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遷被宮刑冤不冤?

在太史公自序里,司馬遷因為李陵事件觸怒皇帝,被抓起來了。當時司馬遷的行為是不是正確的呢,不考慮皇帝的面子的話。中國和西方都是怎麼對待投降敵人的人的呢?


今年剛看過《史記》《漢書》《資治通鑒》,恰好這三本書都寫到了此事,我試著回答一下。

要了解司馬遷受宮刑冤不冤,首先要知道司馬遷為什麼受宮刑,這就是李陵事件。

公元前99年,李廣利率領三萬騎兵大軍出擊匈奴,飛將軍李廣之孫李陵率領五千步軍作為一隻偏師同時出征。後來李陵碰到了匈奴的八萬騎兵,卻毫不畏懼,奮勇作戰,給予了匈奴以重大打擊,但是最終寡不敵眾,在彈盡援絕的情況下,投降了匈奴。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呢??

《史記》如是記載:

 單于既得陵,素聞其家聲,及戰又壯,乃以其女妻陵而貴之。漢聞,族陵母妻子。自是之後,李氏名敗,而隴西之士居門下者皆用為恥焉。——《史記·李將軍列傳》

《史記》描述的很簡單,朝廷聽說李陵投降並且娶了單于的女兒,就殺了李陵的家人。漢武帝面對李陵的投降,進行的報復可以說得上是辣手無情。

《漢書》如是記載:

 陵敗處去塞百餘里,邊塞以聞。上欲陵死戰,召陵母及婦,使相者視之,無死喪色。後聞陵降,上怒甚,責問陳步樂,步樂自殺。群臣皆罪陵,上以問太史令司馬遷,遷盛言:「陵事親孝,與士信,常奮不顧身以殉國家之急。其素所畜積也,有國士之風。今舉事一不幸,全軀保妻子之臣隨而媒糵其短,誠可痛也!且陵提步卒不滿五千,深輮戎馬之地,抑數萬之師,虜救死扶傷不暇,悉舉引弓之民共攻圍之。轉鬥千里,矢盡道窮,士張空拳,冒白刃,北首爭死敵,得人之死力,雖古名將不過也。身雖陷敗,然其所摧敗亦足暴於天下。彼之不死,宜欲得當以報漢也。」

初,上遣貳師大軍出,財令陵為助兵,及陵與單于相值,而貳師功少。上以遷誣罔,欲沮貳師,為陵遊說,下遷腐刑。久之,上悔陵無救,曰:「陵當發出塞,乃詔強弩都尉令迎軍。坐預詔之,得令老將生奸詐。」乃遣使勞賜陵余軍得脫者。——《漢書·李廣蘇建傳》

《漢書》中的這段文字內容可以說是信息量很大。首先從「上欲陵死戰,召陵母及婦,使相者視之,無死喪色。後聞陵降,上怒甚,責問陳步樂,步樂自殺」這句話可以看出,漢武帝是希望李陵戰死沙場的,但是李陵卻投降了!為什麼漢武帝對李陵有如此要求,這可以從《漢書》中找答案。

天漢二年,貳師將三萬騎出酒泉,擊右賢王於天山。召陵,欲使為貳師將輜重。陵召見武台,叩頭自請曰:「臣所將屯邊者,皆荊楚勇士奇材劍客也,力扼虎,射命中,願得自當一隊,到蘭干山南以分單于兵,毋令專鄉貳師軍。」上曰:「將惡相屬邪!吾發軍多,毋騎予女。」陵對:「無所事騎,臣願以少擊眾,步兵五千人涉單于庭。」上壯而許之,因詔強弩都尉路博德將兵半道迎陵軍。——《漢書·李廣蘇建傳》

這段講了什麼呢?簡而言之,李陵主動請纓出擊匈奴,漢武帝以騎兵不足拒絕,李陵卻毫不介意,主動請五千步兵出擊匈奴。率領如此弱小的一支部隊居然敢堅持出擊匈奴,這讓漢武帝覺得李陵非常霸氣,因此「壯而許之"。自然而然,就會對李陵產生極大的欣賞和期望!但是事實是李陵居然投降了,這讓漢武帝產生了巨大的心理落差,如此器重的人居然就投降了,這簡直是在打自己的臉!

接著看下面的內容:群臣皆罪陵,上以問太史令司馬遷,遷盛言:。。。。。。

從之前的內容可知,漢武帝對李陵沒有戰死沙場非常不滿,已經讓一個叫陳步樂的人自殺了(經 @葉微香 提點,得知陳步樂是李陵派去長安稟報軍情順利的)。這種情況下,相信當時的官員中,但凡智商正常的人都明白漢武帝對李陵是什麼態度,所以」群臣皆罪陵",這種顯得有些異常一致的表現,很有可能是因為官員們的見風使舵,明哲保身。而我們的太史公司馬遷,他是一個什麼官呢?查詢得知:

太史令:中國古代官名
西周﹑春秋時掌管記載史事﹑編寫史書﹑起草文書,兼管國家典籍和天文曆法等。
秦漢曰太史令,漢屬太常,掌天時星曆。魏晉以後,修史之職歸著作郎,太史專掌曆法。隋改稱太史監,唐改為太史局,宋有太史局﹑司天監﹑天文院等名稱。元改稱太史院。明清稱欽天監;修史之職歸之翰林院,故俗稱翰林為太史。參閱《通典·職官八》《續通典·職官八》。[2]
掌管天文歷算等官名。相傳夏朝置,掌文書。秦始置太史令,西漢因之,掌編寫史書和天文曆法,俸祿六百石。《史記·屈原賈生列傳》:「公車特徵拜郎中,再遷為太史令。」

原來太史令是一個負責「掌天時星曆的官。政治,軍事,外交這類國家大事,可以說是跟司馬遷的職責沒什麼關係。因此我認為,面對漢武帝的詢問,司馬遷最「合適」的表現應該就是隨聲附和,人云亦云。然而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的太史公居然公開和聖意唱起了反調!而且漢書用了「盛言」二字,十分精闢,可想而知,當時在朝堂上,司馬遷口若懸河,鎮定自若的樣子。這種舉動和他的身份嚴重不相符,並且還與其他人公開唱反調,觸犯眾怒,更是當眾在往漢武帝的怒火上澆油!!

但是就是因此漢武帝就動了殺心嗎?不僅如此!接著往下看:初,上遣貳師大軍出,財令陵為助兵,及陵與單于相值,而貳師功少。上以遷誣罔,欲沮貳師,為陵遊說,下遷腐刑。

貳師將軍就是李廣利,李廣利擁有三萬騎兵,是真正的主力,他的表現如何呢?看看《漢書》怎麼說:

 其明年,漢使貳師將軍將三萬騎出酒泉,擊右賢王於天山,得首虜萬餘級而還。匈奴大圍貳師,幾不得脫。漢兵物故什六七。漢又使因杅將軍出西河,與強弩都尉會涿邪山,亡所得。使騎都尉李陵將步兵五千人出居延北千餘里,與單于會,合戰,陵所殺傷萬餘人,兵食盡,欲歸,單于圍陵,陵降匈奴,其兵得脫歸漢者四百人。單于乃貴陵,以其女妻之。——《漢書·匈奴傳》

李廣利的表現相當不盡如人意!他取得一些勝利後,就遭遇大敗,損失了六七成的軍隊。李廣利這樣的沉重損失,就顯得李陵更加英勇了!李陵是主動請戰偏師,而李廣利是漢武帝安排的主力,結果二人表現卻是截然相反的。越是把李廣利和李陵相提並論,就會越體現漢武帝的用人失當。而我們的太史令司馬遷就是在做這樣危險的事!

況且李廣利有一個敏感的身份:

李廣利,女弟李夫人有寵於上,產昌邑哀王——《漢書·張騫李廣利傳》

因此,司馬遷的表現,在憤怒的漢武帝的眼中,分明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對自己說:你貪戀女色,任人唯親,是非不分,賞罰失當!在這件事的表現上是相當糊塗!

讚揚李陵的確惹得漢武帝顏面無光,然而批評李廣利卻是讓自視甚高的漢武帝徹底發作的關鍵!因此我們也就能明白司馬遷到底是為何遭受的刑罰。

但是後來漢武帝又後悔了:久之,上悔陵無救,曰:「陵當發出塞,乃詔強弩都尉令迎軍。坐預詔之,得令老將生奸詐。」乃遣使勞賜陵余軍得脫者。
可見後來漢武帝的憤怒很可能是一時之氣的造成的,他也許心裡明白李陵的表現已經很好了,這種撫慰殘餘士兵的行為,一定程度上也是一種無聲的認錯。這和《史記》中漢武帝的狠辣無情形象相比,有著一定的差別。

至於兩者誰更可信,我更傾向於《漢書》的記載。

宋代史學巨著《資治通鑒》記載了從公元前403年到公元959年共1363年的歷史,卻只有區區三百八十萬字,語言不可謂不簡練。就連司馬光自己對《資治通鑒》的選材也如是說:「刪削冗長,舉撮機要,專取國家盛衰,系生民休戚,善可為法,惡可為戒者,為編年一書,使先後有倫,精粗不雜。」這種標準下編寫出的內容,真可謂是字字珠璣,言簡意賅。但即便在這種情況下,《資治通鑒》對於此次事件的描述,卻不吝多費文墨,大量引用《漢書》的原文:

陵敗處去塞百餘里,邊塞以聞。上欲陵死戰;後聞陵降,上怒甚,責問陳步樂,步樂自殺。群臣皆罪陵,上以問太史令司馬遷,遷盛言:「陵事親孝,與士信,常奮不顧身以徇國家之急,其素所畜積也,有國士之風。今舉事一不幸,全軀保妻子之臣隨而媒櫱其短,誠可痛也!且陵提步卒不滿五千,深蹂戎馬之地,抑數萬之師,虜救死扶傷不暇,悉舉引弓之民共攻圍之,轉鬥千里,矢盡道窮,士張空,冒白刃,北首爭死敵,得人之死力,雖古名將不過也。身雖陷敗,然其所摧敗亦足暴於天下。彼之不死,宜欲得當以報漢也。」上以遷為誣罔,欲沮貳師,為陵遊說,下遷腐刑——《資治通鑒·漢紀十三》

 可見司馬光對於《漢書》所交代的前因後果都是認可的,並能體會到他婉轉的表達了對司馬遷的惋惜和同情。

至於司馬遷受到腐刑到底冤不冤,還應該了解當事人司馬遷的在事件中的想法,《報任安書》是很好的參考材料,節選如下:

"......夫仆與李陵俱居門下,素非相善也,趣舍異路,未嘗銜杯酒接殷勤之歡。然仆觀其為人自奇士,事親孝,與士信,臨財廉,取予義,分別有讓,恭儉下人,常思奮不顧身以徇國家之急。其素所畜積也,仆以為有國士之風。夫人臣出萬死不顧一生之計,赴公家之難,斯已奇矣。今舉事壹不當,而全軀保妻子之臣隨而媒孽其短,仆誠私心痛之。且李陵提步卒不滿五千,深踐戎馬之地,足歷王庭,垂餌虎口,橫挑強胡,昂億萬之師,與單于連戰十餘日,所殺過當。虜救死扶傷不給,旃裘之君長咸震怖,乃悉征左右賢王,舉引弓之民,一國共攻而圍之。轉鬥千里,矢盡道窮,救兵不至,士卒死傷如積。然李陵一呼勞軍,士無不起,躬流涕,沫血飲泣,張空弮,冒白刃,北首爭死敵。陵未沒時,使有來報,漢公卿王侯皆奉觴上壽。後數日,陵敗書聞,主上為之食不甘味,聽朝不怡。大臣憂懼,不知所出。仆竊不自料其卑賤,見主上慘凄怛悼,誠欲效其款款之愚,以為李陵素與士大夫絕甘分少,能得人之死力,雖古名將不過也。身雖陷敗彼,彼觀其意,且欲得其當而報漢。事已無可奈何,其所摧敗,功亦足以暴於天下。仆懷欲陳之,而未有路。適會召問,即以此指推言陵功,欲以廣主上之意,塞睚眥之辭。未能盡明,明主不深曉,以為仆沮貳師,而為李陵遊說,遂下於理。拳拳之忠,終不能自列。因為誣上,卒從吏議。家貧,財賂不足以自贖,交遊莫救,左右親近不為壹言。身非木石,獨與法吏為伍,深幽囹圄之中,誰可告愬者!此正少卿所親見,仆行事豈不然邪?李陵既生降,隤其家聲,而仆又茸之蠶室,重為天下觀笑。悲夫!悲夫! "

翻譯如下:
「......我和李陵都在朝中為官,向來並沒有多少交往,追求和反對的目標也不相同,從不曾在一起舉杯飲酒,互相表示友好的感情。但是我觀察李陵的為人,確是個守節操的不平常之人:奉事父母講孝道,同朋友交往守信用,遇到錢財很廉潔,或取或予都合乎禮義,能分別長幼尊卑,謙讓有禮,恭敬謙卑自甘人下,總是考慮著奮不顧身來赴國家的急難。他歷來積鑄的品德,我認為有國士的風度。做人臣的,從出於萬死而不顧一生的考慮,奔赴國家的危難,這已經是很少見的了。現在他行事一有不當,而那些只顧保全自己性命和妻室兒女利益的臣子們,便跟著挑撥是非,誇大過錯,陷人於禍,我確實從內心感到沉痛。況且李陵帶領的兵卒不滿五千,深入敵人軍事要地,到達單于的王庭,好像在老虎口上垂掛誘餌,向強大的胡兵四面挑戰,面對著億萬敵兵,同單于連續作戰十多天,殺傷的敵人超過了自己軍隊的人數,使得敵人連救死扶傷都顧不上。匈奴君長都十分震驚恐怖,於是就徵調左、右賢王,出動了所有會開弓放箭的人,舉國上下,共同攻打李陵並包圍他。李陵轉戰千里,箭都射完了,進退之路已經斷絕,救兵不來,士兵死傷成堆。但是,當李陵振臂一呼,鼓舞士氣的時候,兵士沒有不奮起的,他們流著眼淚,一個個滿臉是血,強忍悲泣,拉開空的弓弦,冒著白光閃閃的刀鋒,向北拚死殺敵。當李陵的軍隊尚未覆沒的時候,使者曾給朝廷送來捷報,朝廷的公卿王侯都舉杯為皇上慶賀。幾天以後,李陵兵敗的奏書傳來,皇上為此而飲食不甜,處理朝政也不高興。大臣們都很憂慮,害怕,不知如何是好。我私下裡並未考慮自己的卑賤,見皇上悲傷痛心,實在想盡一點我那款款愚忠。我認為李陵向來與將士們同甘共苦,能夠換得士兵們拚死效命的行動,即使是古代名將恐怕也沒能超過的。他雖然身陷重圍,兵敗投降,但看他的意思,是想尋找機會報效漢朝。事情已經到了無可奈何的地步,但他摧垮、打敗敵軍的功勞,也足以向天下人顯示他的本心了。我內心打算向皇上陳述上面的看法,而沒有得到適當的機會,恰逢皇上召見,詢問我的看法,我就根據這些意見來論述李陵的功勞,想以此來寬慰皇上的胸懷,堵塞那些攻擊、誣陷的言論。我沒有完全說清我的意思,聖明的君主不深入了解,認為我是攻擊貳師將軍,而為李陵辯解,於是將我交付獄官處罰。我的虔敬和忠誠的心意,始終沒有機會陳述和辯白,被判了誣上的罪名,皇上終於同意了法吏的判決。我家境貧寒,微薄的錢財不足以拿來贖罪,朋友們誰也不出面營救,皇帝左右的親近大臣又不肯替我說一句話。我血肉之軀本非木頭和石塊,卻與執法的官吏在一起,深深地關閉在牢獄之中,我向誰去訴說內心的痛苦呢?這些,正是少卿所親眼看見的,我的所作所為難道不正是這樣嗎?李陵投降以後,敗壞了他的家族的名聲,而我接著被置於蠶室,更被天下人所恥笑,可悲啊!可悲! 」

這裡要多說一點,司馬遷寫這封信的時,任安已經因為與巫蠱之禍有關還被關進監獄中。司馬遷寫這樣一封無法收到的信,是為了把自己內心沉重的痛苦抒發出來,其內容和情感,真實可信,就連班固在評價司馬遷時也如此說:「既陷極刑,幽而發憤,書亦信矣」!(已經遭受極刑仍在獄中發憤寫作,他給任安的信中所陳述的也是可信的!)

最後附上班固對司馬遷的評價:

 然自劉向、揚雄博極群書,皆稱遷有良史之材,服其善序事理,辨而不華,質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虛美,不隱惡,故謂之實錄。烏呼!以遷之博物洽聞,而不能以知自全,既陷極刑,幽而發憤,書亦信矣。跡其所以自傷悼,《小雅》巷伯之倫。夫唯《大雅》「既明且哲,能保其身」,難矣哉!——《漢書·司馬遷傳》

翻譯如下:
從劉向到揚雄,這些人博覽群書,他們都稱讚司馬遷有良史之才,佩服他善於序說事物的道理,明辨而不華麗,質樸而不鄙俗,他的文章秉筆直書,他所記述的史事真實不做虛假的讚美,不掩飾醜惡的東西,所以稱作實錄。唉!以司馬遷的博學廣聞,卻不能靠智慧保全自己,已經遭受極刑仍在獄中發憤寫作,他給任安的信中所陳述的也是可信的。究察其所以哀傷自己,是屬於《詩經.小雅》中巷伯一類的人。像《詩經.大雅》所說的「既明辨又聰明,還能保全自己」,這太難了!

