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孔子這個人?


這個人的出生有些巧合。

他的姓氏源自某個君王后裔,但那個王國已經滅亡許久,以至於王家血統成了恥辱。他父親是在六十歲時生下了他,那時候他母親不到二十歲,自己帶著他回到老家,獨力把他撫養長大。她母親的老家叫做曲阜,很多年後,人們把那個地方當做他的家鄉。實際上,他出生的地方距離那裡很遙遠,要越過許多的大山和大河。

他沒受過什麼正規教育,因為母親的身份並不高貴,不足以支持他進入貴族子弟的學校。他遊歷了許多地方,結交了許多朋友和老師,也做過許多的事,包括他一直鄙夷的體力勞動。傳說中,他曾拜訪了同時代的一個老師,但那位老師對他卻不怎麼看得上。他雖然有些悶悶不樂,但還是努力探索與求學中。他向學問高的人請教,也請教學問低的人,他至始至終都這麼好學。

他二十歲時結婚生子,他很開心,給兒子取了一個魚類的名字。他現在有家庭要供養了,所以就去大貴族家當侍從。他做什麼事情都很認真,叫他做什麼都毫無怨言。讓他管倉庫,他就把東西記得一清二楚;讓他牧羊,他就把羊兒養得又肥又壯。他一直都是個踏實的人,他也是這樣教導他的弟子的。

他的收入比較微薄,為了養家他開始從事副業,有時候幫人做喪事,有時候給人做家庭教師,但更穩定的做法是收學生。他教課的費用並不算高,只要一年送他十束肉乾就夠了,再加上他講課詳細又認真,好多人慕名前來做他的弟子。傳說他有三千個弟子,但這並不準確,大多數人只是聽聽課罷了,或許連肉乾都沒送。

他的這些弟子里,有貴族、有農夫、有工匠、有藝人、有盜賊、有無產者......但他絲毫不因身份而區別對待,只要弟子們想學,他就教,弟子們想學什麼,他就教什麼,包括那些不甚高尚的知識。他的弟子里,有的年齡比他還大,有的地位比他還高,卻毫無例外地尊敬他,崇拜他。

但他並不滿足當一名教師,他想要用自己的言行去改變世界,他想給人民帶來更好的生活,所以他開始周遊列國。這個時候他三十歲了,他抱著理想走走停停,經過一個又一個國家,拜訪一個又一個君王,一次又一次地兜售他的理念,又一次一次地受到拒絕。

他吃了很多苦頭,被強盜搶走財物和車輛,被困在一個小地方,三天三夜沒有飯吃,但他卻沒有回頭。他被很多人嘲笑與侮辱,甚至連小孩子都在諷刺他,但他卻沒有任何動搖。他的弟子有些離開了他,有些選擇了避而不見,但還有些始終跟隨著他。但無論遇到何等情況,他都不喜不怒,不偏不倚,用一種理性的方式待人待物。這種精神被後世總結為兩個字——「中庸」。

在四十歲的時候,他的思想越發地成熟了。他總結了遊歷所得,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政治理論,鼓勵君王與人民和諧共處,相互保障對方的利益,他將其命名為「仁」。但實施「仁政」的前提是,你要麼是一位君王,要麼讓君王執行你的主張。他並不是什麼君王,雖然他祖上有王室血統,但那個王朝已經隨風而逝。所以他畢生都只能走最後那條路,那是條充滿荊棘之路。

他當了郡長之類的小官,他在這個職位上做得很好,所以很快他就提升到更重要的職位上,他後來又當了工程部長、司法部長,雖然他的才能的確可以勝任這個崗位,但卻與當時君王受寵的某位權臣賞識不無關係。他一直拒絕承認這種說法,但我們卻可以理解他,因為那是他已經五十歲,不能再錯過機會了。

他當司法部長時,把治安管理得很好,為此他殺了很多壞人,也殺了一些好人,但他認為這是必須付出的代價。他開始受到君王的重視,他一步一步地升職,直至被任命為首相。他終於可以一試身手了,他也毫不怯場。他把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臨近的敵國退還了強佔的土地,丟在路上的東西都沒人撿,男人與女人各自走在一起。

他覺得時機到了,他開始推行自己的理念,把自己的學生安排進政府,把國家分成四份來治理,把大貴族的城牆拆低。他做的事情越多,招致的反抗就越強,批評他的聲音就越大,漸漸地他發現自己被孤立了。賞識他的貴族開始不理他的書信,信任他的君王不給他分祭祀的肉,他很識趣地辭職了。 在知天命的年紀里,他重新開始周遊列國。

他已經沒有以前的精力了,他頭髮花白,雙目混濁,駝著背,奔走在一個個國家間。他身邊的弟子越來越少,很多人都選擇了自主創業。有的人成為大律師,有的人成為大富豪,有的人成為外交家......他的弟子們各自都取得了各自的成功,但他卻依舊沒有見到理想的曙光。

他很惶恐,也很無奈,唇焦口燥,顛沛流離,像條無家可歸的流浪狗般流浪著。為了宣傳「仁政」,他可以忍受不屑的眼神、傲慢的話語、虛偽的客套,甚至與一個不名譽的女人同乘車輛,只是為了接近她的王兄。但他卻不願背叛自己的理念,以迎合君王們的喜好。所以他一次又一次碰壁,一次又一次失敗,直到他老得動不了身,再也無法繼續旅行了。

他的晚年,年年傷心。夫人去世時,他還在國外不及回來。他最喜歡的弟子、兒子也先他而去,這些他所珍重的人,讓他哭幹了眼淚。他已經達到所謂的「從心所欲不逾矩」的年紀,但他卻變得一無所有。他是死在自己的家中,但他卻沒有家,他一生都沒有家。

他的家,不是雕樑畫棟的宅邸,也不是裂土封侯的國界,而是永存在心中的那個理想。那裡有寬容仁愛的君王,有勇武守禮的貴族,有胸懷大志的士人,有安分守己的民人;那裡人人遵守道德,崇尚榮譽,敬老撫幼,友愛互助;那裡一切都合乎規矩,盡善盡美。

但他已經沒有機會看到那一天了,他一直在自己的家園外徘徊,像一條流浪的狗。這是他的悲哀,也是信仰他學說的後人的悲哀,更是所有以天下為己任的讀書人的悲哀。

他這一生,做過大官,但卻沒做過什麼大事;他沒有給自己留下什麼財產,但他留下的東西卻比任何財產都更有價值。他刪改了一些書,他增補了一些音樂,他讚頌了一些詞句,他編輯了一些故事。這些都沒什麼了不起,最了不起的是他教育了一批弟子。

他的弟子們收集了他的言論,將其編成一本書;他的弟子們整理了他的文獻,將其歸類為五種學說;他的弟子們背負上他的理想,將其繁衍出一個學術集團;他的弟子們繼承他的事業,一代一代地把天下抗在自己的肩膀上,無論是蹣跚前行,還是粉身碎骨。

君王們開始輕視他,而後排斥他,但很快便皈依在他的畫像下。他們燒毀原著,他們肆意篡改,他們巧立名目,將他的思想扭曲成一種統治術,盜用他的名字奴役人民。但人民卻敬仰他、愛戴他,把他視為自己家的長輩,並因此尊重他的弟子們。他的弟子們重複著他的命運,被屠殺、被流放、被改造、被奴役,被打倒在污濁與黑暗中,但卻從未改變他們的志向。

大多數時間裡,他被抬高到了九霄雲外,被冠上了許多令他難堪的美譽與稱號,一座座以他命名的學校和塑像紛紛立起,一批批青年人和老年人穿著他的服裝,畢恭畢敬地在他像前膜拜。但那些都不是他想要的,宣稱信仰他的人越來越多,理解追隨他的人卻越來越少。

另外一些時候,他又被貶低得不能在低。他被視為壓迫人民的幫凶,他的思想被誤解為麻醉人民的毒藥,他的學校與塑像相繼被推倒,他的畫像被惡意地塗抹,他的經典被當做古舊廢物丟棄,他的弟子們被視為地獄鬼卒而流放,受盡折磨與凌辱。

他遭受了太多的非議,他承擔了太多的誤解,他背負了太多的責任。

但他的精神卻從未磨滅,無論塵世的君王權勢如滔天,但始終都不欠缺挑戰強權的人。他們是埋頭苦幹的人,他們是拚命硬幹的人,他們是為民請命的人,他們捨身求法的人。即使在最黑暗與邪惡的時刻,仍舊有無數細微的星光在閃耀,而那星光正源自他的精神,那是追求正義與仁愛的精神。

他已經離開了很久,但他從未走遠。

不管在什麼時代,我們依然需要他,因為他的精神已經融入我們的血脈與經絡,成為我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所追求的理想國,也是我們所有人的理想國,那是根源於這片土地的精神家園,我們共同的家園。

他的名字叫「仁義禮智信恕忠孝悌」,叫「克己復禮」,叫「民貴君輕」,叫「文以載道」,叫「理先氣後」,叫「格物致知」,叫「知行合一」,叫「天之立君,本以為民」,叫「易姓改號,謂之亡國。仁義充塞,而至於率獸食人,人將相食,謂之亡天下。「,叫「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而今,無論是在北京、重慶、廣州,漢城、江戶、河內,還是台北、紐約和聖弗朗西斯科,人們相互行著數千年的禮節,過著相近的節日風俗,寫著方塊形的文字,追尋共同的價值觀,建設一致的理想家園,這一切都在崇敬他,懷念他。

他姓孔名丘字仲尼,人稱孔子。


七十三歲的孔丘夜裡做了個夢,醒來一臉難過,整理了下衣服,想想自己要是死了,都沒人繼承道業,所以喚來了子貢和曾參。


「夫子您好嗎?」子貢和曾參看到孔子的模樣,極恭敬的行著禮,一面說。


「我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坐在殷商人死後的棺柩邊,我這是該去了吧,」孔丘面無表情地答道,對他倆說,「你倆怎麼樣?我的那部《春秋》,都看過了罷?」


「都看過了。不過……」子貢聽到孔丘說要去了,很有些焦躁模樣,這是他從來所沒有的,不過他平復了情緒又問,「不過裡頭很多內容和史實並不一樣呀。」


孔丘坐在床上,慢慢地說,「記得去年我寫完《春秋》時說,那是我一生最後的心血,你們說和史實不合,哈哈,那是因為我加入了我自己對人物的評判,所以嘛,我說恐怕後人怪罪我、認同我,都是因為這本書,你們懂這句話的意思嗎?」


子貢好像受了當頭一棒,亡魂失魄的坐著,恰如一段呆木頭,想說些什麼,孔丘搖了搖手打住了,過了幾分鐘,他深深地倒抽了一口氣,繼續自語:「我有時在想啊,後人到底會不會記得我孔丘呢,我為什麼只希望大家因為《春秋》記得我呢,你們懂嗎?」


曾參聽了,思索一番問:「夫子的話我不理解,如果大家都能因為相信夫子的想法而去做了,那麼夫子應該高興您一生的願望終於實現了,那樣夫子不是更容易被記得嗎?」

孔丘笑了笑,雙手抱膝:「是啊,如果大家發自內心地相信我的話並認真奉行,那麼我就會很開心。可是到那時,一個孔丘又怎麼會被記得呢?」


「可是啊,天下無道已經很久了,沒有人相信我的主張,」孔丘苦笑著搖搖頭,繼續說,「如果以後我因為那些主張而被人記得,那隻說明一件事——我所希望的天下,還沒有到來。」


子貢有些明白了,待孔丘說完便問:「夫子的意思是,生怕後世的人們,拿著夫子的話去愚昧地遵守、去作為教條約束他人?」


孔丘一拍大腿,輕輕地喊道:「是啊。小人儒的鄉愿啊,我怕的就是這樣的人,若是日後人人都記得我『孔子』,人人把我奉上寶座,甚至不斷給我加謚號,那就說明這個世界上鄉愿越來越多,爛好人、偽君子,比比皆是,把我的話當做金科玉律去攻擊他人,卻不去真正貫徹我的想法、信仰我的主張,那樣的『孔子』,是假孔子,不是真孔丘啊。」


曾參作揖,忙問孔丘:「夫子當年曾對我言『吾道一以貫之』,我理解的是『忠恕』,夫子真的認為這個達不到嗎?」


孔丘聞言,呆了片刻,嘆氣說:「唉、唉,你不懂的,我所希望的人們之間的關係,是『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人們一定是愛自己的,而人們和親人之間的愛是容易形成的,只有這樣,才能推廣到『仁』。」


曾參思索片刻問道:「夫子的意思是,我們有了孝悌,才會因此對其他人也有仁愛之心,從而天下人人和睦。所以孝悌是仁愛的基礎?」


孔丘點點頭:「曾參啊曾參,你能繼承我的事業了。還記得當年你父親打你的事情嗎?」原來很多年前,曾參的父親惱怒曾參,用大棒子打他,曾參出於孝道的遵守,不離開,孔丘聽聞大罵曾參不孝——卻是因為如果曾參的父親把曾參殺害,那麼曾參就是陷他父親於不義,那才是真正的不孝,從而孔丘說了「汝非天子之民也,殺天子之民,其罪奚若」的話。


曾參心中一直記著這事,孔丘一提醒立刻說道:「是的,弟子通曉了,我們為仁,不是要一味去聽對方的話,而是要看他的話對不對,我們的行為會不會陷對方於不義?」孔丘聽罷,摸著鬍鬚,喜笑顏開:「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但如果有道義之所在,那也是不能有半步退縮的。這是仁義的本能,所以有時我們只能作戰到死。」


子貢在一旁沉聲:「可是夫子,您還記得長沮和桀溺嗎?那年我們去陳國,他倆的話您還記得嗎?」

「啊……像洪水一般的壞東西到處都是,你們同誰去改變它呢?而且你與其跟著躲避人的人,為什麼不跟著我們這些躲避社會的人呢?」孔丘聽了子貢了話,「啊」了一聲,喃喃說著長沮和桀溺當年說給孔丘的回言,終於兩行眼淚下來了。


孔丘噙著淚花,握著佩劍站立起來:「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可是泰山倒塌了,樑柱斷裂了,喪家犬要枯萎了!希望後世不會出現假孔子……」


七日後,孔子去世。

文天祥盤起雙腿,一動不動地緊貼著牆壁,默默地看著那牢房的木柵欄外那被一夜的狂風暴雨弄得積水橫流的過道。他望得那樣專註、那樣長久。其實過道上也沒有什麼可看,但是文天祥目力所及只有這條狹窄的過道了。


四年了,文天祥在這裡整整待了四年。過道的表面,布滿了歪斜斷裂的磚塊,四年以來,已被踩踏得坑坑窪窪。不過此刻,這些磚塊和坑坑窪窪都被淹沒在混濁的積雨之下,使過道反而顯得平整了。死亡已經超脫了文天祥的意志了,如果不是此刻傳來腳步聲,那麼文天祥可能就在這裡一直堅持到死。


慷慨就義易。「死亡」的念頭卻從未在文天祥的腦海中變更過,它甚至可能變得漂亮光鮮起來。然而,這久未響起的聲音破壞了一切,它使人感到厭惡,並重新想起了污穢、黑暗和死亡。長而尖的、長著幾根鬍鬚的嘴巴,猙獰地張開著,露出了一口尖利的牙齒——這是老鼠吧——其實是忽必烈。


