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近年的大陸儒學復興?

得先對現代儒學進行界定。社會上掛羊頭賣狗肉的太多,這部分人反倒撈錢最狠,編瞎話灌雞湯最多。學術的,民間踐行的,很多流派,題主問的究竟是哪部分?


「知其不可而為之」的精神不但沒復興,反而被人們認為是傻?的行為

尊卑等級,愚忠愚孝倒是「復興」了不少。


先說結論:可以理解,但前途未卜。

首先,為什麼說儒學復興可以理解?
1)官方意識形態教育和近些年來的西化思想對儒學的批判過於幼稚。
一種言論過於幼稚,就會遭到反彈。官方意識形態傳統對孔老二的批判有多幼稚,參見這個漫畫:
對孔老二的批判
官方跟西化思想對孔老二的批判,無非都是什麼維護封建特權、維護官僚統治之類。這個只要稍微讀過儒家著作的人,都知道這些言論有多可笑。
歷史上有些人的偉大可以使抹黑他的對手顯得可笑。這樣的人不多,但孔子是其中一個。
2)改革開放以來民間共同生活的崩潰。
人是一種需要群居的動物,我們要跟朋友聊天,要跟人交流,要去同情他人也渴望被他人同情,這個需求是普世的,所以人要過共同生活。
舊社會有家族,有鄉規里約,一個村子就是共同生活的單位,你生活在其中是受到他人關注和關懷的。
中共建國後,為了適應「社會化大生產」,把人聚集到單位中來生活,這也是共同生活的一種延伸。先不論公有制企業的經濟效益,過去的單位自己有食堂、幼兒園、醫院,發達點的還有小學、中學乃至大學,一個人生老病死都可以全包,單位里都是熟人,家長里短都知道,有困難也能相互幫一幫,當然也有八婆和等級制這些東西,跟過去農村區別不大。
改革開放後,隨著公有制企業的瓦解,這些都瓦解了。
瓦解掉效率低下的國有企業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瓦解掉共同生活單位,你得提供新的補充。國外再講自由主義和個人主義,他們也有發達的社團和社區生活,這是普世需求。普世需求得不到滿足,社會生活就會出問題。
回農村看看,年紀大一點的共同生活都是在打牌,年紀小的都是上網,絕大多數人精神生活極其空虛。
別責怪大媽們跳廣場舞,別責怪父母輩們轉發心靈雞湯,他們不是真信這些,他們是想找到小圈子的認同感。
所以大家會有印象,改革開放後,大家就向錢看了,道德滑坡什麼的。其實人的道德水平不會發生太大變化,變化的是社會機制。共同生活是能夠對人的行為作出道德約束的,共同生活不存在了,道德約束當然也就變弱了。
而儒家恰恰就是強調共同生活與道德準則重要性的,這種學說在這類大環境下一定會受到關注。

其次,為什麼說儒學復興前途未卜?
1)任何學說都是與一定社會結構聯繫在一起的,儒家還沒有找到自己的結合方式。
傳統社會經濟基礎是小農生產自然經濟,與之對應的社會結構是大家族。其實歷史上的中國,「家族生活」才是主流生活,「社會生活」反而是非主流生活。不然我們今天怎麼還會有「混社會」這個詞?
工業化體系進來了,國有企業又瓦解了。現代社會,經濟結構是公司制,社會結構是核心家庭制。甚至隨著這幾年流動人口增多,核心家庭制都要瓦解。
立足於「父父子子親親賢賢」的儒家並不適應這套結構。
所以,除了官方宣揚的儒家活動(比如祭孔典禮)之外,民間大部分儒家活動其實是以社團形式存在的,它是超脫於日常生活之上的,而不是像傳統儒學一樣浸淫於日常生活內部的。
傳統儒學講的三綱五常早就不適應現代社會核心家庭了,閑著沒事上天涯婆媳版塊逛逛就知道了。道理很簡單,大家族生活媳婦當然必須聽婆婆的,夫妻小家庭離婆家千萬里,憑啥還是婆婆做主?所以現在婆媳關係鬥爭焦點都已經發展到父母與子女同住問題上了——任何社會結構中,空間結構都是最基礎的。
那企業呢?——別逗我,你聽說過幾家企業是拿儒學當企業文化的?
2)當前儒學復興活動的大部分參與者水平太低。
這也是孔子早就講過的道理:人能弘道,非道弘人。
翻譯成白話,一個理念/信仰/學說/主義的主要支持者是什麼水平,決定了它的前途是什麼水平。
當前儒學復興活動,首倡者是這個人王財貴_百度百科(南懷瑾是個旗子,本人推動作用不大,只是各家各派都想蹭一蹭他的名聲地位)。別管人家了解多少傳統儒學,好歹他是台灣正規大學博士畢業。
但是各地興起的讀經班,未必都有這個水平了。
參見這篇報道:南方周末走進深圳梧桐山:這更像是一個耗盡耐心的故事 十字路口的讀經村
與我個人經歷是能印證的。
其實我認識的很多讀經班的家長從各個方面標準——收入、地位、知識水平……——來說都可以稱得上是社會精英,有大學教師,有博士,有民營企業家。
但是現代工業社會是一個分工社會,每個人的視角是極其有限的。很不幸,我認識的很多人確實就缺乏教育學的視角。
而我個人認為,現代工業社會下的教育體系根本不是傳統小農社會教育體系能相比的。
小學1-5年課本看似簡單,但它是以成體系的方式教給你一套知識體系,這個體系比「經史子集」的體系強大太多。
所以我不看好這些讀經班。但悲哀的是,除了于丹這類的個例之外,社會影響最大的就是那些心靈雞湯班、總裁班和讀經班了。
雞湯班和總裁班都是依附於資本的,只有讀經班算是民間自發活動,應該也是最有生命力的。但不幸的是,它跟現代教育體系一比,完敗。
讀經活動好不好?好,但是這些活動不能取代現代教育體系,而只能是它的補充。但大批儒家原教旨主義者們以為只要讀了經,就不用接受現代教育,就能成聖人。
人能弘道,非道弘人。

