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為優秀女作家,為什麼蕭紅沒有張愛玲的傳播廣泛?

0.我是提問者
1.我喜歡《傾城之戀》的「如果有一天我們的文明整個毀滅,炸完了燒完了塌完了,也許還剩下這堵牆,那麼到時我們在這相遇,也許你會對我有一點真心,也許我會對你有一點真心」,我也喜歡《呼蘭河傳》的「祖父幾乎抱不住我了」,
2.大家討論時和氣些。


大家的討論還是集中在張蕭二人的文學素養上,但一種文化流行現象的風靡並不基於其深層次的涵義高低。張蕭二人的文學素養和成就也不能成為其個人符號化流行的關鍵性因素。我之前在如何看待第 70 屆威尼斯電影節主席「中國電影越來越不適合電影節」的言論?問題中說過,談文化現象必須得談經濟趨勢和社會環境,談電影是,談文學更是。像杜拉斯、米蘭昆德拉和村上春樹等作家的流行,不是代表他們的文學成就比其他的作家高,也不能簡單地認為他們的傳奇生平或者苦難經歷使其更具消費意義。每一種文化現象被推崇都與特定的社會語境有關,所以大談特談蕭紅的苦難不被認知或兩人的文學成就高低較量,並不能從根本上來回答這個問題。


社會語境的轉變


蕭紅的個人經歷比較顛沛流離(張愛玲也有相似的命運),但在創作這件事上,她始終是有小夥伴的,有丁玲等前輩你來我往,有魯迅等大佬牽線作序,作為左翼文學的代表人物,她筆下所描寫的「覺醒的人民」是一把合格的標尺。而反觀張愛玲,生活重心早已脫離了貧農抗爭和尋求解放的無產階級鬥爭,她描繪的是「小資產階級的淡淡的憂傷」、焦慮的是都市生活下的情感困境,她的主角是舊上海的遺老遺少、情夫情婦、小姐少爺,這顯然已被排除在了標尺之外,而張也只能守在淪陷區的上海成為一座文學的「孤島」。這種孤立尷尬隨著張愛玲解放後逃離中國徹底變成了被過濾性遺忘。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前後,張愛玲在台灣和香港走紅,傳入內地是遲早的事。像鄧麗君和她的甜歌無法阻擋地風靡於意識形態日漸放鬆的內地,張愛玲也在八十年代末進入內地並一夜走紅。這是時代的變化和社會環境的變化,使得張愛玲這種描繪市井瑣碎又伴著舊上海光芒的文學作品開始符合社會的需求,而「以階級鬥爭為綱」的革命鄉土文學品正逐漸失去大眾的興趣。內地大眾的生活訴求已被改革開放帶來的物質傾入徹底點燃。「小資產階級的淡淡的憂傷」反成了人們解決了物質饑渴後追求的精神食糧,「小資」文化現象流行了。


營銷符號

大約2000年左右,我在報紙看到一篇軟文,講的是廣州的白領為了追隨星巴克而辭職去上海工作,因為這個城市有星巴克,可以享受星巴克的感覺。那時候我還在上高中,不知道星巴克是什麼品牌,但已經很渴望這種白領的小資感覺,我也知道小資的一種生活方式是坐在咖啡店裡看張愛玲的小說。這在當時是對「小資」這個概念的最精準詮釋,而咖啡、張愛玲、上海等關鍵詞也伴隨著「小資」的概念全國人民都心領神知,作為一種符號無障礙傳播。


在這個營銷時代,如果魯迅還能代表另一種——「憤青」這種文化現象的符號,那麼蕭紅是和其文學內核是不能成為當下任何一種文化現象的代表符號的。


傳播之道


「小資」畢竟也還是小眾文化,在中國廣袤的二三四線城市只是一個「神往」而已。但張愛玲又佔據了另一種傳播途徑,那就是影視作品的改編。張愛玲是一個高產的作家,早年成名時就有電影劇本著作,她也涉獵言情小說的寫作範疇,所以作品適合改編成影視劇,像許鞍華導演的《傾城之戀》、《半生緣》,關錦鵬導演的《紅玫瑰與白玫瑰》,李安導演的《色戒》更是獲得戛納大獎,引起爭議無數。更有電視劇作品幾度翻拍,另有音樂劇和舞台劇,還有張愛玲自傳影視作品和音樂劇。這些影視劇作品都是對張愛玲個人符號的極廣傳播,而蕭紅的作品沒有被改編成影視作品過,去年一部宋佳主演的《蕭紅》倒是讓大眾重新開始關注這位飄零的女作家,今年許鞍華導演的期待之作《黃金時代》相信會讓蕭紅重新引起更多人的關注。


以下是張蕭二人名字2013年度檢索的百度指數,從截圖上可以看到,平均提及量張愛玲是維持在5500左右,蕭紅是在1500左右。提及量的高峰均出現在二人相關的影視作品新聞曝光上,峰值相差不多。由此可見,影視作品對於背後原型人物的傳播有著極大的作用,而由於張愛玲的作品之前被反覆拍攝,所以累計下的平均提及量更多。


另外,源自張愛玲的金句警言太多,像「出名要趁早呀!來得太晚的話,快樂也不那麼痛快。」,拜上海《萌芽》新概念作文大賽所賜,每逢一個少年作家橫空出世,此名言都要被引用一次,全中國人民都知道了出名要趁早。其他的像「我愛你,關你什麼事?千怪萬怪也怪不到你身上去。」、「人生是一襲華麗的袍子,裡面爬滿了虱子」則是小資范憂傷的經典語錄。這些金句也同樣極大的傳播了張愛玲個人符號。在這方面,蕭紅和其作品是沒有流傳和傳播的。


當下需求


張愛玲的小說放到今天也是能為當下的都市情感提供參考的,《紅玫瑰與白玫瑰》中「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硃砂痣。「不知為多少心猿意馬的男女提供了理論依託和心理分析。

《傾城之戀》中所描繪的女主角白流蘇,深深地意識到」一個女人,再好些,如果得不到異性的愛,也得不到同性的愛,女人們就是這點賤。」聯想一下前幾天百合網的逼婚廣告,聯想下剩女們被鄙視的悲慘遭遇,新舊中國女性的婚姻命運毫無違和感有沒有?張愛玲知心大姐的感覺有沒有?再看看裡面那幫市儈親戚,過年回家大家見親戚有沒有想到些什麼?


《色戒》里由性生愛,人性的不自知和複雜,是放在今天酒飽飯足思淫慾才會探討的高端話題。張愛玲是屬於都市時代的,而蕭紅不是,那批左翼文學作家關注的人民的奮爭覺醒,還處於地里刨食的階段,描寫的是特定時代的人群,雖然也有一些代表意義,但於當下已不是探討關注的焦點。


文學作品一旦進了社會,那麼它的命運便不僅與文學相關。


現在有民國四大才女的說法,蕭紅在其中,作品不算最好,卻寫得越來越好。文學作品的「好」,一般來說,越私人便越好,私人也就是能表達個人情感,表現真性情。我以為倘若蕭紅繼續寫下去,未必便比張愛玲差。


但蕭紅的早夭,非但使她文學成就上無法與張愛玲相比,甚至也導致了她日後無法流傳。


話從頭說,蕭紅出身東北,身世悲慘,日後穩定過幾年,但之後又是漂淪。她總渴幻著一個黃金理想世界,卻無論在愛情里還是生活里,總是處處碰壁,頭破血流。


蕭紅性格可謂天然一個文學家。她生性敏感、多疑,外界的一絲微風也總能在心裡掀起波瀾,可她偏又對理想抱著一腔熱情。只是,蕭紅文學技巧不算成熟,這大概與教育水平有關——民國時期著名作家,文化程度大都不低,比較差的也都去了延安。


這話真不是黑。蕭紅邊寫邊學,也發表了一些文章,但直到遇到魯迅,把自己作品編入「奴隸叢書」之後才算真的步入文壇。當時作家,其實也講遞帖子拜碼頭,單說上海,便有國民政府作家、左聯作家、海派作家等等。一派作家不光是以文會友,也掌握著發行、出版渠道。1936年6月,蕭紅。魯迅。巴金。茅盾等發表聯合宣言,其實也標誌著蕭紅真的成了他們一員。


左聯,也就是「左翼作家聯盟」,盟主是魯迅,魯迅的名望自然不必多言,但這還是一個共產黨領導的團體,裡面的黨員也跟魯迅發生許多次摩擦。而不客氣地說,裡面人的文學水平大多一般,寫的不過是宣傳口號。蕭紅卻幾乎從開始就超脫了左翼文學,她思路回去,描寫原生態的人,原生態的生命,那是她拚命逃離又拚命思念的家鄉,怎麼能讓它成為口號里的一個符號呢?而且,蕭紅的語言不是趙樹理的鄉言土語,也不是張愛玲的私人記敘,而是二者摻雜著,像是一個不知所措的女大學生回農村,用詞非常謹慎。


蕭紅的作品與左翼—延安文學漸行漸遠。左翼文學之後的道路便是延安文學,而延安文學,有一個關鍵點是你得去延安。丁玲、蕭軍等人陸陸續續去了延安,蕭紅此時與蕭軍分手,因為這個緣故,反而去了武漢,直到之後去了香港。——我在另一篇準備發表在zhimovie微信公眾號的文章里說起一些蕭紅在日本的事情,現在忽然想起來,那竟然是她距離家鄉最近的時候。

她遠離延安,而恩師魯迅也已去世,中國文學格局重新整合,蕭紅事實上已經離開文壇中心。何況她作品裡個人越來越重,組織越來越淡,《呼蘭河傳》等更是偏離「壓迫-反抗」的主題。雖然名義上蕭紅還是左翼作家,但當她孤零零一個人在香港,實際上已經不在左翼圈子裡,有的不過是幾個人的友情而已。


可以設想,倘若蕭紅繼續創作,最終她能脫離左翼文學成規,而完完全全地寫自己,可惜,她停在兩不靠的半路上。


延安那邊則開始了整風,慢慢地又成了文壇的一股重要勢力,這勢力隨著共產黨的勝利拓展到全國。丁玲,《莎菲女士的日記》的作者,在王實味被處決後還拿了斯大林文學獎。


不僅現在,蕭紅在十七年期間(1949——1966),也不算流行。

張愛玲也是出土文物,共產黨奪取政權後一度被掩埋,因為共產黨起於農村,是無產階級,她卻描寫大上海。那時候的看法里,城市充滿著誘惑和腐蝕,而人們更是「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只是到了之後,中國社會轉型,張愛玲發掘出來,那時候人們看到如此精細入微的文章,而且與苦大仇深的政治鬥爭無關,一個個都欣喜異常,「張學」也很快便興起了。而張愛玲那資產階級的思想,也暗合時下人們的生活方式。


「小資」,這個詞原本就是「小資產階級」,按現在說法大概是「中產階級」,不過這個詞其實是消費時代的產物,圍繞這個詞能產生一大批消費品,因而逐漸成了文化上的狂歡,這狂歡力圖突破共產時代的諸多限制。我簡單舉個例子,語言上。共產語言有一套自己的辭彙系統,而「小資語言」,姑且這麼稱呼,也有著自己的一套。張愛玲便生產了這種語言。


蕭紅呢?她沒能生產共產語言,也沒能生產小資語言。她被兩個時代慢慢拋棄。這個時代想想真是殘酷,倘若你生產不了什麼,那麼就只會被人拋在腦後。


但即使生產了又如何?大陸、台灣、香港,熱熱鬧鬧地在美國開著張愛玲研討會,但張愛玲卻搬家躲著記者,躲著文壇。


既然你問的是傳播廣泛(也就是出名),而不是文學方面的,那麼這個問題其實很好回答。

1、在那個年代,上海和北平都是中國的文化中心,和今天一樣,出版業,媒體各種資源都以這裡為重,當時上海和北京的作家,不僅是女作家,男作家也是一樣在國內更有傳播優勢。從這一點來說,張愛玲的起點就比蕭紅佔地理優勢。而且上海灘十里洋場,那種文化話語權上的優勢簡直是中國同等別的城市不能比的。揚名上海灘,就等於揚名全中國。

2。和今天也一樣,上海女人當時是是全中國的時尚榜樣,到現在也一樣,是中國最時尚的城市。張愛玲的時尚感更是出類拔萃,蕭紅是作品好,張愛玲是作品也好,人也出眾,最耳熟能詳的典故,就是她穿著奇裝異服去印刷廠看校樣,引得印刷廠的工人全部停工去圍觀。蕭紅是靠文學一條腿走路,張愛玲是人和作品雙管齊下,名聲自然傳得遠。

3、蕭紅寫得好,文學造詣高,可是當今中國文學愛好者本身就不多了,所以蕭紅始終是面對小眾的傳播,張愛玲就不同了,除了作品強,她那備受爭議的人生,註定了被人談論,愛文學的人不多,蕭紅只是被文學愛好者們宣傳,那些不喜歡文學的人,誰要聽我們的宣傳呢?你跟人去講蕭紅的好?你自己不作為「文學青年」遭受鄙視就不錯了,所以蕭紅的傳播本身就是受阻礙的。可是張愛玲可就不一樣了,圍繞著她的筆墨官司打了多少年,畢竟人人都愛八卦和傳奇啊。


樓上很多貶低張愛玲的,又有多少是真正的文學愛好者,讀過中國大部分作者的作品,做過橫向比較,而對張愛玲的文學水平作出的結論呢?很多也只是單純讀過幾部她作品,就因為她的經歷逆反心理而已。但這正好驗證了一句話:「所有的名聲都來自與誤讀。「,相比蕭紅,張愛玲顯然更有爭議,被誤解的更多,人自然就會更紅,這是什麼時代,什麼國家都一樣的事,我覺得這個沒什麼,更喜歡蕭紅的也不用不服氣,平常心對待就是,寫東西歸寫東西,名利場是另一回事。從這點來講,我覺得張愛玲比蕭紅名聲大特別公平。

4、張愛玲和蕭紅都是了不起的女作家,我都非常喜歡,但是我認為總把兩個人放在一起比其實沒必要。中國只有一個張愛玲,只有一個蕭紅這樣的女作家,不是多到已經可以進行內部PK了,而是太少了。


以上所述和文學比較無關,既然問的不是文學,只是」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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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很多人忽略了一個重要事實,就是他們在寫作素材上的區別。