忽必烈嘆了口氣:「文丞相,你們連皇帝都投降了,我知道你是忠臣,可是忠於皇帝,你為何不降,朕一直不是很懂?」


文天祥沒有抬頭,眼睛依舊目視前方。


「我不能降。我忠的並非是一家一姓之皇帝,而是天下之道義,我讀聖賢書不是為了教條,不是為了愚忠,為的是天下國家。」


忽必烈望著文天祥,緩聲:「你的皇帝你可以不管,你的女兒呢?」說罷將文天祥女兒的求救信遞給他。

文天祥讀完求救信,一言不發,沒有流淚沒有顫抖,過了很久很久,吐出幾個字:「人誰無妻兒骨肉之情,但今日事已如此,於義當死,乃是命也。奈何!奈何!」


忽必烈搖著頭,閉上了眼。


三日後文天祥就義。從容赴死難,文天祥為了等這個死亡已經足足等了四年了,儒生們為了給儒家道義以註解已經足足等到了一千多年。那是「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在秦張良錐、在漢蘇武節。為嚴將軍頭、為嵇恃中血。為張睢陽齒、為顏常山舌。或為遼東帽、清操厲冰雪。或為出師表、鬼神泣壯烈。或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為擊賊笏、逆豎頭破裂」,那是「鼎鑊甘如頤、求之不可得」。


風檐展書讀、古道照顏色。時窮節乃現,一一垂丹青。

我看到「如何評價孔子」的題目時,心想該怎麼寫這個答案,複述一遍《孔子世家》,夾帶《論語》、《孔子家語》和《禮記》,同時夾敘夾議嗎?那樣的話起碼萬言書,更何況匡亞明老師珠玉在前,那是唯物史觀下研究孔子最深刻的書籍,同樣解讀還有林語堂的《孔子的智慧》,可以說「前人之述備矣」。


那麼應該怎麼寫呢?評價孔子的話題太大了,孔子對華夏歷史的影響力不用多說,但是那是真實的孔子嗎?孔子被利用了多少次,孔子被怎樣的誤讀著?王繪春老師以前主演過《孔子》電視劇,推薦觀看的同時我想說一句當我母親看到那部電視劇時說的話:「孔子又翻案了,原來都叫孔老二的。」孔子地位的變更,真是中國歷史又一出精彩的活劇。可是最後的孔子,「孔聖人」、「大成至聖先師」、「文宣皇帝」,一個個名號加在他身上,讓假孔子登上舞台,把真孔丘拋之腦後。於是,我想到賴聲川作品《又一夜,他們說相聲》中那句振聾發聵的夫子自道:「今生沒有人聽我,來世還要被人利用,我到底是做錯了什麼?」


評價孔子這事我做不來,因為「孔子」是一個被利用的形象,那個人已經被固定在史書里了,動不得、挑不走,幾千年來被當做金科玉律供奉著,雖然在世時他就被人成為「孔子」,但我們說的「孔子」是後世的形象,至聖先師。


而我能評價孔丘,他懂那些處事道理、人情世故,那些在後世被譽為潛規則的東西,但他不會去做。他告訴你,因為仁義,所以我們必須作戰到底,他怕的是價值體系的破碎。有人說他圓滑,看上去確實是這樣,你看他的言論,你看不出他是左是右(孟軻倒是一直是貧民的代表),但他是外圓內方啊,你可以動搖他一些其他的東西,但是內心深處的堅守他不會變的。


孔丘重視立德超過於立功與立言,其所彰顯之意義,不在於英雄們為世人帶來多少的現實利益,帶來多少的戰利品,而在於更抽象的樹立典範。他只會要求自己怎麼怎麼做,他不在乎別人看法,不然何來「謂似喪家之狗,然哉」的說法?他這人,也不會說什麼為國為民,那是口號,他不會去做的。


為何會說「天下之無道也久矣,天將以夫子為木鐸」,為何西狩獲麟時子曰「吾道窮矣」?大道破滅之後,天下必有大災。孔丘言仁,卻為春秋諸侯所共棄。當那些驕狂君主逐出仁者之日,何嘗曉得戰國之火正悄悄燒入門來?而不恥言仁的他們又何嘗能夠想見,那苦口婆心的孔老瘋子或已親眼預知:最後強者始皇的崛起之日已在眼前?說到底,孔丘失守的那一日,輪迴便已開啟,這便是誰都無法挽回的「罪與罰」。

這兩千年來有文天祥,但也有錢謙益和黃宗羲,他們以不同的面貌呈現在國人面前。道不行,乘桴浮於海。這是孔子的困惑,也是我們的困惑,儒者的困惑,道德的困惑。我讀經典,不為訓詁、不為義理,只求躬行。兩千年前之春秋,兩千年後之都市,鄉愿依舊。孔子依舊行駛在路上。


配套閱讀:孔子想對接輿說什麼呢? - 孔鯉的回答


謝不邀,我看到的題目是怎麼評價孔子,題目很大,因為這個題目根本沒有設置你的角度,你的角度有很多,而一個人即使能夠看到再多別人的論述,也是無法看到所有的角度評價,因此,這個回答,是基於我所能夠看到的角度來寫的,這是首先要說明的。

一、少也貧賤
我們講孔子之前,需要來看他的出身。孔子的父親是叔梁紇,先祖本來在宋國是很顯赫的一支,七世祖正考甫是宋閔公長子弗甫何的曾孫,輔佐過戴武宣三公,而正考甫身居高位,卻對待任何事都是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目的就是希望別人不要對他抱有敵意而使自己莫名的掉進各個派系鬥爭中,但是,他沒事,他的兒子孔父嘉卻作為他所在的政治勢力的代表被政敵幹掉了。一時顯赫的庭門一夜之間被毀,宗族四散逃開,這裡頭就有孔子的五世祖木金甫,從宋國跑到了魯國,從此何很多外逃出奔的人一樣,除了在姓氏上保有對先祖榮耀的證明,其他的,根本就不值得一談。
木金甫生下祁甫,祁甫生下孔防叔,孔防叔生下伯夏,伯夏生下了孔子的父親叔梁紇。叔梁紇是一個武人,曾經給魯國立下戰功,最終封為緅邑大夫。但是好景不長,孔子出生不久,叔梁紇就逝世了,剛剛復甦的家道也中落了,當然,說這事之前,我們要說孔子的出生。
叔梁紇在娶孔子的母親顏氏的時候,家裡已經有兩個夫人了,但是兩個夫人的子女生下來,只有孔孟皮,庶出的長子,不知道怎麼跛了一隻腳的孔子的哥哥。在春秋那個時代,任何有殘疾的子嗣,本質上說會被別人看不起,認為這是家中有什麼過錯導致的。或許就是因為這一點,叔梁紇才會著急再取一個。但是關於叔梁紇和顏氏的資料太少了,我們不清楚,只知道是叔梁紇以高齡娶低齡的顏氏,而這個少妻最終,給叔梁紇誕下了一個健康的孩子,就是仲尼丘。仲尼丘三歲的時候,叔梁紇就去世了,而自己的母親是身份地位不正的,因此仲尼丘也沒能夠參加父親的葬禮,並且最終和長兄孟皮一起隨母親居住到了曲阜闕里。
離開緅邑的孔子,沒有任何可以稱道的出身,他只能和母親過著清貧的生活。大約七八歲的時候,孔子為了生計,就不得不去干一些農活,以至於後來發出一句「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的話。這是孔子的第一段人生。
二、有志於學
顏氏應該和孟子的母親是一樣的,從小記得給他們講他們先祖的榮耀,不然,作為後世的子孫,他們也不會志於學,因為當時的學與不學,完全就是兩個概念。年少的孔子長到十五歲的那個年紀,做出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選擇,志於學。家族的榮耀,遠祖的顯赫,父親的偉大,這些都是藏在孔子心裡的重擔,他需要自己去奮鬥一個出一個身份,一個足以扛起這些的身份。而在當時,唯一的路途,是學而已矣。但是命運對他下一波的打擊隨之也來了。
兩年後,孔子的母親死了,是因為清貧和對家務的過度操持導致的勞累死的,這個是一個對孔子的打擊。這意味著孔子此後要和哥哥相依為命了。母親死了,孔子需要安葬自己的母親,他的想法就是讓母親和父親合葬,可是他不知道父親的葬所,孔子就干出了一件在當時看來也很超常的事情,披麻戴孝的跪在十字路口,以問父親的葬所。
終於,一個趕車的挽父知道這件事,告訴他的母親,這位老太太為孔子感動,親自帶著孔子去他父親的葬所。最後,父母合葬的事搞定了。孔子就在父母身旁築廬守孝,兼以讀書。三年期滿之後,孔子說,古代沒有在墓上起墳種樹的先例,可我是一個要奔波的人,要是不起墳不種樹我就要找不到父母的葬處,於是孔子做了歷史上第一次起墳。
三年的孝期滿了,孔子回到了曲阜,這一年恰好季氏饗士,孔子學略有小成,且自己本來就是大夫之子,他也去了。可是季氏的管家陽虎不讓進,他說,我們季氏大人饗士是請士人來,你算什麼東西?孔子聽完以後(沒有見史籍記載孔子的反應)就默默退回去了。身為志於學的士的他在等一個機會。
三、初入仕途
孔子在鹿鳴宴事件之後,還是在鄉里刻苦讀書,一直到了娶妻的時候。這個時候,魯國和宋國交好,宋國來使恰好問魯公叔梁紇的事,並主動談起這是宋國沒落的宗族。於是在兩國的相互促進下,由魯國主持,宋國協力,由孔子娶一位宋女,亓官氏 ,也就是孔子的糟糠之妻。一年後,這位妻子替孔子生下了孔子的長子,這件事被魯公很重視,特地給孔子送了一尾鯉魚表示慶賀,孔子認為這事是值得紀念的,於是特地將兒子取名鯉,也就是我們看到的@孔鯉。
孔子經過這樣一件事,總算有了一點認可度。於是不久,就被季氏委任為管理倉庫的官。管理倉庫是一個肥缺, 歷任或多或少都會做假賬以中飽私囊,但是到了孔子這,他一方面處理日常事務,一方面將所有賬目進行從新整理。結果怎麼樣,沒有明確記載,但是不久季氏就委任他做乘田,管理牛羊。
春秋的時候,牛羊是個大事,關乎祭祀的時候三牲好不好。孔子做了乘田,這屬於提拔。做了乘田之後的孔子,改進了當時畜牧的辦法,結果年終獻祭的時候,季氏家所奉上犧牲最肥碩,這給季氏爭了光,好好秀了孟氏仲氏一把。季氏很高興,賞賜了孔子,並繼續委任他做乘田。但是,孔子是不會滿足這個小職的。
不久,郯子來訪問魯國,孔子趁機向他求問了關於官制的事,這也是韓愈師說裡頭關於孔子師郯子的典故由來。郯子之後,齊景公和晏子聘問魯國,據說期間還特意召見了孔子。總而言之,孔子聲名鵲起了。另外在這個時間段里,孔子做出了對中國文化及教育極其重要的一件事,開私學。
說到私學,不得不提到孟僖子。這位孟氏家主,在不久前出訪楚國,楚國敬重魯國是保存周禮的國家,特意問禮於魯國國君,結果當時出去的魯國代表團沒有一個人能答問的, 僖子認為這是恥辱,回國不久,鞍馬勞頓加上年事已高,病了,臨死前,囑咐兩個兒子一定要拜在孔子門下學習,這兩位就是孟懿子和南宮敬叔。這也從側面反映了當時孔子已經因懂禮而出名的事實。
在齊景公和晏子離開後不久,魯國發生了內亂,魯昭公出奔於齊,孔子也捨棄了官職,一同出奔於齊。到此,孔子生涯里第一次出仕就結束了。
四、出奔於齊
逃到齊國的孔子,因為之前和齊公晏子的相交,所以很快就得到了齊公的禮遇。但是,這樣子的禮遇只是對於一個賓客門客的禮遇,限於當時齊國的內政,孔子作為一個外人,和親近齊公的人,在齊國政界人士眼裡,多多少少不愉快,後來一度傳出有人要謀殺孔子的傳言。因此不久,孔子還是回到了魯國。
在這個由魯逃齊再歸魯的階段,孔子的主要任務就是開門授徒,很多人也是這個時候成為孔子的徒弟,比如端木賜,冉求。並且這一段時間裡,孔子除了授徒講學,還十分關心國內國際政治事件,對很多人做了不少中肯的評價。
值得一說的是,這一段時間是魯國內政的敏感期,陽虎把持了季氏的政權,所謂的陪臣執國命讓孔子對前景有所憂慮,他將這一段時間作為韜光養晦的時間,閑余時間就和弟子一起編訂教材。想來,這段時間,夫子也是快樂的吧!
五、再度出仕
夫子想閑,可是有人不願意讓他閑。陽虎把持了季氏的政權,他想找一個人來幫助他,這時候他看見了當年被他罵過的孔子,於是他就去見孔子,請他出仕。孔子不見。陽虎沒辦法,於是饋豚(饋豚是一種禮儀,受饋者必須登門拜謝饋者)。孔子見到如此,只好打聽陽虎何時不在家,然後去登門拜謝,孰料在路上兩人相遇了,陽虎就趁機用指責的方式說孔子逃避現實,孔子隨口敷衍,但是最終恪守一個讀書人的本分。
之後等到陽虎之亂平定,孔子隨後趁著被徵召就出仕(我就是不認陽虎你這個亂臣賊子,你咬我啊)。先任小司空,主管魯國的城市建設工作。在其位謀其政是孔子的信條,他工作期間勤勤懇懇。期間,並隨魯定公去夾谷與齊國會盟,不使魯國在會盟期間有屈。隨後不久調去管理中都,任中都宰,差不多是中都市的市長,治理中都很有成效,於是隨後升任大司寇,調回曲阜,主管魯國的司法工作,結果魯國大治,魯國大治之後,孔子要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匡公室,於是他著手準備「墮三都」。
季氏因為有陽虎之亂,成為第一個同意的人,仲氏因為當時公山不狃尾大不掉也同意,孟氏隨了大流同意。於是墮三都開始了,公山不狃果然叛亂,孔子因為老早預料到,所以立刻就平亂了。墮三都進行了一半,結果身為孔子學生的孟懿子,在家臣公斂處父的教唆下,違逆墮三都的主張,並且由公斂處父主手,把另外兩家也教唆反水,讓孔子的墮三都的計劃因為這麼一個欺師滅祖的徒弟失敗了。隨後不久,孔子被褫奪實權,定公為保全自己只能不理,三桓則是對其不屑一顧。
當然,魯國在孔子的管理之下,一片大治的態勢還是有的,為此,齊國擔心自己旁邊這位鄰居強大起來是自己吃虧,於是給當政的送去了寶馬香車美人奇珍。果然,當政的失敗於糖衣炮彈的攻略。這時候,孔子已經十分傷心了,處境也不好,弟子們都勸他不要再當政了,而孔子說要等等。
終於,孔子等到郊祭,卻沒等到分賜的祭肉,這是當局對他的否認,終於他失望透頂,踏上了最後的路------那最富傳奇色彩的歷程,周遊列國。
六、周遊列國
孔子離開魯國是傷心的,他走的時候甚至都倉促。但是,幸好,還有一批跟隨他的弟子。身為一個被祖國拋棄的人,哪裡知道那個地方是容身之所呢?幸好,有弟子安排,孔子先去了衛國,暫居在弟子子路的大舅子家。衛靈公聽說孔子來了,特地召見了他,並按照他在魯國的俸祿每月給他發生活費。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是放之歷代都成立的道理,孔子這樣的厚遇,令一些衛國當政者不滿,揚言要殺了孔子,孔子沒有辦法,倉促之間離開衛國。期間,鄭國的子產去世了,孔子很傷心。
離開衛國路上,孔子路過匡城,被匡人劫持了,據說因為孔子長得像陽虎,而陽虎對此地的匡人又有過不好的來往,於是他們把孔子扣留了,這是周遊列國過程中第一次如此直接的面對死亡。不過在搞清事實之後,匡人就放行了。(下面是世家的話,對於寧武子的事,我持懷疑態度)