最後,說說我的個人展望。
儘管看到很多問題,但我依然用「未卜」,而不是「黯淡」這個詞。
原因是,我認為儒學復興活動未來的走向,依舊取決於三個問題。
一是儒學能不能找到跟現代社會結構相適應的存在方式。換句話,儒學能不能出現像馬丁·路德那樣的人物,來一場儒學的新教革命。
問題是,人家歐洲新教革命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用基督教語言生活和思考。而現在絕大部分人早就不用儒學語言生活和思考了,出了個馬丁·路德,又有什麼用呢?何況新教革命可不止馬丁·路德一個人。
二是從事儒學復興活動的人本身水平能不能提高。
坦白講,據我觀察,這個水平正在提高。但這是中國人整體教育素質提高的結果。最後的結果,也不過是儒學復興建立起一些成功的亞文化圈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是不成功的亞文化圈子。
三是官方對儒學復興活動的態度。
說實話,儒學這個大旗子下面是兩千年的官僚社會,兩千年來它積攢起無數的社會治理經驗,比現在這幫人水平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
但上升到國家治理的層面,我不得不說20世紀初期TG對儒學的批判是對的,它本質上是一種維護等級制的學說,孔孟二程張朱王的偉大,沒有改變這個事實。如果儒學真的上升為國家治理的意識形態,那對儒學來說倒是復興了,但那時的社會等級一定會比現在固化很多。
那會是中華民族的悲哀。


個人觀點,供參考。

問題是我們探討」儒學「我們談到的是什麼?
所以我這裡要限定一下,我評價的是「儒學復興」這個社會運動或者自稱「新儒家」這個政治流派,而不是在論述從儒學經典本身是否可以復興,後面這個問題顯然過大。這點需要強調一下。

從宋儒到明儒到清儒,關注的東西並不同。從民國時期,梁啟超和易白沙等人與船山學派關於尊墨還是尊儒的爭論是我們現在對於國學定位點一個起始點。當時民國的爭論,更多是試圖用中國哲學去套用新文化運動時期,引入中國的三支西方思潮,包括英倫保守主義,自由主義和共和主義,於是乎,那時候對於國學的遵從與討論集中在兩個東西:
1,我們的國學或者傳統是否是在西方思潮下落後了,那麼落後的是哪些方面?
2,我們遭遇國家變故是整個文化史的問題還是現世的時運不濟?
而船山學派在第一個問題認為儒生政治這麼多年,真正的問題是儒生制度千年來沒有變化,以至於無法適應新的社會秩序,但是儒學的道德哲學仍然是東方最先進且必須要被堅守的。
而梁啟超等人尊墨的理由是認為儒生政治到現在壽命已盡而且並非中華最好的路徑,而墨家,兼愛非攻尚同貴義選賢等價值觀相對於法國大革命前的資產階級思想是完全契合了,那麼他們認為需要重新弘揚墨家作為本土的道德哲學。

而哈貝馬斯曾經這樣論述過一種政治模式,那就是原有解釋系統所依賴的制度性條件衰退,新的經濟秩序生成的新的解釋系統(雖然可能還很稚嫩),於是說,原有解釋系統為了重塑自己的合法性,必須要首先承認新的解釋系統為正當的,然後必須盡量通過言說和整合的方式將原有的解釋系統貼近於新的主流價值觀,用原有解釋系統的視角強行整合現有的社會思潮,於是希望重新復興原有解釋系統的合法性。當然,他論述的是基督教世俗化的發展。

而在這個事情上,哈貝馬斯在語言解釋系統交互的立場上有一定相似性。90年代是我們開始慢慢淡漠一共時期的主流價值觀,而經過一定程度的經濟積累,開始廣泛引進西方思潮的年代。在90年代的大學之中,後現代文學,先鋒詩歌,批判性的搖滾,致力於自由主義情懷的民謠都開始出現在主流思潮中,大量的東西方對比文章隨著改革開放初期,我朝對於世界的首次展望而慢慢成為話題。

事實上這個時候,在自由主義以情感共鳴和展望西方的形式引入到我朝的時候,國學已經開始有所復興了。當然,這個時候還並不成氣候,復興的方式除了是以重塑符號式,儀式性的傳統禮儀以外,還有在政治綱領上以原有的儒學系統(主要是宋儒和清儒)來貼近解釋年輕一代的自由主義的價值觀。。
這就造成了從台灣開始蔓延的」讀經運動「,當然是王財貴先生主導開始的,這在新千年初的那一部分中高產階級中受眾很廣。改開在這個時候大致上誕生了一批受益者(互聯網算第二批),這一批受益者依據著冒險精神和改開大趨勢,以及人情共同體對於國家經濟導向的一些把控,開始慢慢富裕起來,在新千年初開始形成自己的文化共同體,但是這個文化共同體並不穩固。
原因在於,這群人大多起於草莽,熟悉人情原則,但文化修養並沒有足夠到可以脫離文人階級去自己打造一套文化語境。於是乎,他們開始回溯中國一些傳統的東西,包括茶葉,玉石賞玩,書畫,開始在圈子裡去拜訪和接納一些當時的本地墨客文人,而讀經運動隨著這種方式開始進入商人階級,於是乎,所謂的」儒商「就這樣出現了。