張愛玲寫的是城市,蕭紅寫的是鄉土。

一直以來,寫鄉土都是文壇上的主要陣地,在這一塊不乏名家,直到今天,大部分名家還是寫鄉土,寫苦難,莫言的高密東北鄉,劉震雲的延津,閻連科的豫西,還有陳忠實、余華、路遙等這些作家,給人的感覺也都是寫得鄉土感極強。今天的讀者一看那些稍微嚴肅的文學作品,都是農村或者城鄉結合部背景的作品,難免會有審美疲勞。蕭紅本身就英年早逝,現在又是一個重新被發現的過程,讀者翻開她的作品,發現內容還是自己之前知道的那些類型,沒開始就已經審美疲勞了。

現在關於蕭紅的電影,多少也都是在塑造「作為奇才女的蕭紅」、「人生、戀愛經歷都很坎坷的蕭紅」這樣的形象,說白了還是在迎合城市人的口味,而極少挖掘她展現土地、苦難之厚度的一面,對蕭紅而言,這是買櫝還珠,但是觀眾、讀者們很買賬。那麼當這些人再去看蕭紅作品的時候,多半又會敬而遠之,在心裡繼續摹想他們自己構建出來的亂世才女。

張愛玲不太一樣,一來她寫的是城市,這個領域能像她寫的那麼好的,還真不多,她為人很敏感,很敏銳,比較善於描寫人情世故,這些東西直到今天仍舊能引起有城市生活背景人的共鳴。

雖說在國內主流評價體系里,張愛玲比較邊緣,甚至可能要和穆時英等作家離得很近,但是須知這個評價體系是很有些意識形態先行的,實實在在的讀者們還是很買她的帳的,這就像是鴛鴦蝴蝶派,評價可能不高,但是有群眾基礎啊。

早在張愛玲還活動的年代,她就已經很受大眾歡迎了,她編劇的作品,她和桑弧合作的那些電影,像《太太萬歲》這些,在當時就很受歡迎。

之後主流意識形態的對她的邊緣化處理,以及她本人的離群索居,反而變成了傳奇色彩。等到再次發掘的時候,能做的文章也多了,什麼最被低估的某某、什麼與胡蘭成的愛情,抓出來都能炒作一把,搞個大新聞,聽聞她名字的讀者再去翻作品,原來這麼好讀,而且簡直寫到心坎里了,當然迅速圈粉。

再者說,標榜自己是張愛玲的粉絲,那當然比衛慧的粉絲、安妮寶貝的粉絲好聽多了。

結論,城市文化正成為主流,而直到目前為止,張愛玲仍舊是最善於寫城市的作家之一,加之她本身還是編劇工作者,屬於影視媒體圈子的,她的傳播廣泛、受歡迎,可以說是毫不意外。

而蕭紅的重新被發現,多少有點遲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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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從跳瘙市場買來的《林語堂名作賞析》。序言是北京師範大學的金宏達寫的,大致時間為1993年。從序言中可以知道其實在1993年張愛玲仍舊屬於故紙堆里沒被發掘的作家,聲名也不響亮。

可以說,當時的張愛玲和如今的蕭紅差不多,都處於鮮為人知的狀態。

傳播廣泛,在我看來是因為宣傳+推廣做得好。而經久不衰,才是才華的功勞。

《深圳商報》上的一份張愛玲80年代後的傳播:

1981年11月,張葆莘發表在《文匯月刊》的《張愛玲傳奇》,是內地改革開放以來最早論及張愛玲的一篇文章,但當時的反響並不大。不久後傳入內地的夏志清《中國現代小說史》(中文版)才真正推動了張愛玲研究。接著,港台一些有關張愛玲的評論文章也逐漸進入內地,促成了內地文學界的「讀張」興味,張愛玲也逐漸進入了內地一些文學史家和研究生的論文視野。

1984年第四期《讀書》和1985年第三期《收穫》刊發了柯靈的《遙寄張愛玲》,這篇文章用更開放更有個性的眼光去讀評張愛玲,引起了廣泛關注。同期的《收穫》還重刊了《傾城之戀》,使張愛玲的作品自「文革」後首次在內地面世。同年,錢理群、溫儒敏、吳福輝等合作編寫的《中國現代文學三十年》在論及「孤島」與淪陷區文學時,就用了大約八百多字來寫張愛玲,指出張有「古典小說的根底」,又有「市井小說色彩」,展現了「洋化」環境中仍存留的「封建心靈」和人們百孔千瘡的「精神創傷」。這是首次將張愛玲寫入內地的文學史。

1985年之後,人們開始把張愛玲作為「重新發現」的話題,評論張愛玲時更多地是欣羨其小說手法的特異,意象、象徵、心理分析等成為了常用的切入角度。如胡凌芝的《論張愛玲的小說世界》,偏重於對張愛玲小說結構、語言和風格的分析。而宋家宏的《一級一級地走進沒有光的所在》和《張愛玲的「失落者」心態及其創作》,以及張國禎的《張愛玲啟悟小說的人性深層隱秘與人生觀照》,都開始觸及張愛玲小說比較深的人性內涵,這批論文的發表標示著張愛玲研究的學術分量逐步加重。

1986年,人民文學出版社為現代文學作品做原本刊印,收載了張愛玲的小說集《傳奇》。

1987年,上海書店出版中國現代文學史參考資料,影印了張愛玲的散文集《流言》。同時期的寧夏人民出版社、百花文藝出版社、廣州花城出版社、廣西人民出版社等分別編印出版了多部張愛玲的小說集。

80年代後期至90年代初期,有多篇真正具備文學眼光和學理分析的張愛玲研究論文出現。其中,楊義和吳福輝都在論文中把張愛玲的《金鎖記》等作品評為「海派小說的傑作」。

1992年,安徽文藝出版社出版了四卷本《張愛玲文集》,這是當時國內影響最大的張愛玲作品版本。

1994年,有海外歸來的新銳學者提出要「以純文學的標準重新審視百年風雲,洞察歷史真相,力排眾議,重論大師」,為小說重排座次,結果金庸、張愛玲上榜,茅盾落選,一時激起文壇千層浪。

1995年9月,張愛玲逝世,《文學報》、《中華讀書報》、《南方周末》、《北京青年報》等內地影響較大的幾家報紙均做出了重點報道。

商業出版:

安徽文藝社、花城出版社、浙江文藝社、台海出版社、華夏出版社、光明日報出版社、上海文藝出版社、山東畫報出版社、四川文藝、三聯等都出版過張愛玲圖書,總數超過50種。這些圖書有張愛玲作品,如安徽文藝出版有《張愛玲文集》(金宏達、於青)、台海出版有《紅玫瑰白玫瑰》(梁因編)等;還有有關張愛玲的人生傳奇,如山東畫報出版的《才女奇情·張愛玲》(於青)、復旦大學出版社的《天才奇女———張愛玲》(於青)、陝西人民的《亂世才女張愛玲》、上海文藝的《張愛玲在美國———婚姻與晚年》(司馬新);光明日報出版社還出版有《重現的玫瑰———張愛玲相冊》(羅瑪)。在1995年張愛玲去世時,各種作品的銷售更是達到了高峰,《張愛玲文集》成為大學校園的必讀書。

和張愛玲有關的電影:

《傾城之戀》(許鞍華執導,1984年,邵氏出品)
《怨女》(但漢章導演,1988,台灣中央影業出品)
《滾滾紅塵》(三毛編劇,1993)
《紅玫瑰與白玫瑰》(關錦鵬導演,1994年,嘉禾出品)
《半生緣》(許鞍華導演,1997年,東方出品)。

有一篇溫儒敏寫的《近二十年來張愛玲在內地的接受史》,我沒能找到。

同樣地,我又找到了一篇安徽文藝出版社《張愛玲文集》。這套文集居然也是這位金宏達先生主編的,可見這位金宏達先生對於推進介紹中國現代文學出了不少力。

1991年安徽文藝出版社《張愛玲文集》序言:

編者前言◎金宏達

  張愛玲是成名於本世紀四十年代上海的一位女作家,五十年代初移居國外。多年來,她的作品,不甚為國內讀者所知,而在海外華人讀者中,則有大批為之傾倒的「張迷」。

  八十年代以來,介紹、研究張愛玲的文章時見於國內報刊,張愛玲的作品也重新印行,她又引起了國內讀者的注意。

  張愛玲的成名作——《傳奇》與《流言》,也是她的代表作,屬於中國現代文學範圍。

  要全面了解中國現代文學,應當了解張愛玲的創作。

  張愛玲一九二一年出生於上海。她的家庭門第曾頗煊赫,祖父張佩綸是清末著名「清流派」人物,官至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後又被李鴻章招為女婿。其父是典型的遺少,舊習氣既深,性情又甚壞,而其母則頗受西方文化薰染,幾度與小姑聯袂赴法,伉儷二人不和,終至離異。不久,其父又娶後母。張愛玲自童年時代起,就生活在這樣一種家庭氛圍之中。

  透過封建家庭的衰敗、腐朽的景況,她對古老中國社會的某些側面有了較深切的體認,世態人情的悲涼,生存的無奈與哀傷,也深深浸潤了她的心靈,對她日後的創作影響甚大。

  另一方面,置身於這樣的家庭,張愛玲既接受了傳統文化的陶冶(古典文學的訓練,以及傳統文化風習的耳濡目染——包括封建家庭的禮儀、習俗、服飾、器物等,在《金鎖記》等作品中,可以看到她是何等熟稔!),又接觸過西方文學藝術,自小即在中西文化方面打下了較寬厚的底子。從收入《流言》的許多文章中,隨處可見她對詩、小說、電影、美術、音樂、舞蹈和中國戲曲,均有較高的鑒賞力、感受力,和豐富、活潑的知識。她很早就愛畫畫,也學過音樂,嘗試寫過各種類型的小說。關於這方面情況,可參看她的《天才夢》一文。她在這篇自敘傳一開頭就說:「我是一個古怪的女孩,從小被目為天才,除了發展我的天才外別無生存的目標。」

  她的這份天才終於在文學上得到充分的發展。

  張愛玲中學就讀於聖瑪利亞女校,在這裡,她首次在校刊《國光》上發表習作:小說《牛》、歷史小說《霸王別姬》,以及一些書評,其文思、筆致、才情,令人矚目。

  經過一段刻苦學習,她考上倫敦大學,受阻於戰爭,未能到英國,而進了香港大學。在那裡,她遇到許多外國學生和華僑商人,這些人物後來都成為她的小說的描寫對象。一九四二年,又因戰事返回上海,開始了文學生涯。

  其文學生涯,大致可分為以下幾個階段:

  (一)一九四三年至一九四五年抗日戰爭勝利,是張愛玲成名的時期,也是她創作上收穫最豐的時期。從《沉香屑 第一爐香》發表後,她的一系列小說和散文就在《紫羅蘭》、《雜誌》、《萬象》、《天地》、《小天地》、《苦竹》、《古今》等刊物上陸續面世。到一九四四年九月,小說結集為《傳奇》出版,共收小說十篇(《金鎖記》、《傾城之戀》、《茉莉香片》、《沉香屑 第一爐香》、《沉香屑 第二爐香》、《琉璃瓦》、《心經》、《年青的時候》、《花凋》、《封鎖》),凡二十四萬字。一九四五年初散文集《流言》出版,共收散文三十篇,大約一九四四年十二月以前刊出的散文均收在其中(略有遺漏)。一九四七年《傳奇》增訂本出版,增收《留情》、《鴻鸞禧》、《紅玫瑰與白玫瑰》、《桂花蒸 阿小悲秋》、《中國的日夜》,共五十萬字,均為一九四五年以內的創作。另外,這一時期還有兩部未完成的長篇小說:《連環套》與《創世紀》。

  關於這些作品的特色,下文談到海內外研究情況時將予介紹,這裡值得提出的是:1。

  這一時期,張愛玲初登文壇,嶄露頭角,引起關注和驚異程度甚高,曾被人目為「奇蹟」,因而名噪一時。2。這一時期也是作家張愛玲的主要創作時期,時間雖短,產量頗高,且大都較精粹,而其時她才二十齣頭年紀,在文學史上誠屬少見。3。張愛玲不僅在創作上有自己獨特的路數,而且對各種文學體裁的駕馭,都頗具功力,不僅小說寫得好,散文也寫得好;小說中也不只是寫短篇小說,《傳奇》中相當一部分作品從規模看已是中篇,另外她也著手寫長篇,充分展示了她作為小說家的才能。

  (二)一九四五年抗日戰爭勝利後至全國解放初期(一九五二年張愛玲出國之前)。這一時期,中國大地上正發生地覆天翻的歷史性變遷,張愛玲的創作不再引起注意,然而,她也並未輟筆,甚至還可以說相當勤奮。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十八春》,中篇小說《小艾》、《多少恨》(據電影劇本《不了情》改寫),散文《華麗緣》,電影劇本《不了情》、《南北和》、《太太萬歲》以及其它一些作品等。

  由於張愛玲自己創作起點較高,這一時期作品無明顯突破,但若認為她的起點即是終點,似可商榷,因為這一時期的創作表明,她是有若干進展的,例如,以往她主要寫作中、短篇小說,《連環套》等長篇小說創作中途夭折,《十八春》則是她第一個完整的長篇小說,此外,她還著手於電影劇本的創作。又如,《十八春》、《小艾》等作品均可見當時進步潮流的某種影響,一面加強了對舊中國黑暗的揭露,一面也借人物的命運轉捩,展現了新生活的曙光,雖然這種影響後來又為她否定,但在創作上畢竟客觀存在過。

  (三)一九五二年去香港後至六十年代到美國定居前。在香港美國新聞處工作期間,她寫了長篇小說《秧歌》和《赤地之戀》。這兩部小說,雖也被海外某些評論者揄揚有加,無論作者,還是評論者,文字中都無可否認地帶有明顯的政治偏見,用以觀察、表現、評價解放初期中國社會生活,必然與真實相忤。而與真實相忤的作品,其價值就值得懷疑。此間也偶有其它創作,如《五四遺事》(一九五七年),雖是短篇,卻有一種沉重的歷史感,文字也由絢麗歸於平淡。從總的方面看,她在創作上已漸呈罷手之勢,是由於源泉枯竭,抑心境轉換,尚不得而詳。

  (四)六十年代到美國定居至今。這一時期可稱之為張愛玲創作活動的後期,其文學工作頗有「善後」的特點,先後將舊作《十八春》改寫成《半生緣》(後改名為《惘然記》)