將適陳,過匡,顏刻為仆,以其策指之曰:「昔吾入此,由彼缺也。」匡人聞之,以為魯之陽虎。陽虎嘗暴匡人,匡人於是遂止孔子。孔子狀類陽虎,拘焉五日,顏淵後,子曰:「吾以汝為死矣。」顏淵曰:「子在,回何敢死!」匡人拘孔子益急,弟子懼。孔子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孔子使從者為寧武子臣於衛,然後得去。

接下路過蒲城,剛好衛國貴族公叔氏叛亂,孔子一行遭到攻擊,這是第二次直面死亡。孔子有一個弟子叫公良儒的,和子路是一樣的人,於是奮勇抵抗,蒲人畏懼,許諾只要孔子不返回衛國,就放他走,孔子答應了。於是和蒲人祝盟,許諾不去之後,就放走了孔子。孔子一行離開蒲地,立馬回到衛國去,子貢就問孔子,違背盟約這可以嗎?孔子說道,被要挾而簽下的盟約,即使是神,也不會聽從。可見孔子不是一個迂腐的人。另外,當時衛國的政治環境荊棘叢生,在沒辦法找好下一個地方之前,也只能暫回衛國。當然,衛靈公聽說這件事,親自歡迎孔子回國。孔子這次居住在衛國,居住了比較長時間,期間學韶擊罄,聊以自適。
這一次在衛國期間,南子也召見孔子,比起後世那些不懷好意的猜測,我更相信這是以南子為代表的政治勢力對孔子的拉攏,自然,孔子也沒有同意這次拉攏。靈公年老,政治環境越發險惡,孔子做了去晉國的打算,到了黃河邊,傳來晉國殺賢人的消息,慨然嘆道:「美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濟此,命也夫!」於是還是暫時回到衛國,等到靈公死後不久,就離開衛國去了曹國。
去曹國不久後,孔子離開曹國去宋國,宋國的司馬桓魋不喜歡孔子,將孔子在宋國暫居講學所倚靠的樹給砍了,以示警告,弟子們勸孔子快些離開,孔子只是說了一句:「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然後慢慢離開宋國去鄭國。
在鄭國,孔子和弟子走失了,一個人孤零零的徘徊在鄭國東門外,被人家看見於是有了那一段著名的話:

鄭人或謂子貢曰:「東門有人,其顙似堯,其項類皋陶,其肩類子產,然自要以下不及禹三寸。累累若喪家之狗。」子貢以實告孔子。孔子欣然笑曰:「形狀,末也。而謂似喪家之狗,然哉!然哉!」

喪家之狗,是夫子對於自己的評價,然而卻很是貼切。如果你真的見過流浪狗,和他們對視過,你就能聽到這句話里多少的無奈,多少的茫然。
到鄭國略作休整,孔子一行到了陳國。這一次,在陳國,孔子小住了一段時間,並受到陳公的禮遇,三年之後,面對陳國日益緊張的局勢,孔子離開了陳國。去往蔡國(今本世家誤錯在衛在蔡兩章,詳見《先秦諸子系年》考辯)。
在陳國期間,魯國的季桓子死了,死前慨然談到,這個國家本來會強大,只是因為我得罪了賢人,所以才有今天這個地步。於是囑託兒子季康子一定要請回孔子,康子即位,打算迎回孔子,公之魚說道,上一任用孔子卻不能用到底,結果成了國際笑柄,您能做到用到底嗎?康子思索之後聽從公之魚的建議,召回了冉求。孔子聽說這件事,說道,冉求這次回去不是小用,是大用,去吧!並且嘆道:「歸與!歸與!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吾不知所以裁之。」子貢知道孔子想家了,於是送別冉求的時候,特別囑咐道,如果當政了,記得把老師請回去。
蔡國的政治環境和國際局勢比陳國有過之而無不及,孔子沒有停留很久,去了葉地。葉地的領主就是那個葉公好龍的葉公,和葉公有短暫的交流之後,孔子返回了蔡國。

明年,孔子自蔡如葉。葉公問政,孔子曰:「政在來遠附邇。」他日,葉公問孔子於子路,子路不對。孔子聞之,曰:「由,爾何不對曰『其為人也,學道不倦,誨人不厭,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

蔡國本身的政治環境和國際局勢我也說了,比較複雜,孔子沒有過多停留,繼續返回陳國,陳蔡之間的時候,孔子碰見的長沮桀溺兩人,於是有了那一段對話:

長沮、桀溺耦而耕,孔子以為隱者,使子路問津焉。長沮曰:「彼執輿者為誰?」子路曰:「為孔丘。」曰:「是魯孔丘與?」曰:「然。」曰:「是知津矣。」桀溺謂子路曰:「子為誰?」曰:「為仲由。」曰:「子,孔丘之徒與?」曰:「然。」桀溺曰:「悠悠者天下皆是也,而誰以易之?且與其從辟人之士,豈若從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輟。子路以告孔子,孔子憮然曰:「鳥獸不可與同群。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

於是繼續行走,恰逢楚國救陳,聽聞孔子在,於是使人聘問,結果使者前腳一走,後腳陳蔡大夫就困了孔子,認為孔子到楚國去是一種政治威脅。於是七日間,煙火不生,有了我最喜歡的這個故事:

孔子知弟子有慍心,乃召子路而問曰:「詩云『匪兕匪虎,率彼曠野』。吾道非邪?吾何為於此?」子路曰:「意者吾未仁邪?人之不我信也。意者吾未知邪?人之不我行也。」孔子曰:「有是乎!由,譬使仁者而必信,安有伯夷、叔齊?使知者而必行,安有王子比干?」
子路出,子貢入見。孔子曰:「賜,詩云『匪兕匪虎,率彼曠野』。吾道非邪?吾何為於此?」子貢曰:「夫子之道至大也,故天下莫能容夫子。夫子蓋少貶焉?」孔子曰:「賜,良農能稼而不能為穡,良工能巧而不能為順。君子能修其道,綱而紀之,統而理之,而不能為容。今爾不修爾道而求為容。賜,而志不遠矣!」
子貢出,顏回入見。孔子曰:「回,詩云『匪兕匪虎,率彼曠野』。吾道非邪?吾何為於此?」顏回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雖然,夫子推而行之,不容何病,不容然後見君子!夫道之不修也,是吾丑也。夫道既已大修而不用,是有國者之丑也。不容何病,不容然後見君子!」孔子欣然而笑曰:「有是哉顏氏之子!使爾多財,吾為爾宰。」

最後,還是子貢出力,解救這次危機,孔子被迎到楚國。迎到楚國不久,楚王有想讓孔子參與政治的意思,但是被那些不願引入楚王勢力而改變當前政治環境的臣下成功說服。這段時間裡,孔子和楚狂不期而遇:

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曰:「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兮,來者猶可追也!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孔子下,欲與之言。趨而去,弗得與之言。

既然在楚國不被重用,楚昭王死前不久,孔子就離開了楚國,沿陳國,宋國到了衛國,這一次,孔子要打算回國了。「世家所記子貢使吳事」,應當是孔子使子貢回魯國探視情況,恰逢吳國索繒,季康子乃使子貢之吳,才勘定此事。
這時候衛國表面安靜,內部卻各個政治勢力相互暗鬥,孔子早已厭煩。再加上魯國動亂中孔子的弟子展現風采,冉有趁機向季康子建議請回孔子,季康子驅逐了一批小人,終於顛簸流離十四年後,一身疲憊的孔子回到故國。
七、退政於魯
孔子回到魯國,早已對政治失去了熱情。任何國家的徵召他都推辭了,他所要做的事只剩下「述而不作」的述了,他要將先人的思想傳下去。於是,他收了第三批弟子,將私學事業推上了歷史的第一個高峰。
但是不幸的是,回國不久,他的獨子孔鯉去世了。孔鯉是個孝子,謹守「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的古訓,一直在家裡照料事務,侍奉母親。老年喪子,是老天對這個老爺子的第一次打擊。
孔鯉死後不久,顏回也去世了。作為孔子最看重的傳人,顏回之死,似乎是老天要斷了這個老爺子的學術傳承,噫!天喪予!天喪予!不僅僅是哭顏回的事,還有對自己這個要傳承思想的使命有所擔憂,甚至顏回死了,夫子有一種絕望了。
顏回死後不久,子路也死了,死於衛國內亂,但是這個弟子死前,謹恪教誨,君子死不免冠,堂堂正正的赴死。孔子聽到這件事,倒掉家裡所有的肉醬來祭奠他。
這些接二連三的打擊,早已讓這個傷心的老人步入了絕望,他一病不起,自知大限將至。
說到這裡,不得不提,他的賢內助妻子早已經在他周遊列國的時間裡先他而去了,留給他的,是一方淺淺的墓,我每次都試圖設想這個男人是不是也會在心愛的女人的墓前面前流淚,但是我總是得不到答案,大概,一者愛之深,一者愧之切,我是無法體會的。故國三千里,離別十四年,寂寞對淺墓,誰人解空弦?
八、哲人其萎
哀公十六年夏天,孔子的精神好了一些,從內室移出,坐在門口曬太陽,眼睛一直注視著遠方。過了不久,一個黑點出現在他眼睛裡,那是遠行回來的子貢。孔子看著子貢走近請安,流著淚對子貢說:「賜啊!你為什麼回來這麼晚!」於是流著淚唱到:「樑柱斷了,泰山崩了,哲人要枯萎了!」過了一會兒又說到:「昨夜我夢見夏人在東階接受祭祀,周人在西階接受祭祀,殷人在兩柱間接受祭祀。我就坐在兩柱間,我的先祖是殷人。」
這次,子貢沒有在出去,親自侍奉老師,七天後,作為一個從底層向上憑著正道不藉助任何政治勢力贏得各個諸侯國尊重的、一個滿懷理想又遍嘗理想破滅滋味最後還是不放棄自己理想的、一個為了思想能夠流傳下去而誨人不倦的 ,在弟子眼裡如同親生父親般的孔子,安然死在自己的卧室里,就好像平平常常的睡去一樣,只是這一次,他不用承受風餐露宿的磨礪,忍受冷眼相待的敵意,遍嘗理想破滅的絕望,顛簸流離的疲憊的滋味,也不用再提醒自己需要吃生薑來暖胃。他只是安然的睡去,他太累了,他只是需要休息。
孔子睡著以後,魯公親自弔唁這位宿儒鴻儒偉儒,哭的像個孩子一樣。子貢替夫子安排著諸位弟子服心喪。然後一個人默默的守了老師六年廬。他還記得,當年那個和他詩書論道,談笑風聲的時候,那個至真至性的像父親一般的老師。
而在子貢結廬後不久,那些思念老師的弟子,紛紛來到這裡定居,授業,傳道;一如當年,夫子在杏樹下,對待他們那樣。
結束語:
感謝 @孔鯉讓我來寫這個題目,不寫這個題目,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有這麼認同和敬仰離我近三千年的這個老頭子。我喜歡孔子的地方,就是我想從文中表達,這個人有勇氣,有責任,有理想,有抱負,勇於進取,甘於寂寞,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也是一個實用主義者,他在一個屬於他又不屬於他的年代裡做出了當世可見的成就,還將思想傳下來而影響百代。這個人貴真,貴正,貴安,貴謙,溫良恭儉,讓以得之。我不想評介這個人的功過,我只是單純的喜歡他,就像喜歡鄰家那位慈祥的老爺爺。
以上,謝謝!


我有一篇文章,本來是準備留到兒子上學時,如果有一天,他必須要背《弟子規》《三字經》我就拿給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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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是一個守舊者,孔子是一個革命者。

孔子以一個守舊的面目來改變這個國家的現狀,孔子也以一個革命者的姿態尋回這個民族的傳統。

在他主張的周禮里,他本該安於卑賤,卻上下求索,他從破落貴族的每一步上升都是對周禮的挑釁;
他悲傷地感嘆著「吾道衰矣」,又義無反顧的把火種交給工匠和農夫,他揭開了知識高牆的第一塊磚,轉身時,聽見高牆內舊秩序的瓦解,這是他對自己的背叛。

孔子的人格,在他最愛的兩個弟子上凝聚,他們一個叫顏回,一個叫子路。
子路勇猛,顏回推讓,子路衝動,顏回克制,子路進取,顏回無為,子路狂,顏回狷。
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格,但在孔子身上卻得到完美統一,後世人把它稱之為「中庸」,奉為儒家的理想境界。
然而他們理解錯了,中庸不是中規中矩,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
狂狷才是通往中庸的大道,要成為一個中庸的人,一定先要做一個狂狷之輩。
孔子的一生,一直在以保守的形態進取,以圓潤的方式變通,以小心翼翼達成他的野心勃勃。他自命不凡,卻腳步緩慢,他堅定有力,永遠向前。
他接受命運,卻不甘於屈服;他理解世俗,卻不同流合污,他就這樣坦然的把當下做到最好,一層層攀爬他面前的階梯,每一次進步,他都變成了一個更好的人,一個新人。

周雖舊邦,其命維新;儒雖舊教,其命維新;孔雖舊人,其命維新。那些講國學的永遠不懂,常變常新才是孔子的內核。

如果問我孔子是什麼樣的人,那麼只要拿來一面鏡子,那裡就是孔子應有的樣子。我們早已從他身上學會了,溫文爾雅的揮劍,內斂低調的放肆,悄無聲息的爭勝。

這是我們的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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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公元前479年,孔子病卒,終年七十三歲。

同時代的印度,釋迦牟尼正坐在菩提樹下喃喃低語;幾百年後的耶路撒冷,約瑟細心的將耶穌埋葬在了磐石堆砌的墳墓里。

是的,孔子有著宗教人物應有的特徵。他有弟子,他四處傳播自己的思想,在他死後,後人將他捧上了神壇,正如佛祖和基督一樣。

但是,「子不語怪力亂神」,是孔子與宗教人士全然不同的本質。也正因為這一點不同,所以,孔子是人,而非神。

這一點非常值得慶幸。

2.

孔子的晚年,很孤獨。

顏回去世那年,孔子七十一歲。白髮人送黑髮人,孔子很傷心。他說:噫!這是老天要我的命!這是老天要我的命呀!

可第二年,子路也死了。

孔子悲痛欲絕。他痛哭流涕的說道:噫!這是天要絕我啊!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而對孔子來說,他的人生恐怕百分之百都是不滿意。在他的一生中,理想從沒有實現過,慾望從沒有滿足過,他嚮往的那個天下,也從來都沒有再次出現過。

甚至,到了晚年,他連周公都夢不到了。

所以,有一天,孔子忽然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我再沒什麼想要說的話了!

子貢在旁邊嚇了一跳。他怯生生的回道:先生不講話了,我們要傳述什麼啊?

孔子說道:老天說了什麼嗎?四季不還是照樣運行,萬物不還是照樣生長。老天說了什麼嗎?!

可以說,晚年的孔子,任性,撒潑,無理取鬧,偶爾還不想理人。這還真是印證了那句話——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小孩。

不過,彼時孔子內心深處的絕望,以及由此帶來的傷痛,恐怕只有他自己能夠體會。

3.

孔子從不虛偽。對做官,他有著十分強烈的慾望。比如子貢曾問過他:我有一塊美玉,是應該把他藏到盒子里呢,還是找人估價賣了呢?

顯然,這是一段富含深刻哲理的話,而不可能是子貢真的有一塊玉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對這樣的問題,孔子是這麼回答的:

賣了吧!賣了吧!我現在也正等著人來買我呢!

可雖這麼說,孔子卻一輩子都沒遇到「善賈」之人——按現在的話講,就是沒遇到伯樂。越得不到,越想得到,但問題是孔子做官,還要有原則,比如他就曾說過「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意思就很明白:政治清明,就出來做官;若天下大亂,還不如隱去的好。

這就很有些意思。

不過到此還沒完,後面,孔子又跟了一句話:「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

這意思也很明白——清平盛世,你還是個窮人,可恥;昏庸亂世,你卻飛黃騰達,也可恥!