(值得深思的是,班固最終也沒能保全自己。看來「既明且哲,能保其身」真的很難


先看第一個主人翁——李陵
李陵是李廣的孫子,善騎射,愛士卒,也是一天才將領,連劉徹都承認其頗有李廣的風姿。奉武帝之命出征匈奴,以五千步兵與八萬匈奴鏖戰,斬殺匈奴無數,最後因寡不敵眾兵敗投降。

從戰績上來看也是可圈可點的,只是劉徹本來是希望李陵能夠效仿其爺爺自殺成仁的,結果給降了。也有說李陵是假降圖後謀的,是否詐降這裡就不多表了,至少結果是可以確定的,於是劉徹很氣憤,場面很尷尬。

然後第二年劉徹就悔悟了,說當時應該讓路博德前去接應,不應該讓李陵孤軍深入的,於是劉徹還賞賜了一些逃回來的李陵的部下,還派人去匈奴之地迎接李陵歸來。結果所派之人又是一名豬隊友,輕信了李陵在教授匈奴練兵的謠言,並將之報告於劉徹,直接導致李陵全家被族,致使其徹底與漢朝斷絕關係。

事後證明教授匈奴練兵的並非李陵而是李緒,而這個李緒後來也被李陵想辦法殺掉了,劉徹死後霍光當權,同樣派專人去迎接李陵回漢,只是李陵已心如死灰矣,最後病故於匈奴陣中。

所以李陵就很冤枉,雄才大略,戰績出色卻落得如斯結局。


再看第二個主人翁——劉徹
武帝時代可以說是繼秦始皇之後的另一個嚴刑峻法的時期,若不是身處這樣一個時期,李陵和司馬遷也未必會遭受這一切。

李長之先生就說到:「猜忌和刻薄,幾乎成了劉漢家傳的法寶。從漢高祖到漢武帝,中間經過文景,面目雖異,骨子卻都太像了!黃老之學,也不止文景為然,高祖是序幕,武帝是餘波,通通有黃老精神在。說穿了,黃老精神也不過四個字,就是『外寬內深』而已,也就是表面馬虎,與人無爭,內心則十分計較,得機即施毒手而已。」

事實也是這樣的,從劉邦開始,劉邦要號稱大度,要廢除秦朝的嚴刑酷法,下來又悄悄順走韓信的兵符,逼得蕭何強買土地才放心。當然,劉邦是個公認的流氓,這些很正常,那麼素來以仁慈示人的文景二帝呢?

文帝劉恆的謙讓和寬厚都只是手段,從馮唐和賈誼還有削候的事情就可以知道劉恆非常喜好嚴刑峻法;景帝劉啟也一樣,小時候就因為下棋爭執把吳王的兒子砸死,後來騙殺晁錯,逼死周亞夫,喜歡用各種酷吏去威懾宗室鎮壓統治。

這種猜忌的帝王基因到劉徹時期更甚,畏罪自殺的大臣無數,雖然打著獨尊儒術的旗幟,但劉徹從心裡還是瞧不起儒家的,所以後來太史公在《封禪書》上說劉徹「盡罷群儒不用」。

所以正是劉徹的性格造成了這一沒有必要的悲劇。


最後看第三個主人翁——司馬遷
上文大概敘述了劉徹時期的政治環境,然而在這樣白色的氛圍下仍然有不少人安身保命活到最後了,再來看看司馬遷到底是不是這樣一類人,又是怎樣的一個人。

司馬遷的爺爺和父親都屬道家,而且還是朝廷的天官,和現在主管天氣預報不同,古時候的天官那是了不得的,天象風雲,這可是帝王之學,乃天道,是連儒家都不敢輕易染指的領域。而司馬遷的父親在教導他時,又加入儒家的思想,也是希望兒子能綜合所長,成為一代大家,這就是司馬遷的教育背景。

和幾乎所有的天才一樣,司馬遷也是一個非常浪漫和率性的人,他熱愛一切,尤其愛才,無論古今。所以他專門跑去韓信的墳前拜祭;去看過堯舜的歸宿;去看過屈原投水的羅江;他為李斯不能與周召並列而惋惜;他為賈誼抑鬱逝去而同情。哪怕受刑之後,那些行刑的酷吏在他的書中依然有客觀可取的一面。

可以說司馬遷筆下的每一個人物都是在這種由衷讚賞的感情里傾注出來的,而項羽和李廣這兩人尤甚。同樣是失敗的英雄,同樣是才氣天下無雙,同樣的豪氣干雲浪漫無比,在他們身上的精神,司馬遷應該是最能體會和共鳴的。所以《項羽本紀》才能寫得那樣精彩,《李將軍列傳》才能寫得那樣耀人。

所以,李陵一案,以司馬遷的人物性格來說,悲劇幾乎是不可避免的。一個才華橫溢的青年將領遭受誣陷,如果此刻不站出來為之說話的話,那就不是司馬遷了。哪怕整個朝堂寂靜如斯,只有一個人會站出來的話,那一定是司馬遷,也只會是司馬遷。

然而,腐刑之後,司馬遷有一千種理由選擇逃避,他卻沒有,他選擇了面對;他也有一千種理由選擇痛斥,他卻沒有,他選擇了熱愛,這也真正是司馬遷。

正如羅曼羅蘭所說,在真正認清了生活的黑暗和真相之後,依然熱愛生活,這才是真真正正的英雄主義。對於這等世間英豪來說,冤枉與否,還重要嗎?


報任安書已經明確說了,司馬遷李陵並無私交,只是司馬遷觀察李陵,其人孝,信,廉,義,讓,常思奮不顧身以報國,有國士之風。

李陵投降乃是迫不得已,在投降之前,其五千步卒幾乎把匈奴掀翻了天,可以自己去看李陵這一仗,真正的天才將領,指揮得當將士用命,比李廣利這玩意兒高到哪裡去了。這一仗無論如何已經表明李陵忠漢之志,而且戰報已經傳到漢廷了。即使投降了,又怎麼苛責呢?

這時候那些貪生怕死保妻子的大臣開始攻詰李陵,司馬遷在漢廷地位並不高,沒多少話語權,他看不過,為這個非親非故的青年將軍仗義執言,便遭受如此橫禍。

怎麼說呢?

刑餘之人真丈夫,全保之軀盡閹豎!

武帝是什麼樣的皇帝,司馬遷真的不清楚?一個敢於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的人,一個不畏死而忍辱苟活,秉筆直斥強權,血淚書寫不屈的人,有人認為他受此刑不冤?
從道義上講,他所為是符合「義」的,從事實上來講,投降的是李陵不是他,他說了幾句話而已,不犯法。只是當時,武帝一人之喜怒足以決定萬人之生死,他撞槍口上了。你說他冤不冤?他傻呀!李陵跟她非親非故的他幹嘛搭上自己去仗義執言?他大可隨波逐流,跟那些大臣們一樣落井下石,也不會落得這般下場,對吧。
就算他在獄中死了,後人若能看到他的事迹,也要感嘆一句義士,更何況其後成就史家之絕唱。
浩浩青史中,煌煌天威下,司馬遷是一個昂首站著的大丈夫!


漢武帝,武字可未必像表面上那樣好,真的是窮兵黷武。也就是近代中國人被打怕了,所以對能打敗蠻夷的武帝各種追捧,至於他治下的百姓,誰管他們。看武帝做的事情,文景之治攢下來的國庫花了個精光還不夠,在桑弘羊的計策下,大肆搜刮民間財富,明的暗的手段用了個遍,其中很多政策至今仍存,一句橫徵暴斂的評價絕不為過,否則也不至於後來國內盜賊四起。苛政猛於虎,伴君更是如虎,武帝大權獨攬,生殺由心,之前血淋淋的例子不是沒有,在他盛怒之下,縱然有不同意見,那個敢去捋虎鬚,但有一個人這麼做了,滿朝文武,只有一個。

冤嘛,當然不冤,一心北伐的岳飛冤嘛,不知大體。文天祥冤嘛,不識時務,嘉定被屠的民眾冤嘛,不識大勢,抗拒統一, 林覺民,張自忠以及許許多多有名無名之人,他們本來可以不死的,至少,不用死的那麼早。這些人,並不是聖人,也做過很多錯事甚至壞事,也會害怕懦弱,但有那麼一刻,他們面對蠻夷,獨夫民賊的屠刀,沒有選擇跪下,而是站了起來,於是他們就自尋死路了,甚至還有帶著十族一起上路的。慶幸的是,這樣的人終究沒有死絕。林子太大,終究有幾隻鳥想飛出去的。哪怕是在某個警察被關在下水道里苟延殘喘,能為一首歌判人死刑的地方,居然還有人敢在詩中赤裸裸的詛咒著夏桀,時日曷喪。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明哲保身,多麼好聽的詞,多麼容易做到的事,只要說幾句違心的話,就可以繼續做他的人上人,寫他的書,一樣可以青史留名,可他偏偏沒有,反而說了幾句他心裡的公道話,作為一個史官,他難道不知道其中的危險。「崔杼弒其君」,為了這幾個字,史官真的差點死了全家,而他更慘,要在有限的時間裡從死或者腐刑之間選一。他選了忍辱偷生,於是千年之後還被人嘲笑。

我只是個鄉野粗鄙之人,庸俗猥瑣,好色貪杯,匹夫之勇有沒有都難說。別說天子,高官之威當面,也只有卑躬屈膝,色變振恐之分,但不妨礙我敬仰那些能做到的人。

司馬遷是寫史的,因為他的忍辱,於是我們今天可以讀到失敗者項羽的勇武,劉邦的英雄氣中的流氓習氣以及今亡亦死,舉大計亦死,等死,死國可乎的吶喊。而當時嘲笑他的人,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PS:形容一個人膽氣過人,會誇上一句 有種。什麼是有種,有JB而且硬強。太史公確實沒種,但在精神上,他比大多數人有種的多。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李雲龍在趙家峪堅守一天一夜,後孤立無援彈盡糧絕,為保全部下性命,率眾投降日軍山本一木大佐。」

你覺得旅長陳庚,師長劉伯承,副司令員彭德懷,聽到這個消息後心裡會是什麼滋味?

「據我方交通員傳來的可靠消息,李雲龍正在為山本一木的特戰隊提供訓練支持。」

你覺得延安和重慶統帥部的諸位大佬,在看到這份文件後又會採取怎麼樣的解決措施?

抗戰時候人道毀滅,封建時代株連全族,有什麼問題?還是你覺得武帝時期會講「禍不及家人」?

漢匈鏖戰數十年,仇深似海。人家一個邊城小吏,為了守住空空如也的庫房都不曾在匈奴人面前後退半步,最後總算是走運,只丟了一隻胳膊;而你李陵,年少有為、一軍主將,累世簪纓、簡在帝心,手下五千丹陽兵素來精銳,拉出去就是一支大軍的骨架子。

但是你卻降了!?

你有苦衷,你要保護部下,可那些在過去的數十年間戰至全軍盡沒的其他漢軍呢?他們算什麼?他們難道沒苦衷?他們就活該去死?

你降了,保了手底下的人活下來了;可丹陽漢軍的魂,卻沒有了。

降了也就罷了,可你居然全心全意地為匈奴人服務,給他們練兵!(這消息後來被證實為假,但當時誰能想到呢?)

你這個傢伙,是在往全軍的戰旗上抹黑!是在踐踏故往諸將士保衛家鄉的決意!

說真的,我瞧不起李陵。難不成一個李家的子孫,上戰場就只抱著建功立業的願望、只抱著取人頭顱的幻想,卻沒有被人斬殺的覺悟嗎?

這樣的他,算什麼英雄?

太史公了解李陵,站出來說句公道話,沒問題。但你如果來一句「吾願親往探查」,拖延武帝的下令時間以求還李陵清白也就罷了,

結果你手頭上一點證據都沒有,就憑個人判斷說武帝不該殺李陵全家、李陵他是不會降的哇,那有個卵用。

漢武帝坐那個位置上是要服眾的啊。李陵不處置,人心就散了,人心一散,隊伍就沒法帶了。太史公你搞嘴炮治國,被皇上下令請去局子里喝茶,只能說是咎由自取。

我最多說上肉刑過分了,卻不會說司馬遷不該被懲戒。

這是我的答案。


司馬遷的事,確實能算是個悲劇。但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是一個個元素的滲入才導致了這一場政治風波。要從源頭算起,才能夠看清這個事件的面貌。
漢武帝劉徹是個長壽的皇帝,生於公元前156年7月14日 ,死於公元前87年3月29日。
公元前99年,也就是天漢二年,是武帝統治的中後期。李陵出征,孤軍被圍匈奴,司馬遷直言上書,卻被處以宮刑,李陵老母妻子被殺這一連串的事件是密切相連的。司馬遷是因為自己的發言不當觸怒漢武帝,最終受到了莫大的恥辱。
要觀察這一歷史事件,必須要思考一下漢朝的政治風氣和當時的用人制度和具體背景。
一,漢律疏而不漏,官吏極易因言獲罪
武帝朝,大司農顏異因對武帝使用白鹿皮錢發表異議惹得武帝不快。後又被張湯告發。不入言而腹誹,論死。心懷誹謗都要守誅,就不要說大嘴巴亂髮言了。既然在漢朝為官,說出來的話可都是要負責任的。
漢昭帝時,眭弘上書朝廷,上林苑枯柳復生漢帝應當退位求賢,被以大逆不道誅殺。
司馬遷外孫楊,因為在報孫會宗書中的言辭犀利,大逆不道,被漢宣帝下令腰斬。
時,昭帝幼,大將軍霍光秉政,惡之,下其書廷尉。奏賜、孟妄設襖言惑眾,大逆不道,皆伏誅。
當時,漢昭帝年紀很小,大將軍霍光掌握權柄,非常討厭這樣的上書,就把這個上書交給了廷尉處置。司法機構的人上奏說賜,孟妖言惑眾,應當判處大逆不道的罪行,最後兩個人都被判處了死刑。

《漢書 宣帝紀 》:「平通侯楊惲坐前為光祿勛有罪,免為庶人。不悔過,怨望,大逆不道,要斬。」
平通侯楊惲因以前任光祿勛時有罪事發,削職為民。不思悔過,怨恨朝廷,大逆不道,腰斬。
《前漢書·蓋寬饒傳》:上以寬饒怨謗,終不改,下其書中二千石。時執金吾議以為寬饒大逆不道。諫大夫鄭昌愍傷寬饒忠直愛國,以言事不當意而為文吏詆挫。
漢宣帝以蓋寬饒一再怨恨非議朝廷,並終不肯悔改,大怒,把他的奏章下發給中央機構的高官們論處。當時執金吾認為,蓋寬饒所為構成冒犯皇上的權威,應以大逆不道論處死刑。諫議大夫鄭昌愍對寬饒遭遇很是同情,深知他的忠直愛國之心,只因言詞不合上意而為文墨小吏所詆毀,而遭此大難。 
但是在一個封建朝代,皇權本就是至高無上的。漢朝延續先秦春秋之風,有些法律本身還是很殘酷的。
皇權不可侵犯,君臣之禮不可動搖,不尊重皇帝的言行或者行為都是大罪。言語不遜,隱喻失當,冒犯了皇帝的權威,違反了皇帝的意志。有不敬,大不敬,大逆不道等大罪著呢。
作為一個政治人物,對自己的言行舉止也是要嚴格注意的。上至兩千石以上的高官,下到小吏,都有以言獲罪的風險。
二,漢武帝雖然是明主,也是一個專制暴君
公元前99年,漢武帝已經五十多歲了。
一個治理國家有三十餘年的國君,他的脾氣和作風,朝野的大臣想必都是有所感受的。武帝是明主,卻也是個辣手無情的專制暴君。也愛護短,也是自視甚高,喜歡順耳之語,喜歡諂諛順心之臣。
前有諸大臣不能免身,宰相之位兇險無比。後有巫蠱之禍事起,逼死自己兒女妻子在後。這和武帝個人的性格是有很大的關係的。
親征不久,馬邑之圍無功,王恢在公元前133年自殺。接著表叔竇嬰和舅舅田蚡撕比,131年竇嬰斬首,130年田蚡驚懼而死。這些事發生的時候,武帝是二十五六歲。武帝,刻薄忍人也。
寵臣張湯,因為讒言自盡,死於公元前116年。大司農顏異,因為腹誹事件,死於公元前117年,死的真冤,話都沒說出來,按表情定罪。丞相庄青翟,仰藥自盡,死於公元115年。後來的公孫敖,公孫賀,劉屈氂等炮灰我就不多說了。
朱買臣,主父偃,嚴助這些曾受武帝青睞,旋又死於非命的新貴更是常見。武帝誅戮臣下,賞罰無常的手段倒是用的很是順手。他手下的大臣一邊是領著朝廷俸祿,一邊卻是要豎著腦袋幹活。
陛下求賢甚勞,未盡其用,輒已殺之。以有限之士,恣無已之誅,臣恐天下賢才將盡,陛下誰與共為治乎?連忠厚的老臣汲黯都看不下去了,大臣們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
朝廷多事,武帝對大臣的要求及監督又非常嚴格。自丞相公孫弘老死任上之後,李蔡、庄青翟、趙周等宰相皆因罪自殺,公孫賀的前任石慶雖秉承其家嚴謹作風,亦數次受到武帝譴責。公孫賀害怕自己不能擔此重任,一但有所紕漏恐將禍延於身,不肯受丞相的金印紫綬,見武帝生氣後才不得已拜受。這是公孫賀拜相時候的事,離李陵投降又過了七年,朝廷氛圍還是一如既往的陰氛,公孫賀後來果然也是死於任上,族誅。
對付這樣的君王,恐怕也只有像公孫弘這樣深懂敬,順,忠三字的臣子才能有點方法。別的大臣,戰戰兢兢,如履簿冰而已。朝議的時候,誰敢去觸著皇帝的霉頭,不長眼多說話呢。
三,這件事還涉及到了漢朝的兩大高壓線,外戚和宗室
漢朝雖然有呂后擅權的經驗教訓,但是任用外戚,貴重后妃之家還是漢室的常態。往往是妃子為後,父兄便有封侯封君的賞賜。運氣好了,還能參與朝政。如這時候的竇嬰,田蚡,後來宣帝時候的徐廣漢,史丹,漢成帝舅家王氏的一日五侯。
外戚之尊貴,勝過大臣。外戚的安全,卻要穩過大臣。
到後來,西漢更是滅於外戚王莽之手。
雖然有推恩令,酌金失侯這樣打擊諸侯王的手段,也有七國之亂的教訓。漢朝整體對待宗室的態度,還是要比對待臣子優厚的多。
楚王參與七國之亂,楚王依舊是埋在了獅子山楚王墓。
又如漢武帝的哥哥劉彭祖,為人巧佞,持詭辯傷人。他在位六十年,國相從沒在位超過兩年。兩千石的高官要是被這位王爺陰到了,輕則丟官,重則身死。
武帝的另一位哥哥劉端,也毫不遜色,心狠手辣,詭計多端。膠西國雖然是個小國,但是被他害死的國相和兩千石官員卻很多。
疏不間親,漢朝的宗室外戚,還是和大臣們不一樣的。離皇帝們更近,關係更親,在統治秩序中的地位也更特殊。
嚴助因為被告發與淮南王交好,棄市。主父偃持身不正,也因為與齊王自殺有關,族誅。
對於漢朝的官員來說,外戚和諸侯可都是高壓線,距離把握不好就要出問題。宗室和外戚屬於政治制度中的特例,遇到牽涉這兩類人的事件,官員們不謹慎對待是不行的。