  ,將《金鎖記》改寫成《怨女》,出版了網羅舊作的《張看》與《惘然記》二書,也有一些小說、散文新作,如《色。戒》、《談讀書》、《談讀書後記》、《憶胡適之》等,但數量甚少。另一方面,重點似已轉移至學術研究與翻譯。一九七七年,二十萬字的《紅樓夢魘》出版,內收「五詳」《紅樓夢》論文,是一部對《紅樓夢》做精深研究的書,顯示了她長期致力於此的造詣。她除從事一些英譯漢的工作外,又將清代小說《海上花列傳》譯成英文。

  張愛玲在美國深居簡出,杜門謝客,她的情況也很少為人所知。

  張愛玲甫登文壇其創作就不同凡響。這樣的作家不可能不引起評論界的關注,和研究者持久的興趣。這裡,擬簡要介紹一些對張愛玲創作的主要評價,以資參考。

  一九四四年發表的署名「迅雨」的《論張愛玲的小說》一文,系著名翻譯家傅雷的手筆。此文至今在張愛玲研究中仍是很有分量的一篇。它首先從回顧當時文壇的缺陷角度,肯定了張愛玲的成就,稱讚《金鎖記》是「我們文壇最美的收穫之一」。在這篇作品中,情慾得到了深刻的勾勒,其作用亦顯得很重要,主角曹七巧的悲劇令人感到惆悵和悲哀。「結構,節奏,色彩,在這件作品裡不用說有了最幸運的成就。」在心理分析方面,張愛玲善於「利用暗示,把動作、言語、心理三者打成一片」,人物「每一個舉動,每一縷思維,每一段對話,都反映出心理的進展……每句說話都是動作,每個動作都是說話,即使在沒有動作沒有言語的場合,情緒的波動也不曾減弱分毫。」又說:「新舊文學的糅和,新舊意境的交錯,在本篇里正是恰到好處。……譬喻的巧妙,形象的入畫,固是作者風格的特色,但在完成整個作品上,從沒像在這篇里那樣的盡其效用。」文章還對《連環套》予以嚴肅批評,並指出張愛玲創作題材偏窄,局限於男女間的事情,同時又有一種「淡漠的貧血的感傷情調」。

  張愛玲的《自己的文章》在這裡值得一提,它不僅是對傅雷的批評的回應,而且由於其中闡明了她的審美觀點與創作見解,對評價其作品相當重要。在這篇文章中,她宣稱自己喜歡有更深長的回味的「蒼涼」,喜歡像「蔥綠配桃紅」的「參差的對照」。「不喜歡採取善與惡,靈與肉的斬釘截鐵的衝突那種古典的寫法」,不那麼強調主題,而是「讓故事自身給它所能給的,而讓讀者取得他所能取得的」。也不把虛偽與真實寫成強烈的對照,「卻是用參差的對照的手法寫出現代人的虛偽之中有真實,浮華之中有素樸」。她雖然喜歡素樸,卻「只能從描寫現代人的機智與裝飾中去襯出人生的素樸的底子」,文章雖或過於華靡,心所嚮往的還是海水一般「飽蓄著洪濤大浪的氣象」。雖然「只是寫男女間的小事情」,卻是意在寫出人性的素樸與放恣,並有意於「描寫人類在一切時代之中生活下來的記憶」,「以此給予周圍的現實一個啟示」。要了解她的凄迷、惝*w的小說世界,不可不細讀她的這篇文章。

  海外興起「張愛玲熱」,與夏志清在《中國現代小說史》中為她辟專章,並給予極高評價直接有關。夏氏稱張愛玲是「今日中國最優秀最重要的作家」,稱《金鎖記》是「中國從古以來最偉大的中篇小說」,說張愛玲「一方面有喬叟式享受人生樂趣的襟懷,可是在觀察人生處境這方面,她的態度又是老練的、帶有悲劇感的——這兩種性質的混合,使得這位寫《傳奇》的年輕作家,成為中國當年文壇上獨一無二的人物」。張愛玲創作的特色包括:(一)意象繁複、豐富,「《傳奇》里所描寫的世界,上起清末,下迄中日戰爭;這世界裡面的房屋、傢具、服裝等等,都整齊而完備。她的視覺的想像,有時候可以達到濟慈那樣華麗的程度。」(二)有強烈的歷史意識。(三)處理人情風俗十分熟練,對人的性格揭示深刻,「對於人和人之間的微妙複雜的關係,把握得也十分穩定」。一方面受弗洛依德和西洋小說的影響,心理描寫細膩,且能運用暗喻以充實故事內涵的意義;另一方面又得益於舊小說,對白圓熟,和摸透了中國人的脾氣。「《傳奇》里的人物都是道地的中國人,有時候簡直道地得可怕;因此他們都是道地的活人,有時候活得可怕。」夏志清還指出,「張愛玲是個徹底的悲觀主義者,可是同時又是一個活潑的諷刺作家,記錄近代中國都市生活的一個忠實而又寬厚的歷史家。」在她的若干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到一方面是雋永的諷刺,一方面是壓抑了的悲哀。這兩種性質巧妙的融合,使得這些小說都有一種蒼涼之感。」

  在夏志清評論之後,海外研究張愛玲的論著出了不少。一部分致力於對張愛玲作品進行深入探究與賞析,比較有代表性的是水晶的《張愛玲的小說藝術》一書中所收論文,如在《象憂亦憂,象喜亦喜》中,他分析張愛玲對意象嫻熟而巧妙的運用,為讀者打開了觀看張愛玲小說世界的又一視境。《試論張愛玲〈傾城之戀〉中的神話結構》雖為大膽的假想分析,卻也別具隻眼,富有新意,開掘出了作品中形象意蘊的繁複層面。《潛望鏡下一男性——我讀紅白玫瑰》一文對《紅玫瑰與白玫瑰》中人物心理描寫更是有精彩的解析,以郁達夫的不足作對照,或有揚此抑彼之嫌,但聽水晶細細道來,使人對張愛玲洞察人物心理之深與表現技巧之高,不能不佩服。水晶的評論,能引起讀者對張愛玲作品更為濃厚的興趣。還有一些研究論著評析了以往評論中較少談到的作品,以及張愛玲的近作,擴大了對張愛玲的了解。

  另一部分則是對張愛玲創作有不同看法,並展開了交鋒。

  對張愛玲創作持批評態度的評論者可以唐文標為代表。唐文標認為張愛玲是一個「活在新時代中的租界上海的舊作家」,是「沒落的上海世界的最好和最後的代言人」。在《一級一級走進沒有光的所在——張愛玲早期小說長論》一文中,他從張愛玲的小說世界及其構建的角度,指出張愛玲的世界是荒涼的,「死」的,裡面的人物也都在走著死亡的路,「一級一級走進沒有光的所在」。在他看來,這都是與時代脫節的,而且缺乏積極的社會作用。唐文標與一些持相同意見的人都認為張愛玲創作題材狹窄,人物平凡,有趣味主義傾向。

  唐文標等人的意見遭到朱西寧等人的猛烈抨擊,被認為是「題材決定論」和狹隘功利主義。

  對具體作品評價也有見仁見智,看法各異的,例如,有人對《怨女》和《金鎖記》進行比較,認為《怨女》在情節上,欠缺《金鎖記》那種複雜與深入,也缺乏深度和嚴謹的結構(王拓:《〈怨女〉和〈金鎖記〉的比較》)。也有人認為,《怨女》削除了女主角的女兒,減低了悲劇的力量;但在結構和文字表現方面,《怨女》處處勝過《金鎖記》(李元貞:《文學論評——古典與現代》)。

  應該指出,相當一部分研究者雖然也喜愛張愛玲的作品,贊同對張愛玲的小說成就及其創作才能予以較高評價,卻不同意盲目推崇,這還是比較實事求是的態度。

  國內對張愛玲的介紹和研究,是從八十年代初再度開始的,張葆莘的《張愛玲傳奇》(《文匯月刊》一九八一年十一月)和柯靈的《遙寄張愛玲》(《讀書》一九八五年第四期)

  以散文的筆調介紹了張愛玲的生平與創作,特別是後一篇,作者以張愛玲老友與歷史見證人身份,夾敘夾議,寫來真情動人,評品允當。陸續發布的研究文章,有的看重張愛玲獨特的藝術表現領域,認為:「她的作品對滬港畸形社會及其歷史淵源的探索,很能體現出半封建半殖民地中國社會獨特的一角,一定程度地把封建文化與資本主義文化在這塊土地上的媾合所締造的文化畸形兒的特點作了傳神的勾勒。這一幅幅舊中國的社會風情畫及其道德性極強的主題,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還較少為人涉及,因而有其不容忽視的價值。」(丁爾綱:《「龍」的生活與「龍」的藝術——讀張愛玲的〈桂花蒸

  阿小悲秋〉》,《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一九八五年第四期)。也有的看重她「將現實主義和現代主義的某些表現手法和特點溶於一爐,把小說寫得華美而又悲哀,富麗而又蒼涼;充滿繽紛的意象和朦朧的暗示,而又力求作真實、精細的刻繪;強調啟示和聯想,而又不摒棄傳統小說的路數」,走的是一條「中西合璧」的道路,對小說藝術形式的創新,對小說的現代化和民族化會有啟發。(金宏達:《張愛玲短篇小說選。前言》)還有人感興趣的是:「一方面,是小說十足的『現代氣息』,在她精心營構的藝術世界裡所展示的地道文化人意識實現了對以往小說鏡子般反映生活模式的超越,……

  另一方面,卻是小說的平民化表現。「(王嘉良:《貴族藝術的平民化表現》,《天津社會科學》一九九○年第一期)。也還有些研究文章試圖從不同角度切入張愛玲的創作,如從作為創作主體的張愛玲的」失落者「心態對創作的影響來理解她的作品(宋家宏:《張愛玲的」失落者「心態及創作》,《文學評論》一九八八年第一期),對張愛玲的作品與《紅樓夢》作具體的比較研究(呂啟祥:《〈金鎖記〉與〈紅樓夢〉》,《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一九八七年第一期),以及從女性文學演進的角度闡述張愛玲作品的思想內涵(於青:《女奴時代的謝幕》,《安徽教育學院學報》一九九一年第二期)。

  所有這些研究都顯示,張愛玲的小說世界是有著眾多幽麗、迷人的景觀值得發現和欣賞的。

  關於張愛玲著作出版情況:《傳奇》最早於一九四四年九月由上海雜誌社出版,同月再版,加上一篇序言。《傳奇》增訂本一九四七年由上海山河圖書公司出版。《流言》則於一九四五年由中國科學公司出版。《十八春》於一九五一年十一月由上海亦報社出單行本。一九五四年,《傳奇》在香港由天風出版社出版,改名為《張愛玲短篇小說集》,依一九四七年版印,加一篇再版序。另外,《秧歌》與《赤地之戀》,也在香港出版英文本和中文本。

  一九六八年,台北皇冠出版社重印和新印張氏作品:《張愛玲短篇小說集》、《流言》、《秧歌》、《怨女》、《半生緣》、《赤地之戀》。一九七六年,《張看》由皇冠出版社出版,內收《連環套》、《創世紀》、《姑姑語錄》、《憶胡適之》、《談看書》、《談看書後記》、《論寫作》、《天才夢》,另有自序一篇。一九七七年,皇冠出版社出版《紅樓夢魘》,一九八三年,又出版《惘然記》,內收舊作小說及《五四遺事》和《色。戒》(《惘然記》系《半生緣》改名)等。

  近年來,國內主要有上海書店影印舊版《傳奇》、《流言》發行,也有一些出版社出了不同的選本。

  由於特殊的歷史情況,雖然張愛玲本人尚在世,其舊作亦需進行發掘,台灣唐文標教授鉤沉輯佚,用力甚勤,先後出版了《張愛玲卷》、《張愛玲資料大全集》,收集了張愛玲許多舊作佚文,以及與張愛玲有關的資料,有助於人們了解張愛玲文學生涯的全貌。近來國內又有陳子善同志陸續發現張愛玲的一些舊作,如中篇小說《小艾》及短篇小說《牛》、《霸王別姬》等。

  本文集就是在張愛玲的舊作佚文不斷發現的基礎上進行編輯的,目的在於幫助讀者比較全面地了解張愛玲的創作。全集分四卷,第一卷是短篇小說,第二卷是中篇小說,第三卷是長篇小說,第四卷是散文及其它。打散了以往各書的編排,以往舊作佚文補入,且對體裁作較合理的劃分,一般以三萬字左右定為中篇,十萬字以上定為長篇,均按發表時間順序排列,以見其創作軌跡。本文集主收張愛玲在國內期間的創作,故其學術論著如《紅樓夢魘》、校注、譯文等均不收入,其在海外的創作少量酌收,其它大都作存目處理。

  這種編輯方式僅為嘗試,錯誤之處,敬希指正。

一九九一年元月

1991年安徽文藝出版社《張愛玲文集》同為編者的於青的《張愛玲傳略》中的一句話:

  知道她的,凡她的便稱為好,好得無法用語辭來形容,只能用嘆詞和搖頭表示其好;不知道她的,一點不知,她的名字聽起來普通到俗,不是筆名也不是雅名,使未聞其名其人者不由會反問,她是誰?