有人據此下定論說,孔子這人,就是個貪慕虛榮的腐儒。難道做官不是應該心繫天下,以民為己任嗎?一個人做了官,卻還要榮華富貴,這對嗎?

事實上,這個問題決不能這麼看。通過這段話,孔子想要傳遞的其實只有一個觀點:君子立身。

國家政治清明,你出來做官,通過正常手段獲得財富,這叫「取之有道」;

可國家政治黑暗,你仍然出來做官,而且還不想著撥亂反正,卻「富且貴焉」,這就是可恥。

可以說,「君子立身」這個觀點,貫穿了孔子的一生。在他看來,君子必須有所為有所不為。比如陳亢就曾問孔子的兒子 @孔鯉 說:老先生一定給你開過小灶吧?

@孔鯉 回答:並沒有。

只不過,有一次父親站在庭院里,我從他身邊經過,他叫住我說「學詩了嗎?」,我說沒有,他說「不學詩,無以言」;
還有一次,我仍然從他身邊經過,他叫住我說「學禮了嗎?」,我答,還沒有,他又說「不學禮,無以立」。

就這樣。

陳亢聽完十分激動。他說,我學到了三點,第一,君子要懂詩;第二,君子要懂禮;第三,君子要遠離自己的兒子。

孔子是不是真的這樣想呢?無從得知。不過,公元前五百年的孔子確實把「詩書禮樂」這類事情看的很重。那個時代的所謂「君子」,其實指的是士,在春秋戰國時期,士是最低等的貴族。孔子認為,既然是貴族,那麼就必須掌握「六藝」,既「禮、樂、射、御、書、數」。如果連這個都不會,那就是賤民,是「小人」。

所以,當他的學生樊遲想要學習種田時,孔子冷冰冰的回答道:「種田這事我不如老農。」而在樊遲走後,孔子便破口大罵:「所謂小人,指的就是樊遲這種人!」

這是孔子和他那個時代的局限性,幾千年後的我們當然不該這麼看。

4.

上面說過,孔子從不虛偽。這是一個優點。也正是因為這個優點,才誕生了完全迥異于于道家、墨家的儒家思想。

道家思想,要求信徒清心寡欲;墨家思想更極端,以清苦窮困為樂,要求弟子禁慾。

但孔子不迴避自己的慾望,在《論語.里仁》里,他說:「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這段話簡單翻譯一下就是:

富貴人人都想要,但要取之有道;貧窮人人都討厭,但擺脫貧窮該走正道,否則就寧可貧窮下去。

所以說,孔子是個性情中人,他想要什麼,就坦然相告,從不避諱或刻意壓抑。比如,公元前501年,魯國的公山弗擾謀反,就跑來招聘孔子去給他當官,孔子則欣然表示願意前往。

可問題是,孔子不是說過「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嗎,魯國這都犯上作亂了,怎麼他還要跑去做官呢,這不是前後矛盾嗎?

這是一個嚴重的問題,當時就有人公開表示反對,這個人就是子路。

子路這個人,性子急,脾氣暴,說話直來直去,是個犟牛。也因此,他經常能把自己的老師氣的直跳腳。在聽說孔子決定仕官之後,他就跑出來,陰陽怪氣的說:沒有地方去就不去唄,為什麼非要去公山那裡做官呢?

孔子回答:他們招聘我,難道不給點條件嗎?只要他們肯用我,我就一定把那個地方變成東周!

從語氣就能看出來,孔子這是急眼了。但即便是氣話也露出了一點端倪:對孔子來說,實施政治理想最重要。

孔子的政治理想是什麼?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他想在這個禮壞樂崩的時代里,恢復周朝舊禮,重建和諧社會。

所以,當公元前490年又有叛軍來招募時,孔子心平氣和的對不滿的子路解釋說:真正堅固的東西,不會被磨薄;真正潔白的東西,不會被染黑;難道我只能像個葫蘆一樣掛在牆上,中看不中吃嗎?

孔子看中的,是實踐的機會。推行政治主張也好,實現社會理想也好,都需要掌握權力,才能真正實現。如果不能把這套思想真正用於社會,那孔子就只是一名公元前的普通的老師而已。

那麼問題來了:孔子的政治構想,究竟是什麼?

5.

唉,我感冒了,迷迷糊糊的,本來接下來想談談周禮,以及孔子思想中最重要的「正名」,也不想寫了……

諸位自己搜搜資料吧。

謝邀。


孔子在人類這個種群中,地位是極高的。只要做過超過一百個小時的研究的人,應該這個共識。我是一個網癮少年,學問不好,到這裡來跟孔子辯護一下。這個答案的中心思想是,孔子這人爭議雖大,主要是圍繞在,他究竟是偉大的思想家還是超級偉大的思想家這個問題上的。說孔子不行的,也有,但始終都不是主流,無論從人數上,還是從時間線上,都不是主流,而且基本上都是搞錯了。說的不對的,歡迎評論私信什麼的來噴我。

首先我們應該弄清楚,研究孔子形象,評價孔子,有三個維度:

第一個維度是,有的人認為孔子的形象這個問題很困擾他,如何清晰認識孔子,是這一類學者人生中的重大課題之一。孔子到底如何,有關於這一類學者的人生導向。於是,認識孔子,不是一個為了發論文的無所謂的事情,而是一個人生大命題。我們稱之為信仰維度
第二個維度是,有的學者假定孔子形象是一定的,我們依照歷史上孔子的真實作為來定參照系。那麼不同文明、不同思想家對於孔子的理解是存在誤讀、曲解、變形的。那麼復原孔子原型,就是這個維度的使命了。我們稱之為復原維度
第三個維度是,孔子已經去世,他的形象隨即飄散在文本之中。於是任何對於歷史文本的解讀,都是難以證實的。不同的思想家的不同解讀,不再存在誤讀的問題。所以不同思想家對孔子的不同解讀,只是自身知識結構的表徵。研究這些解讀,不是為了真正認識孔子的原貌,而是為了研究這些知識結構、這些不同的文化根源。我們稱之為後現代維度

拋開五四運動之後,平均分散在中國人心中矮化孔子的這個觀點不談,中國歷史上對於孔子的形象認識大概分為三種。

今文經學家認為,孔子是秒殺一切的政治家。六經是孔子的治理學問。他們著重闡發孔子的「微言大義」。孔子的政治技巧和他的強大號召力達到這樣一個程度:以後的所有王和士紳階層,都只能夠是他的代言人,如有誰撼動他的理論合法性則必將遭到整個文化抱團的反對。孔子的身份是「素王」。

古文經學家認為,孔子是一個曠古絕倫的歷史學家,是一個學問很好的人,是先前優良學問的集大成者。換而言之,孔子是「信而好古」的「先師」。這些思想家往往「周孔」並稱,換句話說,孔子地位並不是最高,地位最高應該是上古聖賢,孔子是把他們的學問傳下來。這種學問著重考據訓詁。

宋學家認為,孔子是教主,是中華民族文明之源頭。所謂「天不生孔子,萬古長如夜」。這一種思想家研究孔子,不認為孔子這個人只是學問好,也不認為孔子是一個政治水平很高的人,而是認為孔子是解決生命問題,解決所有人的痛苦,解決人們安身立命大事的思想家。他們把孔子划出來的文人之路,看做唯一一條正確的道路:先是正心誠意,格物致知,完了之後就修齊治平。人生的目的是三不朽。這一些思想家,往往並稱「孔孟」,不太談文王周公了。

大致有這麼三種。

洋人評價孔子,大概是這樣幾個看法:

先說評價不高的。
以黑格爾、孟德斯鳩為代表,覺得孔子這個人講的學問都是一些常識,大白話,世俗智慧,水平不高,不能稱之為哲學。前面有答案提到王小波也持這種觀點。思維深度上,王小波和黑格爾比,還是差幾個物種的距離的。(喜歡王小波的朋友們,我打不贏你們,我加入你們可以嗎?我也是王小波門下走狗,我們不要互相狗咬狗好嗎?)黑格爾和孟德斯鳩都不懂中文,看的文獻是12世紀以來傳教士和航海家的零星片語和歪曲之言。我個人認為,做不得數。(已經有知友說這個肯定不對了。黑格爾聰明和黑格爾不能錯,這是兩回事。黑格爾不懂孔子和王小波不懂孔子原因是一樣的,就是讀的少沒下功夫。支持我說黑格爾不懂行的比如說有錢鍾書,曾經在《管錐編》噴過黑格爾。黑格爾苦於失去了寶貴的生命而沒辦法還嘴。參考文獻在評論區。)

再說歐洲早期對孔子的認識。
很久很久以來,孔子的思想傳到歐洲都是靠耶穌會。耶穌會成員是什麼概念呢,就是隨便搬四五個,思維深度和學問可以抵得上半個知乎的這種概念。早期歐洲對孔子的看法大抵是認為,孔子是一個水平極高的哲學家,一個完人。
耶穌會研究孔子又分兩期。前期是試圖證明孔子信上帝,在他的治下,中國是人間樂土。這種看法當然沒多久就破產了。後來大家就試圖證明,孔子不信上帝,大家信孔子也不同於信上帝,你看中國人都不信上帝,卻這麼有道德,所以道德和上帝沒關係。孔子呢,相當於比蘇格拉底厲害一些的異教徒哲學家。這種看法的代表人物是法國思想家金尼閣。

時間往後走,就不得不提到子貢轉世伏爾泰(誤)和狄德羅了。他們眼中的孔子大概是,完美無匹,道德崇高,學問無敵的宇宙大天神的人格化身。在他的學問影響下,中國人智慧充盈,道德高尚,情操優雅。和中國比,歐洲就是一坨屎。類似的孔子的腦殘粉和點贊狂魔還有歌德等。既然中國這麼牛,那法國當然也要搞開明君主制啦,也要廢除天主教權威啦。(信基督的朋友們請不要噴我,這話又不是我說的,大家還是朋友,好嗎?)

可是!到了1850年前後,歐洲全部不信這個邪了。
一個,是已知世界被完全發現,根本就沒有他母親的人類樂土!印度也不是,中國也不是,美洲也不是,南極洲連根毛都沒有,大西洲的理想國原來是柏拉圖老兒他編出來的!搞了半天原來歐洲才最好。
二個,是這個時候中國已經趴下了。之前,歐洲從中國用金銀換茶葉,廣州收茶稅,愛怎麼收怎麼收,反正別的地方買不到。之後,英國人賣鴉片給中國人,中國人如獲至寶。於是歐洲人幡然醒悟,原來你們中國人也是膿包啊!
從此不信了這個邪。
既然這樣,還管你孔子不孔子?這個時候歐洲人對中國的全部興趣在於,一是怎麼把他那兒值錢的東西搞過來,如斯大人諱代諾,勃大人諱希和等;而是研究,中國人為何之前那麼牛逼,如今那麼膿包,他們吃錯的葯究竟是什麼。
持同樣觀點的,還有五四一大幫子,魯迅先生等。他們覺得,這個吃錯的葯,就在整個中國思想史的源頭。這種觀點一直今天還有。我不想點名字了,我還得混下去。這些思想家的看法,是中國的「道」很低端,是一種實用主義的東西,不行,不如西方「羅格斯」高端。
當然,也有一群跟他們水平差不多的人和他們對噴,被稱之為「泥古派」和「比較派」,中心思想是,拿中國思想史和西方比,中國思想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噴得也很有道理。

接下來,中國經歷了抗日啊,衛國啊,文革啊,反右啊很多動蕩(各位黨員和毛澤東同志的信徒們,我其實和你們是一夥的。我是潛伏在敵後的入黨積極分子。我們一起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然後一起挖掘資本主義的墳墓,好嗎?),有一些時候,孔子的名聲爛到塵埃里去了。然而新儒家光焰萬丈長,要我說,自稱儒學第三期,非虛言也。

西方對孔子爭論也比較大。(不過我還是沒看到什麼如有些知友們說的那樣,認為孔子徹底不行的。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你們掌握了些什麼資料,推出孔子水平不行,哲學家都算不上的。指教一下,我也長長見識。)
舉個栗子。
法國有一個學問家,在中國的名聲應該追上薩義德,甚至追上海德格爾了吧。
這個人叫做弗朗索瓦·於連。
於連覺得:西歐北美之所以爛掉了,之所以這麼不行,問題是出在根子上,就是泰勒斯蘇格拉底這些人不行。你看東方的中國,孔子的學問就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看起來是不是覺得特別眼熟?)歐洲的病,只有中國學問能夠醫好。比如說歐洲的哲學都是超越界的,換句話說都是自己搞不定,就去求上帝的;中國哲學都是「內在性」的,陰陽二氣啊,反諸求己,這個高端得緊。又比如說,中國的審美趣味,是「淡」,這種平淡渺遠,比西方那種注意形體,講究肌肉的低端貨色,要高明不少。
於連這麼喜歡中國,歐洲人自己看不慣了。有一群漢學家把於連圍在中間一頓狂噴。最有名的是瑞士人畢萊德。畢萊德是於連前輩,研究中國哲學年歲要長一些。他直接寫了一本書Contre Fran?ois Jullien,翻譯過來叫做《於連你不對》。他說,你看中國一股烏煙瘴氣,政治那麼黑暗。於連你光挑好的說,是粉飾中國。他罵得最有殺傷力的是:現在重要的是中西交流,於連你神化中國哲學,對中西交流一點好處都沒有。
於連也不知道和他有沒有置氣。
我覺得於連和畢萊德聊的是兩個事。我還是站在於連這一邊的。畢萊德這種影響論,用中國哲學政治性來批評中國哲學,我覺得有點低端了。比如說,現在有人站出來聲稱,男同性戀得性病的要比異性戀多得多,所以男同性戀就是不行,就是亂搞,就是道德敗壞,就是抵抗力低下。我估計男同性戀們,會覺得這個弱智兒童挺可憐的吧。
卧槽,畢萊德知道我這麼說,會讓我在歐洲混下去嗎?

稍微總結一下:
歷史主流對孔子的評價,都是孔子你真是太強了,什麼都強,不僅僅比我強,而是比一般的大哲學家都要強一個數量級,站在世界最偉大思想家之流。
研究中西思想史比較的思想家,估計一半以上認為,中國思想至少比西歐不差,恐怕是要高很多。孔子至少是和蘇格拉底和佛陀排排坐的。

現在你覺得,應該如何評價孔子?

你連個博士學位都沒有,站出來說孔子不行?那些別的說孔子不行的大學問家說孔子不行,跟你說孔子不行,那能一樣?
我從未見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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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明月: 所謂以天下為已任,通俗點說就是把別人的事情當作自己的事情來辦。地球人都知道,卻似乎只有外星人辦得到。
幾百年前,一位叫亞當斯密的人在自己的家中寫下了一本書,名叫《國富論》,在這本被譽為經濟學史上最為偉大的著作中,亞當同志為我們指出了這樣一個真理——人天生,並將永遠,是自私的動物。
只要回家照照鏡子,你就會發現這個法則十分靠譜,試問有誰願意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去拼搏、奮鬥,付出自己的一切努力、心血乃至生命?順便說一句,沒準人家還不領你的情。
不是個傻子,也是精神病。相信這就是大多數人的回答,但問題在於,這樣的人確實是存在的,他們甘願犧牲自己的一切,只是為了別人的利益。
而這個特殊的群體,我們通常稱之為偉人,所以說偉人不是那麼容易乾的。
孔子應該算是眾多偉人中的一位,他的一生都致力於尋求真理,普及教育,當然,他並不是一個所謂「不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他的言行自然也不是「心靈雞湯」或「勵志經典」,在我看來,他倒像是個「不可救藥的悲觀主義者」。
他流浪數十年,周遊四方,目睹了最為殘酷的屠殺與破壞,但他依然選擇了傳道,把希望與知識傳遞給更多的人,這無疑是一個偉大的行為,而他這樣做的真正原因決不是樂觀,而是——悲憫。
了解世界的黑暗與絕望,卻從不放棄,並以悲天憫人之心去關懷所有不幸的人。
這才是偉人之所以成為偉人的真正原因,這才是人類最為崇高的道德與情感。


這個作者是來發神經的……沒有吃藥……讀者請自帶避雷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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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夫子萌萌噠O(∩_∩)O

最早叩響儒家的大門的時候,我手裡拽著一把刀。

有太長的時間,我被訓練要怎樣去質疑與批判。在遇見一樣事物的時候,我不是先看它的閃光點,而總是先找它的漏洞。我不會說「我相信」,而總是說「我認為」。我不會說「一定」,而總是說「可能」。

就是說,我已經很難完整地去相信和接受一樣東西了。

因為,我已經被強迫著相信和接受了另一些東西。

我像我的同學們一樣,拿起民主科學自由平等的現代武器——歐洲成年白種男子開發的手術刀——哼哼冷笑著翻開四書五經。我拿刀切開這些封建糟粕,一面大叫:招!快招!中國為什麼是這樣不是那樣?中國為什麼會封建腐朽愚昧落後?中國為什麼沒有發展出資本主義人文精神?中國為什麼不文明不民主不科學不自由?為什麼沒有交響樂,嗯??