並且同時影響了那一代老中產階級,這算是儒學復興的第一代受眾。

其次,隨著次文化圈的發展,很多傳統學術或者儀式性的服飾,活動開始隨著文化產業的推廣和次文化圈特色的價值觀共同體和特有受眾,開始慢慢在互聯網社區形成之時,慢慢成為一個團體。

但是這裡要討論的並不是這波人士。

而我們談的新儒家往往是蔣慶,秋風等文化學者提出來的東西,其本質上是要複習某一部分儒學思想來作為新的政治綱領。事實上,二共在實用主義這麼多年以後,主體文化一直處於空缺的狀態,一共時代的革命浪漫主義很少提了,於是傳統視野的儒學文化開始被部分學界的保守主義陣營提出來。原因是在於,儒學文化作為政治綱領和統御的道德哲學在我朝的根基是非常深的,我們直覺上會認為跳出來批判儒家道德哲學的人是「極度狂妄而且蠢貨至極的」,即使下定決心要批判這套道德哲學也只敢說某些部分是「不適宜」的,也不敢加之批駁之語。所以儒學文化在保守主義的政治立場上,它在我國有很大的天然正義性,以至於很多人以此作為我朝的保守主義的「公序良俗」,這個在辜鴻銘時代的保守主義陣營都有所實踐。而這個主體文化的空缺期,也是學界儒生們不斷接到高層助力的基本源泉。

於是乎,整個過程就如同哈貝馬斯從語言交互範式上所探討的政治實踐一樣,作為政治綱領的新儒家們需要堅守兩個基本結構:
1,儒生政治。制度化的儒生政治到現在已經不可能在復興了,但是新儒家在重塑政治綱領的方式是通過新儒家的視角去解釋當下所謂「西方價值觀佔領高地」的時代,首先論證儒學與現代社會的價值觀並非是完全衝突的,以保證儒學作為價值觀的「合法性」,於是乎中西思潮的對比文章和著作在05--08年左右是開始蓬勃發展的,試圖將自由主義倫理與所謂新儒學整合,並且將新儒學的普及教育作為一個文化產業。
在論述了合法性之後,就開始論述「正當性」。正當性的源泉是針對「現代性」的討論,認為西方價值觀在中國本土有天然缺陷和不適宜,包括後工業時代帶來的虛妄和過分的功利主義,他們將此歸結於自由主義倫理主導的西方價值觀。這個和西方左派在60年代的「玫瑰色」運動一樣,也是建立在對於後工業社會的倫理錯位批判上而發展起來的。
那麼,儒學作為政治綱領和新的道德哲學系統,在學界這群儒生看來,是可以徹底解決這些「西藥」解決不了的問題,同時弘揚中華本土精神,順便學界也可以因此原來從漢儒以來所有儒生政治所期盼的「佐君之夢」。

2,宗族結構。因為漢儒形成的「君臣義合」的佐君入堂的制度性條件不存在了,宋儒時代加強國的宗族意識也在一共時期被社會運動所擊破。那麼事實上,儒家道德哲學在後工業時代還可以依賴的制度性結構實質上就是傳統的家庭觀念和人情道德。於是乎,新儒家在論述政治綱領背後的道德哲學就是通過繼續修補宗族意識來進行的,包括強調父權社會時候的男女分工,家庭觀念和家庭道德,鄉賢體制,學界佐政,道德教化等等,包括蔣慶等人最近的文章都是關於此的。


你知道以上兩件事情以後,你其實很容易理解新儒家在論述政治綱領時代的所提出的論調了。
蔣慶最近被全體女同胞和支持女權主義的男同胞罵的雞飛狗跳的文章,實際上蔣慶本人就是在干剛上面提到的這兩件事。。所以,你就知道這些人發這些文章和言論是什麼腦迴路了。

於是乎,將以上兩件事情放到更大的領域,就成了新儒家和傳統保守主義政治理念的合流,所謂的「新儒學與憲政」或者」新儒學與中國現代性「的命題就被他們繼續發展出來了。。。

這實際上,就是新儒家與傳統英倫保守主義政治實踐的合流,而只不過英倫所依賴的17世紀賢人政治和階級分工傳統換成了我們更為接受的新儒學(其實未必算儒學了)政治綱領而已。
而這一波復興,實際上即使我朝保守主義陣營的返潮而已。這種論爭方式和民國時代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那麼,在論述了這麼多以後,我提出我個人的觀點:
1,宗族結構在後工業社會是無法被堅守的,新中國由於是在傳統的組織秩序上嫁接了現代政治,所以在家族觀念上會比較延後。事實上從市民階級的資本主義革命開始,無論是威尼斯共和國將家族制轉換為家族社團,還是由於卡佩王朝手工業和城市化發展慢慢形成的威廉古德的契約家庭制度,實際上就是工業時代的組織模式在摧毀原有的血緣認同和家族束縛,以及傳統的性別分工。

所以,在這個年代宣揚回歸宗族意識和相關結構不僅僅可行性很低而且沒有正當性,在90後這一代開始,家庭的價值性就要慢慢消解了,這一代年輕人形成的新小資階級相當部分都認為結婚組成家庭只是一個選擇,而並非必要的價值,個人實現的方式多得要死;其次,傳統的父權性別分工在後工業時代女權主義成為天然社會運動和結構變遷源動力的現實狀況下,是肯定不得人心的,你這套道德綱領起碼在新時代女性這裡是根本通不過。