以上這些,我是想說。同位優秀女作家,張愛玲和蕭紅兩人並不會因為自身的才華得以廣泛傳播。

至少,張愛玲在80-90年代這一時期,雖然已經有作品重登重要文學雜誌,一部分作品已經重新出版,。1991年已經有編者整理了張愛玲的文集重新結集出版。可是文集出版兩年,編者居然還要說上一句:張愛玲仍舊是完全被沉埋在歷史的塵埃中。

可以想見,張愛玲即便歷經十年,也未能在大陸大紅大紫。但是此時張愛玲的技能已經完成冷卻,只等待最後的大招了。

引自某篇論文:

1995 年張愛玲去世又一次引起了媒體的極大關注,國內影響較大的幾家報紙都做出了重點報道,很多電視台也播報了她去世的消息,悼念的文章在各種雜誌上頻頻出現。張愛玲甚至成為人們日常談論的話題,從官方到民間,從專家到普通市民,人人都在關注、都在談論。

之後,張愛玲可以說是經歷了興起、沉寂、再度興起、再度沉寂、再度興起這樣的趨勢中。

而張愛玲之所以站得住腳,是因為一些具有話語權的人對於張愛玲的肯定。比如台灣的研究者水晶,朱天文、朱天心姐妹(朱天文是侯孝賢的御用編劇,侯孝賢的電影方面的地位可以躋身亞洲前列),以及三毛、瓊瑤的推崇(80、90年代三毛、瓊瑤的作品在大陸興起,讀者甚眾)。在香港,大學的研究、研討會一直不曾間斷,亦舒、李碧華等暢銷書寫手的推崇。在國外,夏志清等人的研究。可以想見,八九十年代大陸文化還處於劣勢地位,大眾的喜好也傾向於台灣、香港的電視電影書籍。而文藝大咖不遺餘力地力薦,徹底將張愛玲推向了文壇的至高地位。

之所以張愛玲傳播廣泛,在於張愛玲的作品,在宣傳+推廣方面做得十分好。

宣傳,有一線掌握話語權的文藝大咖、學者對張愛玲的力薦,此外,由張愛玲作品改編的電影、電視(且都是由知名導演、知名演員合作完成)一直沒有間斷。

推廣,上面我列了一些出版張愛玲小說的出版社,數目眾多。並且張愛玲小說至今仍未出完,仍時不時給人驚喜。

而反觀蕭紅。

我幾乎找不到太多關於蕭紅的宣傳+推廣。

宣傳方面,一直力推蕭紅的,在國外要說葛浩文。當時夏志清是先編寫完《中國現代小說史》,而後才讀到蕭紅的小說,他也曾十分可惜。

夏志清的話:

夏志清:蕭紅太厲害了,張愛玲下來的女作家就是她了,《生死場》和《呼蘭河傳》都是非常好的小說。後來我決定要去寫蕭紅的時候,我找了柳無忌,因為她妹妹柳無垢跟蕭紅是好朋友,所以我通過柳無忌找他妹妹,了解蕭紅的情況。這個時候,柳無忌告訴我,他的學生葛浩文也在將蕭紅作為博士論文的題目寫。我想要是我把蕭紅寫了,他就沒得寫了。所以,我最後沒有寫蕭紅,之後我還寫了書評捧葛浩文的這本關於蕭紅的書。結果大家都以為我沒有寫。但我挺欣賞葛浩文的,因為他英文、中文都好,對中國也很有感情。所以在他寫蕭紅的時候,我也沒告訴他,我本來也要寫的。葛浩文後來對蕭紅研究還是有很多貢獻的。但我可以說,在我之前,真沒有人寫過文章說蕭紅的好,這就跟我之前寫張愛玲的好一樣。蕭紅和張愛玲,都是我看文章看出來的,錢鍾書也是我第一個看出來的,以前人家說他是學問家不是小說家。

所以十分可惜,如果夏志清的《中國現代小說史》能有蕭紅的一席之地,至少蕭紅能夠得到一個至少大家可以認可信服的評價,願意根據這個評價看一看她的書。

而葛浩文為人所知,是因為他翻譯了莫言的小說,從而為莫言奪得諾貝爾文學獎出了一臂之力。所以葛浩文又很難像夏志清那樣,有那麼強大的影響力,推薦誰誰就可能紅。

這種國外對蕭紅的評價,由於評價人地位不高、話語權不足,很難引起國內的重視。

而在國內,蕭紅的研究者中最為知名的是季紅真。估計大家不知道。但是如果你買蕭紅全集之類的書,很有可能會看到季紅真寫的前言。

當然也有娛樂圈人士推薦,舒淇。舒淇曾經說自己最喜歡的作家是蕭紅。可是這種推薦說服力度很小,你怎麼看待女明星的文化水準呢?你會去讀女明星讀的書嗎?

此外,金庸也盛讚過蕭紅的才華。

國內國外對蕭紅的評價,都沒能掀起輿論狂潮。台灣,不太會推崇蕭紅這樣的作家。香港,市民文化、小資文化也很難推崇蕭紅這樣的作家,大陸,蕭紅的處境一直都是左翼的認為她很右,右翼的認為她很左。不看書的不知道,看書的覺得這種革命文學沒勁。

至於推廣,蕭紅小說的出版斷斷續續,可能這個出版社出本《呼蘭河傳》,那個出版社出本《馬伯樂》,再過個幾年有些出版社出現代作家全集了,把蕭紅算進去,也出本蕭紅全集。甚至我看到蕭紅最近的出版,是鳳凰出版社出的蕭紅全集,分本出的,不再是挑選之後的一本。而且蕭紅小說會在哪裡賣呢?我以前也沒注意,有一次去和我們同學幫他弟弟買詞典,我是在兒童文學那一欄看到蕭紅的《呼蘭河傳》,當然還有老舍巴金的書,估計是因為小學課本裡面有《火燒雲》的緣故。

蕭紅傳播之所以不廣泛,是因為宣傳和推廣真的都沒能做到。

蕭紅作品在高中有幾篇,我印象深刻,因為是這幾篇文章,是我開始閱讀蕭紅的--初中看完張愛玲,高中遇到蕭紅,兩位中國現代唯一傑出的女作家,恰巧在我的閱讀歷程中來的十分早。高中課本是人教版。高一時,在語文讀本(不是課本,是同時發的讀本)里看到了蕭紅的《餓》,初中看到的都是80後寫手傷春悲秋玩小資,第一次看到一個作家,還是女的,居然寫自己挨餓。其次是高二傳記課本《回憶魯迅先生》,然後是現代小說課本《呼蘭河傳--小團圓媳婦之死》。《小團圓媳婦之死》是那種天真視角下的殘酷,我覺得蕭紅這麼寫,也是太新穎了。而後買到了一本蕭紅全集,看了《生死場》、《王阿嫂的死》等小說和散文。

就我來說,蕭紅和張愛玲是唯一兩個可以撐得上是作家的女性。兩個人都具有十分強的可讀性,並且文學史上,註定有兩人的位置。在民國作家寫手的文章讀過一些後,我每年都會重讀一部分,最後只剩下幾位作家還可以讀:魯迅、張愛玲、蕭紅、老舍、錢鍾書,有時讀讀沈從文。

看了那麼多評論。

有人說張愛玲之所以比蕭紅傳播廣泛,是她更有才華。我還是堅持我的看法,傳播廣泛,是因為開始宣傳+推廣做得好,而之後張愛玲經久不衰,是因為張愛玲的才華。

舉個栗子。

這是蔣峰2012年10月11日在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之後的一條微博:

有一次在上海書城,是浙江文藝的夏老師吧,接一個簡訊,講一個段子,說剛剛莫言在西單圖書大廈坐了倆小時,只簽了八本《檀香刑》。結束後莫言放話說,以後這事再也不參加了,回家都沒心情寫書了。那是2004年夏天,當時聽著真心酸。

而之後莫言的書賣了多少可想而知吧!

再舉個栗子。

郭敬明旗下的笛安,2008年未在《最小說》連載《西決》時,出版的幾本書,銷量在1w冊左右。《西決》賣了70w。之後笛安的小說重新出版,銷量均在10w以上。

所以,有才華很重要,但是才華和傳播沒多大關係。想要傳播得好,得造勢,得有一群有影響力的專業人士誇獎你的才華,甚至仰視你的才華。其次,你得找一家大平台,為什麼廣告都愛往央視。湖南台打,為什麼演員願意演張藝謀的戲,為什麼唱歌的都像參加《中國好聲音》。為什麼呀?

最後,說上幾句難聽的話。張愛玲和蕭紅,是中國唯一具有可讀性的女作家,別給我扯什麼三毛、亦舒、李碧華、安妮寶貝、張小嫻--對這些人最好的定義,是女性寫手而不是作家。你讀張愛玲不讀蕭紅,是損失,你讀蕭紅不讀張愛玲,也是損失,你兩者都讀,當然也未必喜歡(兩人身世實在坎坷,難免一群街頭大媽大爺議論紛紛,以國家主義、道德問題向她們開炮)。

而且,張愛玲沒一些人說的那麼尖酸刻薄,多讀讀張愛玲的資料,尤其是台灣的水晶拜訪張愛玲時張愛玲的文章,就可見張愛玲其實十分善良,她只是冷眼旁觀並且一針見血地指出了人的虛偽與無力。再有,張愛玲晚景凄涼這也成了無力回天的言論了,對於一個作家,寫作是第一要務,而寫作一般都得保持孤獨的狀態,所以張愛玲晚年在賴雅去世之後獨自一個人生活,生活得好好的。家徒四壁也是因為心性原因,不想搞得香車美酒、奢靡繁華了。她不是沒錢。

再引一段,宋以朗的敘述:

張愛玲晚年的經濟狀況

林式同還去銀行把張愛玲的存款取出。張愛玲在美國有六個戶口,花旗銀行、美國銀行等,林式同總共找到有28,107.71美金。去銀行取錢並不能憑著一份所謂遺囑就可以拿到,因為銀行不會根據一張紙頭而將戶口全數轉賬。林式同要經過洛杉磯市遺產承辦法庭去辦理手續,需出具死亡證明、確認遺囑、確認遺囑執行人。完成後,法庭就會髮指令給林式同去銀行取錢。外面有一些說法是,林式同從來沒走過法律途徑就把錢取出了,因此沒有法律效應。這種說法是完全不可能,銀行不會隨便把錢給人,他們只服從法庭的指令。

林式同先把張愛玲銀行的兩萬八千美金全數匯給我父母,並列出消費清單,包括黑箱車、冷藏、火葬、租船、找遺產承辦法庭所用的律師費、所租單位的清潔費、搬運費、電話費、郵費、煤氣費、電費、把東西運回香港的運輸費等。林式同告知上述費用估計是一萬一千六百八十七元三分錢美金,我爸媽隨後就把這筆費用匯還給他。張愛玲有兩萬八千美金的存款,當時港幣匯率是7.75左右,所以張愛玲死後是有二十幾萬港幣,這在當時不算多也不算少,網上有人說她生前貧窮到需拾紙皮來糊口,是無稽之談。

我要補充的是張愛玲究竟有多少錢。先前我們說美國銀行有兩萬八千多美元,扣除身後事費用後是一萬七千美元左右。我手上有些張愛玲與我父母的通信,裡面有提及財務報告,我爸爸在香港幫張愛玲買了一些外幣或定期存款。哪個國家利息高,通貨膨脹低,賺的錢就比較多。我媽媽在香港以她自己的名義開了多個銀行戶口,其中一些是幫張愛玲管理的存款,但也有其他戶口是我父母,我三叔宋希,與其他親朋戚友的。我不清楚哪些錢具體屬於哪個人,銀行也不會隨便給我詳細資料,因為他們不可以無故揭人隱私,子女也不例外。

這裡有一張紙條,1996年12月18日,是我媽媽的筆跡,上面寫著張愛玲的英文名字E .C hang,計算「綠簿子」(銀行外幣存款)剩餘32萬多美金。這不是什麼法律認可的證據,因為只是一張字條。按照當年的匯率,那大概是240萬港幣左右。如果張愛玲當年帶這筆存款回中國就是個百萬富翁了。今天莫言拿到一百萬美元的諾貝爾文學獎金還會給人取笑他在北京買不起一套房子,但在1995年,240萬港幣在大陸(或香港)不是一個小數目。

所以感慨經濟狀況,什麼經濟獨立才能精神獨立的專欄寫手的文章不可信。經濟獨立,只能帶來精氣神獨立。精神獨立根本用不著經濟獨立。

再有,蕭紅也絕不是某些人口中說的,沒獨立性的女人。人家就是愛依賴男人你管的著嗎?我就願意和那些我愛的人談戀愛你看不慣自戳雙眼別看呀?我就是懷著一個男人的孩子和另一個男人好了你有本事你做沒本事羨慕嫉妒恨呀?對於這樣的人,可能一輩子最大的價值,就是活出了「恪守婦道」。

還有,蕭紅的經濟狀況也絕沒有那麼糟糕。在她出版了《生死場》之後,蕭紅就不再像之前那樣挨餓受凍沒錢花了,可以說,有了小小的一筆資產。這時候之所以還要愛玩這個愛那個純粹出於內心的愛欲。

總之,張愛玲傳播廣泛了。不過,也只比蕭紅早了20年。《黃金時代》已經上映了,知名導演許鞍華,文藝圈盛名謬讚一堆的編劇李檣,文藝女神湯唯、郝蕾、袁泉,再加上馮紹峰、朱亞文、王千源、王志文等一眾演員,足以達到一個強大的宣傳效果。幾年後,要是關錦鵬攜舒淇再拍個關於蕭紅的,蕭紅在有點八卦猛料,宣傳個幾十年沒問題。

至於推廣,估計如今肯定有一堆出版社打起了出版蕭紅的小算盤。

蕭紅的傳播不廣泛,可能只是暫時的。但是蕭紅和張愛玲的文學價值,是永久的。


本人在哈爾濱讀書,到呼蘭蕭紅紀念館騎單車也就半天的功夫。在這裡讀了四年書,有一個很奇怪的現象。那就是蕭紅在這邊反倒知名度不高。

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我有個同學是雙城的(現與呼蘭一樣,都屬於哈爾濱市轄區),有一陣子我在讀《呼蘭河傳》,他竟然不知道蕭紅是誰。

有一陣子蕭紅紀念館的館長來我們學校做講座,一位老先生,他說這種現象是很普遍的。這邊的人對蕭紅不夠重視。他說很遺憾的是,蕭紅的遺體沒能葬在呼蘭,而是留在了廣東。

而提到張愛玲,幾乎上過中學的人都知道。

實際上蕭紅的實力怎麼樣呢?個人覺得女作家中,她應當是排在最前面那一批的。僅拿《呼蘭河傳》來講,那樣的語言,樸實,簡單,又那麼沉重。這很不容易做到。呼蘭河傳以一個小女孩的口吻來敘述回憶,讀者在讀的時候,會很切實的感受到那種昏暗年代裡小孩的純真、彷徨。

個人以為《呼蘭河傳》的寫法弱化了情節。它沒有很曲折的事件,蕭紅寫的,是一個小女孩親眼見到的,體會到的一些事情。她像散文,有時候連街道上的泥坑也會描述半天,或者買賣豬肉這樣的事情。可是就是這樣的細節,人們能從中讀出一整個時代的悲涼。這是很不容易的。

路過呼蘭河大橋的時候,我突然腦洞大開,會想橋下是不是真有一隻寄託了鬼魂的大白兔。

張愛玲也是我特別喜歡的女作家。她的文字我覺得可以這樣概論——邊緣反映大眾,個體即是整體。
她的文字大都透著孤獨、蒼涼。她寫的體裁很多是劍走偏鋒的,比如出軌,比如戀父,比如虐童。她從一些很令人避諱的角度去描寫社會,可恰恰就是這些躲在黑暗裡的東西,能將社會的醜惡反映得淋漓盡致。