我揮舞著這個理論那個理論給的鍘刀,氣勢洶洶地沖向孔孟程朱。我翻開陳舊的、面目可憎的四書,咬牙切齒地尋找中國封建落後的根源。這時候,眼前忽然出現一個鬍子花白的老爺爺,不驚憷,不懊惱,只是吟吟沖我笑:小朋友,你知道自己為什麼而學習嗎?

我舞著鍘刀大聲高喊:為了民主!為了自由!為了人類的解放!……當然也為了找工作賺錢買房子……

老爺爺笑了,他微笑捋捋鬍鬚,溫和跟我說:我學習,是為了讓那光明正大的德行,像太陽一樣閃耀光芒;是為了讓那天下的劬劬生民,都能沐浴這溫暖的德行的陽光;是為了尋找一條中正平和的大道,帶領人們沿著它走向大美與至善,走向河流的盡頭,走向道路的遠方。(《大學》)

原來,原來這才應該是學習的真諦嗎?我讀了這麼多年書,想的是怎樣進到好學校,怎樣找到好工作,怎樣成家買車買房變得有錢;從來沒有人教導我,你讀書的道路,不是向著自己的更好的前途,而是向著「至善」啊!


……可是我是不會這麼快繳械投降的。我高高揚起民主和平等的大刀,在腦海里與這位老爺爺展開了激烈的辯論:

我:你們儒家這一套都是不對的!是統治階級進行階級統治的工具!什麼天地君臣夫婦父子,什麼貴賤尊卑,這是階級壓迫!啊,你這吃人的禮教!你這教人做奴隸的邪行惡說!

老爺爺:天凌駕於地之上,天空在壓迫大地嗎?它是溫柔地擁抱著它的呀!君主凌駕於臣子之上,君主在壓迫自己的臣民嗎?他若是一個合格的君主,他當是傾盡全力地佑護臣民的呀!丈夫凌駕妻子之上,丈夫在壓迫自己的妻子嗎?他是在溫柔地親吻著妻子的呀!父親凌駕於兒子之上,父親在壓迫自己的小孩嗎?他是溫柔地牽著小孩的手,一起行走在大道上的呀!

我:你這是偽善!你在撒謊!你還說過什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老爺爺:這麼奇怪的話不是我說的吧……我說的好像是:你爹要拿小棍子打你,你就輕輕地受一下;你爹要是拿了大棍子,還想什麼啊趕緊跑啊!(《孔子家語·六本》;今本成書較晚,但至少說明早期儒家並不提倡愚孝。)

我:……呃。你沒說過叫臣子為君主去死?

老爺爺:我說的是,國君應當為社稷而死,領導(大夫)應當為民眾而死,公務員(士)應當為號令而死。《禮記·曲禮下》自己去看。

我:……可是,你還叫妻子為丈夫去死,害死這麼多貞潔烈婦。

老爺爺:這個我真的沒說過……我從來沒叫我媽去殉我爸……

我:……呃。

我:但是你這個三綱五常肯定是不對的。你用三綱五常維繫專制統治,你壓抑、扼殺人性,對中國歷史產生了十分消極的影響!

老爺爺:我從來沒說要壓抑人性啊。我說:順應人的本性叫作道。《中庸》第一章自己去看。

我:……但是呢,總之呢,你這個等級制度肯定是不對的。你這個等級社會是壓迫的……

老爺爺:你覺得你生活的不是一個等級社會嗎?

我:……

老爺爺:如果等級社會是一種必然,你希望由錢來劃分等級,由權來劃分等級,還是由禮來劃分等級?靠錢上位的,就會更加努力地賺錢;靠權上位的,就會更加努力地謀權;而以仁禮上位的,就會更努力地踐行仁禮與道義。

請設想這樣一個社會:因為禮,上下有別,各司本分,人與人之間了無爭鬥,國與國不興兵戎;因為樂,上下無別,合同而化,人與人彼此親密無間,人與天地萬物化而為一。樂至則無怨,禮至則不爭,揖讓而天下治——這就是禮樂呀!(《樂記》)

……

我越讀《禮記》,對儒家的同情就越來越深刻。上哪裡去找這樣好的一個理論呀!這樣全面、完整,近乎完美地闡釋人與天地,人與人,人與自我的關係,這樣簡明、深沉而又平易地教導我,教我如何面對宇宙,如何面對人世,如何面對國家,如何面對我自己的內心。

這樣好的四書五經,這樣完備的體系,這樣美妙的文辭,這樣深邃的思考,以及這樣光明博大的願景……說它們是封建糟粕的那些人,你們,從來沒有好好讀過吧?


生平第一次,我感到,富強民主文明平等這些詞語變得越來越無力,反而是仁、義、禮、樂、道、信、忠、恕,在我眼前,一點一點生浮出光彩和意義。

生平第一次,我想放下「質疑」「批判」,放下那些「文學」「史學」的方法論,就這樣不帶成見地、盡情地擁抱它。我每讀一點,我就放下一點。我放下得越多,這種衝動就越來越強烈——就是撲到夫子腳前,抱住他的腿大喊:嗷!夫子你說得對!你說得太對了!夫子我給你很多很多條鹹豬肉、咸鴨肉、咸牛肉、羊肉串、麻辣燙、金針菇,請你收我當你的弟子吧!!……

當我再一次回過頭去讀《論語》和《史記·孔子世家》……不行啦,完全不行啦。夫子你怎麼可以這麼萌啊,我要被你萌哭了好嗎!

夫子在自己的村子裡,是天然呆的樣子,笨笨的好像不會說話;可是他到了朝堂上,就變成能言善辯的樣子,只是仍然非常恭謹。跟下大夫說話時,他是溫和快樂的樣子;跟上大夫說話時,他是和顏悅色的樣子;君主在的時候,他變得恭敬而不安,又變成呆萌呆萌的樣子……


夫子吃飯的時候,傲嬌屬性全面開啟。米飯要精的,魚肉要細的。餿了腐爛了,不吃。顏色變了,不吃。氣味變了,不吃。烹調不當,不吃。不新鮮,不吃。料放錯了,不吃。肉切得不方正,不吃……夫子你肯定不是自己做飯吧。我切的肉從來沒有哪次是方的,燒的菜沒有哪次不變色的,照你的標準要天天餓肚子了啊……


我家夫子是型男。衣服鑲邊的料子一定不能用「深青透紅」和「黑中透紅」;在家裡不穿紅色的紫色的衣服。黑色的羔皮袍要配黑色的罩衣,白色的鹿皮袍要配白色的罩衣,黃色的狐皮袍要配黃色的罩衣……夫子你是餓滴男神啊!引領春秋時尚潮流。


夫子拜見衛靈公的夫人南子。夫子說:「我原來不想見她的,既然見了便以禮相答。」子路不高興(唉子路你為什麼不高興呀?)。夫子說:「我要是說謊了,天厭棄我,天厭棄我!」

夫子啊,有句話你有沒有聽說過,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事實就是逃避逃避就是欺騙欺騙就是謊言謊言就是確有其事……


然後衛靈公跟南子一起出遊,夫子的車跟在後面。夫子說:「我沒見過喜愛道德像喜愛女色一樣的人呀!」夫子啊,真的不是我故意給你製造八卦啊。人家小夫妻高高興興出門你還要說他好色,夫子你這個不是吃醋是什麼呀喂……


夫子在鄭國同弟子互相走失,獨自站在東郭的門外。有個鄭人對子貢說:「東門有個人,額頭像唐堯,脖頸像皋陶,肩膀像子產,腰以下比大禹差三寸,憔悴頹喪的樣子,好像找不到家門的狗哎。」子貢把實話告訴夫子,夫子欣然笑說:「他說的形狀,那倒未必。但說我像找不回家的狗,是這樣啊!是這樣啊!」

唉呀,這簡直是中國歷史上最萌的官方吐槽呀!


晉國的佛肸反叛趙簡子,派人召請夫子。夫子欲往。子路說:「夫子你自己說的,『他自己在做不好的事,君子是不會加入的。』現在佛肸自己佔據中牟反叛,你卻打算前往,你想怎樣呢?」孔子說:「我是說過這句話。但是我的志氣堅硬,再磨礪也不會變薄呀!我的德行潔白,再污染也不會變黑呀!我又不是葫蘆,怎麼可以只能看不能吃呢?」

葫蘆哇哈哈哈哈……夫子你這是賣萌,你這是在赤裸裸地賣萌啊!

你離我是那麼的近,就好像住在我家隔壁一樣。我一閉眼睛,好像就聽得到你的聲音。

我悲戚的時候,你過來跟我說:君子是坦蕩而快樂的呀。

我驕傲的時候,你過來跟我說:君子是小心而恭謹的呀。

我傷時怨世的時候,你過來跟我說: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你做到了嗎?

我申請被拒的時候,你過來跟我說:周遊列國十四載無功而返,你悲劇的次數,難道還能比我更多嗎?

我面臨死別的時候,你過來跟我說:少年喪父,中年喪妻,老年喪子,你難道還能比我更悲痛嗎?

我抱怨人世艱辛的時候,你過來跟我說:再逐於魯,伐樹於宋,削跡於衛,窮於商周,圍於陳蔡,受屈於季氏,見辱於陽虎。你難道還能比我更困窘嗎?


失意的,你安慰他們;得意的,你警戒他們;執著的,你鼓勵他們;趨利的,你鄙視他們;迷惑的,你引導他們;嚮往大道的,你性命以告:心中有大道,所有挫折與苦難都微不足道。

夫子啊!我上哪裡去找你這樣博學又謙恭,真誠又幽默,溫柔又堅韌,卑微又強悍,萌成這個樣子,學費還這麼便宜的導師啊!


你從來沒發過一條微博,可是你的每一句言語都被轉載無數。你從來沒有過微信賬號,可是從古到今滄海桑田,你收穫歷朝歷代粉絲無數。


你的顏值低得要命(腦袋還不是圓的),可是你的畫像,被貼在這個民族最耀眼的地方。你的出身那樣卑微(居然還是野合),可是你的塑像,鎮守著這個民族的至高的山崗。

你從來沒有寫過一本書,可是寫你的那些書,都已成為不容置喙的經典。你從來沒上過大學,可是你編的教材,被後人一用就是兩千五百年。你從來沒學過英語,可是你的書要被譯成這世上所有語言。你從來沒出過國,可是以你冠名的學府,將要遍及這地球上的一整個世界。你活著的時候,連路人也嘲笑你,連小人也欺侮你,可是你死後,每一代的學者都要來應和你,每一代的士子都要來供奉你,每一代讀書人都想要攜上一束干肉,千里迢迢跪到你的門前。

你的官從來沒大過曲阜市縣委書記,可是你讓全中國的官員,在整整兩千年的時光里,學習你,膜拜你,嚮往你,奉你為至尊的楷模與神靈。

你活著時,被君主一次又一次地拒絕,可是你死後,你讓一代又一代的帝王到你陵前低頭叩首,奉你為精神的領袖。萬國要來朝拜你,萬世要來景仰你。


當時則榮,沒則已焉。那些王侯將相,偉人領袖,都要淹沒在歷史的煙塵里,最終是你,唯獨是你,一個從來沒有戴過王冠的素王,一個從來沒有機會真正地實踐理想的布衣,一個窮途末路的跋涉者和衛道者,穿透無數歷史的塵埃,在青史上留下不朽的姓名。

夫子,夫子你真的是帥爆啦你知道嗎?!

太史公記錄的人那麼多那麼多,他這個也敢罵那個也敢罵,可是寫到你的時候,他要說: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然心嚮往之。

我哪裡只是心嚮往你。我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里的毛,都在朝著你飄啊飄的啊!

這兩千五百年,有合有分,有治有亂。可是無論是什麼時候,你都守在那裡,守在那歷史的最深最深的井水裡,手中牢牢握著這個民族的根柢。你給君主以願景,你給士子以教誨;你給盛世以箴言,你給末世以安慰。

你的道好比是光。照耀,穿透,帶著溫度和力量。在黑暗的年代,你是星星是月亮;在光明的時候,你是雲海是陽光。


縱然有一天,你被背棄,被叛離,被打倒,你仍靜靜地在那裡,在這個民族的精神的最深最深的地方,默默地微笑著,守護著,從來不曾消亡。

縱然有一天,你的廟宇已經被毀掉,你的塑像已經被打倒,你的身軀已然支離破碎,零零落落倒成一片廢墟。可在那片廢墟中,我仍然看到,你的頭顱依然高貴,你的雙目依然有神。就好像那時你被圍困於匡,你說:「文王沒世,禮樂典制不都在我這裡嗎?上天若要滅掉這些遺產,那我也無法保存和承續了。倘若上天不打算毀掉這些珍寶,他們又能把我怎麼樣呢?」

是啊!你的大道不死不滅。青史自有公論。亂臣賊子焉能毀傷聖人!——他們能把你怎麼樣呢?

你站在中國歷史的中心點上。身前一個兩千五百年,身後另一個兩千五百年。你是榫,中夏因你而相接。你是軸,文明因你而轉動。以身為炬,薪盡火傳。承前啟後,繼往開來。縱然千辛萬苦,不過百鍊成鋼。

不氣餒,不怯懦,不抱怨,不妥協。道之所在,盡己所能,全力以赴。


我恨我不能更早地遇見你,認識你。而我一旦認得你,我怎麼能不粉你不萌你,不敬你愛你,不崇拜你,不跟隨你啊!