這樣講究孝於親忠於君的風氣,又貴重親戚法律嚴酷的制度之下,攤上一位暴戾而又陰沉的老皇帝。李陵出事,又牽涉到漢武帝寵妃的哥哥李廣利,大臣們噤若寒蟬也是很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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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李陵氣驕,剛直而不通時變,流亡異國
先談李陵這個人,他的悲慘遭遇和他個人的性格是有一定關係的。
有的人琢磨事,不琢磨人。在景帝朝,這種人叫周亞夫,只會帶兵打仗,不研究政治,也猜不透皇帝的心意。有的人,是只琢磨人,不琢磨事。這種人,叫韓嫣。還有的人是,即琢磨事,也琢磨人。在武帝朝,這種人叫張湯,公孫弘。
李陵是個什麼樣的人啊,也是一個剛直而不通時變的人,唉。年少意氣,果敢勇武是挺好的。可是也不能不看形勢,不揣摩皇帝的意思啊。
出征匈奴是一件什麼樣的事呢?富貴險中求的事,危險係數非常高,一戰封侯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你不但要有軍事才能,還要有運氣和皇帝的穩固後援。
出征匈奴,行軍遲緩,延誤期限,應處死刑。
塞外交戰,損傷士卒太多,應處死刑。
在沙漠中迷路,找不到敵軍,延誤期限,也是死刑。李陵的爺爺李廣,就是因為在北伐匈奴中迷路,回去之後又不想接受被刀筆吏質問的命運,拔刀自刎。
遠征北國,出征匈奴,前路漫漫,道途兇險。臣子們,能和衛青霍去病那種外戚們比聖寵嗎?沒有這樣的聖寵,去打匈奴的後果,呵呵呵。那一名將軍,敢這樣向武帝討戰。
軍法無情,出征匈奴的事,對任何一名將軍都是件慎之又慎的事情。這關係著自己的榮辱,將士們的性命。
李廣利出師的時候,別的將軍難道都傻嗎?公孫敖雖年老,未必沒有一戰之力。撫波將軍路博德,作為名將,也是避之不及,一副皇帝指那我打那的樣子。
這件事,是燙手山芋啊。不懼師出無名,恐命途多舛,事後受誅啊。
2我們再來看看李陵的豬隊友,李廣利。
李廣利,是漢武帝寵妃李夫人的哥哥。
武帝這個人,對於外戚掌軍還是很放心的。
就像是培養下一個霍去病衛青一樣,武帝是給予了李廣利很多資源的,要兵給兵要錢給錢。想要讓李廣利獲得軍功,在大臣面前獲得威重,擁有封侯的資格。大臣們,將軍們,對於這種情況是不可能看不見的。李將軍,是得到聖寵的人啊。
不過,李廣利的軍事才能還是蠻捉急人的。兩征大宛,耗時久遠。
這場戰役,嚴格來說水分還是挺大的。一征大宛失敗後,李廣利甚至要請求帶著部隊回來。武帝派人守著玉門關不讓他回來,又大規模的給李廣利增兵六萬赦免了那些囚徒步卒,增發了那些品行惡劣的少年和邊境的騎兵,私人帶著糧食自願參軍的還不算。
這樣豪華的陣容,才讓這場歷時四年的戰役有了結尾。圍城大宛,血洗輪台國,軍勢浩大。大宛城的內城還沒攻破,大宛國王就被嚇破了膽的臣下殺死,漢軍有了下坡的地,就帶著汗血寶馬回國了。
武帝厚賞出征將士,封李廣利為海西侯,所有出征的將士都有厚賞。軍官中被封為九卿的有三人,諸侯相、郡守、二千石級官吏的有一百多人,一千石級官吏以下的一千多人。自願參加者賞封的官爵都超過他們本人的願望,因犯罪受懲罰而去從軍的人免罪但不計功勞。士兵們所得賞賜約值四萬錢。功小賞大啊,厚此而薄彼啊。
打大宛,打西域能和打匈奴相提並論嗎?西域這些小國,又不能像匈奴一樣能跑路,國小民少,坐守孤城而已,根本不敢和漢軍死拼到底。打西域,拼的是後勤,打得是圍城戰。和打匈奴這樣的國戰是不能比的,匈奴國大兵多,漢匈交戰是徹徹底底的血戰,兩軍交戰又以野戰為主,打得是硬仗
李廣利,真有北伐匈奴的軍事才能嗎,明眼人估計都看的一清二楚。
和李廣利一起去打匈奴,是很難獲得好處的,衛霍出征也不能說每次都能大獲全勝,這是一條充滿風險的路。
搭配上貳師將軍這樣的豬隊友,很容易掉坑啊。別人不讓你去跟著來,你就好好管後勤吧,別趟這趟渾水了。勝率這麼渺茫的一場戰役,何苦來哉。
3李陵不行,自告奮勇的要登台上陣。
天漢二年,貳師將三萬騎出酒泉,擊右賢王於天山。召陵,欲使為貳師將輜重。陵召見武台,叩頭自請曰:「臣所將屯邊者,皆荊楚勇士奇材劍客也,力扼虎,射命中,願得自當一隊,到蘭干山南以分單于兵,毋令專鄉貳師軍。」上曰:「將惡相屬邪!吾發軍多,毋騎予女。」陵對:「無所事騎,臣願以少擊眾,步兵五千人涉單于庭。」上壯而許之,因詔強弩都尉路博德將兵半道迎陵軍。——《漢書·李廣蘇建傳》
這段話有幾個意思呢?李陵原來是管後勤的,他自己給皇帝說去打單于,當戰鬥部隊。皇帝很驚奇,給李陵說沒用騎兵給你怎麼辦,李陵毫不介意,繼續表態。料想武帝此時是很高興也很奇異的,甚至對李陵的豪情產生了很大的期望,上壯而許之。這件事肯定出他意料之外,是李陵的臨時起意,要不然,他再怎麼不想讓李陵建功,也不會不給予大將馬匹啊?
什麼意思呢?壯而徐之,你在皇帝面前吹牛皮呢?五千步兵直搗單于王庭,不知道是誇他勇氣可嘉呢,還是說他不通時變呢。漢匈之戰,國戰啊。你說的這麼輕鬆,非要去趟渾水?為將者,不惜智謀,而恃其勇力。惜哉!
你把自己吹的這麼高,把其他將軍置於何地。把皇帝的情緒也撩撥起來了,萬一一去不回怎麼辦。在漢朝,在皇帝面前可不能隨便說話,你說的話你是要負責的。這樣的一個承諾,是不能出現錯誤的,也是沒有退路的。
北伐匈奴,前路兇險,異域蒼茫。而李廣利不能算是名將,自己兵少且都是步兵,武帝又是個刻薄忍人,兵法嚴酷。李氏家族可從來不是一個得寵的家族,他的爺爺李廣為何自殺?萬一輸了,李廣利有妹妹的恩蔭,大不了從頭再來。他李陵呢?他能有多少聖寵。這些事情,李陵好像都沒有考慮到。
不通世故時變,話已至此,以後想要撂挑子也退不了了。
2武帝之傲,終究不能容人,用法嚴苛
1漢武帝這個人,史書上經常把他和秦始皇相提並論。
秦王為人,蜂準、長目、摯鳥膺、豺聲,少恩而虎狼心,居約易出人下,得志亦輕食人。這是史記上尉繚子評價秦始皇的話語,放在武帝身上也毫不遜色。有求於人時可以虛心誠懇,一但被冒犯時卻會變得極為殘暴,對故人也毫不手軟。秦始皇一生沒殺多少大臣,漢武帝的手上倒是滿手大臣的血。張湯,嚴助,朱買臣都是怎麼死的。他們可都是,曾得過聖寵的人啊。用你的時候,高官顯貴,讓你風風光光衣錦還鄉。刻薄的時候,斬首長安市,帝王無親啊。
武帝這個人,是把臣子當做器物用的。你的才能有多少,你的能力有多高,他都是一清二楚的。
這樣聰明而又刻薄的一個皇帝,大臣敢不戰戰兢兢嗎?
物盡其用啊,到最後活下來的除了霍光,金日磾,上官桀這樣深懂為臣之道的郎官,就是桑弘羊這樣的理財名手了。
2武帝自視甚高,不喜直言
皇帝無錯,就算有錯也是不能被人當面批駁的。進諫的臣子,還是要摸清楚皇帝的心思好點。
武帝這個人不喜歡直言,自視甚高,是和他的經歷和性格有關的。
年少時候他是無憂太子,眾星捧月。所有的事情,都被他的母親姑姑和父親處理好了。即位以後是少年天子,雖然被奶奶竇太皇太后壓制了幾年,可以是很快就又掌握了權柄,威加海內。他是坐穩了椅子的皇帝,也是享慣了威福的獨夫。
興內朝,使用年號。用人不拘一格,大權獨攬。罷黜百家,大興儒術,卻重用酷吏。征服西南夷南越,征伐西域,北伐匈奴。漢朝的天下,永恆的王度都在他的手下慢慢運轉著。
這樣一個征服了山河,改變了制度的皇帝,唯有歲月是他沒有征服的。武帝還信奉神仙,還想要征服最後一個大敵。
這樣一個自視甚高,瞧不上大臣,不喜歡異議,以為自己聖明無礙的老帝王。司馬遷的直言,他能聽進去幾分呢?
就這樣一個皇帝,李陵在他面前把自己表現的豪情萬丈意氣風發,要孤注一擲去打匈奴。漢武帝或許就在那一時刻,看到了霍去病的模樣。對於這樣一個年輕人,他也是寄予厚望的。
可是李陵呢,你不出事還好,出了事怎麼辦?你作出這樣的表態,只有兩個選擇,要麼建立奇功,斬殺名王。要麼就撫劍自盡,為漢室盡忠吧。
可是李陵投降了,他投降了?在漢武帝眼裡這算什麼?
這樣的表現,心理落差實在也太大了。李陵的奮戰,李陵的浴血,在老皇帝的眼裡是暫時忽略的。他只是想到了李陵的慨慷激昂,想到了李陵的隨時而變。
這叫做什麼,這叫做負恩而不能盡忠,大言而不能殉國,出身將門而羞辱國家。一個號稱天漢的國家,出身將門的少年將軍竟然投降給渾身胡膻的匈奴人了,何其羞恥。
司馬遷的上書一來,就更是火上澆油了。司馬遷,不是不知道外戚和宗室是漢朝政治的兩個例外啊,是要保持距離的啊。他只是沒猜測到李陵的所作所為所言所行,引發了漢武帝多大的心理落差啊。
要不說,他和李陵都不懂政治,不懂皇帝呢。一個剛直,一個還是剛直。都過了幾十年了,這群未央宮為官的老油條們是什麼樣子,他還不知道嗎?他可能真的是被李陵感動了,也真的是被這群唯唯諾諾只知順從上意保全妻兒的兩千石們惹怒了。
盛言,當著武帝的面盛言。
他的每一個字,他的每一句話估計都在武帝心裡發酵了。
就是這個人,這個不入流的小雜官,吃著國家俸祿管著一些雜事的人都敢上書言事了,他要幹什麼?
他在誇獎李陵,他在誇獎一個叛徒,還是一個在我面前吹了牛皮之後又投降變節的叛徒。
他在諷刺我的用人嗎,他在諷刺我厚待李廣利這個廢物,讓真正的勇士流血異域嗎?他是在譏諷我用人唯親的不好?
3司馬遷之直,不能守拙,以身涉險
史記這本書,文學價值和史學價值都非常的高。
史記的文學價值,是世所公認的。描述項羽的篇章,描述屈原的篇章,武安魏其列傳,寫的都非常好。滿篇流動的,都是一股憤憤而發的生氣,給人一種情不自禁的代入感。文章,都是有一股氣勢在撐著。古來文章寫得好的人,都有這樣一種渾厚的氣勢。
司馬遷在報任安書裡面,也承認了。
司馬遷走過祖國的名山大川,聽過父老說過許許多多先輩的故事和傳說,也見過天子的無道和機心,看到過高官顯宦的撕比和政治鬥爭的無常。這樣的經歷,可是同時代很多人都沒有過的機緣啊。
這樣的一個人,說他沒有文人的意氣,任俠的豪情是誰也不會相信的。只是大家被司馬遷平時的工作給蒙蔽了,忽略了這個人。沒有發現他身上的文士氣息,更沒有發現他身上這種濃郁任俠的英雄氣。
司馬遷,絕對是有英雄氣的。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行走名山大川,去見識遙遠的風光,去聽聞過去英雄的事迹。這樣的一個人,放在我們現在也是一個奇人豪客啊。
何其幸哉!!
司馬遷,不但有文士風骨,也有任俠的英雄豪情。後世的史學家,離先賢何其遙遠啊。獨學而無友,孤陋而寡聞。只有這樣有生氣的人,才能寫出這樣又生氣的文字吧。
2作為一個六百石的雜官,這種大事司馬遷是不能發言的
太史令是一個負責「掌天時星曆」的官,文官不以他為友,武將也嫌棄他官職低微。司馬遷卻又是一個不一樣的太史令,和朝堂上的袞袞諸公並不合群。他是一個在書中歌頌仁義與豪情的人,也是肯定人追求富裕與享樂的心理的奇人,更目睹了世事的無常與武帝朝政治鬥爭的森冷,這樣的人終於還是爆發了一次。
在大臣們滿堂失色,圍繞著老皇帝的怒氣唯唯諾諾,順水推舟的時候。
這樣一個不入流的小官,竟然開口了,而且還是盛言。
他的下場,也就可想而知了。
3司馬遷不懂形勢,發言是深深刺痛了漢武帝

陵敗處去塞百餘里,邊塞以聞。上欲陵死戰;後聞陵降,上怒甚,責問陳步樂,步樂自殺。群臣皆罪陵,上以問太史令司馬遷,遷盛言:「陵事親孝,與士信,常奮不顧身以徇國家之急,其素所畜積也,有國士之風。今舉事一不幸,全軀保妻子之臣隨而媒櫱其短,誠可痛也!且陵提步卒不滿五千,深蹂戎馬之地,抑數萬之師,虜救死扶傷不暇,悉舉引弓之民共攻圍之,轉鬥千里,矢盡道窮,士張空,冒白刃,北首爭死敵,得人之死力,雖古名將不過也。身雖陷敗,然其所摧敗亦足暴於天下。彼之不死,宜欲得當以報漢也。」——《資治通鑒·漢紀十三》

他的這番上奏,重點是為李陵說兩句好話。估計他是實在抑制不了自己胸中燃燒的英雄氣了,被朝堂上這群落井下石老油條們給氣到了,總是要爆發一下的。
司馬遷開口一言,滿堂俱靜。他的慷慨直言,越發讓眾大臣感覺事態不妙。
所有的人,都在盯著這個不入流的小官看。
你是大司農嗎?你是廷尉嗎?你還是宰相嗎?你不知道,在漢朝言事是有承擔政治責任的嗎,而且咱們的皇帝是什麼樣的人你不知道嗎?連以前的衛青衛大將軍都不敢亂說話。你連兩千石都不是,你在胡說些什麼?
而且,老皇帝的臉色好像越來越難看了。司馬遷讚揚李陵的每一個字,好似都在映射李廣利的無能,一隻給足馬匹錢糧充足的軍隊,打得還不如一隻偏師嗎?上一次我讓他去打大宛,連內城都沒進去,拉了幾百匹馬回來。這一次去打匈奴,被單于大軍圍困,士兵死了那麼多,差點把命丟在哪裡。
老皇帝,終於要爆發了。

上以遷為誣罔,欲沮貳師,為陵遊說,下遷腐刑。這是有一段時間才發生的事,司馬遷下獄之後,又有關於李陵的不利消息傳來。
司馬遷肯定沒有題名道姓指責李廣利。畢竟,為李陵出頭直言進諫就已經是莫大的勇氣了。還敢提高壓線一樣的貳師將軍李廣利的話題,這不是徹底作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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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漢2年,公元前99年,李陵在武台殿上對皇帝慷慨言辭。
陛下,我的屬下有來自荊楚的的勇士和有奇異才能的豪俠。他們的劍術非常的高超,悍勇過人,力可擒拿猛虎,射箭的技術精湛,在戰場上無不能以一擋十,所向披靡。我請求陛下讓我進入匈奴作戰,必定能斬獲名王,直搗單于王庭。就算沒有騎兵部隊,也沒什麼關係。
武帝看著這個年輕人,這不是就是我大漢男兒應有的風度嗎?將門出將,此言不虛啊。
他看著意氣風發的李陵,想了想還是給了他這個任務。北伐之事難料,希望天佑大漢吧。李廣的這個孫子,可不要像他爺爺的命運一樣悲慘了。
這樣敢在自己面前慷慨直言的臣子,倒真的是越來越少了。嚴助死了,張湯死了,主父偃死了,衛青霍去病也病死了。下一個,會是誰呢?
我相信在這個剎那,武帝還是對李陵抱有莫大的期望的。他是真切的希望這個年輕人能悍勇殺敵,像霍去病一樣。


戰事越打越不利。大舅子李廣利取得了一些小勝利之後,便被匈奴人在天山附近圍困了起來,將士死傷慘重。武帝的臉色愈發抑鬱了。
噩耗傳來了,派去漠北觀察敵情充當側翼的李陵軍也回不來了,李陵部身陷重圍,被匈奴人層層圍堵。
而且,更重要的是,李陵好像沒有死,他好像投降了。
武帝的怒火已經不可遏制了,這還是哪個當初在我面前自負其勇的年輕人嘛?混賬!!!
漢室的大臣們看著老皇帝的面孔,全都不敢多說話。他們可知道,皇帝是什麼脾氣秉性的。說一不二,自負其才,容易鑽牛角尖。
強弩都尉路博德本來就感覺李陵此次的出兵輕率而又孤立,曾奏報武帝「方秋匈奴馬肥,未可與戰,臣願留陵至春,俱將酒泉、張掖騎各五千人並擊東西浚稽,可必擒也。」。史書上說這是因為路博德不甘為小鮮肉李陵之後,羞恥於給李陵當後應。我卻感覺路博德這個老軍痞本來還是想拉李陵一把的意思,和李陵一起在來年進軍。打匈奴又不是什麼好事,還爭個什麼氣呢,說不定一群人都得當斬。
他的上書卻又被武帝當成了李陵不想出兵串通別人上書的意思,更把李陵往火坑裡推了。李陵只能匆忙率領自己的偵查分隊,出發了。
等到出了事,路博德也難以解救李陵。仗都打成這個鳥樣子了,先求自保吧。五千兵馬,怎麼跑到漠北去救一個李陵。當初的時候我就是發現了這是個火坑,才不敢跳的。李陵這小子,哎。貳師將軍這個草包是不能說的,會被皇帝嫉恨。就李陵吧,求仁得仁。
李陵孤軍奮戰的英武是一個視角,沒有人去接應李陵是一個視角,李陵投降又是一個視角。
很明顯,當時的武帝的心中,只有一個看法,李陵怎麼能降呢,怎麼能屈服匈奴人呢?
大臣們也不都是傻子,就算問題有幾個視角,也得順從皇帝的意思是不。
這個時候,就發生了司馬遷直言的事情。
太史公是只看到了前兩個視角,沒有發現後一個視角,也沒有發現皇帝的視角在哪裡。
大禍,終於釀成了。
上以遷為誣罔,欲沮貳師,為陵遊說,下遷腐刑。李陵的事還沒有徹底敲定,司馬遷就已經遭受了腐刑之辱。

