤黃金,但他至少也價值連城。那躍起一槍,讓我想起了他給母親寫的一封信:


孫盛雜記曰:初,姜維詣亮,與母相失,復得母書,令求當歸。維曰:「良田百頃,不在一畝,但有遠志,不在當歸也。」


我欣賞姜維的第二點,是他的膽略。很多人怪他錯改蜀國在漢中的重門戰略。大家這是有點錯怪他了。他這樣做確實風險很大,但當年諸葛亮也有同樣打算的。


《三國志·後主傳》記載:


七年冬,亮徙府營於南山下原上,築漢、樂二城。


《三國志·李嚴傳》記載:


八年,以曹真欲三道向漢川,亮命嚴將二萬人赴漢中。亮表嚴子豐為江州都督督軍,典嚴後事。亮以明年當出軍,命嚴以中都護署府事。嚴改名為平。


諸葛亮築漢、樂兩城是在建興七年,曹真伐蜀是在建興八年,仗還沒打,諸葛亮先是命李嚴率兵赴漢中,後又「以明年當出軍」,改命李嚴。本來曹真三路伐蜀應該是蜀漢和曹魏的一場大決戰,這場仗後來因為陰雨連綿,未能發生。但奇怪的是,諸葛亮好像預知自己會勝利一樣,開始準備明年出兵事宜了。


這就是諸葛亮高人一籌的地方了。前兩次北伐,曹魏軍強卻死守,蜀軍勢弱卻不得不強攻,這樣是不可能獲大勝的,一定要讓對方打過來,我們才能全殲敵軍,最終扭轉隴右乃至關中的敵我態勢。諸葛亮就是因為有這樣的盤算,從建興七年開始,先收復武都、陰平挑釁敵軍,然後趕快修築了漢、樂兩城,漢城離陽平關很近,互為犄角,樂城離南鄭很近,也可相互依靠。這樣有計劃地放曹真、司馬懿進到漢中平原,重演當年漢中決戰一幕,如果可以藉機大量殲滅魏軍,蜀軍就可藉此良機達到坐斷隴右的目標。姜維也只是在諸葛亮的基礎上繼續執行而已。雖然錯守諸圍的同時避禍沓中是一招敗棋,我還是稍稍佩服了一下他的膽略,好像他手中有殺無閃還是自信滿滿地跟對面的鄧艾說「爾等小賊可敢殺我」——在僅有萬分之一的勝算時,還敢放手一搏,這人真是膽大如斗!


其實,他的大膽也屢次給他招來殺身之禍的。兵圍鐵籠山,司馬昭已經無計可施,羌兵驟至,姜維竟然全無防備,功虧一簣;和鄧艾祁山鬥法,他知道敵軍有地道偷襲左右兩軍,但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照樣紮營不誤,賣個破綻就是要全殲鄧艾,結果折了左軍,落了個不贏不輸;對陣司馬望,他明知敵軍要劫糧,偏偏就把糧食給對方截,然後派傅僉再截殺敵軍,最後雖然打贏了,糧食也沒了。很多次,姜維因為自己的膽大而搏出了勝機,但也因為膽大喪失了勝利。究其原因,一方面,他過於大膽,對於必要的和不必要的犧牲都毫不吝嗇,但實際條件對他束縛太緊,讓他的選擇往往無功而返;另一方面,他在關鍵時刻每每體現出了火候不夠過於急躁的缺點,年輕時沒有經過諸葛亮手把手的指點,直接造成的後果就是對勝機的拿捏不準確,本事過人,但無力施展,這是困擾他一輩子的硬傷。要我說,姜維的功夫像是七傷拳,傷人先傷己,嗜血搏命,誰見誰怕,和樂進、馬超倒有幾分相像。


論性格,這個人心高氣傲,性格倔強,按老百姓的話講,這人怕人說也不讓人說,這是單親孩子一般都有的特點。張翼勸他,他憎恨張翼,廖化勸他,他懷疑廖化,這是一個比較壞的習慣。夏侯霸第一次提到鄧艾、鍾會,他哈哈大笑,「黃牙孺子,何足道哉」。本事大的人確實都容易剛愎自用,有幾個人能像諸葛亮、司馬懿那樣呢?也罷了,不能對他苛責太多,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責任,他所能做的就是那些,再多一點,我們知道他也絕無可能做到就是了。


記得小時候還看不懂三國,電視台正播放鄧艾偷渡陰平,母親問父親,「諸葛亮死了,蜀國就不行了么?」我父親只是簡單地說,「不行了。」母親好像有些不甘心,又問,「姜維不是挺強的么?也不行了?」這次,父親嘆了口氣,說,「也不行了。」當時天很晚,我覺得是一種天都要塌下來的感覺,長大之後回想起這幕,覺得有人能被其他人寄予希望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但當他們也支撐不住的時候,每每讓人覺得那也是一件讓人嘆息的事情。


老版《三國演義》裡面有一幕戲,姜維最後一次北伐後撤兵,騎上戰馬,但馬卻寸步不走。親兵要抽鞭子,姜維無奈地制止了士卒,嘆口氣,下馬來,「非它之過」,牽著馬離開了。這四個字是說的多心酸呢?我曾經問過李遠,「你覺得《三國演義》裡面最大的悲劇是誰?」我給的回答是,「蔣琬、費禕、姜維。」因為荀彧死得雖冤,卻是為自己而死;諸葛亮死得雖悲,也是為自己而死。諸葛亮死後,受先主知遇之恩,受後漢提拔之恩的人已經沒有了,而活著的人還要為「興復漢室」繼續努力,還要在這個日漸艱難的局面中堅持下去,如果前人是為了自己的理想殉道,那這些後人就是為了別人的理想殉道,不啻為一種悲劇。姜維的老師是一個天才,用頂天的才能支撐蜀國滿狀態運轉,他死後,再沒人能達到這樣的成就,但他卻要完成比老師更艱巨的任務,更是一種悲劇。當他打定主意要用一計害死鄧艾、鍾會的時候,我真替他嘆口氣——你的意志真是銅鑄鐵打的,只可惜沒有一個好的目標好的平台讓你施展才華,然後就想起了牧紳一評價赤木的話——可惜了。


每次想到姜維,我都會想起九方皋的故事:別人不識馬,讓千里馬拉車駝物,下雨泥濘,主人鞭如雨下,九方皋看起來比抽在自己身上還要痛,抱著馬脖痛哭不止。遇到這樣的事情,我們也只能說一句,誰叫你攤上了呢?

2013-05-04


歡迎關注我的微信公眾號:寒溪筆談(uthuamanlou)

http://weixin.qq.com/r/u0XD2zXER2g4rXG49xCp (二維碼自動識別)


推薦閱讀:

三國裡面人物的武力值排名到底是怎麼樣的?
從東漢到三國,人口的急劇降低是什麼原因?

TAG:三國 | 歷史人物評價 | 姜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