2,我朝的主體文化實際上也並非是如同美國進步主義運動過後所主導的新自由主義(New-liberalism,不是Neo-liberalism) ,實際上,我朝的主體價值觀一部分是工業發展帶來的某些負面野蠻生長,其次是囫圇吞棗的引進西方思潮的混搭系列,最後才是傳統道德隨著社會和經濟結構的自然變遷。。於是,儒學道德系統來解決西方價值觀過強的」現代性「問題,這個事情在學界或許有受眾,但是在民眾心中聽起來是很詭異的事情,因為目前的主流價值觀也並非自由主義價值觀(或者說他們批判的西方價值觀),而是一個不好定義的混搭體,由工業時代快速地轉變社會結構和階級文化而發展至今,隨著公共場域的擴展開始進行著新的整合,這似乎是如同吉登斯論述的晚期現代性的一個過程。。所以,從邏輯上自證」合法性「,或者說宣揚用傳統道德解決現代病,我估計是沒多少受眾的。
所以,事實上目前新儒家所爭取到的支持,還是來源於我朝對於傳統道德哲學的直覺認同和依戀,而無法如他們所希望的一樣,將這種情緒轉移成去支持他們的保守主義政治綱領。。
所以,這顯然也是個可行性很低的時期,這如同是一種後工業社會中去懸置一套道德系統。


以上是個人看法,僅公參考。

謝謝邀請@李珞珈 @東泠 還有土豆。


還有比葉xp先生更根正苗紅的態籽黨嗎?他是世界儒學聯合會的會長。他在人民大會堂召開紀念孔子誕辰的大會,老大都不得不給面子去做一篇報告,但報告中未大篇幅提什麼孔儒,主要是說應該如何對待傳統文化。
中國目前最大的既得利益集團,是目前儒學熱的終極推手。
他們給農民的設計是,你小家庭為單位有塊兒地和宅基地,但所有權是國家和集體的。
給民營資本的設計是,這個工廠這個公司,你們可以以家族的形式進行控制和傳承。
然後,我們幾大家族掌控國家的核心資源,那也是順理成章的嘍。
儒學,在當下,從政治經濟學的角度分析,是最反動最殘暴的最法西斯的,但是一群不知所以的人,不知道是故意裝的還是真的不懂?S逼似的跟著搖旗吶喊。
前期共產黨確立了一個人民為價值起點的初步的意義系統,但其他共產黨人只是理解為要做清官,為民做主:就是在我們的主導之下,讓老百姓有口飯吃,生活有所好轉,但你們別嗶嗶,要聽話,要乖。文革來了個大躍進,大家都不歡喜,似乎這個價值破產了。想輸入西方價值的那撥人,都是半吊子,教條都念不順。於是就有一些人,懷念起孔子的風光,想返祖了。


我再加幾句我對儒家的理解,中國古代一整套的社會體制文化體制,儒家是其中的一個構成部件,主要是意識形態方面的,相當於現在中宣部的作用。儒家連生產管理都是不沾的, 也就因為中國古代是自然經濟的小農生產,沒有太高的技術含量,不是現代化的社會大生產,所以儒家能夠混著。小農生產里家庭是基本的生產單位和社會細胞,在小農生產社會裡家長也就是父親,是土地的所有者和生產經驗的掌控者,所以也是生活資料的掌控者,也是產品的分配者,具有最高的權威。所以孔儒設計的以父子對應君臣,用「父子」與「君父-臣民,父母官-子民」的譬喻與呼應,做為統馭的合法性的基礎,所以在古代,不孝是大逆罪,和造反一樣,往往要凌遲處死。 在自然經濟下的這套意識形態設計,其實是非常高明的。
孔子原生態的學說,其實也是威權體制的,只是原生態稍微強調了威權的責任倫理,說實話,我們現在都罵狗粉,有的狗粉對狗比對親爹親媽還好,但是狗粉對狗再好,狗也根本不具有自己決定自己命運的權力。這是儒家學說的根本弊端,不許人民有自覺性有能動性,只是寄希望於統治者的發善心。
《論語》鄉黨第十,孔子「入公門…鞠躬如也…屏氣似不息…如不容…」,這是萬世師表見上級的樣子,那麼他的徒子徒孫又該怎麼樣呢?
論語中樊遲問稼圃而孔子加以小人的評語,更說「耕也,餒在其中矣」。儒家在所謂的封建社會,扮演著一個奴隸社會中的巫祝的角色。
我看到資料說,作為中華民族的一個重要認同符號之一的神農氏,是形成於戰國時候,當時諸子百家都有參與構造,但儒家是不參與的。古代的封建帝王每年都要親自去行籍田之禮,就是要自己親自趕著牛去犁三遍地,用以勸農,如果這時候有個儒者在旁邊喊著:稼圃,小人哉……耕也,餒在其中矣……我想皇帝的臉色,一定會很好看的。
所以我認為,作為一個理論體系來說,儒家既沒有哲學基礎也與生產嚴重脫離,古代的封建統治者只是將它拿來用作構築社會意識形態,是這個體系在用它,而不是它誕生的整個體系。
一個沒有地基的房屋的設計,也可能有別的可取之處,比如某處裝飾比較好,某個窗戶設計的不錯,某個傢具還好,這些都可以批判地繼承下來,我也並不全部否定。但是從基礎大角度和宏觀性的角度來說,是基本要給予否定和批判的。
《孝經》開篇就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從現代的角度來看,這句話具有保存自己身體完整性的合理性。但是我們細細考察這句話的邏輯起點,這句話的邏輯和後來到宋朝發生的「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的邏輯是一樣的。元代有雜劇《小張屠焚兒救母》,更有普及到普羅大眾的以「郭巨埋兒」為代表的24孝。
所以,即使孔子個人看到24孝中郭巨埋兒的行為,可能恨不得一腳把郭臣給踹飛了。但是這二者卻具有邏輯上的一貫性。是同一個邏輯起點。
另外再說一下孟子。就像有人說莊子是出自儒門,而孟子和孔子的差距也是很大的,和老子倒有幾分相似之處。孟子說獨夫民賊,而老子則謂「盜誇(強盜頭子)」,孟子說,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也,老子說,含德之厚,比之於赤子。
總之,我認為,孔子作為諸子之一,儒,作為百家之一,都應該得到客觀合理的分析評價和繼承,我們現在的社會需要一個嶄新的適應實際的一種意識形態。社會基礎、生產基礎、經濟基礎都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許多人對這個基本上一竅不通,或者不屑於去了解,在那裡幻想儒家能夠重新的成為社會的主要的意識形態,而自己搖身一變成為當代的萬世師表,被統治者和人民三跪九叩的膜拜。只能說這是一種迷夢而已。