李陵氣高,迂而不通世故,自恃勇力卻不思武帝之多變漢律之森嚴。高言報國卻命途多舛,流亡匈奴,自己老母妻子也死於非命。豪言殺賊,勢不能下,能進不能退。
武帝自傲,刻薄寡恩而昧於一理,護短而又暴戾,性格衝動。下詔書殺掉李陵老母妻子,對司馬遷施加服刑。這不是他的第一次暴戾,也不是他的最後一次暴戾。
司馬遷之直,文人意氣和胸中的英雄豪氣交織。終於從冷板凳上面站了起來,負氣發聲,躺了這趟渾水,釀成大禍。
在武帝朝的這場風波中,沒有人是最後的勝利者,也沒有人是真正的冤屈。我只能看到司馬遷的圈圈忠君愛國之心,化為武帝的怒吼。這一刻的他,是單薄而又無助的,卻又體現出堪比李陵的勇氣。廟堂里的諸位兩千石,搖頭而已。
只有森冷的皇權制度,封建制度還在散發出著刻骨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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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後,武帝悔悟到李陵是無救援所致,說:「李陵出塞之時,本來詔令強弩都尉接應,只因受了這奸詐老將奏書的影響又改變了詔令,才使得李陵全軍覆沒。」
【甩鍋給了路博德,好手段。。】
於是派使者慰問賞賜了李陵的殘部。李陵在匈奴一年後,武帝派因杅將軍公孫敖帶兵深入匈奴境內接李陵。公孫敖無功而返,對武帝說:「聽俘虜講,李陵在幫單于練兵以對付漢軍,所以我們接不到他。」武帝聽到後,便將李陵家處以族刑,他母親、兄弟和妻子都被誅殺。隴西一帶士人都以李陵不能死節而累及家室為恥。
這場鬧劇,還沒有結束。武帝的陰暗性格,還在深深地影響著這個朝代。
太始元年(前96年)正月,公孫敖因受到其妻巫蠱事件牽連,腰斬而死,全家被滅
征和二年(公元前91年),丞相公孫賀之子公孫敬聲被人告發為巫蠱咒武帝,與陽石公主通姦,公孫賀父子下獄死諸邑公主與陽石公主、衛青之子長平侯衛伉皆坐誅。皇后衛子夫和太子劉據起兵反抗不果,相繼自殺。
征和三年(公元前90年),李廣利出征匈奴前與丞相劉屈氂密謀推立李夫人之子劉髆為太子,後事發,劉屈氂被殺,李廣利投降匈奴。李廣利在大漢被囚禁的妻兒家人,在李廣利投降後,悉數被殺,族滅。時勢弄人,禍不旋踵。李廣利借外戚身份而貴重,又因為軍事才能低劣,害死漢軍將士而
征和四年(公元前89年)李廣利投降匈奴一年後,被殺。
武帝終於成了當時世界上最有權力的皇帝,也成為了一個最為孤獨的男人。
不知道午夜夢回,想起來被自己害死妻兒,被自己逼令自殺的那些朋友和官吏,武帝會怎麼想。
嗚呼哀哉!!帝王一嘆。一將功成萬骨枯,武帝大業的下面莫不是將士們的白骨,妻兒們的眼淚,兄弟子女的哀求?
與其津津樂道於帝王的偉業,我更願意稱頌司馬遷著史的偉大。

  • 劉向:「貳師將軍李廣利,捐五萬之師,靡億萬之費,經四年之勞,而僅獲駿馬三十匹,雖斬宛王母寡之首,猶不足以復費,其私罪惡甚多;孝武以為萬里征伐,不錄其過,遂封拜兩侯、三卿、二千石百有餘人。」
    王夫之:「李陵之降也,罪較著而不可掩。如謂有孤軍支虜而無援,則以步卒五千出塞,陵自炫其勇,而非武帝命之不獲辭也。陵之族也,則嫁其禍於緒;迨其後李廣利征匈奴,陵將三萬餘騎追漢軍,轉戰九日,亦將委罪於緒乎?如曰陵受單于之制,不得不追奔轉戰者,匈奴豈伊無可信之人?令陵有兩袒之心,單于亦何能信陵而委以重兵,使深入而與漢將相持乎!遷之為陵文過若不及,而抑稱道李廣於不絕,以獎其世業。遷之書,為背公死黨之言,而惡足信哉?為將而降,降而為之效死以戰,雖欲浣滌其污,而已緇之素,不可復白,大節喪,則余無可浣也。關羽之復歸於昭烈,幸也;假令白馬之戰,不敵顏良而死,則終為反面事讎之匹夫,而又奚辭焉?李陵曰:『思一得當以報漢』,愧蘇武而為之辭也。其背道也,固非遷之所得而文焉者也。」
    司馬光:「孝武窮奢極欲,繁刑重斂,內侈宮室,外事四夷。信惑神怪,巡遊無度。使百姓疲敝起為盜賊,其所以異於秦始皇者無幾矣。然秦以之亡,漢以之興者,孝武能尊先王之道,知所統守,受忠直之言。惡人欺蔽,好賢不倦,誅賞嚴明。晚而改過,顧托得人。此其所以有亡秦之失而免亡秦之禍乎?」
    馬存認為司馬遷平生喜游,足跡不肯一日休。司馬遷壯遊不是一般的旅遊,而是盡天下大觀以助吾氣,然後吐而為書。所以他的文章或為狂瀾驚濤,奔放浩蕩;或為洞庭之波,深沉含蓄;或春妝如濃,靡蔓綽約;或龍騰虎躍,千軍萬馬。司馬遷世家龍門,念神禹立大功;西使巴蜀,跨劍閣之鳥道;彷徨齊魯,睹天子之遺風。所以,天地之間,萬物之變,可驚可愕,可以娛心,使人憂,使人悲者,子長盡取為文章,因而子長的文章變化無窮。
    劉邦憑什麼成為領袖? - 喵教授的回答
    為什麼劉秀復國成功,劉備卻失敗? - 喵教授的回答
    漢宣帝、唐宣宗、明孝宗三位皇帝在位的時期分別被稱為昭宣中興、大中暫治、弘治中興,你最喜愛其中的哪一個? - 喵教授的回答
  • 陳涉真的是平民么?或是說背後真的沒有世家操控么?看文中扶蘇(百姓多聞其賢,不知其死也)那他怎麼知道的? - 喵教授的回答
    時段相關,關於西漢歷史的幾個回答,喜歡黑歷史的可以關注我,點贊。爭取早日開一個黑歷史專欄,哈哈哈。。。

《感動大漢十大人物候選人司馬遷》:
「身殘志堅筆耕不輟,究天人之際,成一家之言,無怨無悔,埋首十年,終成煌煌巨著《史記》。司馬遷稱:自己現在過得很平靜,要感謝武帝對自己的照顧和關切,感謝生命中傷害過自己的人,年輕時也是不懂事,現在已經將自己交給了歷史。他表示將投入更多精力描繪日新月異的大漢江山。」

《大漢真理報》社論:善於反思,棄舊從新;年輕的一時衝動可以原諒,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將生命投入時代前進的滾滾洪流,爬梳過往是為鏡鑒當代,褒貶歷史更顯成就難得。太史公司馬遷,感動大漢,實至名歸。

大漢影業集團負責人表示,目前正在積極籌拍正能量勵志電影《嫁給歷史的男人》,將司馬遷的感人事迹搬上大熒幕,弘揚時代新風,構建溫馨大漢。


當大多數人已經理所當然得從權術,從得失角度開始熱烈討論李陵和司馬遷究竟冤不冤,值不值得時,又有幾個人還記得,公元前99年,西北之遙,從匈奴腹地浚稽山到漢邊界,那股席捲和震撼了匈奴數萬鐵騎的步兵風暴?那場酣暢淋漓結局卻又讓人扼腕的實力爆發?一段讓漢匈雙方都耳目一新,耿耿於懷。卻不知為何塵封已久的沙場記憶。
在此之前,距離漠北之戰勝利已經過去多年,當年意氣風發的歷史締造者們大多已經凋零或者垂垂老矣,昔日敵我雙方來往爭奪的邊境線,已經沉寂了許久。
直到這一次,漢武帝決定向有些好了傷疤後有些忘我的匈奴,重新吹響大戰的號角。
而在開戰之前,李陵就已經訓練好了一支一直在等待機會的精軍,軍隊成員全部由李陵親自選拔,來自風氣驃勇的荊楚地區。
這支部隊人數只有五千,然而他們日後的表現,歷史已證明,將再一次大大刷新匈奴對漢軍的認知。
那種懷抱實力與膽略,按捺已久的寂寞,有朝一日終於能夠揚劍出鞘的暢快,然而最終依然折戟的悲壯與心痛,或許只有同具英雄情懷,且也一直在苦心謀劃經營畢生傾心的大志向(史書創作)的司馬遷能夠讀懂。
跨上馬背起飛的一瞬間,身後的那些功過毀譽,利祿之爭,已然如同浮雲。

李陵首先確實是個將才,他的遭遇實在只能用可惜來形容。以往批評李陵的人經常認為李陵自負開海口,拿區區五千步兵就敢作死,然而再去仔細讀漢書的李陵傳,就會發現這支軍隊的戰力確實不是蓋的。
我們來看一下李陵傳中敵我損失的具體統計:

」陵於是將其步卒五千人出居延,北行三十日,至浚稽山止營,舉圖所過山川地形....... 陵至浚稽山,與單于相直,騎可三萬圍陵軍。軍居兩山間,以大車為營。陵引士出營外為陳,前行持戟盾,後行持弓弩,令曰:「聞鼓聲而縱,聞金聲而止。」虜見漢軍少,直前就營。陵搏戰攻之,千弩俱發,應弦而倒。虜還走上山,漢軍追擊,殺數千人。
單于大驚,召左右地兵八萬餘騎攻陵。陵且戰且引,南行數日,抵山谷中。連戰,士卒中矢傷,三創者載輦,兩創者將車,一創者持兵戰。陵曰:「吾士氣少衰而鼓不起者,何也?軍中豈有女子乎?」始軍出時,關東群盜妻子徙邊者隨軍為卒妻婦,大匿車中。陵搜得,皆劍斬之。明日復戰,斬首三千餘級

引兵東南,循故龍城道行四五日,抵大澤葭葦中,虜從上風縱火,陵亦令軍中縱火以自救。南行至山下,單于在南山上,使其子將騎擊陵。陵軍步斗樹木間,復殺數千人,因發連弩射單于,單于下走。是日捕得虜,言:「單于曰:『此漢精兵,擊之不能下,日夜引吾南近塞,得毋有伏兵乎?』諸當戶君長皆言單于自將數萬騎擊漢數千人不能滅,後無以復使邊臣,令漢益輕匈奴。』復力戰山谷間,尚四五十里得平地,不能破,乃還。」
是時,陵軍益急,匈奴騎多,戰一日數十合,復傷殺虜二千餘人虜不利,欲去,會陵軍候管敢為校尉所辱,亡降匈奴,具言「陵軍無後救,射矢且盡,獨將軍麾下及成安侯校各八百人為前行,以黃與白為幟,當使精騎射之即破矣。」成安侯者,潁川人,父韓千秋,故濟南相,奮擊南越戰死,武帝封子延年為侯,以校尉隨陵。單于得敢大喜,使騎並攻漢軍,疾呼曰:「李陵、韓延年趣降!」遂遮道急攻陵。陵居谷中,虜在山上,四面射,矢如雨下。

漢軍南行,未至鞮汗山,一日五十萬矢皆盡,即棄車去。士尚三千餘人,........虜騎數千追之,韓延年戰死。陵曰:「無面目報陛下!」遂降。軍人分散,脫至塞者四百餘人。"——《漢書*李陵傳》
從殺敵總數來看,記載最明確的三千多和兩千多兩次,加起來已經相當於己方人數的總和,此外還有兩個數千沒有算進去,還不算除此之外,李陵在擊退單于第一輪三萬騎圍攻後且戰且退時,以及日後類似行軍時途中所殺傷的追敵數。
若把所有殺敵數統計在內,則恐怕不低於上萬。
而且這還是是一支步軍。
經過如此慘烈的激戰,陷入幾乎絕望的境地後,這支軍隊依然能夠脫逃回四百餘人!
李陵以五千步兵,行軍千里,與最多時至少八萬的匈奴騎兵激戰(敵方已經是己方的十六倍!!!),從匈奴腹地一直打到漢邊界,非但沒有被包餃子,而且敵數十日不能敗之,甚至兩度使單于產生退卻的想法,若不是單于部下勸戰以及出了管敢這個混賬,則恐怕勝負都是難知,歷史將會是另一個樣子。
從戰術上看,這也是一場相當漂亮的戰役,若不是出了後來的狀況,匈奴無奈放棄或者援兵及時趕到,以李陵的戰績,他無疑也將成為一段傳奇和佳話。
如單于及李陵自己所認為,這是一支當之無愧的精軍。它是李陵親自從荊楚劍客和奇才中選拔和訓練的,早在這次戰役之前就已經待命,有著上文中所體現的精良武器和戰術,李陵敢於用這支自己心血打造的軍隊出戰,想必也是因為成竹在胸,準備已久,而絕非一些人所認為的,是逞一時之勇,不知輕重。
然而,如此優良的軍隊,卻在這一場奪目的亮相之後,由於各種原因,就此暗淡,沉寂,幾乎被歷史所遺忘。甚至連那場戰役,也變成了恥辱,被含著血淚,默默咽下。
歷史真是不忍細看。
事實上,李陵的能力功勛,漢匈雙方都已看見。匈奴那邊自不用說,連女兒都嫁上了,李陵後來殺了同是降將且被重用的李緒單于都沒追究,甚至主動把他藏到外地去,對待一個曾經讓自己頭痛了這麼久的敵人,能如此器重和寬豁,可見單于對他的敬佩了。
就連對他切齒過的漢武帝,也是捨不得的,在發完火一年多後又開始後悔,派公孫敖等人去迎還李陵,然而誰也沒想到歷史又開了玩笑,就在這時傳出李陵為李陵為匈奴練兵的消息,於是漢武帝殺了李陵家人。多年之後,才知道,原來當初那個練兵的人不是李陵,是李緒。
然而李陵是不會再回來了,從此以後,永遠。

「昭帝立,大將軍霍光、左將軍上官桀輔政,素與陵善,遣陵故人隴西任立政等三人俱至匈奴招陵。立政等至,單于置酒賜漢使者,李陵、衛律皆侍坐。立政等見陵,未得私語,即目視陵,而數數自循其刀環,握其足,陰諭之,言可還歸漢也。後陵、律持牛酒勞漢使,博飲,兩人皆胡服椎結。立政大言曰:「漢已大赦,中國安樂,主上富於春秋,霍子孟、上官少叔用事。」以此言微動之。陵墨不應,孰視而自循其發,答曰:「吾已胡服矣!」有頃,律起更衣,立政曰:「咄,少卿良苦!霍子孟、上官少叔謝女。」陵曰:「霍與上官無恙乎?」立政曰:「請少卿來歸故鄉,毋憂富貴。」陵字立政曰:「少公,歸易耳,恐再辱,奈何!」語未卒,衛律還,頗聞余語,曰:「李少卿賢者,不獨居一國。范蠡遍游天下,由余去戎人秦,今何語之親也!」因罷去。立政隨謂陵曰:「亦有意乎?」陵曰:「丈夫不能再辱。」
陵在匈奴二十餘年,元平元年病死。」——《漢書*李陵傳》

丈夫不能再辱。即便多年以後,他的光輝在這個國家依然有人掛懷,甚至主動伸橄欖枝請他回來,他也不願意再觸及那段過往。雖然李陵的《答蘇武書》至今真偽性仍有爭議,但漢書中的記載依然能讓人潸然淚下。我也因為漢書的這篇傾力記載,從此對以前鄙薄過的班固產生了感激和好感。


讓我們再回到當初廷議的歷史現場。讀過歷史上真正的李陵,就能理解當時司馬遷心緒的波瀾。這樣精彩的戰役和將領,他真是太久都沒見過了。自漠北之戰的輝煌後,干戈寥落,英雄沉寂,期間與匈奴主要是議和與小小的摩擦,國庫空虛,百姓困頓,不滿和矛盾日益尖銳,九卿碌碌於本職,救過尤恐不及,對於現狀更是無能,這一切,縱然是不參與治民事務的司馬遷都能感受到,更何況他由於工作及史書創作的需要,他面對的朝中大量的第一手時事記載資料,一直對這個國家懷抱期望,沐浴在英雄理想主義光輝中的他,體會只會比一般人更加失落和沉重,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李陵出現了。
雖然因為專心於工作以及興趣上的原因,他和李陵並沒有成為知交,但是李陵依然使他眼前一亮,在如此一個充斥著全身心只圖自己和家人榮華富貴之徒,日趨萎靡和困頓的官僚隊伍之中,原來依然有這樣的人:常為國事奮力圖謀,善待自己的家人,厚遇自己的屬下,而且確實有著非凡的能力,盡心儘力地為報國磨礪兵馬,訓練出一支後來威震匈奴的隊伍。司馬遷感覺到,記憶中淡漠以已久,以為只能從文章中再見的古之「奇士」的影子,在這個人身上,重新出現了。
此次出征,正是這種奇士光芒全面閃耀之時刻,毫無疑問,它是奪目和絢爛的,然而卻如同一顆流星:伴隨著李陵壯舉的不是榮譽和嘉獎,甚至也不是包容和同情,而是一片叫罵之聲,大臣們不敢在武帝面前為李陵求情也就罷了,反過來又倒踩一腳紛紛毀謗他(「群臣皆罪陵」)又是怎麼回事?司馬遷對此無疑是憤怒的,只是他的官職特殊,一直沒有發言的機會。

