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蕭氏是怎麼一步一步,成為南朝乃至隋唐的頂級門閥之一的?
琅琊王氏、陳郡謝氏、陳郡袁氏、蘭陵蕭氏,並稱王謝袁蕭。
實話實說啊,從來沒看過琅琊榜,也沒打算看
簡單答一下。
唐人柳芳作氏族論,影響極大,今日所言門閥士族,不外乎江東吳姓、江左僑姓門閥、山東五姓七望、關隴八柱國和關中郡姓。蘭陵蕭氏是南北朝時期的南齊、南梁的兩朝皇族,同時又是文化高門,尤以昭明太子一係為著。清人趙翼曾言:
「創業之君,兼擅才學,曹魏父子,固已曠絕百代,其次則齊、梁二朝,亦不可及也」
氏族論里把過江士族稱為僑姓,其中「王、謝、袁、蕭為大」,如題主描述所並列,然而蘭陵蕭氏在南北朝時期雖然貴為皇族,但其閥閱依然並不足以和琅琊王氏、陳郡謝氏、陳郡袁氏相提並論。
琅琊王氏、陳郡謝氏、陳郡袁氏,以及被桓溫屠殺的潁川庾氏,自立被滅的龍亢桓氏,這些過江之後的一流士族,都是源自魏晉時期的高門,陳郡袁氏和龍亢桓氏都可以追溯到後漢時期。而蘭陵蕭氏在東漢以降,士族社會逐漸形成的魏晉時期,一直籍籍無名,甚至到了過江後的東晉,也只有蕭鎋一人出現在史書中。
蕭鎋是蕭整之子,蕭整是蘭陵蕭氏過江的第一代人。蘭陵蕭氏本居於東海郡蘭陵縣,永嘉之亂後衣冠南渡,僑居於南蘭陵。蕭整的第五代,即為南齊建立者蕭道成,蕭整的第六代也就是蕭鎋的第五代,就是南梁的建立者蕭衍。蘭陵蕭氏是以整個宗族的形式南遷,擁有比較強大的地方宗族實力,雖然因為屬於寒門,無法躋身建康的統治集團,但卻以武力強宗的身份形式,作為二流士族,統領流民,作為江左政權的軍事支柱。用陳寅恪先生的話說,就是「江左北人之武力集團」,「蕭氏起家,本為將家」。
蘭陵蕭氏是二流士族,抑或者說是武力強宗,與彭城劉氏一樣,在王庾桓謝這些頂級門閥執政期間,難以在中央政府有所發展建樹,只能崇尚武力,抵禦胡族以軍功進階。然而門閥內部的衰落不可避免,彭城劉氏的劉裕以流民軍為主力的北府軍擊敗桓玄,也是門閥政治最後的迴光返照,又取代了東晉的河內司馬氏,也象徵著武力寒門從文化高門手中接過了皇位。
劉宋的建立,是蘭陵蕭氏發跡的開端。蘭陵蕭氏的崛起是憑藉外戚身份,劉宋開國皇帝宋武帝劉裕的繼母就出自蘭陵蕭氏,後來被尊為皇太后,她所在這一支脈被稱為皇舅房,是蘭陵蕭氏支脈中最早興起的。這一支蕭氏的崛起意義不僅僅在於其權勢地位,而在於使整個宗族獲得了更多參軍行政的可能。比如後來建立南齊的蕭道成,其父就是憑藉跟隨同族的蕭太后的親侄子蕭思話東征西討提升地位的。至於後來建立南梁的蕭衍,其父則是蕭道成的部將。此時的蘭陵蕭氏,靠與寒門皇族彭城劉氏為姻親而顯貴,並不為其他高門所重視認可,也不被認為是一流門第。
但接下來蕭道成篡位,蘭陵蕭氏成為了皇族;同時大量家族子弟放棄武功而入文,專攻明經玄學,逐漸擺脫了武將寒門後人的身份,開始獲得傳統士族的認可。尤其是蘭陵蕭氏皇舅房,成功的轉型成了文化士族,得到其他高門的承認和尊重。比如江左第一流士族的琅琊王氏的王儉,就與蘭陵蕭氏的皇舅房聯姻,這次聯姻極大的提高的蘭陵蕭氏的社會地位,也反映出了高門士族對蘭陵蕭氏的認可。僑姓高門,最終定格為王謝袁蕭,蘭陵蕭氏憑藉劉宋外戚和兩朝皇族,終於擺脫了寒門身份,成為了江南一流士族。實際上,士族門閥雖然也偶有升降沉浮,但能從寒族以軍功起家,最終列於高門甲族的,僅此蘭陵蕭氏一家而已。
侯景之亂,建康被攻破,江左高門損失慘重,南朝氣數殆盡。西魏柱國大將軍于謹、晉公宇文護奔襲江陵,殘存的僑姓士族幾乎遭到毀滅性的打擊。翌年,在宇文泰的扶植下,蕭詧在江陵建號稱帝,成為西魏的傀儡政權。而後,在關隴集團的內鬥中,楊隋代周,蘭陵蕭氏的末代皇帝蕭琮入朝,終結了西梁的歷史。然而蘭陵蕭氏並沒有因為宗國覆滅而衰敗,反而靠其在江南獲得的文化高門地位,與關隴集團內部頻繁聯姻,成功躋身其中。
北朝向來仰慕南朝文化風采,作為文化高門又曾經是皇族的蘭陵蕭氏,民間聲譽雖比不上山東崔盧,但遠比鮮卑化的八柱國十二大將軍更高,自然倍受青睞,關隴門閥也願意與其聯姻以自抬身份。比如蕭瑀,他是西梁末代皇帝蕭琮的七弟,也是野史艷史中有六帝桃花之稱的隋煬帝楊廣皇后蕭美娘的弟弟,他的妻子是隋文帝皇后獨孤伽羅的娘家侄女,而唐高祖李淵是獨孤伽羅的親外甥——李淵母親與獨孤伽羅同為柱國大將軍獨孤信的女兒。也由於這層關係,蕭瑀早早就歸順了李淵,使昭明太子一系,入唐後依然顯貴。
蕭瑀嘗因宴,太宗語近臣曰:自知一座最貴者先把酒。時長孫無忌、房玄齡相顧未言。瑀引手取杯。帝問曰:卿有何說?瑀對曰:臣是梁朝天子兒,隋室皇后弟,唐朝左僕射,天子親家翁。太宗撫掌,極歡而罷。
入唐以後,門閥士族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九品中正已廢,進士科興起。但蘭陵蕭氏依然保持了文化高門的地位和士族良好的門風,並在中唐成功轉型,開始以進士入仕,鞏固了自身的文化政治優勢,成為碩果僅存的江南華族代表。唐人劉禹錫感慨,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煊赫一時的琅琊王氏、陳郡謝氏,這些曾經的江南僑姓首望,終究是灰飛煙滅了。
有唐一代,從被天可汗稱為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的蕭瑀開始,昭明太子一脈累計8人出任宰相,最後留下了,「梁蕭氏興江左,實有功在民,厥終無大惡,以浸微而亡,故余祉及其後裔。自瑀逮遘,凡八葉宰相,名德相望,與唐盛衰。世家之盛,古末有也」的盛名。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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