儒家不會復興,儒家也從來都沒有真正興盛過。

那問題來了。
近年來興起的是什麼,儒家為什麼不會復興?

那就要看到「儒」的本質了,儒的本質是「仁」、「愛」,你先愛你的父母孩子,然後再推廣到愛他人,所以「百善孝為先」。有人說儒家就是要復興禮法,不是的,不是的,孔子都說了呀,「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寧戚」,禮節儀式只是表達禮的一種形式,但根本不在形式而在內心。
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發乎心,止於行,可以近仁乎。
但是儒學啊,不會復興的,因為太難了。你想教化每個人心裡有愛?太難了。
所以真正的儒生從來拿著《論語》只針對君上和自己,拿著《論語》來約束他人的,那是小人儒。

現在復興的是,背書啊、漢服啊、禮節啊,可是脫了衣服上了街,照樣還是髒話不絕口、冷漠不出手。
看到了標看不到本,何談復興?
看到了本做不到本,何談復興?

真正愛人者實少,假衣害人者實多。歷來如此。


自毀共同體。

原來可以容納全國人民的共同體「階級」,已經被毀掉了,繼續再塑造起一個新的共同體以實現中國這個多民族國家的自我認同。
最簡單的方式就是操起傳統,譬如「儒學」
但是這個方式最大的問題是,由於中國的歷史、民族、文化等傳統因素非常多元化,所以「儒學」對沒有儒學傳統的人群幾乎是無效的。
而且,沒有經過現代化改造的儒學是非常危險的。


不是儒學復興,乃是儒渣泛起


…………分割線…………

補一句老子的話,很有意思:

大道廢,有仁義;慧智出,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誠。
……………《道德經》十八章


用兩段魯迅的話來回答你這個問題

中國向來的老例,做皇帝做牢靠和做倒霉的時候,總要和文人學士扳一下子相好。做牢靠的時候是「偃武修文」,粉飾粉飾;做倒霉的時候是又以為他們真有「治國平天下」的大道......
————魯迅《知難行難》(1931年),《全集》第4卷第268頁

孔子這人,其實是自從死了以後,也總是當著「敲門磚」的差使。 ......從二十世紀的開始以來,孔夫子的運氣是很壞的,但到袁世凱時代,卻又被從新記起,不但恢復了祭奠,還新做了古怪的祭服,使奉祀的人們穿起來。跟著這事而出現的便是帝制。然而那一道門終於沒有敲開,袁氏在門外死掉了。余剩的是北洋軍閥,當覺得漸近末路時,也用它來敲過另外的幸福之門。
——————魯迅《在現代中國的孔夫子》(1935年),《全集》第6卷第252頁


儒學存在的根本意義和最大目的,是為壓迫統治,主要是封建王朝的壓迫統治,提供合法性。
儒學看穿了無非就是吃人二字。所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翻譯過來就是「我吃你,你不準反抗」。
樓里有人(貌似是知乎上的一位大儒,失敬)說,儒學的本質是仁、愛,你發自內心地去愛自己的父親,自己的親人。
但即使這樣洗地,恐怕有一個問題是洗不開的:從倫理學來說,人是不是必須無理由地去愛自己的父母尊長?或是無理由地愛自己的孩子?如果父母不值得被愛,人是否有權利放棄愛自己的父母?
我們知道,對於平等的人而言,付出與回報必然是被期望等價的。如果承認人需要無理由地愛自己的親人,實際上意味著在愛親人時沒有期望回報的權利,進而否定了人與人之間的平等。進言之,儒學是強調人與人之間的天然不平等,以此來達到洗腦和統治的學問。
所有試圖用花哨的文字遊戲(比如單單強調仁、禮等)迴避這個來自現代社會公理的詰問的儒儒,都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也就是說,在這個問題上儒學承受不了「先問是不是」,更別談「為什麼」。
得到以上結論之後我們回來看,凡是大力倡導尊孔的王朝,包括搞尊孔復禮的北洋政府,都是一段時期內的人權的低谷。一個王朝開始搞尊孔,說明實際上的統治者開始有了迫切的否認人權與平等性的需要了。