彷彿是覺得劇本還不夠完善,歷史決定為這一事件再添一筆,於是司馬遷被詔問了。他的一番憤怒與不甘之言除了帶來了那個眾所周知的結局外,也使得李陵這個人物被更多人所知曉與爭議。

司馬遷冤嗎?確實冤,他出於一片真心,把注意力幾乎都放在了為他所讚賞的李陵上,稱讚他的勇氣,肯定他的戰績,並且相信他一定會回來(他的依據是李陵的人品。而李陵是蘇武的朋友,一個能和蘇武交上朋友,讓連衛律這樣的人都對能他敬佩禮讓有加的人,人品是可以想見的),漢武帝卻從維護李廣利的角度出發把他下了獄,而事實上,漢武帝所以為的,卻正是他最意不在此的地方。


在這世上,總有一種人,他們不甘於只會享受消費現有成果的生活,相信並懷抱著壯闊的夢想,為了這樣的夢想他們投入了一生的才智和心血,為了它,可以隨時奮不顧身,義無反顧。不管背後多少自認為聰明的人在嘲笑和否定他們,有時候世界需要這樣「單純」的人,他們推動了歷史的車輪。
可是這樣的人,也往往最容易讓人惋惜,他們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自己喜歡的事物上,而對之外的那些人心糾葛疏於防範,或者不屑於去再多了解和參與其中,於是在時運不濟之時,他們便成了悲劇人物。
司馬遷認為自己言出有據,(有人認為他有意誇大,我覺得在朝堂這樣的場合,自己本來又是與軍事疏遠的文官,如果沒有對情報十足的把握和信任,又豈敢信口雌黃?)懇切真摯,定能對武帝有所觸動,可以剎住一下大臣們對李陵的攻擊風浪。
他的怒火幾乎全在那些見風使舵的大臣身上,卻獨獨疏漏了漢武帝和李廣利這一最致命的環節。這一份單純也是叫人嘆息。

於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那種狀況最終發生了:聽完他的回復(可能並沒有聽完),全場一片肅靜,李陵力戰的呼吼仍在他腦中盤旋時,漢武帝已經把將槍口,從李陵,反轉向了階下的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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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地來說,就是李陵胸懷意氣,但並非像一些人說的那樣是不知輕重全然魯莽送,他的戰果也已經告訴我們步打騎完全可行的,在這場戰役中無論是他的指揮戰術和將士們的表現都相當精彩,關於他訓練這支荊楚軍隊的記載在史記李將軍列傳後李陵的附傳里有,那是早在浚稽山之戰就有的事,說明他早已為此做足了準備,而非一時衝動而盲目出兵。

步打騎的全新戰法,漢朝兇猛先進的連弩對自恃騎兵勇力的匈奴來說也是很大的震撼,它證明了除了衛霍式的騎兵長途大規模奔襲作戰模式,還有這種可怕的戰術存在。若這種戰術能夠延續發揚下去,很可能歷史將發生一些改寫,馬背優勢的欠缺或許也不再是與游牧民族作戰的長期瓶頸,但很可惜……

李陵這樣的將領不常有,況且,他最終還是悲劇地敗了,敗在戰爭途中幾番出乎意料的轉折之下——皇帝的猜忌和調兵,軍中關鍵時刻的叛變,重新獲得寬容和雪恥的機會時李緒的烏龍事件……

於是乎這次全新戰術的實驗也註定只能是歷史的煙花了,絢麗而短暫。

李陵最可惜的地方在於他選錯了請征的時機,若他能再等等,不去和李廣利搶風頭,或許下一次出征時能被皇帝重視而更加稱心如願些,不是像這次一樣發生孤軍被扔在草原的悲劇局面。

還是老李的遺傳秉性,善戰而好奇,果敢血性,才氣無雙,不諳政治。他們是無雙的將才,現實中的傳奇締造者,卻在更嚴峻殘酷的人心漩渦中折戟。

但是,真的回到歷史現實去,又能有幾個下次呢?即使有下次,又是否會順利?(有人分析過說李家和太子劉據有一定關聯,正信用李廣利的武帝除了李廣利的面子考慮外,或許也在下意識里打壓年輕太子的崛起)

或許李陵確實也想過,也為此獨自長坐到天明,但模糊了更多的歷史細節,我們現在只知道,他還是最終選擇了帶上他的心血和家當,決意在此次開始這一次史無第二的出征。

這就是真正的歷史吧,有時現實比小說還要精彩深刻,耐人尋味。

與李家好奇突進血液一樣的司馬遷(其實也有時代因素使然,劉徹也是個冒險家式崇尚奇才的人物,在這次李陵問題也是幾經波折,先是「壯之」使其出征,投降後發飆過又後悔「陵無救」,派大軍去出征搶人才),此次的發言倒是全然是他的個性本色,主觀上本沒什麼惡意,說是吹噓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也不太可能(皇帝智商且不論,他那樣做對自己又有什麼好處,班固的文也證明了他並沒有說謊),但很可惜,同樣栽在了不懂政治上,與其說是文官迂氣倒不如說俠士意氣,隨本心縱橫激蕩了一把,然而沒能做到出手相助後全身而退。

這場悲劇背後的始作俑者劉徹也是矛盾的,一方面他信用外戚,但另一方面他又愛李陵之才,好奇冒險卻又猜忌心重,聞五千步兵即可出征就大喜發兵,途中路博德一個緩兵的上書又開始心生懷疑,如此反覆曲折自然結局不會太好看。

所以這是一場多種因素造成的悲劇,時運不濟,再加上人物個性的弱點,制度的缺陷和陰暗,都註定它會變成一次令人扼腕的出征。

然而到了這裡談論冤不冤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這是一次壯闊的戰鬥,帶有那個時代色彩而又在後世影子不散的悲劇,三個英雄主人公本我的亮相和衝撞,在這段歷史裡他們的強悍,驕傲,雄性氣概和弱點都展露無疑。這是屬於他們的歷史,作為功績遠遜色於這些人的渺小的我們,站在巨人的影子下面也只能仰望嘆嘆而已,因為,我們連這樣犯錯的機會或許都沒有。

——————————————————————————最後再說一句,很多人沒有真正了解李陵是因為沒去看班固的《漢書·李陵傳》,僅憑史記和報任安書不完全的信息記載就輕易下結論,這很可惜。《李陵傳》是一篇精彩的文章,推薦閱讀。


正在寫的書里,正好有涉及這一段,索性直接貼出來:

  ……

  在這一年,司馬遷還修正了《史記》的斷限,並與壺遂討論了作史的義例。《史記》的斷限原本是由司馬談確定下來的,即上起陶唐,下迄獲麟即元狩元年(前122年),而司馬遷則把《史記》的起始時間上推至黃帝,把下限下推至太初元年(前104年)。壺遂曾與司馬遷一起主持修訂太初曆,當時的官職應該是太中大夫(郎中令的屬官,秩千石,掌議論),與司馬遷或許還是好友。他問司馬遷:「昔孔子何為而作《春秋》哉?」壺遂表面是問孔子作《春秋》的目的,而實際上是在問司馬遷修史的目的何在。這時候的司馬遷仍然是豪情滿懷的,他借老師董仲舒的話回答壺遂說:「我曾聽董先生說:『周朝王道衰敗廢弛,孔子擔任魯國司寇,諸侯嫉害他,卿大夫阻撓他。孔子知道自己的意見不被採納,政治主張無法實行,便褒貶評定二百四十二年間的是非,作為天下評判是非的標準,貶抑無道的天子,斥責為非的諸侯,聲討亂政的大夫,為使國家政事通達而已。』」「貶抑無道的天子,斥責為非的諸侯,聲討亂政的大夫」,司馬遷的原文,是「貶天子,退諸侯,討大夫」,「退諸侯、討大夫」還罷了,天子之為天子,即是天命所歸,皇權所在,司馬遷作為一個史官,何德何能,而能「貶天子」?後來班固作《漢書·司馬遷傳》,即將這一句改為「貶諸侯,討大夫」,刪去了「貶天子」的言論,因為班固深知天子是不可貶的,而司馬遷卻以為天子是可貶的,司馬遷的這種想法,也為他後來的遭遇埋下了禍根。

  太初四年是大漢帝國由盛轉衰的一年。貳師將軍李廣利,是皇帝的寵姬李夫人的哥哥,他於太初元年(前104年)第一次率領大軍遠征大宛(在今烏茲別克、塔吉克和吉爾吉斯斯坦三國交界的費爾干納盆地),其兵力為「屬國六千騎,及郡國惡少年數萬人」,其目的則是大宛國的善馬。皇帝原本以為這一戰必定可以輕易拿下,因為之前有人跟他說「以漢兵三千人,強弩射之,即盡虜破宛矣」,哪裡想到貳師將軍李廣利是個大草包,他的軍隊千辛萬苦走到大宛東境的郁成城(在今烏茲別克的烏茲根城)時,已經只剩數千人,而且還都是又飢又疲,李廣利不管三七二十一,下令攻城,結果大敗,這時連李廣利也知道事情不好辦了,他對手下王恢和李哆說:「連郁成都攻不下,更不用說大宛國的王都了。」於是只好灰溜溜地回到敦煌去,帶出去數萬人,回到敦煌的僅剩十之一二。皇帝聽說貳師將軍大敗,大怒,讓使者到玉門關去阻攔,不讓李廣利入關,還說誰敢入關就殺誰。李廣利沒有辦法,只好留在敦煌。到這一年的夏天,皇帝再次下定了決心要攻打大宛,他先是查辦了反對討伐大宛的公卿大臣,隨後派出軍隊計六萬人(負載私人裝備的隨從未算在內),牛十萬頭,馬三萬餘匹,驢、騾、駱駝亦有好幾萬頭,攜帶糧食、兵器、弓弩前去攻打大宛,因為大宛王城內沒有水井,再徵發水工以引開王城水源,又徵發邊防戍軍十八萬人到酒泉、張掖以北以拱衛酒泉,並徵發全國的七種人(犯了罪的官吏、殺人犯、入贅的女婿、在籍商人、曾做過商人的人、父母做過商人的人、祖父母做過商人的人)去轉運糧食。這一次貳師將軍李廣利沒有理由再失敗了,到太初四年,終於大勝凱旋,帶回大宛善馬數十匹,中馬以下三千餘匹,而李廣利亦得封為海西侯。

  這一年改元為天漢元年,到天漢二年(前99年)而李陵案起。李陵是李廣的孫子,頗有乃祖之風,善於騎射且愛護士卒。長大以後,先是做了建章監(建章衛尉的屬官,統帥羽林騎。衛青未顯時,也曾任建章監),後來漢武帝因為他是李廣的孫子,便給了他八百騎兵,他率這八百騎兵深入匈奴二千餘里,沒有遇到敵人,安全地返回了,因此得拜為騎都尉(秩二千石),率領五千荊楚勇士,教射於酒泉、張掖。天漢二年秋,那個大草包貳師將軍李廣利率三萬騎到祁連天山(在今甘肅張掖西南)去與匈奴右賢王作戰,而使李陵率五千士卒出居延(在今內蒙古自治區額濟納旗和甘肅省金塔縣境內)北,深入匈奴千餘里以分匈奴兵。李陵大概走了三十天,到達浚稽山(蒙古人民共和國圖拉河與鄂爾渾河之間)宿營,約定的日期已到,就率軍往回走,卻被匈奴單于以八萬騎包圍。李陵手下只有五千步卒,只能且戰且退,連續與匈奴人打了八天,終於退到距離居延城僅有百餘里的地方,這時卻被匈奴人阻擋了道路,糧食、武器都已耗盡,而救兵又遲遲不至,李陵沒有辦法,只好投降了。

  李陵投降的消息傳到京師長安,皇帝大怒,正好這時貳師將軍李廣利也大敗而回,一幫子的阿諛奉承之徒,都知道李廣利是皇帝寵姬的哥哥,因此都略過不管,只是一股勁地大罵李陵,司馬遷實在看不下去了,他以為李陵率五千步卒,深入王庭,傷敵萬餘,雖不得已而降敵,但功過已可相抵,且李陵忠心耿耿,雖身陷敵境,但只要有機會,必定會奮起以報漢。他把自己的想法對皇帝說了,漢武帝也覺得有理,於是派因杅將軍公孫敖(此人是衛青的發小)率軍深入匈奴以迎李陵,公孫敖在邊境上待了有一年多,大約是待得實在不耐煩了,便借俘虜之口說「李陵教單于兵以備漢」,皇帝大怒,族滅了李陵一家,而司馬遷也被株連,被判「誣罔」之罪,這罪是死罪。漢朝有贖死的法律,只要皇帝允許,可以入錢五十萬以贖死,如果沒有錢,也可以腐刑贖死,而司馬遷家貧,拿不出五十萬,朋友們這時也避之唯恐不及,告貸無門,原本想一死了之,卻又想到《史記》還沒有寫成,父親的囑託尚未完成,況且這樣莫明其妙地死了,也不是大丈夫的作為,萬般無奈之下,只好接受了腐刑贖死的辦法。

  漢武帝其實也不是真想要司馬遷的命,他若真想要誰的命,那不管你有多少錢,也不管你有多少生殖器,都沒有辦法逃得脫。終武帝之世,士大夫犯死罪而得以腐刑贖死者只有兩人,司馬遷是其中之一。漢武帝可能只是想用腐刑來折辱司馬遷而已,這一點從他將受了腐刑的司馬遷任命為中書令(武帝以宦官為中書謁者,負責在皇帝書房整理文書檔案,中書令為中書謁者的主官)也可以看出來,他仍然欣賞司馬遷的才能,他只是想用腐刑來磨去司馬遷的桀驁不馴,讓司馬遷乖乖地聽話,然而腐刑去的卻只是司馬遷肉體上的勢,他的思想反倒因此而變得更為桀驁不馴了。

  ……


班固說司馬遷不知明哲保身,我不以為然。面對獨裁者,無所謂明哲,無所謂保身,明哲者未見得能保身,能保身者更非是因其能明哲,班固自己又是如何死的?班固可謂明哲矣,保身又在何處?


看了《報任安書》的讀者,是不會這麼輕易品評到底冤不冤的。
且負下未易居,上流多謗議。仆以口語遇遭此禍,重為鄉黨戮笑,以污辱先人,亦何面目復上父母之丘墓乎?雖累百世,垢彌甚耳——太史公《報任安書》

雖累百世,垢彌甚耳!!!!

太史公一語成讖,果然幾百年幾千年之後,還會有人「垢彌甚耳」——
他的精神已經跨越了二千多年,給養了無數的仁人志士。
你們居然還在這裡輕蔑、輕浮地談論他肉體上的是是非非。
可笑!!!!!!!
只是這種可笑的你們早已被他在二千多年前看的一清二楚了。


先說說兩個和李陵有聯繫的人的事迹

一個是李陵的爺爺李廣:

後四歲,廣以衛尉為將軍,出雁門擊匈奴。匈奴兵多,破廣軍,生得廣。單于素聞廣賢,令曰:「得李廣必生致之。」胡騎得廣,廣時傷,置兩馬間。絡而盛卧。行十餘里,廣陽死,睨其傍有一兒騎善馬,暫騰而上胡兒馬,因抱兒鞭馬南馳數十里,得其餘軍。匈奴騎數百追之,廣行取兒弓射殺追騎,以故得脫。於是至漢,漢下廣吏。吏當廣亡失多,為虜所生得,當斬,贖為庶人。

李廣以少擊多,戰敗被俘,李廣當即逃回漢朝,然後被算賬,因為自軍傷亡慘重,自己被匈奴活捉,所以雖然逃了回來,仍然被判斬首,然後花錢買命,廢為庶人

一個是趙破奴:

《漢書·衛青霍去病傳》記載:

趙破奴,太原人。嘗亡入匈奴,已而歸漢,為票騎將軍司馬。出北地,封從票侯,坐酎金失侯。後一歲,為匈河將軍,攻胡至匈河水,無功。後一歲,擊虜樓蘭王,後為浞野侯。後六歲,以浚稽將軍將二萬騎擊匈奴左王。左王與戰,兵八萬騎圍破奴,破奴為虜所得,遂沒其軍。居匈奴中十歲,復與其太子安國亡入漢。後坐巫蠱,族。

《漢書·匈奴傳》記載:

其明年春,漢使浞野侯破奴將二萬騎出朔方北二千餘里,期至浚稽山而還。浞野侯既至期,左大都尉欲發而覺,單于誅之,發兵擊浞野侯。浞野侯行捕首虜數千人。還,未至受降城四百里,匈奴八萬騎圍之。浞野侯夜出自求水,匈奴生得浞野侯,因急擊其軍。軍吏畏亡將而誅,莫相勸而歸,軍遂沒於匈奴。
……
且鞮侯單于初立,恐漢襲之,盡歸漢使之不降者路充國等於漢。單于乃自謂:「我兒子,安敢望漢天子!漢天子,我丈人行。」漢遣中郎將蘇武厚幣賂遺單于,單于益驕,禮甚倨,非漢所望也。明年,浞野侯破奴得亡歸漢。

同樣是以少擊多,被匈奴打敗,自己被活捉,但趙破奴在十年後逃回漢朝,又過了一些年,在巫蠱之禍中被一鍋端。

趙破奴不如衛青、霍去病那樣得到漢武帝的器重,在此之前的表現有功有過。那麼,趙破奴逃回漢朝後,是否像李廣一樣被追究當年戰敗被俘的責任,判個斬首,然後花錢買命,廢為庶人呢?