我甘心做你門下一條狗。我沖這邊汪汪叫,我沖那邊汪汪叫。將來我若有小狗崽,我必還要衝著他們汪汪叫:抬頭看啊!這是我們的夫子。你身邊的人也許忘卻他,褻瀆他,不再敬重他;可是你在他面前,一定要謙卑,一定要感恩。他是我們的文明得以延續兩千多年,仍能屹立於世、終古不倒的理由。他守護了我們兩千五百年。我們要守護他一輩子。

他們說,中國的王朝向來是外儒內法。儒家所謂的仁政,從來沒有真正實現過。

那麼讓我們來實現一次。


如果我們不能,告訴我們的孩子。如果他們不能,讓他們告訴他們的孩子。將那光亮一代一代傳下去,傳給後來人,鄭重地告訴他們:你們有的,乃是這寰宇最光輝的歷史。你們望見的,乃是這人間最好最好的導師。請不要因為學了一點洋務,就污衊和背棄自己的祖先。請不要因為拿了洋人的刀俎,就切割和毀壞自己的經典。你們追完這個明星,那個偶像,請一定記得去看看我們家的夫子。你們學完數學物理化學生物,英語法語德語日語,請一定一定讀讀《論語》,請一定一定讀讀《禮記》。請一定一定不要丟失。請一定一定傳承。請一定一定守護。

……直到大道彰顯,天下為公的那一天……我做夢都會傻笑的那一天……卿雲爛漫,日月光華。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網不禁Google。大道上的每一個人,彼此微笑彼此問好……暮春三月,鶯飛草長。南風薰兮,韶樂作兮。你和你的弟子浴乎沂風乎舞雩,我在你腳邊幸糊地滾來滾去。


孔子:不被這個世界所改變

一、引子

曲阜,春秋時代的魯國國都,如今又被人們稱為「東方耶路撒冷」,然而當杏壇飄出郎朗書聲時,耶穌要五百年多後才降世,默罕默德要一千年後才出生。如今的曲阜處處都在打「孔子招牌」,但孔子在世時,魯國的國君卻並不喜歡他。所以,孔子很偉大,其實也很平凡。

孔子,在後世被尊在「萬世師表」,在當時也被人稱作「喪家之犬」。他被推崇時,獨尊儒術。他被貶低時,又開始打倒孔家店。孔子就像一個招牌,時而被拿出來捧一捧,時而被拿出來貶一貶。不管世道怎麼變,其實孔子一直都是那個孔子。所以,孔子很複雜,其實也很簡單。

世人對孔子的印象,大多是書本里的陌生畫像,廟宇里的死板的雕塑,再或者是一句句名言名句以及背誦全文。這樣的孔子只是一個符號,缺少靈魂。夫子的靈魂恰恰是浪漫可愛的,他是音樂發燒友,曾在齊國聽到《韶》樂之後,高興的手舞足蹈,甚至三月不知肉味,真朋克呀。孔子也追星,他的偶像是周公旦。孔子不但要粉周公,還要經常夢到他。孔子晚年人老力衰,於是發了:「吾衰也,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的感嘆。很久沒夢到偶像了,累覺不愛呀。所以,孔子很神秘,其實也很親切。

孔子這一生幹了很多事,當了幾年官,教了幾年學。編寫編寫書籍,修訂修行音樂。為了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張,還來了一次列國自費游。孔子為什麼這麼博學多才呢?用他自己的話就是:「不試,故藝。」就是因為沒有被時代所用,所以才這麼才華橫溢。後世的曹植、陶淵明、李白、柳永、唐伯虎一定對這句話感觸至深。

孔子一生所做的事,在我眼中可以總結為兩件。第一件事是想改變這個世界;第二件事是不被這個世界所改變。想改變這個世界需要堅持,要想不被這個世界改變更需要堅持。因為後者會比前者要承受更大的寂寞孤單與冷嘲熱諷。所以我這篇文章不是要講「聖人是怎麼煉成的」,只是想說一個平凡簡單而又可愛的人,為了理想在堅持自我的故事。

二、聖人之後

儒家講究「謹終追遠」,所謂的「追遠」就是追念祖先,永不忘本。所以我們在講孔子之前,先來看看他的祖先。孔子是魯人,但他的祖先卻是宋人。提起宋國,貌似民間對它沒啥好感,從成語中就能略見一斑。守株待兔、拔苗助長、爾虞我詐、智子疑鄰、朝三暮四等負能量成語都發生在這裡。這是什麼情況?難道是我大河南自古以來都是地域黑的重災區嗎?當然不是,只是因為這裡有文明。

追隨宋國的文明之源,當從燧人氏鑽木中那一抹火光開始。在火光的照耀中,看清了倉頡在地上寫下的一個個奇形怪狀的文字。顓頊與帝嚳的步伐在向這裡慢慢遷移,商湯的霸業在這裡漸漸崛起。你聽,墨子和公輸班在進行攻防演練的吱吱聲響,不知是否驚擾到了莊周那場迷離的蝴蝶大夢?宋國的文明牽動著華夏的文明,就這樣我們迎來了一次次歷史的變遷,一次次文明的進化。因為文明,所以有了文化。因為有了文化,所有了文字。因為有了文字,才能將身邊的所見所聞記載下來。這些文字有好也有壞,但不管好壞最終都成了我們今天所看到的故事。

孔子的祖先便是這宋國故事中的一位主角,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微子,既宋國的第一任國君。照這麼來看,我們的夫子還是一位「紅N代」呢。然而到了孔子的「第十世祖」弗父何這裡,卻發生了改變,他做出一個偉大決定——放棄了做國君的機會,並讓位給自己的弟弟。放棄權利與財富,追求道德與理想,是成為聖人的一大捷徑。弗父何這麼做,也直接導致了自己的後代逐漸脫離了權力中心。到了孔子的「第六世祖」孔父嘉時,已經不屬於王族,改姓「孔」了。後來孔子的曾祖孔防叔為了躲避宋國內亂,舉家逃亡魯國。從此孔家這一支脈,就由宋國的「貴族戶口」變為魯國的「流民居住證」了。到了孔子這一輩,已經成了「貧且賤」的破落戶。

由於祖先的原因,使孔子少了一些「貴族之家」的資源,但卻多了一個「聖人之後」的光環。因為不是貴族之家,他參加士人宴會時,竟被主人哄了出去。孔子沒有劉邦的厚臉皮,不會高喊一句:「賀錢萬」,只得灰溜溜的離開。但又因為他是聖人之後,魯國大夫孟厘子去世時,囑託兒子一定要重用孔子。原因是聖人之後,必出才德顯達之人。權力與財富,雖能恩澤一時,但也來去匆匆。那永不衰敗,惠及子孫的,必是那綿延萬代的知識與道德。

三、克己復禮

民間有俗語叫「三歲看到老。」所以陳平小時候在給鄉親分肉時,分的很平均,大家就認為他有宰相之才。劉備小時在大樹下面cos皇帝,親戚就認為他有帝王之器。孔子小時候覺悟就非常高,在家裡玩積木時,經常會演習各種禮儀動作。「禮」便是孔子一生的追求,孔子所追尋的禮究竟是什麼呢?

說白了,禮就是一種統治法則。一群人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你往東他往西,究竟該聽誰的呢?聽大哥的!如何才能體現出來誰是大哥誰是小弟,這時候「禮」的作用就體現了,胳膊上紋龍的是大哥,紋皮皮蝦的是小弟。我們再將大哥和小弟的關係擴大化,他們變成了國家中的「公、侯、伯、子、男。」變成了家庭中的「伯、仲、叔、季、孟。」每一個關係都有不同的是定位,每一個定位都有不同的禮儀。穿什麼顏色的衣服,聽什麼樣的歌曲,使用什麼樣的器皿,佩戴什麼樣的裝飾等等。這些都是禮,並滲透在了生活中的每一個細節。有了禮就有了等級,有了等級就有了統治。

但孔子生活在時代,卻是一個「禮崩樂壞」的時代,所有人都不按照事先定好的規矩來辦事了。這個人的等級本來只夠插上耳機去聽歌,如今卻敢用環繞立體聲來公放。八佾舞於庭,是可忍孰不可忍也!這個小弟本來每年要給大哥交一塊錢保護費,如今卻只教五毛。始作俑者,其無後乎!為了結束亂世,恢復和諧社會,孔子要求大家「克己復禮」。復的是誰的禮呢?是孔子的偶像周公所定製的禮。孔子希望所有人都按照自身的等級去使用相對應的禮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和諧相處,天下大同,豈不美哉?這是孔子的理想國,他想通過禮來改變這個混沌的世界。

說來也滑稽,孔子的出生就源自一次「不合禮」的結合。孔子的父親叔梁紇66歲娶了15歲的顏徵在而生下孔子,鴛鴦被裡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孔老爹艷福不淺啊。這種超過結婚生育年齡的結合,在當時是不合禮的,被稱為「野合。」讓一個「不合理」的人去追尋「禮」,就註定這趟旅途的千難萬險!於是乎,在春秋末年的神舟大地上,出現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一個身材高大的老人駕著馬車前進,車上坐著一群年輕人。他們時而飢腸轆轆,時而載歌載舞。老人的信念帶動著大家的步伐,更帶動著一個民族的腳步在緩緩前行。

四、弗能用也

為了興復文王之道,周公之禮,孔子從五十六歲開始周遊列國。五十六歲,放到現在也不是年輕的歲數了,可況在兩千多年前?要知道在春秋戰國時期,平均年齡也才三十幾歲。此時的孔子是名副其實的「老夫子」了。老夫子上路了,為了改變這個世界,然而這個世界又給它怎麼的回報呢?

其實,不管孔子走到哪個國家,君主們都是很歡迎他的。孔子兩次見齊景公,景公對孔子的治國之道非常贊同,但給孔子回饋卻是:「吾老矣,弗能用也」。我老了,不能再任用你了。孔子在陳國住了三年,依舊沒得到重要。這三年間,他乾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幫陳湣公鑒定了一支古箭。暴殄天物呀。

和孔夫子打交道最多的人,就是衛靈公,他們前後四次相見。

第一次相見

衛靈公:「你在魯國拿多少工資呀?」

孔子:「六萬斗穀子。」

衛靈公:「好,我也給你這樣待遇。」

孔子:「那咱們就開始幹活吧。」

衛靈公:「咦,剛才有人說你壞話。」

空氣忽然安靜,談話陷入尬聊。

第二次相見

衛靈公:「夫子,上次是個誤會,歡迎你再次來到我們衛國。」

孔子:「那咱們就開始幹活吧。」

衛靈公:「對了,我媳婦南子很喜歡你,我帶你去見見她吧。」

空氣忽然安靜,談話陷入尬聊。

第三次相見

衛靈公:「夫子,夫子,我們平叛蒲邑好不好?」

孔子:「好啊!」

衛靈公:「你說得對。」

孔子:「那咱們就開始幹活吧。」

衛靈公:「算了,忽然又不想打了。」

空氣忽然安靜,談話陷入尬聊。

第四次相見

衛靈公:「夫子,你教教我怎麼打仗吧。」

孔子:「我拿手的是祭祀,打仗我不在行。」

衛靈公:「哦。」

孔子:「那咱們就開始幹活吧。」

衛靈公:「你看,天空飛來一隻大雁!」

空氣忽然安靜,談話陷入尬聊。

衛靈公和孔子前後四次見面,一次比一次尷尬,特別是第二次見面,還給我們的夫子增添了一段八卦緋聞。現在問題來了,齊景公最喜歡孔子,衛靈公和孔子見面最多,孔子在陳宮待得時間最長,但是三國國君都不用他,這是為什麼呢?我們可以在「葉公」身上,找到這個答案。

孔子曾到葉邑拜訪葉公,這位葉公就是歷史上那位「葉公好龍」的葉公,他對孔子很關心,還詢問治國之道,但結果又是不了了之。你看,各國的君王對待孔子的態度,不正和成語中「葉公」對待「真龍」的態度一樣嗎?——我朝思暮想的想見到你,當你真的出現在我面前時,卻又不敢接近你。說白了,統治者只是拿孔子當吉祥物而已,以此來展現自己禮賢下士、推崇仁義的姿態。這似乎也理解為啥孔子在後世地位越來越高了,皇帝們一個個把請進文廟,頂禮膜拜,如果孔子真的復活了,站在他們面前。他們估計也會像齊景公一樣,感慨地說出那句:「吾老矣,弗能用也」

君王不重用孔子,是不是因為他們身邊出了小人?也不全是。比如第一個站出反對孔子的人,就是齊國的賢相晏嬰,「晏子使楚」的機智故事,我們在語文課本上早有耳聞。他反對孔子的理由很簡單——儒者油腔滑調,虛名無實。沒錯,孔子想用幾百年前的禮儀,但治理今日的亂世,豈不是食古不化?晏子和孔子的分歧,在於治國理念的不同。晏子是一劑快葯,治的是國力。孔子是一劑慢葯,治的是人心。但在那個「無義戰」的春秋時代,兩天一小戰,三天一大戰,沒有人肯冒險去花時間讓孔子去治人心。連年征戰的車輪馬蹄呀,你幾時才能停下來,等一等這片土地上的生靈。

說來也滑稽,齊國自己不用孔子,當日後魯國準備啟擋在用孔子時,齊國又怕魯國因此而強大,於是又來挑撥離間。無獨有偶,孔子在陳、蔡兩國不受理睬,但當孔子準備去楚國做官時,陳、蔡兩國的大夫又怕楚國因此而強大,對自己造成威脅,於是乾脆孔子包圍了起來!這就是孔子面臨的尷尬局面——我不用你,也不讓別人用你。古來大才難為用,說的就是孔子這樣的人吧。

孔子歷經十四年,返回魯國後。魯哀公最後一次問道孔子,這也是孔子最後一次實現自己的政治理想的機會,然而最終的結果卻是「魯終不能用孔子,孔子亦不求仕。」孔子死後,魯哀公裝模作樣的獻上悼詞,文辭悲憫,感人至深。這時子貢站出來吐槽:「老師活著的時候你們不任用他,等去世又來說好話!」尷尬了,真的尷尬了,但此時的夫子已經長眠於地下,不知有漢,無論魏晉,更看不到日後幾千年間,圍繞著他發生的一幕幕尷尬的政治運動。所以,尷尬的不是孔子,而是那個時代。

五、喪家之犬

政客們不理解孔子,情有可原,那他的學生和同行總該理解吧,並沒有!要問春秋戰國時代,最流行的事情是什麼?答:懟孔子。在這個「嘴炮」大隊中,就不乏他的門徒和同行。

比如墨子,這位「科學怪人」本是儒家的弟子,但越學越覺得不對口味,搞那些繁縟禮節簡直就是浪費錢財,浪費生命呀。於是他乾脆自理門戶,成立墨門。這一獨立不要緊,形成了「天下學說,非儒既墨」的局面。

再比如莊子,這位「傲嬌狂士」平生有兩大愛好,第一是和施惠放嘴炮,第二是寫文章罵孔子。《史記》中說,莊子作文「以詆訿孔子之徒,以明老子之術。」儒道相爭延續千年,從兩者誕生的那一刻,就註定了這個局面。

再比如韓非子,這個「法家祖師爺」隔著二百多年也在嘲笑孔子的行為。——孔子因為推崇孝道,卻推薦因孝敬父親而逃離戰爭的人,真的正確嗎?孝與忠,家與國,孰重孰輕?信仰不同,答案也就不同,這真是一個難以抉擇的話題。

孔子被這麼多人吐槽,其實很也正常,因為那個時代本身就是一個允許吐槽的時代。中國君權社會有了奇怪的定律,亂世的巔峰,就是開放的巔峰。治世的巔峰,就是專制的巔峰。春秋時代,諸侯並起,列國紛爭,因此造就了一個「百家爭鳴」的適合知識分子生存的黃金時代。如果全天下都是一個思想,都說一種聲音,那也預示著專制的到來。開放與治世如果如何才能共存呢?古往今來無數仁人志士,也都在探尋著這個答案。

然而,不單單大家們在吐槽孔子,普通老百姓也在吐槽孔子。孔子在菜國尋找渡口,便去問兩個農夫。農夫卻回答:「你不是孔丘嗎?就應該知道渡口在哪裡!」這和語文課本中那篇《兩小兒辯日》有異曲同工之妙。孰為汝多知乎?聖人的確知識淵博,但也沒有必要什麼都知道。孔子雖不是知道渡口的方向,但卻知道這個時代的方向。

孔子有一次和學生們走散了,子路去詢問路邊的一個老夫。

「您看見我們的老師了嗎?」

「那個人四肢不勤,五穀不分,有什麼資格當老師。」

這話說的沒錯,孔子的確不會種地,但這個世界從來不缺孔武有力的四肢,缺的是思考世界的大腦。孔子不播種田間之苗,播種的卻是思想之露,靈魂之苗。類似這種嘲諷,還有很多很多。鄭人嘲笑他是「喪家之犬」。楚人編唱歌謠嘲笑他「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大聖拯救了世界,帶著自己的使命踏上了取經之路。路人不知他的理想,也只能戲虐的說上一句:「他,好像一條狗呀。」