最佩服的還是她那一手鬼斧神工的寫作技巧。無論修辭,布局,還是整體的銜接,都特別巧妙。

譬如她在金鎖記里寫時間流逝,她是這麼寫的:
「風從窗子里進來,對面掛著的迴文雕漆長鏡被吹得搖搖晃晃,磕托磕托敲著牆。七巧雙手按住了鏡子。鏡子里反映著的翠竹帘子和一副金綠山水屏條依舊在風中來回蕩漾著,望久了,便有一種暈船的感覺。再定睛看時,翠竹帘子已經褪了色,金綠山水換了一張她丈夫的遺像,鏡子里的人也老了十年。」

多麼自然,多麼巧妙。

至於蕭紅為什麼沒有張愛玲的知名度,我想應當歸納於以下幾點:

1蕭紅英年早逝,而張愛玲即知道出名要趁早,又一直創作到了快到二十一世紀。

2蕭紅的更注重語言,情節並沒有張愛玲那麼「奇」。而一般讀者,顯然更傾向情節巧妙的作品。

3張愛玲的炒作被開發的很早(請注意是被開發),因為張愛玲的奇,她的除開文字以外的人生,也一直是人們關注的焦點。

4鄉土文學和城市文學的區別。實際上鄉土文學,一直以來以深度取勝。而城市文學,或者說某種形式的城市文學,是以娛情取勝的。娛情的東西流星度,似乎一直以來就更廣一些。雖然張愛玲的文字,雖說也很深,但是一直被打上了城市文學的標籤。

總之,都是兩位優秀的女作家。張愛玲自不必說,希望蕭紅的作品,能夠被更大程度地推廣吧。


先簡單的查了下數據,差別確實有,但是沒有想像的那麼大。

同為著名女性作家,同樣才華橫溢,同樣身世傳奇,但是熱度的差別,我想原因有這麼幾點。

同為著名女性作家,同樣才華橫溢,同樣身世傳奇,但是熱度的差別,我想原因有這麼幾點。
1、在這樣一個大眾消費文化所統治的時代,張愛玲顯然是比蕭紅更容易被消費
大眾讀者的喜好其實變化並不大,40年代的上海市民階層的閱讀喜好顯然與21世紀的讀者差別並不大,張愛玲能夠征服40年代上海的市民們,同樣也能夠征服當下的大眾。她的作品,以些都市男女的愛情婚姻為主,語言唯美,充斥著生命的虛無的頹廢氣息,顯然是相當的符合小布爾喬亞們的審美。同時,她傳奇的人生,傳奇的情感經歷,本身就讓文藝青年們趨之若鶩。
反觀蕭紅,同樣才華橫溢,身世之凄慘與張愛玲比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她與張愛玲最大的區別在於她是有著明確目的「嚴肅文學」作家,即「現實主義文學」,她的作品是典型的「鄉土小說」,以描寫她故鄉東北為主。個人認為她的《生死場》與中國現代文學中任何一篇作品相比都不會遜色。然而,在當下這個大眾消費文化的時代,不能被大眾消費的就註定是陽春白雪少人問津。大眾讀者更願意看那些優雅閑適簡單而又能觸動心靈卻又不過分的刺激他們的作品,而不是去看那些字句句都帶著血撒著淚、直面慘淡人生正視淋漓鮮血讓你痛苦讓你迷茫讓你反思國家民族與文化的作品。在這個時代,大眾儘可能的避免崇高。蕭紅提供給大眾消費的僅僅有「才女的凄慘人生與愛情悲劇」這樣一個賣點了。
同時,先居上海,建國後離開大陸,讓張愛玲的作品在商業傳播上比蕭紅有著巨大的優勢。而附著於此的意識形態上的不同也導致張愛玲更對大眾的胃口。
當然,此處並不是說張愛玲不夠深刻,恰恰相反,就對人性的描寫上,個人認為現代作家中無出其右者,只是張愛玲的作品與自身可消費的方面遠遠多於蕭紅。
2、從文學本身來說,作品的豐富度導致二者熱度的差別。
前文已述,由於種種原因導致大眾傳播上二者的差異。但看一下數據,原因並非那麼簡單。

中國知網上相關論文的多少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出學術界對於二者的態度。數據讓我略驚異,二者差距甚至略超過google的搜索結果。學術研究雖然不可避免的要收到時代風潮的影響,但是總體上對文學的態度還是現代性的,與後現代的大眾文化有一定距離,但依然出現這樣的現象,我想顯然不是一個態度問題,原因在於,

中國知網上相關論文的多少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出學術界對於二者的態度。數據讓我略驚異,二者差距甚至略超過google的搜索結果。學術研究雖然不可避免的要收到時代風潮的影響,但是總體上對文學的態度還是現代性的,與後現代的大眾文化有一定距離,但依然出現這樣的現象,我想顯然不是一個態度問題,原因在於,相對張愛玲而言人生跌宕導致蕭紅的作品數量太少,題材略單一,缺乏一部足夠厚重的作品
文學史比拼歷史地位,單以作品而論,要麼少而精以質取勝——具有極為深刻的文化藝術內涵,或者在當時產生了無與倫比的影響力;要麼多而優以量稱王。蕭紅的作品確實是太少,雖然其中不乏精品,但是厚度不足,導致研究者進行解讀時所能夠觸及的材料過少。如果蕭紅命運不是如此坎坷,能夠保持這樣的創作持續下去,或者完成一部《生死場》水準的長篇小說,她的地位都會有著巨大不同。沒有能夠舒展她全部的文學才華,這是她的遺憾,亦是中國文學的遺憾。


這個答案我寫了三天了。。。。寫一點又刪一點,越寫,心裡就越難受。

蕭紅和張愛玲,都是非常非常非常優秀的作家,甚至可以說,她們都是天才,不世出的天才。可的確如此,同樣優秀的文字,同樣令人感動的才華,可是蕭紅,她的確沒有得到她應該得到的肯定。

我無心幫蕭紅狡辯,她的一生,實在悲苦凄涼,但凡她能活的更長一些,或者能更專註在她的才華上一些,她的名氣和地位,一定不會輸於張愛玲。

張愛玲雖然情感波折,年幼時期遭受了一些挫折,晚年也遭受了流離的苦楚,可是比起蕭紅的命運,張已然可以算是在自由愜意的從事著自己的寫作事業,並始終不曾有人阻撓和否定她在寫作上的才華。
可是蕭紅,她的從1911-1942間那短短31歲年輕的生命,她真的能用來釋放才華的機會,真是少之又少。

她甚至沒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房間。
蕭紅的時間在哪裡呢,她在不斷的漂泊。1942年1月22日上午十點多鐘,蕭紅在香港去世。享年31歲。蕭紅從出走開始,就一直貧困,她餓肚子,四處飄零,身子又不好,常年的奔波、懷孕、流產等一系列事情,讓她已經虛弱的不堪一擊了。最後, 由於誤診,蕭紅喉管被切開,要來紙筆,寫下:「我將與藍天碧水永處,留得那半部《紅樓》給別人寫了。」後,終於於
1942年1月22日結束了自己這動蕩的短暫年華。(寫 @雲夢澤 指正)
「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稀薄的,而身邊的累贅又是笨重的。「這是蕭紅說過的話,她就像一個出走的娜拉,只可惜最終,她還是沒有能夠飛起來,贏得自由、尊重和一個「安靜的寫作空間」。
弗吉尼亞·伍爾芙在《一間自己的屋子》里說,女作家必須要有「一年五百磅」的收入及「一間自己的屋子」,這是一句真理,可是蕭紅,並沒有享有過。我看過一個史料,當日軍逼近武漢,人心惶惶,一票難求,蕭紅把票給了端木讓他先走,自己挺著大肚子留下想辦法。端木真就自顧自走了。後來,在渡口,蕭紅仰面跌倒,像個小烏龜怎麼掙扎也翻不過蓋兒。和張愛玲不一樣,蕭紅沒有自己的一間屋子,她躺在泥水裡掙扎的時候,怎麼可能還有力氣去寫一篇文章呢。
蕭紅和端木在一起的時候,甚至要為其做一些抄寫文稿的工作,那隻寫出如此文字的筆,竟在做著這樣的事情,我寫到這裡,眼淚已經盈滿了眼眶,內心的憤懣幾乎無法控制。
最美麗的才華,就這樣被浪費掉了。

她甚至沒有被身邊的人認可。
其實人們不是不關注蕭紅,可是,很多時候,人們並沒有給她正確的認可。文學史上,她是左翼文學陣營的一員、魯迅的學生,魯迅為《生死場》做序時說這體現的是「北方人民對於生的堅強,對於死的掙扎」,可見魯迅也不曾讀懂蕭紅,她的文字里不僅僅於此。但是離開了作為女性、作家的自覺,是無法理解蕭紅的。蕭紅曾寫信給蕭軍說:「我始終把寫作放在第一位是對的。」她意識到自己的才華,也知道自己應該為之奮鬥一生。
可惜的是,她身邊的男人卻給她的全是打擊。蕭軍曾貶低蕭紅的散文,說」這有什麼好呢?「,端木曾翻開蕭紅的手稿,大笑說:「這也值得寫?」
我每思及此,都嚎啕大哭,那些男性對蕭紅的家暴,對她的離棄,對她的背叛,都不及對蕭紅文學才能的否定和輕視,讓我更加的絕望,我幾乎能看見,那個瘦小的女性,是需要多麼大的堅韌,才能一直寫下去,寫出了《生死場》,寫出了《呼蘭河傳》,寫出了生命的個體和存在。
而她這驚艷的才華,卻被身邊最親密的人否定掉了,他們在用最殘忍的方式,傷害了蕭紅,消耗了她的生命和才華。

當政治和寫作掛上了勾。
張愛玲的一生是從不過問政治的,她自己也說過,自己的作品從來不涉及政治。
而蕭紅卻在某種奇怪的境遇下,成為了「左翼文學」的旗幟和標本,由於蕭紅本身所經歷戰爭帶來的顛沛,又受到左翼色彩極濃的蕭軍的影響,以及和魯迅的師生情誼,她的《生死場》之類的創作不可避免地帶上了一些左翼文化色彩。時過境遷,左翼文學引起普遍反感,城市生活和小資文化的出現,導致張愛玲簡直如病毒一般的流行(無貶低張愛玲之意)。
蕭紅只受到了不完整的肯定。她的文學其實和政治同樣無關,相反,越到後期,蕭紅越明顯的產生了對左翼文學的叛逃,她更多的是在書寫生命。蕭紅的自我意識的蘇醒,使她更多在用一種近乎於任性和直覺的方式,堅持著誠實和吶喊。直到臨死前,蕭紅感觸到:「我一生最大的痛苦和不幸都是因為我是一個女人」。所以,她才有臨死前「身先死,不甘,不甘」的怨恨和遺憾。
我總是想,如果蕭紅再活的久一些,哪怕只是能活到49年,也許對她的評價,真的能更好一些也更公正一些。可惜,歷史沒有能給蕭紅這個機會。

最後,我想說,張愛玲和蕭紅都是偉大的女作家,她們的作品同樣的優秀值得肯定,張愛玲沒有被過譽,她得到的是她應該得到的肯定。張的作品對人性的洞察剖析入木三分,鋒利的玩味文字的才華都是蕭紅做不到的。
但蕭紅也是優秀和偉大的,她輕盈書寫的靈性和力透紙背的悲憫氣質,那種很輕和很重共存的極致,她的純真和痛苦,都是人類文學的瑰寶。
只是我們現在往往只對張愛玲作品中那種城市男女情感的細微心理更有感觸,而蕭紅的文字中的痛和愛,則更難讓現代人得到共鳴。因為蕭紅的影響和被肯定程度遠低於張愛玲,但絕不能因此而否決她在文學上的優秀甚至是偉大。

蕭紅就是一個為寫作而生的人,她沒有放棄,一直在以一己之力搏鬥,用她創造的文學性留下了讓人震撼的力量。

把時間再等待的久一些吧,我相信,蕭紅終究會得到她應有的評價。


張愛玲是富麗背後的蒼涼,蕭紅是苦楚背後的悲涼。

讀不懂張愛玲的人,可以讀富麗,讀不懂蕭紅的人,就只能讀到苦楚了。沒事找富麗的人,總是要比沒事找苦楚的人多。

人總是喜歡YY的。


這個答案一大半是文藝女青年的無病呻吟,一小部分是衛道士的道德批判,唯一貼邊的答案是是@槍進酒 的。他也只回答了一部分吧。
題主的問題可以拆分一下。」同為優秀女作家「和」張愛玲的作品為什麼比蕭紅的作品傳播的廣泛「前者是審美問題,後者是社會問題,這題本質上和文學無關。
我的這個觀點肯定要被粉絲噴了,不過我還是要說。蕭紅的成名和文學無關,和作品有關。蕭紅和蕭軍他們這一批人的成名是有其歷史原因的。當時日軍侵佔東北地區,關內人民迫切想要了解東北地區的狀況,想要聽到東北作家的聲音,這是他們這批東北作家能夠走到人們視線中最主要的原因。當一個作家依靠自己的經歷寫作的時候,他的創作生命不會太長久。蕭紅剛剛進入到讀者視野內的時候確實給大家帶來眼前一新的感覺,那些哈爾濱的鄉俗和無休止白雪的描寫很容易打動讀者。但是這些東西是有期限的,讀者看多了也會疲勞。蕭紅在文學創作上並無太大突破,我個人認為蕭紅是個被高估的作家。她是優秀的作家,但是還有比她更優秀的。
張愛玲的成名是依靠作品的,和她本人的經歷並無直接關係,等到胡蘭成炒作張愛玲的身份的時候,張愛玲已經成名了。張愛玲的成名有其客觀優勢,比如主場作戰、人脈什麼的。但是我們不能因此而無視張愛玲是比蕭紅更優秀的作家這件事。張愛玲是受過新式教育的人,她的文學技巧、手法都不是浪得虛名。並且,張愛玲的作品種類非常多,小說中不僅有《金鎖記》這樣的嚴肅中篇,還有《五四遺事》這樣的俏皮諷刺小說。除了這些,張愛玲還有《紅樓夢魘》這部不可忽視的文學評論,翻譯了艾默生的作品等等,而且張愛玲還發掘了《海上花》這部小說。這些種種都不是蕭紅能夠比擬的。也許有人又會拿蕭紅命短來反駁,我們現在討論的是張愛玲和蕭紅的結果,不是預測,假設無意義。還有一點要說明的是,張愛玲本身有文學家的尊嚴,當她面對指責和批評的時候敢於回應,並且反擊,這些蕭紅都沒有。
-----------------------------------------2014.04.17補充分割線------------------------------------------------------------------
今天仔細看了一下,題主好像修改了問題,這樣也好,細化的問題比較好討論。關於張愛玲和蕭紅作品的問題我已經在上面說了。補充的部分我想談談關於作者接受和文學評價的問題。
如今社會有這樣一種風氣,一種改頭換面的沙文主義,我喜歡川端康成那好,大江健三郎的作品我都要黑,在我眼裡大江健三郎一文不值,除了川端康成之外的作家都是垃圾。我覺得這樣不好,他們都是好作家,大江健三郎和川端康成都是優秀作家,只不過川端康成更合我的胃口。同樣,張愛玲和蕭紅都是優秀的作家,喜歡蕭紅也沒必要黑張愛玲啊,最多不過是「張愛玲好,我不喜歡罷了。」另外,我們在比較的時候常常忘記了初衷,好像蕭紅作品沒有張愛玲作品好,蕭紅就一文不值了一樣,蕭紅是好作家的同時也是人,總是會有人比你好的,這個沒什麼接受不了的。
知乎上大家都喜歡回答文史哲的問題,討論是好事情不假,但是不代表所有的討論都是合理有意義的。文學類問題看似誰都可答其實不然,文學是有嚴格定義的,以語言和文字作為物質手短而具有審美價值,能給人以美感的作品才能被稱作為文學。所以,當你開始討論文學的時候應該默認接受了這個定義,概念不清晰,彼此之間討論的都不是一個問題,這種討論不進行也罷。審美價值和美感在任何藝術作品中都是以內容和形式相結合來體現的,二者缺一不可。題主在題目中摘取了兩位作家的句子段落來說明自己的觀點,這不是一種正確的鑒賞方式。文學鑒賞中常常提到的構架或是結構是要求一篇作品的語句段落要出現在合適的位置上,只看樹木而忽視森林未免過於狹隘。一篇文學作品好不好和句子優秀與否沒有必然關係,杜牧《清明》只拿出「路上行人慾斷魂」不聯繫其他有何高明?李清照《聲聲慢》開篇「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到此為止豈不是莫名其妙之語?XXX上建與誰同坐軒又有何趣味?如果文學作品只是佳句連綴,李賀豈不是古往今來第一大家。