良久,陵還,大息曰:「兵敗,死矣!」軍吏或曰:「將軍威震匈奴,天命不遂,後求道徑還歸,如浞野侯為虜所得,後亡還,天子客遇之,況於將軍乎!」陵曰:「公止!吾不死,非壯士也。」於是盡斬旌旗,及珍寶埋地中,陵嘆曰:「復得數十矢,足以脫矣。今無兵復戰,天明坐受縛矣!各鳥獸散,猶有得脫歸報天子者。」

趙破奴歸漢後,「天子客遇之」,沒被追究責任,相反受到優待,而李陵決定投降,應該也有軍吏拿趙破奴舉例的原因

李廣當場逃回,漢武帝正在氣頭上,於是追究戰敗的責任;趙破奴十年後逃回,漢武帝當年的氣頭已經過去了,相反趙破奴逃回出乎其意料,給了他意外之喜,於是反而優待趙破奴。這很黑色幽默

當漢武帝聽說李陵投降的時候,顯然正在氣頭上,但儘管如此,如果李陵投降後身在匈營心在漢,不為匈奴直接對抗漢朝的話,漢武帝也不會殺李陵的家人,李陵家人被殺是因為後來公孫敖把李緒當成李陵,稟報李陵為匈奴練兵的緣故

也正因為如此,司馬遷為李陵說話並不是漢武帝當時不殺李陵家人的原因,司馬遷的悲劇在於,自己在漢武帝最生氣的時候火上澆油,導致被宮刑。就像李廣在漢武帝聽說他戰敗的消息時就逃回來,然後被追究一樣

之後漢武帝也後悔了,認識到當時對李陵太苛刻

久之,上悔陵無救,曰:「陵當發出塞,乃詔強弩都尉令迎軍。坐預詔之,得令老將生奸詐。」乃遣使勞賜陵余軍得脫者。

可惜被割下來的生殖器無法再接回去

當然以司馬遷對漢武帝的了解而言,他應該知道在這時候頂撞漢武帝會有什麼後果,他在決定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應該已經做好了被殺的準備,這也是司馬遷的偉大之處,而後果是自己沒有當即被殺,能有時間完成《史記》,應該已經是他預期之外的好結果了


看到幾個高票的回答簡直受不了了。

司馬遷被宮刑冤不冤?我們先來看看「冤枉」是什麼意思。

1、無辜的人被誣指為有罪,無過錯的人受到指責。

2、指沒有事實根據,給人加上惡名。

3、不值得;吃虧。

4、形容不當得而得。

百度百科上的意思我都貼出來了,各位看官自行比對。

開始答題

司馬遷為什麼受的宮刑?我想看過些別的回答的都不用我重複了,實際上這問的是兩個問題,一是李陵降敵被誅三族之事冤不冤,二則是司馬遷為李陵辯護而受宮刑這事冤不冤。

我們還是老規矩,上史料,有一句說一句。

先從李陵之事說起。先上李陵傳內容。

「天漢二年,貳師將三萬騎出酒泉,擊右賢王天山召陵,欲使為貳師將輜重。陵召見武台,叩頭自請曰:「臣所將屯邊者,皆荊楚勇士奇材劍客也,力扼虎,射命中,願得自當一隊,到蘭干山南以分單于兵,毋令專鄉貳師軍。」上曰:「將惡相屬邪!吾發軍多,毋騎予女。」陵對:「無所事騎,臣願以少擊眾,步兵五千人涉單于庭。」上壯而許之,因詔強弩都尉路博德將兵半道迎陵軍。博德故伏波將軍,亦羞為陵後距,奏言:「方秋匈奴馬肥,未可與戰,臣願留陵至春,俱將酒泉、張掖騎各五千人並擊東西浚稽,可必禽也。」書奏,上怒,疑陵悔不欲出而教博德上書,乃詔博德:「吾欲予李陵騎,雲『欲以少擊眾』。今虜入西河,其引兵走西河,遮鉤營之道。」詔陵:「以九月發,出庶虜鄣,至東浚稽山南龍勒水上,徘徊觀虜,即亡所見,從浞野侯趙破奴故道抵受降城休士,因騎置以聞。所與博德言者云何?具以書對。」陵於是將其步卒五千人出居延北行三十日,至浚稽山止營,舉圖所過山川地形,使麾下騎陳步樂還以聞。步樂召見,道陵將率得士死力,上甚說,拜步樂為郎。

陵至浚稽山,與單于相直,騎可三萬圍陵軍。軍居兩山間,以大車為營。陵引士出營外為陳,前行持戟盾,後行持弓弩,令曰:「聞鼓聲而縱,聞金聲而止。」虜見漢軍少,直前就營。陵搏戰攻之,千弩俱發,應弦而倒。虜還走上山,漢軍追擊,殺數千人。單于大驚,召左右地兵八萬餘騎攻陵。陵且戰且引,南行數日,抵山谷中。連戰,士卒中矢傷,三創者載輦,兩創者將車,一創者持兵戰。陵曰:「吾士氣少衰而鼓不起者,何也?軍中豈有女子乎?」始軍出時,關東群盜妻子徙邊者隨軍為卒妻婦,大匿車中。陵搜得,皆劍斬之。明日復戰,斬首三千餘級。引兵東南,循故龍城道行四五日,抵大澤葭葦中,虜從上風縱火,陵亦令軍中縱火以自救。南行至山下,單于在南山上,使其子將騎擊陵。陵軍步斗樹木間,復殺數千人,因發連弩射單于,單于下走。是日捕得虜,言:「單于曰:『此漢精兵,擊之不能下,日夜引吾南近塞,得毋有伏兵乎?』諸當戶君長皆言:『單于自將數萬騎擊漢數千人不能滅,後無以復使邊臣,令漢益輕匈奴。』復力戰山谷間,尚四五十里得平地,不能破,乃還。」

  是時,陵軍益急,匈奴騎多,戰一日數十合,復傷殺虜二千餘人。虜不利,欲去,會陵軍候管敢為校尉所辱,亡降匈奴,具言陵軍無後救,射矢且盡,獨將軍麾下及成安侯校各八百人為前行,以黃與白為幟,當使精騎射之即破矣。」成安侯者,潁川人,父韓千秋,故濟南相,奮擊南越戰死,武帝封子延年為侯,以校尉隨陵。單于得敢大喜,使騎並攻漢軍,疾呼曰:「李陵、韓延年趣降!」遂遮道急攻陵。陵居谷中,虜在山上,四面射,矢如雨下。漢軍南行,未至鞮汗山,一日五十萬矢皆盡,即棄車去。士尚三千餘人,徒斬車輻而持之,軍吏持尺刀,抵山入峽谷。單于遮其後,乘隅下壘石,士卒多死,不得行。昏後,陵便衣獨步出營,止左右:「毋隨我,丈夫一取單于耳!」良久,陵還,大息曰:「兵敗,死矣!」軍吏或曰:「將軍威震匈奴,天命不遂,後求道徑還歸,如浞野侯為虜所得,後亡還,天子客遇之,況於將軍乎!」陵曰:「公止!吾不死,非壯士也。」於是盡斬旌旗,及珍寶埋地中,陵嘆曰:「復得數十矢,足以脫矣。今無兵復戰,天明坐受縛矣!各鳥獸散,猶有得脫歸報天子者。」令軍士人持二升糒,一半冰,期至遮虜鄣者相待。夜半時,擊鼓起士,鼓不鳴。陵與韓延年俱上馬,壯士從者十餘人。虜騎數千追之,韓延年戰死。陵曰:「無面目報陛下!」遂降。軍人分散,脫至塞者四百餘人。

陵敗處去塞百餘里,邊塞以聞。上欲陵死戰,召陵母及婦,使相者視之,無死喪色。後聞陵降,上怒甚,責問陳步樂,步樂自殺。群臣皆罪陵,上以問太史令司馬遷,遷盛言:「陵事親孝,與士信,常奮不顧身以殉國家之急。其素所畜積也,有國士之風。今舉事一不幸,全軀保妻子之臣隨而媒糵其短,誠可痛也!且陵提步卒不滿五千,深輮戎馬之地,抑數萬之師,虜救死扶傷不暇,悉舉引弓之民共攻圍之。轉鬥千里,矢盡道窮,士張空拳,冒白刃,北首爭死敵,得人之死力,雖古名將不過也。身雖陷敗,然其所摧敗亦足暴於天下。彼之不死,宜欲得當以報漢也。」

  初,上遣貳師大軍出,財令陵為助兵,及陵與單于相值,而貳師功少。上以遷誣罔,欲沮貳師,為陵遊說,下遷腐刑。久之,上悔陵無救,曰:「陵當發出塞,乃詔強弩都尉令迎軍。坐預詔之,得令老將生奸詐。」乃遣使勞賜陵余軍得脫者。

  陵在匈奴歲余,上遣因杅將軍公孫敖將兵深入匈奴迎陵。敖軍無功還,曰:「捕得生口,言李陵教單于為兵以備漢軍,故臣無所得。」上聞,於是族陵家,母弟妻子皆伏誅。隴西士大夫以李氏為愧。其後,漢遣使使匈奴,陵謂使者曰:「吾為漢將步卒五千人橫行匈奴,以亡救而敗,何負於漢而誅吾家?」使者曰:「漢聞李少卿教匈奴為兵。」陵曰:「乃李緒,非我也。」李緒本漢塞外都尉,居奚侯城,匈奴攻之,緒降,而單于客遇緒,常坐陵上。陵痛其家以李緒而誅,使人刺殺緒。大閼氏欲殺陵,單于匿之北方,大閼氏死乃還。

  單于壯陵,以女妻之,立為右校王,衛律為丁靈王,皆貴用事。衛律者,父本長水胡人。律生長漢,善協律都尉李延年,延年薦言律使匈奴。使還,會延年家收,律懼並誅,亡還降匈奴。匈奴愛之,常在單于左右。陵居外,有大事,乃入議。

  昭帝立,大將軍霍光、左將軍上官桀輔政,素與陵善,遣陵故人隴西任立政等三人俱至匈奴招陵。立政等至,單于置酒賜漢使者,李陵、衛律皆侍坐。立政等見陵,未得私語,即目視陵,而數數自循其刀環,握其足,陰諭之,言可還歸漢也。後陵、律持牛酒勞漢使,博飲,兩人皆胡服椎結。立政大言曰:「漢已大赦,中國安樂,主上富於春秋,霍子孟、上官少叔用事。」以此言微動之。陵墨不應,孰視而自循其發,答曰:「吾已胡服矣!」有頃,律起更衣,立政曰:「咄,少卿良苦!霍子孟、上官少叔謝女。」陵曰:「霍與上官無恙乎?」立政曰:「請少卿來歸故鄉,毋憂富貴。」陵字立政曰:「少公,歸易耳,恐再辱,奈何!」語未卒,衛律還,頗聞余語,曰:「李少卿賢者,不獨居一國。范蠡遍游天下,由余去戎人秦,今何語之親也!」因罷去。立政隨謂陵曰:「亦有意乎?」陵曰:「丈夫不能再辱。」

  陵在匈奴二十餘年,元平元年病死。」

以前在別的回答里涉及過李陵的問題,鑒於還算得空有些時間,我就在這裡再回答一遍吧。以上史料和地圖都已貼出,直接對照史料上解讀(加粗字體重點解讀)。

天漢二年,漢武帝派李廣利帶三萬騎兵出酒泉,與匈奴右賢王激戰於天山。漢武帝於是召見李陵,希望李陵幫李廣利打下手搞好後勤,李陵在武檯面見武帝後,叩頭自請希望領著他的五千精銳自當一隊作為偏師在蘭干山(今蒙古國西南西戈壁)分散匈奴兵力切實減輕李廣利主力軍的壓力,保證此次軍事行動的成功。到此處居然有人能解讀成李陵裝逼請戰辜負了漢武帝的期望?那麼好,原文的「叩頭自請」四個字我就想知道這是怎麼得出李陵裝逼的解釋的,如果主動請戰算作裝逼的話,你們怕是不知道有「終軍請纓」這個典故吧?剛巧不巧這同是漢武朝之事,我們來看看終軍請纓是個什麼情況。

「終軍請纓,中國古代典故。出自東漢班固《漢書·終軍傳》,西漢武帝朝,南越(今廣東、廣西及越南北部)割據政權尚未完全歸附,他又自請出使南越,表示「願受長纓,必羈南越王而致之闕下。」(「請纓」一詞即典出於此)。至南越後,他說服南越王臣服漢朝,但南越丞相呂嘉極力反對,發兵攻殺南越王及漢使者,終軍亦被殺。死時年僅20餘歲,世人稱之為「終童」。 後以此典故指主動擔當重任,建功報國。」

如果我理解的沒錯的話,主動請纓、毛遂自薦放到哪裡都不會成為惡意攻擊他人的名目吧?終軍自請出使南越說服南越王歸順漢朝,雖然最終發生意外情況被殺,但至今人們仍然讚頌他主動擔當大任的精神。放到李陵這裡難道不是一樣的嗎?都是主動請戰,功勛累累而又功敗垂成,最後下場和結局都令人唏噓。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麼終軍是一個評價,而李陵卻是截然相反的另一個評價,你們玩的這麼一手好雙標,這樣對李陵公平嗎?

扯遠了,繼續答題。漢武帝聽了表示不滿,你們之間還帶鬧矛盾的?我發那麼多軍隊出去了,我可沒有騎兵給你的!李陵表示我不要騎兵,只求你給我個機會讓我帶上我的五千步卒精銳直搗匈奴王庭。上壯而許之。漢武帝尋思這麼屌的呢?那你就去吧!同時派強弩都尉路博德帶著他的部隊半路迎接配合李陵的行動。

事實上不光文人相輕,武將互相不對付的情況也多得是。路博德不願意給李陵當後備隊接應,於是上奏漢武帝:「現在正是秋天匈奴馬肥之時,不適合與匈奴作戰,我想和李陵已經留駐到春天再跟他一起帶酒泉、張掖各五千人合擊東、西浚稽山,這樣一定可以生擒匈奴單于。」然而漢武帝的腦迴路很奇葩啊,看完路博德的上書很生氣,以為是李陵又後悔食言了叫路博德上的書(不懂都是都尉,李陵一個騎都尉(還沒給配騎兵)拿什麼壓路博德的強弩都尉?),於是下詔給路博德說:「朕本來是想給李陵騎兵的(哦?是嗎?倒回去看原話?),他卻說想要以少擊眾(甩鍋功夫一流)。現在匈奴侵入西河,速帶你部趕往西河,守住鉤營之道。」接著又傳詔李陵「你在九月發兵,應從險要的遮虜鄣(即居延)出塞,到東浚稽山南面龍勒水一帶,徘徊以觀敵情,如無所見,則沿著浞野侯趙破奴走過的路線抵受降城休整,將情況用快馬回朝報告。你與路博德說了些什麼?一併上書說清楚。」於是李陵率領他的五千步兵從居延出發,向北行進三十天,紮營於浚稽山。將所經過的山川地形繪製成圖,派手下騎兵陳步樂回朝稟報。陳步樂被召見,陳說李陵帶兵有方得到將士死力效命,武帝大悅,任陳步樂為郎官。

李陵在浚稽山與匈奴單于大軍來了個激情碰面,雙方兵力對比1比6.作戰過程我就不介紹了,有點文言文底子的應該不難看懂。這裡只提取幾個重要信息說明問題。第一點,李陵憑藉自己優越的作戰指揮能力以少擊眾打出了極其輝煌的戰績,匈奴八萬磕他五千步卒還損失萬餘,足以說明李陵的才能和功績。第二點,管敢叛逃泄密的時候出賣重要情報「陵軍無後救,射矢且盡」,說明原本漢武帝調派給李陵配合他行動的路博德完全沒有盡到他的職責,即便漢武帝改派路博德去西河給李廣利擦屁股了,卻也沒有另派一支後備隊配合照應李陵。第三點,李陵敗降的地方距離邊塞僅百餘里,這說明只要有一支部隊殿後照應,不說建立奇功,至少李陵投敵之事斷不可能發生,這事攤起責任來你們說鍋都應該分給誰?奈何李陵再能打也不可能違背軍事規律,只能在最後關頭遣散士卒無奈投降。

漢武帝希望李陵死戰為國捐軀,然而還沒個准信呢,就召見李陵的母親和妻子,派相面的使者專門看她們的表情神色,發現她們臉上並無悲傷的表情。(這個舉動我當真是看不懂,將軍馬革裹屍為國捐軀再正常不過,你劉徹也從沒通知李陵家屬說你兒子你老公可能死了,卻派人檢查李陵家屬的神色希望你給我哭出來?看不懂,看不懂……),後來聽報李陵降敵漢武帝就覺得你丫這麼能咋不死呢,於是召見並責問李陵之前派回稟報軍情的陳步樂,陳步樂也感覺無法交代,於是自殺謝罪。

然後到了司馬遷這茬,「上以問太史令司馬遷,遷盛言……」,那些批評司馬遷不會看人下菜碟作死觸逆鱗的,你們真的有看過史料嗎?告訴我「上以問」是什麼意思好嗎?是漢武帝特地拿這事詢問司馬遷的,怎麼,這鍋可還甩的動?

陵未沒時,使有來報,漢公卿王侯皆奉觴上壽。後數日,陵敗書聞,主上為之食不甘味,聽朝不怡。大臣憂懼,不知所出。仆竊不自料其卑賤,見主上慘凄怛悼,誠欲效其款款之愚。以為李陵素與士大夫絕甘分少,能得人之死力,雖古名將不過也。身雖陷敗,彼觀其意,且欲得其當而報漢。事已無可奈何,其所摧敗,攻亦足以暴於天下仆懷欲陳之,而未有路,適會召問,即以此指推言陵功,欲以廣主上之意,塞睚眥之辭。未能盡明,明主不深曉,以為仆沮貳師,而為李陵遊說,遂下於理。拳拳之忠,終不能自列。因為誣上,卒從吏議。家貧,財賂不足以自贖,交遊莫救,左右親近不為一言。身非木石,獨與法吏為伍,深幽囹圄之中,誰可告訴者!此正少卿所親見,仆行事豈不然邪?李陵既生降,頹其家聲,而仆又茸以蠶室,重為天下觀笑。悲夫!悲夫!」——《報任安書》

上以問太史令司馬遷,遷盛言。」——《資治通鑒.漢紀十三》

司馬遷受害人的自述總不能忽視吧?李陵投敵前後朝堂一片見風使舵的風向我就不多言了。李陵的戰功也好才能也好,毫無疑問是應該受到肯定的。而且司馬遷可不是汲汲於此事自己強行過去「盛言」的,「適會召問」,不知諸位能否明白?而且司馬遷為李陵說的公道話如果哪裡有問題的話,麻煩指出,司馬遷冤不冤呢?不冤,準確的說是他倒霉,碰上這麼個主子,僅此而已。而且據說司馬遷被處宮刑的原因是聚焦在「沮貳師」一事上,我們看看李廣利那邊又是個什麼情況。

「初,上遣貳師大軍出,財令陵為助兵,及陵與單于相值,而貳師功少上以遷誣罔,欲沮貳師,為陵遊說,下遷腐刑。」這是李陵傳原話,班固說了句公道話,貳師功少,然而漢武帝卻認為司馬遷誣罔李廣利,所以維護的李陵,因此將司馬遷下獄,後來處以的宮刑。但由於我們不知道班固有沒有跪舔傳主,簡單,多看看其他對照性的史料就是了。

「其明年,漢使貳師將軍將三萬騎出酒泉,擊右賢王於天山,得首虜萬餘級而還。匈奴大圍貳師,幾不得脫。漢兵物故什六七。漢又使因杅將軍出西河,與強弩都尉會涿邪山,亡所得。使騎都尉李陵將步兵五千人出居延北千餘里,與單于會,合戰,陵所殺傷萬餘人,兵食盡,欲歸,單于圍陵,陵降匈奴,其兵得脫歸漢者四百人。單于乃貴陵,以其女妻之。」——《漢書.匈奴傳上》

「貳師將軍三萬騎出酒泉,與右賢王戰於天山,斬首虜萬餘級。又遣因杅將軍出西河,騎都尉李陵將步兵五千人出居延北,與單于戰,斬首虜萬餘級。陵兵敗,降匈奴。」——《漢書.武帝紀》

李廣利帶了多少人?三萬騎兵,無疑是主力了。李廣利方面軍對戰的是匈奴右賢王,獲得了萬餘虜首的戰果,然而李廣利終究是水平有限,取得萬餘人的戰果自身戰損卻達到了六七成,換算下來近兩萬,也就是說李廣利的主力戰績是二換一的。漢武帝生怕李廣利出了閃失不好給寵妃交代,派了公孫敖和路博德兩路後備隊到涿邪山(見上圖)照應李廣利(或許李陵偏師就是被當炮灰的),路博德等到了之後卻發現「亡所得」,並沒有看到匈奴軍的人影。而匈奴傳也講述了李陵這邊的情況,「騎都尉李陵將步兵五千人出居延北千餘里」,看圖其實不難發現,李陵行軍三十日算他從居延出發到浚稽山走了千餘里,再比對一下李陵投降的地點(去塞百餘里),這麼明顯的信息和漢武帝的用意以及李陵這件事應該這麼深度剖析不需要我多說了吧?三十日行軍千餘里,也就是說日均三十里以上,算他三十里為最標準的行軍速度,我們來看看這又是個什麼概念。

軍行三十里為程,而去日南九千餘里,三百日乃到」——《資治通鑒.漢紀四十四》

「或問曰:「孫臏減灶而君增之。兵法日行不過三十里,以戒不虞,而今日且二百里。何也?」詡曰:「虜眾多,吾兵少。徐行則易為所及,速進則彼所不測。」——《後漢書.虞詡傳》

兵法日行不過三十里,這是個什麼概念呢?虞詡說的很清楚了,徐行。況且虞詡傳同樣講清楚了,這還是到了陌生的地界以戒不虞情況下的行軍速度。即便照著這個速度去救援李陵,步卒都不帶趕腳力的最多四天時間就能趕到,李陵還是且戰且退最後一直退到了邊境百里左右的地方被圍困才投降的,對於漢武帝而言,只要有心,做好之前的部署,李陵真的還會投降嗎?