儒學沒有復興,復興的是滿清國學


堅決廢除儒家思想,
最近空閑時間少,論述就簡單一些,舉例論證就免了,只提觀點。
理由有三,
- 糟粕太多,已經無法順應時代。
儒家並不能是國家強盛,進入工業化時代,中國就逐漸的落後,以儒家思想為基礎的意識形態,除了在鞏固國家政權統治方面做出貢獻以外,其他的方面還真是鮮有建樹。不破不立,既然挨打了,還要死守舊理嗎?
-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普世之道已經違背了人人平等的思想。
臣要完全忠於君王,下屬要無條件遵從領導,這豈有此理。
- 儒家有好的思想嗎,有,太少。
儒家也有好的思想嗎?有,就是太少,從糞堆里撿金子是不值得的。
- 不學儒家的人也不是禽獸。
很多人覺得儒家有很多積極的方面,所以我們要學他,不學我們就要變禽獸,這是不對的。


我就知道有人會引用毛澤東的那句話,那我也來引用一句孔夫子的話。

《論語·子路篇》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

什麼意思呢?「世」在古代是三十年的意思。也就是說,如果有人當了統治者,要實行仁政,要等三十年的時間。

1949年到1979年改革開放第一年,正好三十年。

孔夫子的預言也很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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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斷儒學是否復興了的標準很簡單,那就是看中國人活得更有尊嚴了嗎?

儒家修的是人道,什麼禮法皇帝科舉都是修道的方法,不是目的。

人活得更好了,更有尊嚴了,也就達到了儒家的目的,儒家也就復興了。

如果沒有,那就是假儒家。

《禮記》中講:
大道之行也,與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脩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今大道既隱,天下為家,各親其親,各子其子,貨力為己,大人世及以為禮。城郭溝池以為固,禮義以為紀;以正君臣,以篤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婦,以設制度,以立田裡,以賢勇知,以功為己。故謀用是作,而兵由此起。禹、湯、文、武、成王、周公,由此其選也。此六君子者,未有不謹於禮者也。以著其義,以考其信,著有過,刑仁講讓,示民有常。如有不由此者,在埶者去,眾以為殃,是謂小康。

儒家的終極追求是大同世界,小康世界是理想和現實妥協的產物。很多人喜歡盯著小康世界的規矩對儒家進行批評,什麼君君臣臣啦,什麼三從四德啦,其實儒家自己也不認為這些東西就是最好的呢。

同樣的,有些儒家人士把小康世界中的規矩當成了終極追求,這不就好像丟了西瓜揀芝麻一樣嗎?


1 儒學不可能被複興,作為一種精英文化儒學自古就是統治階層和文人階層的消遣,從未在民間廣泛流傳過;古代都未在民間興盛的學說現代怎麼可能興盛?

2 當權者很明白第一條,所以當今社會弘揚的是一種原先就廣泛存在於民間的「相似儒學」「草根儒學」「偽儒學」,代表作《弟子規》《二十四孝》《朱子家訓》


3 當今核心統治者的言行主要是法家思想,並非儒家思想


4 弘揚似「儒」非「儒」的「相似儒學」有利於社會穩定以彌補馬列主義影響式微的現實情形


先說結論,儒學復興是偽命題
接觸過大陸這邊新儒學的幾位大牛,之前老師也曾混入過這個圈子。這些人學術水平相對比較低,比起學術,更醉心於獲得政治影響力,各種黨同伐異各種撕逼,和人人網的政治圈李碩劉仲敬的那些人一樣。區別就是人人網政治圈是選擇性的摘取兩分歷史,一分偽造,七分評論私貨。新儒家是兩分孔孟,兩分明末,半分宋儒,無視清儒,剩下五分半全部是西方政治和自己的私貨。

拿西方啟蒙運動的那一套生搬硬套古代經典,比如通過韓非子荀子論證中國法制,通過孟子論證中國民主。總之,各種偷換概念,擾亂試聽,大大上台後,自立門戶,大力推廣官方話語體系下的儒家經典,把新儒家一腳踢開,這些人和新左派一樣,在素質相對較高的自干五美分黨的擠壓下,沒有更多忽悠的空間。

但無論我們如何嚷嚷著讀經,如何滿口仁義道德,儒家都不可能復興了。因為儒家思想體系的基礎已經消失。我們現在熱熱鬧鬧做的一切,不過是和王莽康有為一樣,打著儒家的旗號托古改制,並試圖用當代版本的同人替代原版。
下面是乾貨時間,略顯無聊,沒興趣的可以直接跳過看最後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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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學的核心思想體系成形於宋朝,是在佛教的壓力下形成的,其根本思想體系形成的標誌就是大學和中庸被單獨提出來並為四書。

禮義仁智信單獨拿出來只不過是口號和道德標準,和八榮八恥,和二十四字同等水平。

儒家,或者說儒教真正的體系,來自於大學裡面的正心,誠意,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格物,致知
以及中庸裡面的,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
並且在大神周敦頤的創造下,儒家終於能拿出了一個逼格和佛教,道教一樣高的東西:理。
理是什麼
有人說,心即是理
有人說,氣即是理
有人說,性即是理
朱熹一拍桌子:理就是理,不服來辯!
然後在鵝湖被虐的很慘。
並埋下了幾百年之後被王陽明徹底打垮鞭屍的基礎。
在這裡我就不去介紹關學洛學蜀學的撕逼大戰了,也不去吐槽王安石攪屎棍亂搞了,這個超一流的改革設計師一流的科舉應試者二流的政治家三流的儒學理論家。