提供一點個人對「優秀女作家」蕭紅的一些看法。

作為人,作為當時的一個女人,蕭紅是了不起的人,有信念並能實踐。總有人自以為有後見之智,斤斤計較於她性格不夠圓融,不能和光同塵,進一步得出她生活中的不幸都是個人咎由自取之類的結論,這顯然是沒有看到她追求人之天性自由解放大的意義所在。而且她嚮往家庭、對愛人愛而不能舍、觀念處於新舊之間也並不是錯,甚至不是局限,而是有強烈時代性和個人性的一種探索。她的一生盡情而有意義。
作為作家,蕭紅更是一位有奇特天才創造的女性,她把個體生命和大歷史中的緊張關係都創造性地表達出來。像她注視淪陷的故園與離鄉之間的差距那樣,寫出了自己甚至是一代人在理想生活與現實磨折之間的追索。她一生顛沛流離,死於寂寞病中,但她在不安中寫作,沒有頹唐、沉淪、泯滅過。不同於一些無病呻吟的纖弱作品,她感傷得有力,留下的作品與人生軌跡都可稱得上是大道。

不過這個問題更多地還是應從大眾文化,尤其是大眾消費文化傳播的角度來分析,顯然和文學成就,尤其是和有生命力的當代文學的評判關係不大。


09年我去哈爾濱讀大學,大一的校區就在呼蘭,從那時起開始接觸蕭紅的作品,最喜歡的是蕭紅的《呼蘭河傳》,說實話我認為這是蕭紅最成功的作品。

「呼蘭河就是這樣的小城,這小城並不怎樣繁華,只有兩條大街,一條從南到北,一條從東到西,而最有名的算是十字街了。十字街口集中了全城的精華。十字街上有金銀首飾店、布莊、油鹽店、茶莊、藥店,也有拔牙的洋醫生。」

現在的呼蘭還是那個樣子,連街名都沒變,哈爾濱大部分地名都是東某道街西某道街這樣命名的。十字街還在,仍然是呼蘭最繁華的地段,現在那裡有個呼蘭中心市場,街口上有賣烤地瓜的、吃麻辣串的、還有糖葫蘆、烤栗子…人們要買什麼東西,都會到那裡去。當然,跟城市比起來這就是個農貿市場,但別有一番風趣。女人們領著孩子買書也在那裡,十多塊就能買一本字典;男人們來給家裡老人買電熱毯,三四十就拿下;更別說手機貼膜、頭繩、衣服這種小東西了。

(圖為呼蘭中心市場)


「其餘的也和東二道街一樣,灰禿禿的,若有車馬走過,則煙塵滾滾,下了雨滿地是泥。而且東二道街上有大泥坑一個,五六尺深。不下雨那泥漿好像粥一樣,下了雨,這泥坑就變成河了,附近的人家,就要吃它的苦頭,沖了人家裡滿滿是泥,等坑水一落了去,天一晴了,被太陽一曬,出來很多蚊子飛到附近的人家去。」

有一次我到學校門口買冰淇淋,過一個馬路的功夫,冰淇淋上全是灰…現在的呼蘭馬路上還經常能見到馬和馬車,只要有大一點的車開過,馬路上就跟電影里絕命狂奔的特效一樣,漫天黃沙。冬天下雪後地上會凍住要鏟雪,雪就跟灰塵一起你儂我儂。當第二年開春開始融化的時候,好傢夥,跟踩進沼澤沒有什麼區別。

(圖為護欄街道上隨處可見的三輪車,基本上到那裡都是3塊錢)

「呼蘭河的人們就是這樣,冬天來了就穿棉衣裳,夏天來了就穿單衣裳。就好像太陽出來了就起來,太陽落了就睡覺似的。」

現在呼蘭的人們也還是這樣,呼蘭離哈爾濱市區1個小時,相對閉塞,可以說呼蘭依然停留在自己的世界裡,不怎麼跟外界溝通。H家C家的國際大牌logo在這裡就是個圖案,出現在帽子上、圍巾上、帆布袋上;很多人都不會用銀行卡和銀行櫃員機;甚至年輕的女孩子們在生理期都不洗澡,因為她們的媽媽對她們說女孩生理期洗澡會感染。但是呼蘭的人民從不覺得自己生活跟別人有什麼不同,賣蘸醬菜的大媽會在自己的小攤上把自己的小紅蘿蔔和青菜擺得整整齊齊,做煎餅果子的大叔會對你說閨女天冷了多穿點,孩子們知道你是那個大學的姐姐都覺得你就是老師了。每個人都過著自己的日子,說著家長里短,一天天就這樣過了。

(圖為呼蘭街景、呼蘭火車站和很著名的呼蘭大教堂)

後來我推薦過很多人看蕭紅,也有很多朋友知道我愛蕭紅而去了解她,但是大家都無感,甚至有的連書都看不下去。

這也很正常,沒有在那裡生活過的人哪裡有那樣的情感和閱歷去感同身受呢?只會覺得不理解和乏味而已。

而張愛玲呢?紅玫瑰與白玫瑰、低到塵埃里、原來你也在這裡…當我還是高中小女生時常常被張愛玲的這些文字打動,覺得自己就是那個低到塵埃里人,覺得相遇就是沒有早一步沒有晚一步,我會認認真真把這些字句抄在漂亮的紙上。張愛玲的作品就是這樣,女性對情感把握的細膩,不需要多少閱歷,只要女孩的心裡有了自己的小心事,有了那個偷偷喜歡的人,有了那段青澀的小愛戀,就會覺得喜歡。

從商業價值上來說,蕭不比張;從文學價值上來說,我認為二者並沒有可比性,因為風格完全不同。但樓里有人說寫作上蕭不比張,我絕不認同。「所有的故事在莎士比亞時代就已經全寫完了。」我一直認為文學應該是我筆寫我心,要寫出自己所想所思所愛所看到的一切,而不是文筆有多麼的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我能從蕭的作品中感受到生命,我也能從張的作品中感受到愛情。

另外,請不要說中國現在過了那麼多年早就不是當年了云云。中國現在仍有大部分地方是黑土地與黃土地,仍有大部分人民是黑土地與黃土地上的農民,所以能關注土地關注農民的文學,不是笙歌不是燕語,這就是現實,厚重的現實。


千里馬,尤其是埋在地下的兵馬俑千里馬,需要人去挖掘。

不是說他們不好。而是經過時間以後,任何人的好都要經過當代的再演繹才可以鋪開,尤其是民國到PRC這樣文化推翻再重建的時間洗禮過後,被掩埋的東西,能不能發光,全看誰去擦拭。因為對於文化,普羅大眾是不會主動去瞭解有年代區隔的東西。必須要一些有發聲能量的人去吶喊,不然大家聽不到。還不說別的,最近的,不恰當的例子,鄧紫棋如果不上我是歌手,誰會注意她?她出道好幾年了,也唱高音好幾年了。內地的大眾根本不會去主動瞭解她,她不過是一個出道才幾年的歌手,已經是通俗文化裡面最沒有隔閡的一類了。張和蕭是已經多少年的人物?

說遠一點,魯迅,大部份文章符合party的宣傳需要,他的作品得到了相當系統的整理和研究,密集地,高強度的灌輸給每一個接受義務教育的人,反復地,好幾次。

張愛玲沒能進入義務教育課本,不恰就是因為,她講的東西,party不以為然嗎?不過還好,她遇到了夏志清。夏志清從七十年代開始,幫助後來的人再認識張愛玲。張愛玲在香港擔任電懋編劇,也有助於她的作品被再度認識。張的愛恨冤家胡蘭成在台灣結交的朋友和晚輩,後來大多也都成了人物,張愛玲自然又成了傳說。

蕭紅當然也有人研究,但顯然還沒有達到別人為張愛玲吶喊的那種程度。這只能說是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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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張愛玲不過問政治的,看看《赤地之戀》和《秧歌》。不過問政治只是一個口頭表態,在那個年代,隨口一句奚落都離不開政治。文人在那些年,誰能獨善其身。周作人的出發點何嘗不是不問政治,只求治學?最後在政治漩渦之中飄蕩的何其慘烈。


請原諒我沒有耐心看完所有的答案就來回答,原因是對排名第二的@馬大一為 的答案太憤怒。

一、
我認為雖然@蔡小樂 的答案寫得太情緒化,顯得有些「余秋雨」,但她的中心意思還是明顯的:因為蕭紅活著的時間太短了,短短31年,其中進行文學創作的只有十年多一點,而且創作環境差,時間之短不足以讓她創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相對來說,張愛玲的創作生涯長、而且環境穩定,寫出更多傳世的作品也很自然。

而不是像@馬大一為 說的那樣,利用生命的苦難來抬舉一個作家的價值。

二、
蕭紅的作品,長篇小說有三本(《生死場》《呼蘭河傳》《馬伯樂》),另有數十近百篇散文、短篇小說、詩歌。
張愛玲活了75歲,長篇小說有六本(《連環套》《怨女》《十八春》《小艾》《秧歌》《赤地之戀》),同樣有數十近百篇中短篇小說以及散文隨筆。


三、
許多人對蕭紅作品的印象停留在她的鄉土文學上,尤以東北農村為重(《生死場》、《呼蘭河傳》、《王阿嫂的死》等)。事實上,蕭紅還有很大部分的作品是以城市為背景的,除去一系列自傳式散文外,還有長篇小說《馬伯樂》,講述的是一個知識分子逃難到上海的故事,全文採用近似於魯迅先生和老舍先生早期諷刺幽默的寫作風格,剝離了她慣用的散文式抒情描寫,是一次完全不同的風格嘗試。值得一提的是,《馬伯樂》與《呼蘭河傳》是同一年創作的,都是1931年。短短的一年中能夠創作出兩部風格完全不同的長篇作品,並且寫作技巧比起《生死場》等早期作品來說有了極大的進步。不得不肯定蕭紅的進步速度之快,正如魯迅對她評價一樣,她是具有無比的文學天賦與靈氣的。

蕭紅的鄉土文學成就有二,但沒有一樣在於她向左翼的靠攏。即便是被魯迅推薦的《生死場》,其價值所在也不在於裡面的農民最終要鬧革命,而是一、其中對鄉土的詩意描寫和真實再現,和二、對農民們「和動物一樣忙著生、忙著死」「無目的地活著、無目的地死去」的那種精神麻木的揭露與諷刺。

而《馬伯樂》之所以被長時間地忽略,正是因為當時的政治氛圍與文學「所承擔的任務」,和《呼蘭河傳》一道被認為是「被自己的狹小的私生活圈子所束縛和廣闊的進行著生死搏鬥的大天地完全隔絕」(茅盾《呼蘭河傳序》),背離了革命,所以受到當時評論界的冷落。

四、
雖然@馬大一為 承認了自己的錯誤,那就讓我放一下《呼蘭河傳》的開頭,看大家覺得吸不吸引。


「嚴冬封鎖了大地的時候,大地則滿地裂著口。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幾尺長的、一丈長的、還有好幾丈長的,它們毫無方向地,便隨時隨地,只要嚴冬一到,大地就裂開口了。
嚴寒把大地凍裂了。」