這就是孔子所面臨的境遇,君主虛設他,同僚排擠他,門徒背叛他,百姓嘲諷他,還有幾次甚至命懸一線,以至於他的最親近的學生們都開始心生怨氣。有一次,連孔子都開始質疑自己了,於是對他自己的三個愛徒,問了同一個問題。

孔子曰:「匪兕匪虎,率彼曠野。是我追求的理想不對嗎?為什麼會落到這個地步。」

子路回答:「也許是我們才德欠缺,沒有達到標準。」

子貢回答:「也許是您的理想太高,天下無法容納。」

顏回回答:「儘管前路漫漫,但先生您一直還在堅持,這就足夠了。」

子路質疑了自身,子貢質疑了世界,只有顏回堅持了理想,孔子最終認同的就是顏回的答案,因為他自己正是這麼做的。孔子這樣堅持究竟值不值得?他究竟懷才不遇的人才,還是空有理想的書生。如果真給孔子一個機會,讓他治理一個國家,他會實現自己的理想嗎?歷史不能假設,結果不得而知。但我們能根據孔子之前的政績,知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孔子當倉庫管理員的時候,能做到準確公平。管理牲畜的時候,又能讓畜牧繁盛。雖然官職很小,但他做好了自己該做的事情。他出任中都宰的時候,一年之內大有成效,很有官員都來取經。後來他又當了建設部部長,司法部部長,由於工作出色,直接升職為代理宰相。僅僅三個月,就將魯國治理的路不拾遺,男女遵禮。百姓官員,各有所得。

從中我們可以得知,孔子不是個空談家,而是個實幹家。不是歷史的倒退者,而是時空的開拓者。只可惜現實給他實幹的機會並不多了,他的前進的步伐也只能在自己理想中進行了。還好,他一直沒有忘卻自己的初衷。

孔子在周遊列國的途中,經常大樹下和弟子們演練禮儀。雖然此時他已經是個暮年的老者,但在我眼中和當年那位在家中演練禮儀的毛頭小子毫無差別。孔子從離開魯國去各國遊歷,前後共經歷十四年。這十四年間,他雖然沒改變了這個世界,但起碼他沒被這個世界所改變。

魯哀公七年,六十四歲的孔子返魯。雖然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

六、其惟春秋

孔子晚年不再過問政事,而是換了一種方法來實踐自己的理想,那就是修書傳道。從此,在東周的政壇上少了一位管仲、子產一樣的人物,但卻在我國的歷史當中卻多了一位跨越時空的文化巨人。

我們先來看孔子修訂的《詩》。關於《詩》這本書,誕生在西周初年,是中國最早的一部詩歌總集。根據司馬遷的說法,《詩》原本三千多篇,後來孔子十取其一,刪掉了一些傷風敗俗,有辱斯文的篇章。最終剩下305篇,整理成集。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思無邪。」說的就是這個道理。有人說了,孔子刪編《詩》屬不屬於破壞文化呢?要知道,要是沒有孔子的刪編,這本書有可能根本就流傳不下來。

《詩》的內容,以展現民俗風情居多,或是街頭賣唱,或是鄉間俚語,孔子卻賦予了它們教化的作用與時代的寓意。有一種《老司機帶帶我》瞬間轉化為《黃河大合唱》的既視感。正是因為孔子的修訂,使《詩》一躍而成為「六經」之首,後世也更喜歡用《詩經》這個名字來稱呼它。《詩經》就像一面鏡子,讓我知道在那樣一個洪荒古老的時代,也有關關雎鳩、也有楊柳依依。也有君子好逑,也有胡云不喜。它不再是蒼白的文字,而是一個個五彩斑斕的世界,一張張鮮活可愛的面孔。史載:「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孔子將自己畢生所追求的理想,都融入在這本《詩經》的曲調當中。他相信,等世人明白其中的道理後,自然會回來和他唱這首歌。

世人常道:「詩書傳家。」我們剛說完《詩》,再來說《書》。公元前155,西漢魯恭王為了擴大自己宮苑,毀壞了孔子的故宅。這樣一個非禮的舉動,卻意外的給我們打開了一扇文化大門。魯恭王在舊宅的牆壁中得得到眾多古文經傳,那本古老的《書》就在其中。如果說《詩》是中國最早的詩歌集,那麼《書》就是中國最早的散文集。這本書也是孔子編訂的,為了表達對《書》的尊崇,孔子在書名前又了一個「尚」字,既今天所熟知的《尚書》。

什麼是《尚書》,我們將它和《詩經》對比,或許更好理解。《詩經》是江湖,《尚書》廟堂。《詩經》是溫度與色彩,《尚書》是尺寸與形狀。《詩經》是浪漫和情趣,《尚書》是道德與禮儀。《詩經》講的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尚書》講的是「百姓昭明,協和萬邦。」《詩經》是自下而上的開化,《尚書》是自上而下的治理。就自這上下的交織當中,勾勒出華夏文明的原始雛形。如今,誰也不能離開這兩本書去解讀孔子,誰也不能繞開孔子去解讀中華的文明。

在中國歷史上慣以國號或者年號來命名一個時期,以書名來標註一個時代的,只有春秋了。孔子到了晚年,感嘆這一輩子沒幹什麼值得流傳後世的事情,於是就寫了《春秋》。這是他在生命的最後時期,用文字給自己的理想國,加防的最後一道的防線。孔子所生活的時代,弒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毫無綱常禮儀所言。於是孔子用自己的微言大義,暗含褒貶,以魯史為藍本,編著了這部《春秋》。

以我們熟知的《鄭伯克段於鄢》這篇文章舉例,在古代只有國君與國君之間的征戰,才能稱為「克」。孔子在這裡用「克」而不是用「伐」,既說明鄭伯與他弟弟的身份是同等的,以此來定了鄭莊子的罪。所以,《春秋》不僅僅是一部史書,更是一部道德準則與政治法規。在我眼中,甚至可以說《春秋》是中國古代的「憲法」,鞭策約束著處於權力中心的每一個人。「孔子作《春秋》,亂臣賊子懼」就是這道理。

魯哀公十六年四月初十日,孔子卒,終年七十三歲。後世以他編著《春秋》來命名他生活的那個時代。孔子編完這本書曾說:「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在孔子看來,這本書已經和自己划了等號。所以,其餘說這個時代是以《春秋》命名,倒不如是以孔子來命名。

七、高山仰止

有人說,人這一生有三次死亡,第一次是心跳停止時,這是生物是死亡。第二次是入土為安時,這是社會死亡。第三次是最後一個記得他的人把他忘掉時,那便是真正的死亡。以這個說法來看孔子,從孔子停止心跳的那一刻,就註定他得到了永生。

孔子去世後,他的弟子以及再傳弟子,將孔子的言行收入成集,編撰《論語》一書。這位老師雖然離開了世界,但卻走進了書籍,至今我們依然能夠在《論語》中看到他的音容笑貌。

當你發怒時,他告訴你:「小不忍則亂大謀。」

當你懶惰時,他告訴你:「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當你懦弱時,他告訴你:「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

當你貧窮時,他告訴你:「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

他是良師,更是一位益友。你能陪他「歌詠而歸」,你能和他「弦歌而和」,你能和他一起聆聽那《韶》樂仙音,三月不知肉味。你聽那一句句「子曰」,為我們叩開了中華文化的大門。在這裡,「仁」為標點,「義」是墨跡,「忠」開段落,「信」分章節,杏壇的一縷春風,為你我們勾勒夫子鮮活可愛的一生。

時至今天,儒學又有了新發展。但發展儒學面臨的最大窘境,就是沒皇帝了。沒有了政治訴求的儒學,該如何發展?那一句句「子曰」是不是就淪為「心靈雞湯」了?其實,判斷一句話是不是雞湯,不在於說者,而在於聽者。如果聽者能讓這些話轉變成自己的切實行動,那麼就是鄉間的俚語,也會是醒世恆言。如果聽者聽完這些話,僅是一時激動,過後不問,那麼就讀千百遍了《論語》,也只是讀了千百遍不疼不癢的雞湯而已。

太史公寫《史記》時,將孔子列為「世家」。在《史記》中,「本紀」寫的是帝王,「列傳」寫的是臣子,而「世家」寫的是諸侯。在司馬遷眼中,這位周遊列國、開壇講學的老百姓,足以和當時的諸侯王們並列。其實,孔子在後世的地位,豈止是諸侯王?漢代將孔子追封為「宣尼公」;唐代將他追封為「文宣王」;即便是少數民族入主中原的元朝和清朝,也分別追封孔子為「大成至聖文宣王」和「大成至聖文宣先師」。金戈鐵馬踏遍了一個個朝代,但他們統治者,都始終會在這位老人的畫像面前叩首膜拜。

生前是一介布衣,在後世卻成了公侯帝王,不管他的爵位如何變化,在我眼中他始終是一位從未向這個世界妥協的老人。所以,偉大的是他的思想,平凡的是他的個人。繁雜的是這個世界,簡單的是他的靈魂。神秘的是後代的政治,親切的是他永恆的笑容。

我曾去曲阜拜祭「孔林」,在封建社會,帝王墳冢稱為「陵」,諸侯的墳冢稱為「墓,」百姓的墳冢稱為「墳」,而聖人的墳冢稱為「林」,所以孔子的埋葬地就被稱為「孔林」。與這座「孔林」遙遙相對的是洛陽的「關林」,那裡埋葬的是「武聖人」關羽。這一文一武的實質,就是大氣浩然,歷久彌新的華夏魂。

站在孔子的陵墓面前,導遊告訴我,這其實是個紀念冢,孔子具體的埋葬的地,從古至今都不得而知。其實像孔子這樣的人,已經不需要墓冢了,他的骨血與靈魂已經融入大地,化成了枝頭鳥鳴,化成了涓涓流水,化成了綠葉紅花,化成了清風明月。也正是這片大地長眠了一位孔子這樣人,我們可以自豪的說:「為什麼我的眼裡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參考書目:

司馬遷《史記.孔子世家》

鮑鵬山《新讀諸子百家》


上個世紀以來因為文化憤青和意識形態的影響,孔子的形象被嚴重扭曲,不是「打倒孔家店」、就是「孔老二遭難」,簡直被黑得不能再黑。


今日主流輿論雖然不再公然以孔子為敵,但餘波所及,很多對歷史文化毫無了解之人,以一種不可救藥的屌絲心理,動輒嘲笑孔子「百無一用是書生」、「只會空談幹不了實事」、「混不好才去裝逼」、「博出位來騙飯吃」,好像這樣說幾句,自己就勝過了至聖先師孔子,就獲得了一點可憐的優越感。


現在大司馬就用他們能夠理解的語言來告訴他們,即使撇開思想和文化上的偉大成就,只從庸俗的功利角度來看,孔子也比大部分人要牛逼得多。


套用他們最喜歡說的「You can you up,no can no BB」(其實這句話不對),成功人士孔子既然不是他們can比的,就不要瞎BB了。


那麼,如果從世俗功利的角度來看,換到今天,孔子會有哪些身份?


官二代

孔子的祖上出於殷商王室。

周朝消滅商朝後,封殷商王族微子啟於宋,建立宋國,孔子祖上由殷商王室變為宋國公室。

西周后期,孔子先祖弗父何從公室中分出,為宋國之卿,由諸侯之族轉為公卿之族。弗父何及曾孫正考父,都是宋國名臣。

春秋早期,宋國內亂,孔子先祖孔父嘉被華父督所殺,宋國華氏始強。孔父嘉曾孫孔防叔畏華氏之逼,逃奔魯國,世為魯國大夫。

孔子之父叔梁紇是魯國大夫,也是當時著名猛將,偪陽之戰中曾經手托千斤閘,揚名諸侯。

所以,孔子其實是屌絲們最崇拜的官二代、官N代

但是很可惜,孔子是世代的貴族,行事有自一套規範,而早死的叔梁紇也不是什麼貪官,不會轉移資產到齊國銀行,孔子並不像他們想像中那樣炫富鬥狠,左擁右抱。


職場精英

孔子幼年喪父,家道中落,不得不出仕養家。

春秋時代的高官和政務官被大貴族壟斷,中下級官吏多為國家和大貴族管理具體的事務,可以視為被僱傭了領薪水的職員,他們的圈子職場性質比官場性質要大。

就是在職場上,孔子也混得不錯,能勝任會計、牧業管理等多個崗位,而且肯定做出了一點名聲,才能為齊、魯國君(CEO)所知,今後設帳收徒時,才能來那麼多人。

另外,孔子主動完善職業技能,對與職業有關的農業、園藝也頗有研究,否則後來樊遲也不會問他園圃之事,雖然孔子自稱不如老農、老圃,但那一是自謙,二是不大感興趣,並不是不會。

孔子自己就說過: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

後來孔子擔任魯國中都宰,一年之內使中都大治,在中下級官吏的業務範圍內不愧是能吏,後來在高級官員任上又不愧為名臣。

這樣的職員,無論在哪個老闆手下都是人見人愛,在雞湯文里更是典型的職場精英、成功人士、人生贏家,等等等等……


高官

孔子中年以後,聲望大增,其時魯國政局動蕩,孔子因緣際會成為魯國高官。

春秋時代,魯國國政長期被魯桓公的子孫孟孫氏、叔孫氏、季孫氏把持,史稱三桓。但到孔子時代,三桓也日益脫離實際政務,權力被家臣把持,進入「陪臣執國命」的時代。

季孫氏的家臣陽虎作亂後,三桓意識到跟國君的矛盾已經讓位於跟家臣的矛盾,有意與國君聯盟以自保,於是季桓子默許了魯定公起用一向主張強化公室權力的孔子。

孔子一年內從中都宰到小司空到大司寇,並且暫代宰相執政(攝相事),完成了坐火箭式的官場三級跳。

其官階換算到現在相當於魯國最高院院長兼國務院總理,魯國是當時的中等強國,大致相當於今天的一個省,所以孔子官職最高時幾乎做到了一省長官,而連個普通公務員都崇拜得不行的屌絲們居然認為孔子混得不好,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名臣

孔子主持魯國國政後,開始了墮(huī)三都的大手筆政改,盡顯名臣風範。

三桓各有一個老巢,叔孫氏有郈邑,季孫氏有費(bì)邑,孟孫氏有成邑,即所謂三都,但這時都被家臣把持。

孔子趁勢向國君提出墮三都,即建議毀壞三都的城牆的建議,國君自然可以藉此收權,三桓也可以擺脫被家臣控制的尷尬局面,於是與魯定公和孔子達成一致,支持墮三都。

孔子這一條計策,實現政治理想的同時,兼顧各方利益,具備切實的可操作性,可見孔子實是政治操盤的高手,絕非後世腐儒可比。

而墮三都的計劃,在實施中也進展順利,幾乎成功。

叔孫氏的郈邑曾被齊國奪取,這時歸還不久,還沒有任命宰官,輕鬆的拆掉了。季孫氏的費邑,宰官公山不狃叛亂,被孔子平定,費邑也被拆掉。然而在孟孫氏的成邑那裡遭遇了挫折。

成邑的宰官公斂處父較得孟孫氏信任,這時提醒孟懿子,拆了老巢孟孫氏就沒有保障了,而且齊國部隊沒有成邑阻擋可以長驅直入到魯國都城,於是孟孫氏暗中支持公斂處父,魯國的大軍攻打成邑失敗。