班固在武帝紀中倒是出於給面子的考慮在陳述這件事的時候儘可能隱晦了,把李廣利的戰損情況給抹去了,把路博德一部增援李廣利的情況也隱去,對李陵則相對客觀,既表現了李陵的傑出戰績,也如實記載了李陵的投降事迹。

繼續看李陵傳。

「久之,上悔陵無救,曰:「陵當發出塞,乃詔強弩都尉令迎軍坐預詔之,得令老將生奸詐。」乃遣使勞賜陵余軍得脫者。」過了不短的時間,漢武帝也為李陵孤軍奮戰沒有救援的一事趕到悔恨自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說李陵當初出塞之前,我詔令路博德迎候李陵配合他的行動,只因受了這奸詐老將奏書的影響又改變了詔令,才使得李陵全軍覆沒。於是派使者慰問賞賜了李陵的殘部。

看到這裡我是真不明白武帝粉有什麼好洗的,又有什麼好為劉徹的「洗心革面」而高潮的。既然漢武帝良心發現認為是自己愧對李陵了,那麼李陵投敵固然可以重處,而按兵不動對李陵不予救援的以及犯下欺君重罪的路博德怎麼不見你重處呢?說白了,劉徹有心偏袒小舅子罷了。路博德受他指派呵護著李廣利,拿什麼分身去救李陵?而且漢武帝要真沒把李陵當炮灰,只要想調,隨時都可以就近調兵及時趕到救援李陵,李陵的悲劇也就不會發生,問題是,劉徹他有么?難道不是做出個悔恨的樣子裝腔作勢地痛罵一下路博德讓他背背鍋逢場作戲?這樣的老闆,諸位確定喜歡嗎?

李陵在匈奴待了一年多的時候(這個時間點又耐人尋味了,無論如何儘早派人接李陵或者查探清楚消息不行嗎?一年以後才想起這茬?),漢武帝才開始派公孫敖深入匈奴去接李陵,公孫敖的軍隊無功而返,回去卻稟告武帝「聽俘虜講,李陵在幫單于練兵以對付漢軍,所以我們接不到他。」武帝聽聞不加查證便將李陵家處以族刑,他母親、兄弟和妻子都被誅殺。沒有給李陵留半點後路。我知道這裡又是一個爭議點。我們要不要這樣想一想?如果劉徹真的是你們心目中的明君,那麼出於一個明君姿態,是不是也要穩妥起見再查證一遍再做決策?顯然,劉徹是沒有的,斷了李陵在漢朝的所有後路,而且李陵的名聲也由此被輿論搞臭,永無翻身之日。

此後,有漢使到匈奴,李陵對使者說:「我為漢朝領步卒五千橫掃匈奴,因無救援而敗,有什麼對不起漢朝而要殺我全家?」使者說「:皇上聽說李少卿在為匈奴練兵。」李陵說;「那是李緒,不是我。」李緒本來是漢朝的塞外都尉,駐守奚侯城,匈奴來攻便投降了。單于對他優禮有加,坐次在李陵之上。李陵恨他為匈奴練兵而使自己全家被誅,便派人刺殺了李緒。那麼戲劇性的一幕來了。李陵質問漢使明明是皇上對不住我,為什麼還殺我全家?使者照實回復皇上聽說李少卿(稱呼李陵的字,感情狀態如何不多說)你在為匈奴練兵(以為你妥妥的叛國了)。李陵聽了想哭想打死那位名字叫蠢豬的傻逼,那特么是李緒,不是我!說到這我想這裡的細節可以推理明白了,如果公孫敖告知劉徹的話明確說是李陵在幫匈奴練兵的話,劉徹雖說未經查證就族滅李陵三族,倒也勉強說得過去(給武帝粉們提供一個洗洗更健康的思路),然而還是很難把劉徹洗乾淨,既如此,謊報軍情欺君罔上的公孫敖為什麼啥事沒有?如果是這種情況的話,不處置公孫敖說得過去?那麼還存在另一種情形,那就是公孫敖報告方式裡面用了模糊驗證的方式,可能稟報武帝的時候說的是聽抓到的舌頭說一位姓李的將軍在幫匈奴練兵準備對付我們,那麼在這種情況下武帝難道真的不清楚投降匈奴的李姓軍官不止李陵一人嗎?李緒的身份是塞外都尉,和李陵路博德一個級別,李陵投降的動態都能獲知被記錄,李緒投降的動態漢武帝真就毫不知情嗎?退一步說,保險起見,是不是要再去查探清楚到底是哪個姓李的在為匈奴練兵查清楚了再說?那些為武帝洗地說不夷李陵三族影響會很惡劣無法給大家一個交代的人,武帝這茬你們確定要這麼洗嗎?我前面分析的很清楚,再結合武帝的事迹,李陵這事不處置不足以服眾是吧?那武帝朝那麼多被清洗的丞相大臣武將這都是不殺不足以服眾的嗎?有部分人殺的完全沒問題我們不談,你們確定李陵事件漢武帝處理的方式是正確的?李陵以外漢武帝也是明察秋毫殺伐決斷地絕對沒有任何問題的?漢武帝真的對得起李陵嗎?

還有提及李陵娶了單于女兒做了匈奴的駙馬代表實際行動上與漢決裂的,是的,李陵確實做了單于的駙馬,不過你們能否注意一下時間點?這已經是漢武帝枉殺李陵三族被李陵得知從而心灰意冷之後的事情了,真要我說,漢武帝的愛才心真的比得上當時的匈奴單于嗎?李陵若是這麼決然,需要冒著被大閼氏殺掉的危險去刺殺李緒嗎?李陵活的很掙扎,也許他當初就應該死了一了百了,如此一來他也絕無可非議之處,我不想洗他投敵,投降就是投降了,然而他是力盡而降,他儘力了,他值得我同情。也就是李陵得知漢武帝夷滅他三族以後徹底心灰意冷,此後武帝死後霍光派使者到匈奴希望請李陵回國,李陵的回答令人頗為動容又感到很不是滋味。

大丈夫不能反覆無常,再次蒙羞」。多麼沉重的回復,李陵明白他的名聲已經被搞臭了。人不能兩次受辱,仔細一想,難道不是故國確實對他不起嗎?

來看一看李陵受到的歷史評價吧!

李陵以步卒五千絕漠,然卒降匈奴,其功尚得書竹帛」——李世民

漢武愛邊功,李陵提步卒。轉戰單于庭,身隨漢軍沒。

李陵不愛死,心存歸漢闕。誓欲還國恩,不為匈奴屈。

身辱家已無,長居虎狼窟。胡天無春風,虜地多積雪。

窮陰愁殺人,況與蘇武別。發聲天地哀,執手肺腸絕。

白日為我愁,陰云為我結。生為漢宮臣,死為胡地骨。

萬里長相思,終身望南月。」——劉灣

將軍百戰聲名裂。向河梁、回頭萬里,故人長絕」——辛棄疾

中國一向就少有失敗的英雄(項羽),少有韌性的反抗(伍子胥),少有單身鏖戰的武人(李陵),少有敢撫哭叛徒的弔客(司馬遷);見勝兆則紛紛聚集,見敗兆則紛紛逃亡。戰具比我們精利的歐美人,戰具未必比我們精利的匈奴蒙古滿洲人,都如入無人之境。『土崩瓦解』這四個字,真是形容得有自知之明」——魯迅

當他無家可歸,祖國執行不義的時候,叛變也許是悲壯的正道」——張承志

這個世界總有那麼一撮人,喜歡「標新立異」,世界確實需要不同的色彩,但世界不需要抹殺合理事物的色彩。

李陵傳的內容講完,我們不妨再看看劉徹袒護的那位小舅子李廣利後來又是個什麼下場。

「貳師將軍將出塞,匈奴使右大都尉與衛律將五千騎要擊漢軍於夫羊句山狹。貳師遣屬國胡騎二千與戰,虜兵壞散,死傷者數百人。漢軍乘勝追北,至范夫人城,匈奴奔走,莫敢距敵。會貳師妻子坐巫蠱收,聞之憂懼。其掾胡亞夫亦避罪從軍,說貳師曰:「夫人室家皆在吏,若還不稱意,適與獄會,郅居以北可復得見乎?」貳師由是狐疑,欲深入要功,遂北至郅居水上。虜已去,貳師遣護軍將二萬騎度郅居之水。一日,逢左賢王左大將,將二萬騎與漢軍合戰一日,漢軍殺左大將,虜死傷甚眾。軍長史與決眭都尉煇渠侯謀曰:「將軍懷異心,欲危眾求功,恐必敗。」謀共執貳師。貳師聞之,斬長史,引兵還至速邪烏燕然山。單于知漢軍勞倦,自將五萬騎遮擊貳師,相殺傷甚眾。夜塹漢軍前,深數尺,從後急擊之,軍大亂敗,貳師降。單于素知其漢大將貴臣,以女妻之,尊寵在衛律上。」——《漢書.匈奴傳上》

不知劉徹如果能預知李廣利也是最後也是這麼辜負他的重望,當初到底會在李廣利和李陵之間選誰呢?武帝粉真不用洗些什麼了,歷史記載已經把武帝臉啪啪響的畫面定格下來了,生動活潑。

司馬遷被宮刑冤不冤呢?我把漢書中司馬遷盛言為李陵辯護的內容給出來了,看官們自行評判。中國人從古至今都講人要有脊樑,如果司馬遷的仗義執言、苦心進諫都得不到理解和認可,我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我不禁想問,風波亭遇害的岳飛冤不冤?粉骨碎身渾不怕的於太保冤不冤?忠言逆耳,太史公用切身行為詮釋了什麼才是臣子應該說的話,什麼才是臣子應該做的事。他當然可以選擇緘口不言,若如此,這樣的太史公還是那位值得我們千古銘記的太史公嗎?人嘴兩張皮,可能有人還會批評太史公不會看人下菜碟,直觸逆鱗簡直作死,你們怕是忘了是漢武帝主動對太史公發難的吧?當真以為不說就沒事?難道大不敬就不是重罪,不說就不是作死了嗎?他選擇說了,他沒有哪句話說錯了,錯的不是他。

有些人,喜歡跪著就讓他跪著好了,就比如岳王廟裡跪著的那幾座鐵像。

我希望三觀正常的人,思想上精神上都是屹立的,這些朋友們,千萬千萬,不要屈膝!

人生而為人,絕不是通過跪著來證明的!


這事要看怎麼看,按照當時的社會觀念,司馬遷死了也不算最冤,而為了活命,要麼出錢,要麼宮刑,宮刑是他自己選的。
至於說起事件源頭,司馬遷為之辯護的李陵,比較複雜。
李陵隨李廣利征匈奴,不甘護衛輜重,自請帶5000兵力出擊匈奴。但因為騎兵缺少,只帶5000步兵,其實漢武帝最初不同意,認為李陵不但想爭功,帶5000人打匈奴也不靠譜。但是李陵左說右說就去了。
後來人常常說李陵遭遇匈奴後戰法如何牛逼,最後據說彈盡糧絕,李陵自己說再得三五十發箭弩就可以突圍。但是首先這個打仗戰略上就錯了,5000步兵去打匈奴的騎兵想法太單純了,你作戰能力再強也不行。《孫子兵法》中講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戰爭最重要的原則是先勝後戰,有必贏的實力後才打仗。
其實就算李陵消滅了幾千匈奴又如何呢?李陵5000部下全部戰死,就算最後再得數十弩箭又如何?為了自己爭功勞,送上幾千兵士的姓名,對匈奴也不是什麼決定性打擊。
李陵與他的祖父李廣一樣,個人能力超強,部隊作戰能力很強,但是個人意識太濃,只知道打仗,不知道大的戰略。所以李廣只能帶幾千子弟兵,打個策應,打個埋伏,做個前鋒都可以,但是不能指揮幾十萬大軍決戰。李廣也是,貿然出擊的結果就是全員被殲滅,李廣只是憑個人能力突圍出來,回國後被貶為庶民,到最後也是戰死。這是種英雄打法,但不是為將之道。
不過人民群眾喜歡看英雄故事,喜歡那些死裡逃生,以少勝多的故事,以少勝多之所以被流傳,是因為以少勝多這種事太難發生,所以以少勝多從來都是險招。孫子是最不提倡這種戰法的。
你要是知道古代打仗耗費錢糧之巨,就知道為什麼打仗要打必勝之仗的重要了。根據孫子的說法,孫子的時代,這種疆域分割的情況下,後方往前方千里運量,運20車糧食,到了前方戰線只能留下一車,因為其他19車運糧的人要在路上吃。所以在敵方搶糧食非常重要,因為你搶了1石,就相當於搶了敵人20石。我講個,主要是說真名將一戰而定,才能將戰爭損耗降到最低,而不是隨便去出擊一下,不符合主要戰略意圖的小戰其實都是浪費。

所以,李陵也不冤。而漢武帝傻了李陵全家,是因為有人說李陵告訴了匈奴漢軍的所有弱點。在這點上,李陵確實也很慘。

但是,從現在角度看,我們都會覺得李陵和司馬遷比較冤,因為畢竟太殘忍了。一個是割了雞雞,一個是滅族。因為今天我們看問題的角度更人道了。但是那是漢朝,當時律例投降就是死罪,說你死罪也沒什麼爭議吧。

當然漢武帝窮兵黷武,什麼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就是傻逼憤青言論,豈不知一將功成萬骨枯。漢武帝把文景之治時的國庫全都賠進去了,後來搞得民不聊生,死要面子去打匈奴本來就是錯了,李陵犯這點錯有又算啥呢?漢武帝最後還算有點明智,寫了《輪台罪己詔》,但是一切都已經晚了,沒什麼卵用。

所以冤不冤,看你在什麼角度什麼時代背景下看吧。

而且,諸位的回答好像都在調侃,但題主問中外都是怎麼看投降的人,也沒人回答。
相對來說,西方比較寬容吧,畢竟大家是不鄙視投降這個行為的。但總的來說,隨著時代進步,我們對投降是越來越寬容的。這裡轉帖一篇文章:漢奸與猶奸的命運,作者是林思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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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抗戰期間,日軍佔領區有大量中國人與日本人合作,這些人被稱為「漢奸」。
同樣在歐洲的納粹德軍佔領區,也有大量猶太人與德國人合作,這些人被稱為
「猶奸(CAPO)」。有中國人說:「為什麼抗戰打了八年,就是因為漢奸太多。」
同樣也有猶太人說:「為什麼猶太人被殺了600 萬,就是因為猶奸太多。」戰後
中國政府有審判「漢奸」的運動,戰後以色列政府也有審判「猶奸」的運動,但
漢奸和猶奸的命運卻完全不同。

  所謂猶太人是一群信仰猶太教的教徒,並不是我們通常意義所說的「人種」,
沒有膚色、發色等身體外觀的特徵。雖然猶太人的正統語言是「黑卜拉語」,但
全世界1300萬猶太人中,大部分並不講「黑卜拉語」而講居住國的語言。根據猶
太人自己的定義,一個人是否成為「猶太人」,根據以下兩種情況判定:

  首先,由猶太人母親所生的人(因為父親不能100 %地斷定他妻子所生的孩
子一定是自己的孩子);其次,從其它宗教改信猶太教的人。根據這個定義,由
猶太人的父親和非猶太人的母親所生的人,並不是猶太人,要經過改教洗禮手續
才能成為猶太人;最後,一個猶太人改信其它宗教,就失去了猶太人的資格。

  一個人(比如中國人)要想成為猶太人並不難,只要改信猶太教即可,以前
男性入猶太教時要進行「割禮」,現在「割禮」已是可有可無。主要是成為猶太
人後的嚴格清規戒律,讓許多人對猶太人望而止步。猶太人不能吃豬肉、蝦、蟹
等,星期五日落前到星期六日落前是「安息日」,不能作任何事,日曆要使用猶
太歷,過猶太歷規定的各種節祭日。現在猶太人散住世界各地,居住在美國的猶
太人最多,約560 萬;其次是以色列450 萬,俄羅斯60萬,法國52萬,英國30萬
等等。