五、
《生死場》的出版,使蕭紅被人們認為是一個先進的、具有革命精神的作家。《生》也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被人認為是蕭紅文學創作的最高成就。這本書之所以在當時能夠獲得相當高的評價,是因為與民族命運的貼近和安插在其中的鬥爭主題。從蕭紅的早期生活經歷中可以看出,她是具有反抗精神,強調獨立的新時代女性。但如果仔細閱讀蕭紅的生平經歷和作品,我們會發現,更多時候蕭紅只是一個「非常敏感、自憐而又缺乏自信的弱女子」。仔細閱讀蕭紅的生平和許多傳記,可以得知,蕭紅是厭惡戰爭的,也不希望捲入戰爭的。據蕭紅好友舒群的回憶:「蕭紅的態度是一向願意做一名無黨無派的民主人士,她對政治鬥爭十分外行,在黨派鬥爭的問題上,她總是同情失敗的弱者,她一生始終不渝地崇拜的政治家只有孫中山先生。」
也正是對人生道路選擇的不同,導致蕭紅與蕭軍最終的分離。據蕭軍記述,蕭紅對他參加抗日義勇軍的事非常憤怒,她認為以蕭軍的年齡以及他的寫作才能,實在不值得去戰場犧牲自己。但蕭軍沒有理會蕭紅的央求,毅然決然去了延安。而蕭紅則是選擇與端木蕻良南下避難,從此與蕭軍踏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在異鄉紅顏早逝。這一切都能夠說明蕭紅本質上並不是一個革命的人。無疑,蕭紅與同時代的女性相比是具有反抗精神的,她本人即是鄉村社會的愚昧禮教的反抗者。但她在內心深處渴望得到一個安定溫暖的家,這種平凡的需求使她與需要犧牲自己的革命精神有了一定距離。於是她運用自身的寫作天賦,在一個與政治有一定距離的位置,重新拾起了「回到自己的小世界」的寫作。
這樣,蕭紅從早期的帶有左翼色彩的《生死場》轉向後期遠離政治,轉而繼承魯迅諷刺國民性傳統的《呼蘭河傳》、《馬伯樂》的原因便浮出水面了。
事實上,蕭紅從《生死場》開始便有著諷刺國民性的自覺,只是還掩蓋在革命的旗號下。到《呼蘭河傳》、《馬伯樂》的時候便十分明顯了。《呼蘭河傳》中,蕭紅諷刺害死小團圓媳婦的婆婆的封建迷信、麻木不仁。在《馬伯樂》中,蕭紅通過安在馬伯樂身上的品質,加以諷刺的對象有:崇洋媚外、貪小便宜、自私自利、好充面子、欺軟怕硬等,甚至包括當時一些打著愛國旗號的「愛國文學青年」。當批評界還在批判人民不愛國的時候,蕭紅卻又早一步對「批判」進行了諷刺,這當中也許包含著她對一些打著「繼承魯迅先生」旗號而實則為自己謀利的作家的不滿吧。蕭紅絕不是只會寫鄉土文學的人。

最後,文學批評當然是有個人喜好的,並且是允許有個人喜愛的,也並不具有唯一性。我喜歡蕭紅的作品,因為她的文字靈氣逼人,而且在她的城市作品和鄉土作品中我更偏好鄉土作品。但這不代表我就不能欣賞張愛玲。如果依照蕭紅的進步速度和高產來推斷,如果她能多活十年、二十年、文學成就都一定不止於此。遺憾天妒英才。當然還有更多的原因,當代張愛玲的知名度確實比蕭紅高,也導致許多根本沒有完整閱讀蕭紅作品的人對蕭紅的印象很片面。
最令人生氣的是有些人在@馬大一為 的評論里說沒讀過蕭紅的作品,不妨礙他贊同他的答案。請問沒讀過作品如何能評論一個作家?請問你們難道就不是盲從嗎?難道不是一種對標新立異的盲從?


我認為排名第一的作者說的很對的是:
「把時間再等待的(得)久一些吧,我相信,蕭紅終究會得到她應有的評價。」

正如夏志清承認自己的錯誤那樣。
文學批評家夏志清在《中國現代小說史》初版的時候並未評價蕭紅,多年後,他坦誠這是「最不可寬恕的疏忽」,因為他當年沒有條件讀到她的作品。後來,夏志清認為「《呼蘭河傳》的長處在於它的高度的真實感。」並給予《呼蘭河傳》很高的評價,稱蕭紅為二十世紀中國最優秀的作家之一。


張愛玲更符合小資審美,下一題。

小資是存在矛盾的,一方面她們極力在生活細節上打磨推敲,努力把自己和勞苦大眾區別開。另一方面她們又想極力逃避自己實際上是大資產階級的附庸這一事實。

她們一方面拚命去喝星巴克,穿Zara,到國外鍍金,在物質和認同上把自己和窮人劃開。另一方面,她們又沉迷於格局和眼界都局限於個人小世界和內心的小說和藝術作品,以求在精神上和資本家們取得平等。

所以小資自卑又自傲,渾身都是g點,思想毫不清晰。小資的思想和行為中充滿了精巧的自相矛盾。

回到題目,雖然蕭紅與張愛玲同樣符合小資審美,但蕭紅作為左翼作家,更關注群眾和底層,這些都不是小資們感興趣的。如果說有什麼可以入小資們的法眼,那麼一定是要被納入小資個人的小世界和小格局中。在這方面,擅長於描寫小資細膩生活細節和內心世界的張愛玲的作品顯然更適合小資們的審美。這點應當沒什麼爭議。

那麼,為什麼小資們的審美會在當今社會中所佔比重這麼大呢?

首先小資們實際上是天生的騎牆派,不管是無產階級還是資本家都可以對小資進行拉攏。對於無產階級來講,小資們並不真正佔有生產資料,所以是可以團結的對象;而對於資本家來講,小資們是其附庸。

而最有趣的是,這兩個事實都不願為小資們承認。

小資們作為「社會精英」和思維正常的人類,他們思想上同意這兩個事實,但同時他們作為某種既得利益者,又本能地想逃離這兩個事實。小資是天生的臀腦分離者。

小資在社會地位上的矛盾和模糊造就了其在精神和審美上的矛盾與模糊。

然後,我們從冷戰說起,由於蘇聯作為一個他者存在,主要西方國家都不得不向中產讓利,塑造一個漂亮的橄欖形社會,以爭取小資們的擁護,小資們的意見和審美在西方社會成為主流。

白左、文青、嬉皮士大行其道,他們流行各種似是而非的「左派」思想,他們嗑藥抽大麻,穿著印著「切·格瓦拉」的頭像的衣服,他們消費著一切,甚至革命本身也成了一種消費。他們「生活在別處」,他們不快樂,這種不快樂來自於資本家的剝削和對社會的掌控,來自於他們與自身勞動的分離。但他們又是「快樂」的,社會為他們提供了大量的文化消費品,他們在消費社會中娛樂至死。他們是被圈養的有思想的豬。

他們所做的一切看似離經叛道,卻都在資本家的默許中。他們能做到的最多是自殺,才被視作為一種反抗。

小資們痛苦地發現,他享有最大程度上的自由,卻仍然不快樂,致命的虛無造成了令人窒息的痛苦,由於小資天生的軟弱性,他們面對現實痛苦的第一直覺不會是反抗,而是逃避。因此只要有任何事物在他們的消費能力中、又可以讓他們逃避現實,就會受到小資們的吹捧。

除非認清自己的地位起來反抗,或者是成為大資本家,否則在小資的邏輯體系里,小資的邏輯終點只能是自我毀滅。無怪乎,從茨威格到太宰治再到海子,這麼多小資們的偶像的最終結局都是自殺。

畢竟自殺是逃避現實最有效的辦法。

自改開以來,這一股似左非左似右非右的風潮自然也影響到中國,小資審美在中國大行其道。故而張愛玲受到歡迎也不出奇。

前面提到,橄欖形社會實際上是一種冷戰的產物,金字塔社會才是階級社會的常態。那麼隨著里根成功地提出「邪惡帝國」的概念,隨著中國走向「中特社」的道路,隨著蘇聯的解體,隨著冷戰的結束,世界主要矛盾從紅色力量與資本力量的爭鬥又變為了資本之間的明爭暗鬥。

冷戰已經結束,是時候收割一波中產的羊毛了。世界紛紛右轉,無非出於此。

但小資們的痛苦都是無病呻吟嗎,我不贊同,共產主義者不應過分誇大階級的對立性,也應看到人類的共性,事實上,這種共性――人類在生理基礎和心理基礎的普遍統一正是共產主義社會的基礎之一。

小資們的痛苦是真實的,但他們描述痛苦的方式往往是美化的、虛偽的,他們往往把資本主義造成的痛苦歸結為人類或個體的原罪,或是把資本主義對人的異化歸因為人的本性。

實際上小資們的痛苦正反應了一個事實,即便在物質豐富的情況下,剝削、人與勞動的分離仍然會造成人的痛苦;消費的快樂不能取代實現自我價值和社會價值的幸福。

應該被批判的不是小資們的精神痛苦,而是他們的虛偽和軟弱,而是他們應對痛苦的方式,即自我麻醉、自我殘害、自我毀滅和自我閹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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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貨很多,篇幅太短,講得太簡單。歡迎提意見。


這個問題很有趣,碰巧我的碩士論文寫的就是張愛玲,當初準備材料時還真注意了一下蕭紅的。
看了蔡小樂網友的回答,真心佩服一個。略加補充如下:

1、一位作家是否優秀,不同時代會有不同的評價,即使張愛玲,在1949至1990年代的中國大陸也沒誰會把她當回事,官版的文學史甚至提都懶得提這個人,80年代我讀本科時,連老師上課都沒說起此人,估計老師也不知道吧,他們多半是50年代讀大學的。蕭紅當時倒是比張愛玲好些,至少呼蘭河傳和生死場這兩篇,老師還是講過的,對她的身世,我記得老師惋惜之情溢於言表。
2、蔡小樂網友說到蕭紅生活方面的困頓,以及周圍的人對她的不理解,這隻能說明當時的蕭紅為什麼火不起來,但今天為什麼還是沒有張愛玲火呢?兩者並沒有必然的關係,譬如梵高,生前落魄死後卻盡享殊榮。
3、請原諒我在這裡用「火」這個當今娛樂圈愛用的字來形容作家,但道理都是一樣的。作家是否火得起來,不僅要看有沒有過硬的經得起時代考驗的作品,還與其生前身後的傳播狀況有很大關係。在這一點上,張愛玲實在是運氣太好,真的是運氣,不是她自己在運作的。
4、抗戰時期,蕭紅在流亡的時候,張愛玲卻留在上海,當然那時候年紀尚小,等她真正出道,寫出沉香屑的第一爐香,已經是1943年了,此時蕭紅已去世,對比一下兩人的寫作環境,蕭紅出道有魯迅的支持,貌似開局不錯,但接下來就如蔡小樂網友所言,無論是人際環境還是生活環境,蕭紅都很不如意,但張愛玲卻很順利,抗戰前張就發表了少量作品,上海淪陷後,日本人和汪偽政權有感於優秀作家大都去了後方,上海沒剩下幾個拿得出手的,就對新作家很看重,相對安逸的生活環境,相對豐厚的稿酬,這是四處流亡的蕭紅想都不敢想的,還有胡蘭成對張的傾力支持,就不用說了,須知當年胡是淪陷區的紅人,官至宣傳部次長,他在淪陷區能動用多少資源是可想而知的。
5、抗戰勝利後,算是張愛玲最倒霉的時候了,國共兩黨都不待見她,頂著個漢奸太太的名分,胡蘭成居然還有心情去找小三小四,張只得與他決裂,這段時間,為了解決生計問題,張為電影公司寫劇本,太太萬歲、不了情,等等,又得到桑弧等人的支持,至少生活開銷毫無問題,甚至還可以拿出一大筆錢打發負心漢胡蘭成。
6、1949年上海解放,張留下來了,大概以為TG再爛也不至於比日本人差到哪裡去,這時候夏衍表現出善意,邀請其參加上海第一屆文代會。這個善意不算小,要知道沈從文都被拒之門外的。
7、1952年,經過三年的觀察,張做出無比英明的決定,離開上海,出走香港。不走不行,因為TG翻臉了,張無法進入體制,再次面臨生活無著的境地,勉強留下來,待遇只怕還不如沈從文。到了香港,為美國機構寫文章,注意了,此時張愛玲寫了一部長篇,《秧歌》,這是一部在大陸至今沒幾個人知道(因為反G),卻在海外令其聲名鵲起的作品,被翻譯成二十多種文字,當時的知名度甚至超過金鎖記。
8、數年之後張又離港赴美,最終客死美利堅。此時的張愛玲都不需要再寫什麼了,只需整理舊作,吃老本足矣。而就是在這個階段,張愛玲又是連遇貴人相助。首先出場的是學者兼製片人宋淇,他在經濟上經常援助張愛玲,並且幫助張整理文稿,最終幫其尋找出版社,其次出場的是瓊瑤,對,就是那位華人世界人人皆知的愛情教母瓊瑤女士,瓊瑤小時候就是張粉,此時手裡已有皇冠出版機構,以其精明,自然能夠發現張愛玲作品的商業價值,無論從哪個角度都無法拒絕張的作品;第三是學者夏志清,從學術的高度肯定了張愛玲的地位,第四是柯靈,張愛玲在上海的舊友,一篇《遙寄張愛玲》情深意切,為張愛玲作品在中國大陸的發行掃清了障礙。
9、感慨一下,張愛玲雖然略有坎坷,但每到關鍵時刻就有貴人相助,特別是作品,即使是在吃老本的時期,也有宋淇父子把她從上海帶來的舊文稿整理出來,十八春、色戒等等名作,都是這麼出來的,而且宋家父子和瓊瑤商業眼光極好,炒作手段極為專業,每次只放出一點,每次都能引發大小不一的轟動,一直持續至今。而蕭紅怎麼就遇不到這麼多貴人呢?而且蕭紅的創作生涯也太短,火了沒幾年就香消玉殞,總共也沒幾篇作品,炒都沒法炒。
10、再感慨一下:命啊。


這個答案原本是某回答下面的評論,想想決定擴展一下單獨作答。
我認為張愛玲非常優秀,但在這裡,我想說蕭紅一直是被嚴重低估的作家。
在大陸文學史中,蕭紅總是被看做魯迅鍾愛的學生,受魯迅栽培的女作家,其作品充盈的情感,細膩的筆觸,最輕靈與最酷烈的巨大反差,對世間萬物的理解與同情,和主流文學史長期推崇的革命文學有明顯偏離,並不受推崇與鍾愛。在海外文學史看來,蕭紅是左翼文學圈不起眼的一員,長期被直接漠視,夏志清的《中國現代文學史》在海外影響巨大,他對張愛玲、錢鍾書的推崇直接影響了這兩人在後來的文學評價中的地位,但是有多少人注意到夏志清在《中國現代文學史》序言中的話,他說當年寫作這本書的時候,沒有看過蕭紅的作品,認為她就是普通的左翼作家,直到成書很久之後第一次讀到,驚為天人,非常遺憾沒有機會在該書中對她和她的作品進行細緻的分析和評價。
恰恰因為蕭紅不是革命文學的代言人,又受其左翼背景的連累而在海外及當代被無數聞「左」側目的人忽視,所以蕭紅在今日所有的地位正是像我與我的同好們這樣的普通讀者所作出的評價。我們沒有利益,我們不會PG決定腦袋,我們認可與推崇是因為我們認為她非常優秀。
就我自己而言,我曾在閱讀蕭紅作品時有過極為震撼和感動的閱讀體驗,她經歷的坎坷並不讓她在作品中反覆咀嚼個人悲歡,她有對眾生萬物的大情懷,她理解人性的卑瑣,懂得人心的力量,她對痛苦、卑微、鄙陋有同情理解,對純真、溫柔、善良有呵護的溫情,對死亡、掙扎、反抗有本質的洞察,她不是鼓吹手,她是充滿人性的「人」。