然而,從孟子開始,儒家思想儒教有一個巨大的根本性bug,幾乎是致命的。宋明清無數儒學大師都在打補丁試圖修復,但效果並不是特別好。
這個bug就是,人性本善的話,那麼人的惡是從哪裡來的。
目前最好的補丁是這麼解釋的:人性分天理之性和自然之性,前者是善,後者有善有惡既善又惡無善無惡。
當然,幾百年之後弗洛伊德也有類似的解釋,超我是善的,而本我無善無惡,既善也惡,還是人的萬惡之源。
乾貨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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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一定會問,你剛剛的乾貨也許很有道理,然而對於回答這個問題並沒有什麼卵用。此言差矣。
當代儒學所謂復興,是以一種政治思想或者說是宗教的形式而存在的。而人的價值也從家庭本位制轉向個人本位制。古代家國一體的思想已經徹底沒有了市場 。
正心誠意與否變成了人的思想自由
齊家變得可有可無 。大的家族已經解體,核心家庭不穩定性也在增長。
治國?你也配姓趙?
平天下?天下已無
格物致知也變成了少數被看作異類的學霸乾的事情,和絕大多數人無關。
天命之謂性,教育的低齡化導致社會化越來越早,越是現代化的社會外界強制(不止是國家)越強,規則取代了性
率性之謂道,性已沒有,道又何來?
修道之謂教,呵呵,按照柏拉圖的觀點,我們的教育所學的全部是對事物的認識,而不是知識,自然沒有德性,我們這群沒有德行的渣渣還是老老實實被哲學家所統治吧

儒學體系的基礎早已崩潰
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海市蜃樓,沙子上建立的城堡。
那些讀經書的,那些漢服黨,那些弄發簪的,看上去紅紅火火,其實沒有一個歷史專業或者思想史專業的人。一群外行人的葉公好龍罷了。

我身邊那些勤勤懇懇看著今古文經,看著毛注鄭注的學者准學者們,那些真正有很多了解的大牛大師們,沒有一個趕這份時髦的,他們都在努力編輯整理著各種文獻。別忘了,佛藏道藏都整理差不多了,儒藏還有很多呢。

一旦party真的有了和歐美面對面平分秋色絲毫不落後的理論體系思想體系政治體系,達到了三個自信,儒家的東西會被迅速的扔進垃圾匡,只剩下少數我們這種願意撿破爛的人繼續在故紙堆中在乾嘉學派的基礎上繼續艱難的堅守吧。

塵歸塵,土歸土
也許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北宋年間,
王安石叫「新黨」,
蔡京後來也叫「新黨」,
你感受一下吧。