  二戰後國際法庭宣判被納粹德國殺害的猶太人有600 萬之多,但這個數字不
僅包括在集中營中直接被殺的猶太人,還包括德軍佔領期間受迫害而餓死、凍死、
病死的所有猶太人。因此戰後德國的一些右翼分子對國際法庭的宣判大為不滿,
聲稱被害600 萬人是一個被大大誇張的數字,實際上被害的猶太人只有幾十萬人。
按照現在全世界各地共有猶太人1300萬的總人口來看,當時有600 萬人被殺的數
字似乎是偏大了一些。

  不管被害者600 萬人這個數字是不是有「水增」的嫌疑,二戰期間各地的猶
太人收容所中,有百萬以上猶太人被殺應該是不可否認的事實。當然這個殺人
「工程」也是巨大的,首先要在德佔區檢舉搜查出猶太人,然後把他們送到收容
所監禁,再送進毒氣室殺死,送入焚屍爐燒化。如果這些工程全部由德國人來完
成的話,至少要調用數十萬人。但在事實上,檢舉、監禁、殺人、焚屍等一系列
屠殺工作,絕大部分都是由猶太人自己完成的,這也可以作為德國人做事非常講
究「效率」的一個證例。

  二戰期間德軍佔領一個地方後,就成立一個由猶太人組成的「猶太人自治會」。
「猶太人自治會」下建立一個猶太人警察組織,猶太人警察負責檢舉揭發猶太人,
然後再對檢舉出的猶太人進行挑選:有勞動力的送入工作集中營,讓他們在殘酷
的勞動中逐步死亡;沒有勞動力的送入死亡集中營,直接消滅肉體。與一般的猶
太人不同,「猶太人自治會」的成員和猶太人警察受到特別的待遇,不僅在食品
供應等物質方面享有優待,而且還有到各地自由旅行的特權。

  同樣在猶太人集中營中,看守、監工等看管工作也主要由猶太人擔任。每100
個猶太人組成一個「組」,每1000人組成一個「區」,每10000 人組成一個「營」,
組長、區長、營長等職務都由猶太人擔任。這些猶太人「看守」被授予極大的權
力,不僅可以任意打罵體罰一般的猶太人,甚至可以隨意處死犯人。二戰期間各
地的猶太人集中營儘管生活環境異常惡劣,也沒有出現過大規模的暴動,這主要
還要歸功於那些「盡職的」猶太人看守。

  德國戰敗後,與德國人合作的「猶太人自治會」成員、猶太人警察、猶太人
看守也紛紛逃散,一些人逃到西方諸國定居,另一些人則隨猶太人難民一起逃入
以色列。以色列建國後,就不停有人報告發現了當年的猶奸,要求政府當局逮捕
和處罰這些猶奸。可是當時以色列並沒有處罰猶奸的相關法律,被檢舉出的猶奸
們在訊問後就不得不立即釋放。

  1950年8 月,以色列國會在國民的要求下,發布了「納粹及納粹合作者處罰
條例」,開始正式懲處猶奸。但同中國懲處漢奸的規模和刑罰程度相比,以色列
的猶奸懲處簡直無法相提並論。以色列的「納粹及納粹合作者處罰條例」公布後,
總共只有40多個猶奸被判刑,其中除了一個直接殺死8 個猶太人的猶奸被判無期
徒刑外,其它猶奸只判了2 年到7 年的輕刑,最著名的案件是原「猶太人自治會」
的警察局長布勞特案件。

  布勞特原是一個猶太人音樂家,德軍佔領後他與德軍合作,擔任「猶太人自
治會」的警察局長。檢舉人告發布勞特在擔任警察局長期間,為了博得德國人的
歡心,有意多送猶太人到死亡集中營,是間接殺人犯。地方法院最初判布勞特15
年徒刑,布勞特不服,向以色列最高法院起訴,最後以色列最高法院判決布勞特
無罪釋放。

  為什麼猶奸布勞特被無罪釋放?以色列法院的法官是這樣解釋的:「求生是
人的最起碼本能。為了保護自己和家人的生命安全而出賣組織、出賣朋友、出賣
他人,儘管是一件不值得提倡的非道德行為,但也不能構成犯罪。我們處罰罪犯
時,必須把我們自己也放在同樣的環境來設身處地的考慮問題。當時如果布勞特
不與德國人合作,那就意味著放棄『生』的機會而選擇『死』。假如我當時處在
布勞特的位置,我也同樣會選擇『生』的機會與德國人合作。我們不能要求別人
做到我們自己不能做到的事。」西方人不要求別人做到自己不能做到的事,而中
國人卻要求別人做到自己不能做到的事,這恐怕就是中西文化的最大區別之一。
按照猶太人的標準,國民政府判處周作人這樣一位手上沒有直接血案的文官14年
徒刑,無疑是太嚴厲了。

  在中國審判漢奸時,因為「貪生怕死」而與日本人合作,就是一個理所當然
的罪名。那些審判漢奸的法官們,自己並不能做到「殺身成仁」,同樣因為「貪
生怕死」而逃到大後方。而這些「貪生怕死」的法官們,卻毫無羞愧地指責漢奸
「貪生怕死」,要求別人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

  也是出於這個考慮,西方人對出賣組織、出賣朋友的叛徒異常寬容。西方人
認為:在嚴刑拷打、生死關頭選擇招供叛變、苟且偷生,是人的最基本人性。盡
管叛徒不是值得提倡的行為,但叛徒是可以理解的。而中國人卻完全不能理解叛
徒,如果有人解釋自己是為了活命才叛變的,也完全得不到中國人的寬容。儘管
自己能做到捨身取義的中國人並不多,可是大多數中國人對叛變行為還是深惡痛
疾,決不寬容。

  西方人對投降官兵也十分寬容。在沒有打勝可能的情況下,選擇投降苟且偷
生也是被大家理解的行為,沒有人指責投降官兵為什麼不為國家戰鬥到死,為國
盡忠。日本人則是另外一個極端:日本軍官要求士兵為國家戰鬥到死,在任何情
況下也絕不能投降,但日本軍官自己也同樣為國盡忠。建議用飛機撞毀敵軍軍艦
「神風自殺攻擊」的日軍中將大西,在日本戰敗時也切腹自殺,日軍中沒有出現
軍官要求士兵死戰,而自己卻臨陣逃生的情況。

  中國軍隊卻是另一種情況:中國軍官情緒激昂地要求每個士兵為國家流盡最
後一滴血,甚至用督戰隊逼迫士兵冒死進攻,可是一旦戰況不好,軍官們就扔下
士兵率先逃生。美國軍官做不到為國家戰鬥到死,也沒有要求士兵戰鬥到死;日
本軍官要求士兵戰鬥到死,自己也同樣戰鬥到死,美日軍官都沒有要求士兵做到
自己做不到的事。而中國軍官卻可以要求士兵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他們在要求
士兵們選擇戰死的同時,自己選擇逃跑的生路。

  雖然美國人容忍投降,卻不能容忍逃跑,對臨陣逃跑開小差的官兵處罰極嚴。
軍官帶領士兵一起投降,不會因此負叛變投敵的投敵罪;可是如果軍官丟下士兵
自己逃跑,即使沒有向敵人投降,也是可判死刑的極重失職罪。相反中國人看來,
軍官帶領士兵投降的投敵罪,要遠大於自己逃跑的失職罪,所以中國軍隊的逃跑
現象特別嚴重。

  不僅在投降叛變的問題上,中國人還在其它很多問題上也要求別人做到自己
不能做到的事。常見的就是中國的領導要求群眾克己奉公,自己卻走後門佔便宜。
有時領導還會給部下發出必須按期做到的「死命令」,最典型的就是「限期破案」。

  我們經常在小說電影里看到這樣一個情節:大型惡性案件出現後,皇帝或將
軍的龍顏大怒,甩下死命令:「限三天破案,否則提頭來見。」這些人下命令時
就沒有想過,如果自己去破案的話,三天能破得了嗎?可是中國人卻不管這些,
硬要別人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下級在上級的逼迫下,為了保住自己的腦袋不掉,
只好胡亂找一個替死鬼頂罪,這也是中國歷史上冤案特多的原因。

  從中國人對漢奸的憤恨,到猶太人對猶奸的寬容,可以看出中西方文化的出
發點是何等的不同。中國人要求別人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也是中國人喜歡說一
套做一套的心理因素。一個對自己要求很低,對別人要求很高,寬待自己苛求別
人的民族,怎麼會產生團結力和向心力?


實在是受不了漢武粉的神邏輯了,不殺李陵全家漢朝人心就散了。不殺李陵全家武帝就無人可用了。

那麼回過頭來看,武帝朝人心是不是散了呢,確實有這個苗頭,「漢運已衰」的論調就是從武帝朝開始的。

要真想人心不散,政局穩定是第一位的。退一萬步講,就算真的不殺李陵全家會導致人心散亂,一百個出逃的騎都尉,都未必比得上一次巫蠱之亂,一面為了一丟丟聚攏人心的收益殺了別人全家,一面搞出巫蠱之亂這種大殺器,這是什麼心態?

要真想臣下能為我所用,不要亂殺丞相也是很重要的吧。退一萬步講,就算殺了李陵全家會使得更多人能為我所用。那一百個騎都尉這種級別的小官,也比不上個丞相吧。一面為了一丟丟「保證人為我所用」的收益殺了別人全家,一面一個接一個的殺丞相,這是什麼心態?


司馬遷原本判的是死刑,然後有兩種方法可以免死,交五十萬錢,或者宮刑。

五十萬錢就是五百貫,但是太史公窮到連五百貫也沒有,只能被宮刑了。從這個角度說,還真是挺冤的。


說的hin好,這就是有良心的中國人。
Hail benedict arnold!
謝司之春的英雄們,這個國家不值得你愛!
讓我們一起為了不把國家變成戰國而帶路!向同胞揮刀!
這就是有良知的自由主義者!


不冤,是自己作死,以下是一點淺見。

一:漢初的歷史時期
漢初是封建制向帝國制的歷史轉型期,武帝前「一國兩制」,豪強和官吏的權利相對後世是很大的。這從申屠嘉要殺晁錯,景帝求情的場面,還有竇田相爭都能看出來。

二:武帝的權術
武帝精於權術,在打擊豪強及官僚以防尾大不掉,擴張帝權上他是一以貫之的。這在漢武帝重用沒什麼背景的張湯當酷吏(武則天重用索元禮,來俊臣,想來其致一也),汲黯對漢武帝說後來居上被漢武帝吐槽說人果不可以無學,武帝換丞相比換聽頻繁都能看出來。

三:李陵是什麼人?
李敢的侄子,李廣的孫子。李廣什麼人,戰國末期大將李信(就是誇口20w滅了楚國,對比王翦留下早期圖樣圖森破形象的那位)的後人。而李信之前十代均出將為相,所以說李家簡直就是軍隊專業戶。 @霍真布魯茲老爺 曾引證,破落戶軍三代秦舞陽都當街殺人,人不敢忤視。那麼李家的情況就更不用說了。
史記載

武安謂灌夫曰:「程、李俱東西宮衛尉,今眾辱程將軍,仲孺獨不為李將軍地乎?」灌夫曰:「今日斬頭陷胸,何知程、李乎!」

連國舅都抬出李廣來壓灌夫這個渾人,可想見李家的勢力,比李天一家高到不知道哪裡去了。那麼綜合來看,武帝對李廣什麼態度也就可以想見了。武帝重用無深厚背景的小舅子衛青,李廣利,以及小舅子外甥霍去病,排擠軍中「山頭」李廣可謂是劉彘之心路人皆知。

四:司馬遷是什麼人?
司馬遷是司馬談之子。司馬談是什麼人?司馬憙之子。司馬憙是中山國的相國,就是樂羊子怒啜中山羹的那個中山。所以這也是個世代為官的家族。到了司馬遷這一輩,雖然官不大,但是傳統可不能丟。所謂有背叛階級的個人,沒有背叛利益的階級。司馬遷可說一名以今天眼光看略中二的階級鬥士。司馬遷大捧李廣,我看就有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之感,這就是所謂樸素的階級情感。司馬遷所寫李廣列傳雖然當武俠小說看可能比較high,但是細細想來,軍功可謂乏善可陳。無非是射石頭,被擒逃跑,小分隊遇上大敵成功跑路罷了,這也能叫軍功,你tmd逗我?
想來原因無非有二,一武帝因出身問題看不上李廣,處處打壓。二李廣的本事可能被司馬遷誇大了。需要一提的,這兩條原因不是互斥的。事實上,司馬遷「作死」的直接寫了原因一。我們來看史記原文

大將軍青亦陰受上誡,以為李廣老,數奇,毋令當單于,恐不得所欲。而是時公孫敖新失侯,為中將軍從大將軍,大將軍亦欲使敖與俱當單于,故徙前將軍廣。廣時知之,固自辭於大將軍。大將軍不聽,令長史封書與廣之莫府,曰:「急詣部,如書。」

這可以說直接糊武帝熊臉了已經。要知道司馬遷可不是不會春秋筆法,「開之孫也」「上令晁錯衣朝衣斬東市」可都是太史公膾炙人口的春秋筆法佳作。這隻能說明司馬遷已經出離憤怒了。

五:李陵之錯。
武帝之流之屬之倫之類之徒之輩活活屈死李廣,不知道在李廣抹脖子後有沒有突然覺得有點過。我以己度人,想來還是有的,所以李敢刺殺衛青,衛青屁都不敢大放一個。倒是霍去病年少氣盛把李敢殺了。這裡岔一句,霍去病這種牛逼呼呼,勁兒勁兒的性格,正是階級屬性的反現,和千年之下所謂鳳凰男異曲同工,不枉了仲尼「鄙夫而可以問政也歟」「小人驕而不泰」之嘆。
扯回來,本來武帝讓李陵搞搞後勤,用心不好評價,不知道是繼續打壓讓李家做點打下手切墩的活兒,還是覺得屈李廣太過,有心讓他孫子順道刷點經驗。但無論怎麼說都肯定不是一棒子打死李家吧。奈何李陵直接作死

「臣所將屯邊者,皆荊楚勇士奇材劍客也,力扼虎,射命中,願得自當一隊,到蘭干山南以分單于兵,毋令專鄉貳師軍。」上曰:「將惡相屬邪!吾發軍多,毋騎予女。」陵對:「無所事騎,臣願以少擊眾,步兵五千人涉單于庭。」

這裡我想武帝的想法恐怕是im angry。我今要壓世家,宏帝權,你既為世家之子,只可潛身縮首,苟圖衣食,豈敢在我武帝面前妄練團勇?!

那麼我代武帝問一句。您丫私蓄五千大兵的團勇,意欲何為?敢情我辛辛苦苦屈死你爺爺,結果您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還有這麼多家底在這裡和我炫呢?!這也就是那個年代,帝權還不怎麼樣,加上李陵虎氣上升才有這情形。這要是後面的朝代,單「私蓄團勇,陰謀不軌」一項就夠誅九族了吧。想起傅作義建國多年後和老毛說哪個地方藏了多少炮,哪個地方藏了多少槍,老毛回你留著玩吧,把傅作義嚇得連連遜謝之事,令人慨嘆世殊時異啊。對此武帝老謀深算,悶聲大發財是墜吼的,說我可沒馬。沒想到李陵居然說沒馬砸操我也干。武帝給你面子你還不要,這不能怪武帝不仁義了。

就武帝內心來講,恐怕是打匈奴的好處不僅可以用軍功提升新官僚,注入新的政治勢力,還可以用敗仗打壓老世家,末了還除了邊患。最好是老世家和匈奴拼的一起死光光。所以李陵之兵,那就是古代的west路army。用步兵去碰匈奴鐵騎,用腳丫子想都知道不靠譜,武帝壓根就是打算送吧。

誰想到李陵居然爆發小宇宙,5000步兵打8w騎兵。武帝怎麼想我不清楚,但是要是我,想必是暗暗恚怒。我的戰鬥力只有6000,這小子起碼1w以上。

正好李陵投降,武帝趕緊借坡下驢,夷其三族,成功達成成就,破掉軍中李家山頭。

本來是除了李陵還有死去士兵外皆大歡喜的事,沒想到司馬遷居然跳出來,為李陵大鳴不平。這...本地幫會太沒有禮貌了,您丫不按套路出牌啊。武帝大筆一揮「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讓他去吧」。於是司馬遷就jj fly了

司馬遷的表現,在憤怒的漢武帝的眼中,分明當著滿朝文武的面是在指責自己,司馬遷的「盛言」在他的理解是:你貪戀女色,任人唯親,還是非不分,賞罰失當!在這件事的表現上是相當糊塗!

讚揚李陵的確惹得漢武帝顏面無光,然而批評李廣利卻是讓自視甚高的漢武帝徹底發作的關鍵!因此我們也就能明白司馬遷到底是為何遭受的刑罰。

@少恭 說武帝貪戀女色,任人唯親,我以為是沒住抓住本質。武帝本來就是要提拔沒背景的,不從小舅子下手怎麼下手?是非不分賞罰失當?那得看屁股。要真說失當,讓5000步兵入敵境千里對8w騎兵才是真失當,擺明了就是送。結果大家根本不關心這個決策,正是說明了無非是所謂的拿事說事罷了。

另外說所謂武帝顏面無光,惱羞成怒,我估計武帝表示蛤(he)蛤(he)。我只是擺個im angry的態度給你們看。本來就是要殺李家,除滅他家在軍中勢力,司馬遷你自己跳出來送,跑得比誰都快。你們還是姿勢水平不夠要多學習,識的唔識的。


閹我半輩子?毀你五千年!


司馬遷:「吾無罪」
漢武帝:「吾蠻夷也」


看到這麼多人拿太史公下半身說事兒,覺得該貼這圖了。

摘自《戰國鬼才傳》,千利休被殺,古田重然抱著千利休的頭顱走出來,諸大名跪拜利休。

摘自《戰國鬼才傳》,千利休被殺,古田重然抱著千利休的頭顱走出來,諸大名跪拜利休。

織田信長的安土城被人一把火燒了,豐臣秀吉的大坂城被幕府拆了,德川家康的幕府也沒能千秋萬代。萬般回首化塵埃。

利休雖死,其茶道與美學名垂青史,他的徒弟山上宗二、古田重然,古田重然的徒弟小堀遠州、本阿彌光悅,一起締造了日本之美。現今日本文化早已流行世界,研究日本美學繞不開他,戰國其實是有「四傑」的,但一直「活著」的只有利休。


回到話題,借用一些別人的評論

什麼叫冤不冤?!這個問題想問什麼?是問司馬遷是否罪有應得,還是仗義直言是否傻逼?

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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