論文學評論的恰當範圍。

首先什麼是文學。
文學的本質,我以為是描述人生而為人的痛苦。這當中包含:被天賦折磨的痛苦、被他人折磨的痛苦、被環境折磨的痛苦。基本上我以為後兩者也不過是前者的表現形式。天賦不是個褒義詞,它代表與生俱來的一切,膚色、國籍、家庭、性別、階級、取向,決定一個人的愛欲與衝動。天賦無法改變無法逃避,只能與之共處,這種共處就叫做自我認同。文學的表達形式,有時候是提出痛苦的一種類型,比如一個人無法認同自己,包括《恥》、《斷背山》、《月亮與六便士》。有時候是找到告慰痛苦的方式,例如《船訊》,僅僅是告慰,不是解決。蕭紅在我看來就是告慰的高手,她描述連綿不絕的飢餓和蕭索,人物的命運在牲畜與田畝的命運中已經呈現。對於宣稱沒有讀過蕭紅的人,我建議你讀讀史鐵生的短篇,花不了十分鐘,他講的也是告慰。由於人類歷史延綿千年,作品堆山填海,很難再提出新的問題。那麼作家在比拼什麼呢?實際上是比拼描述角色與真實世界之間複雜關係的能力。從這個角度說,提問的高度也就限定了回答的高度。當角色的困境被準確、生動的描述出來,不再需要作者給出解答,讀者已經明白那條真正的金線:痛苦無法解決,問題無法回答,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只有忍耐。基於此,我認為蕭紅是被劃入文學範疇的女作家。對她的評價標準,因此與對故事的評價標準截然不同。
其次,什麼是故事。
故事是一個或多個人物彼此糾纏的一段經歷,它可以是小說、電視電影、話劇、戲劇、一段口耳相傳的八卦。不論表現形式如何,它的重點都是高潮和結局。對比故事的起點,例如人物是怎樣相遇的,怎樣相愛的,為什麼被聯繫在一起,故事的高潮和結局要重要的多。讀者很容易發現,有些好故事的起點簡直莫名其妙,但後來的發展卻高潮迭起,令人難忘。也就是說,相比於文學的價值在於提出問題並暗示問題不可解,故事的價值恰恰在於回答問題並證明問題可解。由此,故事的作者在比拼的就是回答問題的技巧高下,它通常表現為前期渲染問題的難度。例如婚姻中門第高低差異(電視劇《門第》)、追求一生愛一人而不得(小說《甄嬛傳》)、身在敵營如何完成任務(電視劇《潛伏》)、得到人類的尊重並發展自己的文明(電影《猩球崛起》)、在無緣社會中保持著自由和魅力(村上春樹)等等。但最終,這些問題會藉助曲折離奇的劇情、花樣百出的事件、如有神助的人物得到解決。人們很容易代入故事,去體驗多樣化的人生,因為過癮。但很少有人願意生活在文學中,那裡很不愉快,且無法重來。一旦你深入自己在閱讀文學作品中產生的體驗,即使是富貴溫柔鄉的《紅樓夢》吧,你願意做寶玉么?文學的價值在於即使你只讀前半本,也深知風流雲散是註定。
認為人生的問題到底是可解還是不可解,評價那些把人生過得很糟糕的人(例如你們眼中的蕭紅),是否歸因於她缺乏人生智慧,這個問題的答案不光是文學和故事的區別,同樣也是兩種人生觀的區別。請各自對號入座。
無須諱言,無論是寫文學的還是寫故事的作者,都在表達極其私人的感受,並受到自身命運及眼界的限制。活的比較失敗的作者被命運玩弄股掌之上,真正信服前述文學的必然性,即困境的不可解,將之貫徹入作品,賦予角色。極少極少嚴肅文學作家活成了人生贏家,極少極少的這一群,內心體驗著巨大的割裂。他知道自己只是,運氣好。
最後,文學評論的恰當範圍。
敬畏,應當是對文學的第一態度,人物一旦成型就自行成長凋零,如同一個活人,無法屈從於作者對主題的要求。他的行動不再存在「正確性」,不再是通向結局的必然道路,而只需要滿足「合理性」,即當時當地確實可能想到及可以做到。文學評論的關注點應當在於作者描摹真實世界的能力,讓讀者藉此判斷是否符合「合理性」。糟糕的作者給不出環境的限制,人物天馬行空無所不為。
在敬畏的前提下,我們可以評論文字的節奏、辭彙的準確、氛圍的協調、結構的完備、人物的鮮活、對話的生動。這些同樣也可以用於評論故事。
蕭紅是個好的文學作家,前述可見。她是不是個好的講故事的人呢?我認為也是的。她的文字簡短急促,客觀上是寫的太多(急於換錢)無暇修改,但也是戰亂時代及人物顛沛流離命運的恰當體現,視野遼闊,不光橫貫東北廣袤的土地更在時間上縱橫永恆的鄉野,辭彙直白有力,蕭索凋敝的氛圍貫穿始終,因為那本來就是她故鄉的樣貌。硬要雞蛋裡挑骨頭,只能說有些人物寫著寫著就沒了,可那地方什麼東西不是活著活著就死了?相比於著名的《呼蘭河傳》,我更愛《生死場》,人活的和村口一棵樹也差不多,在六道輪迴之中一塊兒迎接命運弔詭。


作為一個曾經的張迷,我想回答下這個問題。可以說我是從張愛玲開始閱讀生涯的。

在讀張愛玲之前,一直都是閱讀課本和一些古代經典作品的圖畫書。當我在我爸的書房看到一本張愛玲傳開始,我的整個初中閱讀生涯,幾乎全部都是她的作品。也曾經在街上看到一本《小團圓》而激動不已(那時候是在報紙上看到《小團圓》在香港出版的消息,就一直期待大陸的版本,雖然後來讀了這本書覺得並沒有之前的很多作品好,但畢竟自傳性強。),還曾模仿她的風格寫過不少小故事。

但自從讀了蕭紅,毫無疑問,蕭紅的文字更能夠打動我。關於名聲,我想高贊答案的分析已經非常合理。

至於有人從受教育條件和寫作技巧上來評說蕭不如張,真的不能苟同。私以為炫技絲毫不會顯得高級,而質樸的真誠和對生命的書寫,即便毫無技巧也會顯得格外動人。但蕭紅並不是沒有技巧的作家,相反,她的技巧幾乎是做到了無形。至少高中時候的閱讀記憶,到目前為止仍有餘溫。

某個答主回答得特別好,蕭的作品讓人看到了生命,而張的作品讓人看到了愛情。其實從根本上來說,我認為蕭紅作品的深刻性和文學性都非常高,而她作品中展現的命題也更本質和具有普適性。

我想從閱讀群體和話語權方面來說說張和蕭在名聲上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差距。

首先很肯定的一點是,蕭的早逝對她才華的釋放和名聲的傳播確實是一個很重要的影響因素。其次「小資情調」確實是主流社會所追求的一種時髦。

不可否認的一點,主流社會更具有話語權的人一般更加崇尚張愛玲作品中的「小資情調」,崇尚她的不問政治,關注自身。蕭紅還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她為人所知的符號是「左翼文人」,實際上讀過她作品的人都應該知道,這根本就是個偽命題。相較於趙愛玲的清高自傲和貴族出生,蕭紅無疑顯得low一些,以及思想覺悟低,關注的都是些吃飽穿暖底層人民那一套,還有一些政治色彩(其實我覺得相當微弱。)與現在的社會主流不符。(當然,現在的社會其實仍然有為數眾多的蕭紅的讀者或潛在讀者,但是他們要麼缺乏閱讀的條件,要麼沒有話語權,發出的聲音熙熙攘攘,無法匯成主流。)

具有話語權的那一堆人里,顯然更愛張愛玲的私人化寫作,外面天翻地覆,我還是要談情說愛,而她雖然不直接涉及政治,不去評說,但是她的作品中對於時代背景的描寫絲毫沒落下,戰爭,人民的疾苦,其實在張的作品中都有體現。這個境界和感覺,真真切切的符合佔據主流話語權的中產階級的喜好,曖昧不清的東西才顯得高級。

尤其是張愛玲牢牢的嵌入了愛情這個文化母體和當代人追求的「小資情調」中,這種強烈的符號感令她在當今的社會環境下更加容易傳播。

我們再來看一下有關蕭紅的影視作品,一個是宋佳版蕭紅,一個是許鞍華導演的黃金時代,清一色是她個人的愛情和成長故事,而不是她的作品。這其中適不適合改編成電影固然是一個影響因素,但仍然不難看出熱愛八卦的永遠比熱愛文學的多。有多少談及蕭紅的人真正認真讀過她的作品?

很多人看了許鞍華導演的《黃金時代》給出不好的評價,因為沒有細讀過蕭紅作品的人,對於電影中很多鏡頭,必然是缺乏代入感的。記得很深刻的一幕,她和她弟弟去喝咖啡,談了一些話。電影里選取了書中的這個場景,但原著寫得非常的動人,我到現在都印象深刻。

不敢貿然去評說她倆的文學價值高低,但是毫無疑問,張愛玲得到了她應得的名聲,但蕭紅遠遠沒有。

幾乎讀完了張愛玲所有的作品和蕭紅的一些雜文及長篇,其實張是非常世俗的,當然她一心想超脫其外,但無論如何,環境對她的影響深刻地影響著她的作品,她的封建遺少的父親,叛逆的母親。可以說張愛玲是受到了傳統文化影響但又有新女性的姿態的女作家。但我們看看她關注的話題,總不過是些人情世故,情情愛愛,但她寫得入木三分,洞察力極強,也就超脫了一般的小說。

而蕭紅是生活在泥土裡的人,她是真真切切體會到人間百態的人,當然她總是生活在底層,而張雖然命運也不好,但總歸不是一個階級。其實說白了,不過是中產階級的崛起令他們佔有主流話語權,而張愛玲的小說更加貼近如今的中產階級主流人群。他們顯然更愛自己的故事,張愛玲自然更加出名。(這當然還與她的寫作素材主要是些情愛故事也有很大關係。)

蕭紅的早逝不會成為她的作品被經典化的阻礙,只是對於她來說,被大眾發現和追捧的時間還沒到。


問題問的是「同為優秀女作家,為什麼蕭紅沒有張愛玲的傳播廣泛?
雖然問題限定了前提是「同為優秀女作家」,但回答中不乏很多討論二者文學高下的,這當然是一個可以探討的問題,不過我想問題的重點在「傳播廣泛」上。一個作家的傳播和被接受程度,其作品優秀程度當然非常關鍵,但這不是一個「誰作品更好,誰傳播更廣泛」的簡單因果關係,其影響因素很複雜。
我試著給出一些回答。

1、生平


作家生平當然不是評價其作品的依據,但出生和經歷對一個作家心理、性格、文學視角和題材選擇都會有影響。蕭紅、張愛玲二人的生平與她們作品特質之間的聯繫在此不展開,直接看她們作品吧。

2、作品及作品特質

蕭紅和張愛玲兩人都是很優秀的女作家,雖然這個問題下的一些回答在討論「蕭、張二人誰的文學作品更優秀」,但我不想陷入這個討論中,我只是想通過二者作品不同的特質來分析一下張愛玲比蕭紅「流行」的原因。

1)蕭紅小說題材內容多涉及北方鄉村,張愛玲則在書寫都市舊式貴家族生活。

2)對女性問題關注點不一樣

張愛玲真正了解女性在現代社會的生存處境,她們不僅受到傳統文化的束縛還要面對現實生活的殘酷以及命運的撥弄,她洞悉女性的全部弱點,但卻深情地說「女人縱有千般的不是,女人的精神裡面卻有一點-地母.的根芽。可愛的女人實在是真可愛。」這種對於女性處境及弱點的充分認識、理解和寬容,,使那些陷入生活困境、身心分裂、疲憊的女士們從中獲得某種程度上的緩解與釋放。

而現代讀者對鄉村婦女生存處境的關注度有多高?蕭紅筆下的鄉土社會中受壓抑的婦女不能帶給現代都市女性太多共鳴,她的受冷落也是可以理解的。

3)張愛玲作品中俗與雅,傳統與現代的結合,使得她作品能滿足廣大讀者受眾面的審美要求。運用傳統敘事手法,故事完整,男歡女愛的曲折故事都可以很好的符合大眾需要,在都市階層獲得大量讀者。


(按:上表中所列蕭、張二人的作品特質只是對她們文學研究中的很小的一部分,我列的都比較粗淺,只是為了分析造成二者作品在傳播程度的差距上的可能原因。)


3、主流文學話語批評


總體上來說,張愛玲研究與蕭紅研究相比,雖然起步更晚,但所獲得的成果卻更為豐碩,在當代張愛玲研究更具有「顯學」的性質。

對張愛玲的研究在深度和多元性方面都取得了很多成果,她在90年代至今獲得了她應有的文學史地位,以及足夠的甚至超出的名聲和熱度。而對蕭紅的研究整體把握還不夠,成果過於零碎,在生平、傳記方面的研究要高於其作品的整體性把握,對於蕭紅的研究還在繼續, 我們都需要多等待一點時間。

在張愛玲取得今日文學史地位的過程中,不得不提的一位人物是夏志清,他在他的《中國現代小說史》中提到了四位作家,張愛玲、沈從文、錢鍾書,還有張天翼。而不得不讓人唏噓的是他「錯過」了蕭紅。

1979年9月,《中國現代小說史》中譯本(香港版)問世。夏志清在《中譯本序》中特別提到:
抗戰期間大後方出版的文學作品和文學期刊我當年能在哥大看到的,比起二三十年代的作品來,實在少得可憐。(別的圖書館收藏的也不多,但我如能去斯坦福的胡佛圖書館走一遭,供我參閱的資料當然可以多不少)四五年前我生平第一次有系統地讀了蕭紅的作品,真認為我書里未把《生死場》.《呼蘭河傳》加以評論,實是最不可寬恕的疏忽。

4、文學接受和傳播
其實這一部分我覺得是影響「現今張愛玲名聲、熱度遠超過蕭紅,二者「冷熱」對比明顯」的最重要直接的因素。
關於「傳播」這方面 @劉璦語的回答很詳細,我覺得我沒有辦法比她寫的更好,請參考她的回答吧。
(因為在我的整體回答中看,這一部分顯得很少,很薄弱,但在這個問題中,這部分真的很重要!!!!所以請允許我加粗強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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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到這裡好累,我不知道怎麼結尾了,先未完待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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