至於所謂「儒學復興」,說句寒磣人的,連「哲學復興」都不如。


治定之化,以禮為首,撥亂之政,以刑為先。


不邀來答,主要是看不上一些回答。 雖然本人最不喜歡的就是「如何看待。。。。?」這樣的問題。但是因為近來儒學確實是有燥熱的趨勢,問題問的不算太離譜。
說復興就要知道儒學怎麼衰敗的。這個恐怕大家都很清楚,當封建清帝國到了垂死掙扎的時候,儒家都沒有被文人士大夫階級拋棄,甚至康有為之流還在晚清開啟了新儒學的風潮,《孔子改制考》、《新學偽經考》雖然是晚清季末為圖新變法所著述的儒學改制之作,向為大學問家們所不齒,但比現在的所謂國學大師也是高到不知道哪裡去了。直到1906年廢除了科舉制度,儒學失去了作為讀書人進身之階的通道意義,儒學作為一種國家意識形態才開始為全體國民所慢慢放下。甚至在西學東漸後,已經開始被知識分子階層質疑和批評。這個時期,無論是國民黨還是共產黨,甚至是北洋軍閥,都沒有動過恢復儒學地位的想法。批判孔子和儒家學派有兩個歷史高峰期,一個是民國時期的五四運動,一個是本朝文革時期的批林批孔。五四運動是到了民族存亡的時候,為了救國圖存而進行的最為深刻的自我反思。到這個時候,我們老大帝國已經不是如洋務運動那樣在想器不如人,也不是如維新變法那樣在想制不如人,而是開始在想道不如人了。這場愛國運動以「科學」和「民主」兩面大旗,直指思想意識和政治制度兩個舊窠臼,打倒孔家店、廢除文言文、既反對舊政府又反對舊文化更反對舊思想,可以說是從根底里懷疑自己,也要從根底里學習西方,這恐怕是千年來最為深刻的思想變革了。這個是在內外壓力下對儒學的第一次大清算,也是儒學從存在土壤上被第一次大掃除,因為「科學」和「民主」否定了儒學存在的價值和意義。這一時期對儒學的清算是國民黨和共產黨共同意識形態的一個基礎,對舊的統治階級的打倒是革命的需要,對舊的統治者依賴的意識形態的清算是國民革命的需要。而到了文革時期,如我之前的說法,小農經濟的破產、工業經濟的興起使得經濟基礎發生了變革導致儒家那套舊思想和舊秩序在中國普通民眾中都無法紮根了,乃至於相輔相成的傳統文化都被作為舊的代表而被破壞殆盡,不知其表裡關係,只要杜絕其表象。這裡面有我朝太祖個人的因素在裡面,同時也是中G不斷革命的激進本質所決定。任何的穩定的秩序的存在都是革命的對象。
再說下儒學為什麼會有復興趨勢。儒家學派作為一種哲學思想而存在的時候,他們提倡的所謂「仁義」是為任何統治階級所不用的,尤其是在大爭之世。孔子本人的遭遇和漢之前儒學的衰敗就可以說明這一問題。儒學之所以興起是在漢武帝一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歸根結底是經過董仲舒改造後的儒學非常適應一個穩定王朝的統治者的需要,這套儒家學說代表的是一種統治者需要的意識形態和社會秩序,而秩序代表的就是穩定(反革命),穩定是任何統治階級都必需的。儒家思想說到底是一套以道德禮儀治國的秩序體系,某種程度上和印度的種姓制度類似,只是儒家強調積極入世和現實,不相信強調來生轉世說。直到程朱理學所開立的極端儒家思想時候,儒家思想已經徹底的變為了代表封建統治者、士人官僚和大地主階層利益的價值體系和意識形態了。這套意識形態本身就是以階層意識劃定民眾出身,倡導修身治國平天下,要求民眾恪守本分又積極入世,規定了讀聖人書是唯一的進身之階而且要貨與帝王家,所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三從四德、忠孝禮智信是也。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面,我們的讀書人都在不斷教誨統治者說,可以馬上得天下,不能馬上治天下,明裡暗裡都在暗示統治者儒家思想是一個非常合適的治理工具。其實也不用讀書人這樣說,他們考慮的更多是自己的利益,而統治者更不傻,費盡辛勞的馬上得了天下可不是為了在馬上奔來跑去的殺來殺去啊!推翻了皇帝老子還不是為了能像皇帝老子一樣作威作福,吃香喝辣?那總歸是需要一個穩定的社會的。穩定的社會需要一種穩定的秩序,需要大家有秩序的協商、有秩序的建設、有秩序的生活、有秩序的社會流動.......(這裡就看出來我們中國人的聰明之處了,我們竟然在兩千年前就已經可以依靠儒家思想建立一個穩定的社會結構和對應的意識形態了。可是我們中國人也很懶啊,這一套適應農業社會的意識形態我們竟然兩千年都沒有換過。)可以說儒家思想兩千年來已經建立了完善的統治體系和對應的意識形態安排,是一套非常現成的維護穩定社會秩序的思想,當然為任何希望穩定社會結構的統治者所需要。我們不說本朝,我們只說我們的常凱申委員長,國民黨作為五四運動的支持者,當年批判孔家店也是費心儘力的。可是一旦成為了統治者,面對左的右的共產的民主的自由的各種各樣的思潮的時候,我們委員長大人就開始尋求一種思想能夠成為民眾普遍接受的意識形態並且能夠支持建立一種穩定的社會秩序了。這個時候常凱申先生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儒學。不過他們美其名曰「新生活運動」,換湯不換藥,可以參考「禮義廉恥、國之四維」說。只是常委員長想要秩序卻失卻了武力,馬上就失去了天下。換到如今,能夠帶來某種程度上的「秩序」仍然是儒學復興的最主要的原因。
再說下如何看待這個復興。當前一票的儒學家國學家們興奮的無非是習大大在孔子誕辰時講話裡面的一些說法,從這裡他們嗅到了作為統治者對儒學的一種需要,看到了這裡面的市場需求和成長空間。可是這些東西跟「儒學」有什麼關係呢?現今最最大師的「國學大師」比及康有為恐怕都百不抵一,怕是能夠搞得清楚孔老夫子本人思想脈絡的人都少之又少。而今之局面與傳統的儒學來說,只能說儒學已經死了,沒有什麼人能夠開宗立派,為五百年所出之聖人,有也未必如太祖。而另外基於現實需要,作為意識形態存在的儒學及其代表的一致穩定的社會秩序卻有可能重新來過,可是這也是很可怕的事情。正如當前伊斯蘭原旨主義者們普遍的激進的恐怖的存在一樣,他們所力求的正是將中世紀的價值標準和意識形態原封不動的套到當今的社會經濟現實中來。你讓一個當今的人去按照古代的生活標準和價值尺度生活,你能夠接受嗎?關鍵是這套價值體系和意識形態能夠強國富民嗎?能夠支撐激烈的國際競爭嗎?這恰恰是當前儒學復興也好,新儒學也好,面臨的最大的問題。儒學作為意識形態無法給我們的國家提供現實可行的解決方案和制度安排,無法提供對所有社會問題和社會風險的完整的解決處理方案。舉個例子我們偉大的中G為了將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馬克思主義給中國化了,就前赴後繼的做了如此多的犧牲和試錯,學費這麼高,成績都還未必好。你憑什麼相信一個老先生的學說可以指導我們更好地發展,支持民族復興也好,支持過上更好的生活也好,還是更好的社會制度呢?一個更加古老的儒家體系是無法直接代入到現實的經濟生活中的, 君君臣臣就沒幾個人願意啊?三從四德呢?禮義廉恥?現在不是在說要建設法制國家嗎?禮制和法制不是一條路啊。再者說,政治社會是以階層論的,這個是現代政治的一個基礎考量。代表哪個階層說話是一個意識形態和價值體系的最為重要的基礎,也是一個黨和國家的基礎。原來儒學代表的是大地主,讀書人,官僚,皇帝老子本身的利益,那麼現在讓儒學代表誰的利益呢?大資本家?知識分子?那現代民主制度怎麼辦?難道恢復科舉制度?那麼結論就來了,儒學復興沒有足夠的經濟基礎,沒有足夠的學術基礎,沒有足夠的社會基礎更加沒有足夠的民眾支持,所謂復興,鏡花水月的可能更高。很多人鼓吹的儒學復興最多在「八榮八恥」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這個層面上給以統治者以支持。恐怕這也是最大的意義所在了。
就這樣回答吧,希望能有所啟發幫助。


子畏於匡,

子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


這股潮流里有雞湯派,有原典派,有維穩派,有跟風派……
究竟誰是知行合—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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