季孫氏、叔孫氏也回過味來,而齊國忌憚魯國公室復振實力增強,也開始搞小動作,魯定公收回一定權力,也是小富即安,於是孔子的墮三都政策至此終結。

雖然墮三都最終失敗了,但孔子在此過程中體現的謀略、眼光、操作,縱不及當時第一流的大政治家,也是相當的出眾。那些對「陽謀」、「手腕」、「情商」津津樂道的屌絲們居然說孔子無用,豈不是奇哉怪也。


儒將

墮三都過程中,費邑宰官公山不狃先發制人,奇襲魯國國都,魯定公和季桓子措手不及,被費邑的部隊包圍,情勢十分危急。孔子指揮申句須、樂頎奇襲公山不狃,大破費軍,救出國君。

孔子雖然在衛靈公、孔文子等人的面前一再自稱「軍旅之事,未之學也」,但其實深通軍事,對軍事常有卓越見解,如「不教而戰,是謂棄之」、「臨事而懼,好謀而成」、「有文事者必有武備」等等,都足以垂範後世。

而且他還把軍事技能傳授給弟子,孔門弟子冉求在郎之戰中大破齊軍,自稱軍旅之事「學之於孔子」,屌絲們的最愛,「殺妻求將」、「變法強國」的戰神吳起,先後求學於孔門弟子曾參、子夏,說起來也是孔門的再傳弟子。

孔子之所以給我們留下不通軍旅的印象,是因為他深明戰爭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反對不義的戰爭,主動隱藏自己的軍事才能。

這自然不為推崇「王八之氣」、「見神殺神見佛殺佛」的屌絲們所理解,所以他們可以毫無負擔的大罵孔子「腐儒無用」,對當今社會最缺的兩項美德克制堅守大加鄙視。


外交家

春秋時代,晉楚爭霸是主旋律,但到後期,把持晉國國政的六卿內鬥,使晉國陷入衰落,齊國開始挑戰晉國霸權,拉攏晉國的盟國魯、衛等國。孔子相魯期間,齊魯為此舉行了夾谷會盟

此次會盟,孔子軟硬兼施,折衝樽俎,盡顯外交才能。

首先,孔子預料齊國作為大國,會要炫耀兵威,認為「有文事者必有武備」,力主帶上軍隊。齊國果然派萊夷士兵劫持魯定公,因魯國有備,沒有成功。

儀式上,齊國又讓侏儒上來演滑稽戲,這在莊重的會盟上是非常失禮的行為,而且帶有侮辱的性質,孔子當機立斷,斬殺侏儒,又一次挫敗齊國的計策。

會盟結束時,齊國臨時加了一個條款,規定齊國出兵,魯國要出兵車三百乘助戰,這時如果硬頂會過於得罪齊國,但低調接受又會讓齊國予取予求,於是孔子放軟身段,提出以齊國歸還汶陽之田為交換,有條件的接受。

最終齊魯夾谷會盟成功,孔子也獲得齊國君臣的尊重。

齊強魯弱,而魯國在夾谷會盟中毫不吃虧,這按理說是喜歡「玩弄人心」、「空手套白狼」的屌絲們的最愛,但很可惜,他們對無限權勢的崇拜只會讓他們將一切禮儀、法則視為「裝逼」,而看不到其必要性。


中科院院長

上古貴族六藝禮、樂、射、御、書、數

禮、樂具有與神溝通的宗教意義,是貴族們在祭祀及意識形態方面的需要;射、御是貴族們「執干戈以衛社稷」的必須技能,是軍事方面的需要;書、數是行政技能,是貴族們治政方面的需要。

而孔子祖述先賢,六藝皆精。

禮樂方面,孔子對上古典籍進行整理,述而不作,去蕪存菁,修《詩》、《書》、《禮》、《樂》,撰《春秋》,序《周易》,著作等身,是一代學術宗師,國際影響極大(當時相對封閉的華夏諸國可視為一個單獨的世界),放到今天,一個中科院院長跑不了的。

當然,屌絲圈內反智主義盛行,對知識分子本來就充滿敵意,這個身份在他們那裡並不能為孔子加分。


鋼琴師

孔子少年喪父母之時,已經琴藝有成,禮樂斯須不去身。

孔子跟魯國國家樂師師襄學習彈琴,一段時間後即令師襄自愧不如。

後來孔子客居齊國期間,在齊國聽到上古的《韶》樂,與齊國的首席大樂師(太師)討論樂禮,學習古樂,三月不知肉味。

此後孔子即成為音樂界名流,經常跟各國的樂師談笑風生,單論音樂水平,其圈內知名度不在如今的郎朗之下,換到今天是妥妥的大鋼琴師。

不過,屌絲們對藝術的仇視尚遠勝於學問,視為雕蟲小技,不值一提,這一點也是不能為孔子加分的了。


神槍手

孔子既然六藝皆精,其中射箭一藝自然也拿手得很。

孔子之父叔梁紇本來就是魯國猛將,所以孔子也遺傳了一副好身板,《史記》說他身長九尺六寸,合今天的1米91,《呂氏春秋》說「孔子之勁,舉國門之關,而不肯以力聞」,可見孔子射箭的基本硬體十分出色。

而軟體方面的射術,孔子也是練得極精,《禮記》載「孔子射於矍相之圃,蓋觀者如堵牆」,射得不好是不會有這麼多人看的。

而且孔子贊成弟子比箭,因為他認為射箭「內志正,外體直」,有助於修鍊心性,是一種有意的競技活動。

這換到今天,說是神槍手、槍王之王也不過分。屌絲們總是認為有力量就要打出來,否則就不叫有力量,孔子要是像他們理想中那樣,豈不是成了二龍湖浩哥了,又怎麼能成為萬世敬仰的聖賢。


秋名山車神

孔子射藝既精,駕車的御藝也不含糊。只不過他「博學而無所能名」,不像屌絲們那樣學了一點東西就急著出來打臉秀優越,所以很多才藝被自己埋沒了。

春秋時代以車戰為主,一車乘者3人,分別是車主、御戎、車右,都是貴族,每車配72名平民出身的徒兵,列陣而戰。車主持弩殺敵,車右揮舞長戈掃蕩敵軍,御戎則駕車出入敵陣,所以御戎駕車機動的同時,要注意軍陣變化,十分重要。

孔子有一次談到自己什麼技藝最強,原來他最強的還不是禮樂書數,而是射、御兩藝,最終孔子還是認為自己御比射要強。

他射箭已經那麼強了,駕車更強的話,那簡直是強得不像話,不在秋名山車神之下,說不定能架著戰車來個漂移什麼的。


成功學大師

孔門弟子三千人,賢者七十二,而且這七十二賢的成就涵蓋各個方面,可見孔子因材施教的成功。

其中冉求、樊遲、仲由(子路)擅長軍事,冉求、仲由又擅長政事,端木賜(子貢)是天下首富、外交高手;公西赤(子華)是禮儀專家;顏回、閔損、原憲是聖徒;曾參是學術大師;公冶長是語言學家、動物學家;宰予是辯論大師;宓不齊、巫馬施、高柴都是能吏。

顓孫師(子張)、言偃(子游)、卜商(子夏)、澹臺滅明(子羽)、漆雕開等都各自辦學,從者如雲,培育人才無數,相當於今天的常青藤校長。

孔門弟子成功率如此之高,放到今天也是成功學大師,屌絲們喜歡拜卡耐基和雞湯文,怎麼就不知道拜孔子呢?

綜合來看,孔子即使從世俗功利的角度來看,也是一代牛人,其成就為屌絲們所未可夢見,不但是先師,而且是素王


然而,以上這些頭銜與其說是對孔子的讚譽,毋寧說是對孔子的侮辱。因為孔子壓根就志不在此,他追求的是「大道之行」,對於一時得失、一身榮辱看得極輕,不然就不會放棄高官厚祿周遊列國。


而等到孔子困游時,他那些當文官、當武將、當首富的弟子往往也不計得失,棄官從游,「從道不從君」,這才是儒門的精神,也是一切文明共通的高貴精神。


孔子非不能取榮華富貴,而是「道不行」時,寧願「乘浮浮於海」、「居於九夷」,也不願苟且取容。而那個社會,也容忍人們的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


孔子對道的堅守,也與當今流行的「有奶就是娘」的價值觀迥異。我們今天為了生存,自然可以讓價值和理想向現實妥協,但底線是不能將惡行合理化、善行污名化。嘲弄聖賢自然也是言論自由,但其他人也有批評的自由。


子貢說:

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

對於至聖先師孔子,認知在不同檔次的人,看到的是不同的側面。


我們謹於孔子2567歲華誕之際,獻上北大碩士行在陽秋所撰,我們闕里書院祭孔的祭文:


至哉華夏,東土湯湯。

天造草昧,人闢洪荒。

黃帝開基,玉宇發祥。

先聖繼踵,堯舜禹湯。

直道如砥,三代洋洋。

周室東遷,僭亂橫長。

禮壞樂崩,俗敗民殃。

尼山誕睿,實自天將。

少多鄙事,幼承義方。

潛龍卅載,一朝鳳翔。

誅卯興治,道統賁長。

未能事人,恓惶去邦。

行步艱難,厄陳畏匡。

大道不彰,用行舍藏。

不棄我民,德衰力張。

杏壇授業,斯道煌煌。

拯飢起溺,承家啟邦。

興詩立禮,遊藝樂張。

春秋作系,懲惡善揚。

歌吹弦誦,復禮隆庠。

巍巍蕩蕩,吾道重光。

西極崦嵫,東被扶桑。

民無能名,萬古無雙。

業隆千秋,世號素王。

衍聖百代,誨世綿長。

國步杌隉,民溺邦殤。

生民多舛,祀徙汪洋。

傳薪承火,撫孤存良。

勿忘在莒,先賢所倡。

雲開日煥,泣告聖堂。

千載往復,三光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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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霍真布魯茲老爺 的答案錯得很離譜。他完全誤解了「子曰:不得中道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這句話的意思。
@霍真布魯茲老爺認為,孔子的這句話說明了:

狂狷才是通往中庸的大道,要成為一個中庸的人,一定先要做一個狂狷之輩。

產生這種離譜的理解,大概由於他誤解了「必也狂狷乎!」的意思。「必也……乎」不是「一定要……」的意思,而是「如果……那麼一定是……」。。以下面這句為例:

子曰: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

這句話的正確翻譯是「孔子說:君子沒有什麼爭的事情。要說有的話,那一定是射箭了」。如果把「必也……乎」理解為「一定要……」的意思,那麼就變成了「君子沒有什麼爭的事情。一定要射箭啊!」,這不是搞笑么。使用「必也……乎」的句式的句子在《論語》中還有5個,不羅列了。總之, @霍真布魯茲老爺 的理解是錯的。
(二)
那麼,正確的理解是什麼呢?讓我們一句一句看。

不得中道而與之,必也狂狷乎!

「與」的意思是「交往」、「同行」。這句話的意思是:「未能有實行中庸之道的人結交的話,如果要交朋友,那一定是狂狷之人了」。沒錯,這句話說的是選擇同伴的事,而不是什麼「通往中庸的大道」。
「狂狷」是什麼意思呢?接下來:

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

「狂」與「狷」是兩種對立的品質。一是流於冒進,進取,敢作敢為;一是流於退縮,不敢作為。孔子認為,中行就是不偏不狂,也不偏於狷。人的氣質、作風、德行都不偏於任何一個方面,對立的雙方應互相牽制,互相補充,這樣,才符合於中庸的思想。
可見,狂狷不是什麼通往中庸的大道,而恰恰是偏離了中庸之道的表現
(三)
反駁了謬論後,我們談談,孔子的中庸之道到底是什麼。
「中庸」二字,向來有不同的解釋。鄭玄將「庸」解釋為「用」,「中庸」就是以中為用;朱熹則把「庸」解釋為「平常」,「中庸」就是「不偏不倚、無過不及」以及「平常」的狀態。這兩種解釋都有一定的道理。總之,中庸就是一種不走極端、中正平和的態度。
「中庸」是一種方法論原則。《論語》之中,處處體現孔子的中庸之道。例如,子曰:「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這是文質關係上的中道。評價《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這是哀樂情感表達的中道。
此外,「中庸」還有時中的含義。《中庸》引孔子的話說:「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時中」要求與時偕行,與時代的要求相符合。
最後,「中庸」是具有道德意義的。孔子說,「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顯然,只有能夠不偏不倚地實行中道,才能成為一個真正有德性的君子。
(四)
最後,回答題主的問題:如何評價孔子這個人?

孔子:我這麼多年也沒什麼別的,大概三件事。一個,修訂六經;第二個,開創儒家傳統,第三個就是以仁入禮;如果說還有一點成績,就是創辦私學,這個對中國的教育有很大的關係!但是這些都是次要的,我主要的就是三件事情。很慚愧,就做了一點微小的工作,謝謝大家!


老子如龍,孔子如鳳。

孔子適周,將問禮於老子。
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與骨皆已朽矣,獨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時則駕,不得其時則蓬累而行。吾聞之,良賈深藏若虛,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驕氣與多欲,態色與淫志,是皆無益於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
孔子去,謂弟子曰:「鳥,吾知其能飛;魚,吾知其能游;獸,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為罔,游者可以為綸,飛者可以為矰。至於龍,吾不能知。其乘風雲而上天,吾今日見老子,其猶龍邪!」
《史記》

孔子前往周都,想向老子請教禮的學問。
老子說:「你所說的禮,倡導它的人和骨頭都已經腐爛了,只有他的言論還在。況且君子時運來了就駕著車出去做官,生不逢時,就應當隨風飄蕩。我聽說,善於經商的人把貨物隱藏起來,好像什麼東西也沒有,擁有高尚德行的人看起來好像痴愚之人。去掉你的傲氣與心中的慾望,以及想治理天下的神態和不恰當的志向,這些對於你自身都是沒有好處的。我能告訴您的,就這些罷了。」
孔子離去以後,對弟子們說:「鳥,我知道它能飛;魚,我知道它能游;獸,我知道它能跑。會跑的可以織網捕獲它,會游的可製成絲線去釣它,會飛的可以用箭去射它。至於龍,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它是駕著風雲而飛騰升天的。我今天見到的老子,大概他就是就是像龍一樣的人吧!」

歷史上關於孔子問禮於老子的年月不詳,分別有17歲,34歲,51歲的觀點。但從《史記》的記載來看,很有可能是孔子30多歲的這段時間。推測如下:

  • 孔子去,謂弟子曰」這句話說明孔子是帶著弟子去的,據史書記載孔子從23歲才開始授徒,所以可以排除17歲的觀點;
  • 結合孔子說的「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來推斷,孔子在三十歲左右立定了志向,四十多歲不再迷惑,五十多歲知曉天命不可違,六十歲不會為逆耳之言而擾動。可以了解到,孔子是在30多歲立定志向的(即復周禮),而同時老子在上述的言論中告誡孔子「去子之驕氣與多欲,態色與淫志」,就能對應上了,老子知曉孔子的志向,知道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因此才諄諄勸導孔子,如果是五十歲已經知曉天命不可違的孔子,老子又怎麼會勸告他呢?
  • 孔子晚年好《易》,曾經說過「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而史料記載孔子四十七歲這年因為看不慣陽虎囚禁季桓子,所謂的「陪臣執國命」,因此不仕,退修《詩》《書》《禮》《樂》,可見這段時間孔子的主要工作是整理典籍、學習《周易》,如孔子連禮都不清楚,何談整理修訂《禮》呢?

閑話不表,從孔子問禮老子的對話來看,老子是輕視「禮」的作用的,《道德經》裡面說的得很明確:「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上德無為而無以不為。下德為之而有以不為。上仁為之而無為,上義為之而有以為。上禮為之而莫之應,則攘臂而扔之。故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前識者,道之華,而愚之始。是以大丈夫處其厚而不居其薄,處其實而不居其華。故去彼取此。」

孔子本人也曾經與子夏談論過禮:

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子曰:「繪事後素。」曰:「禮後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

子夏說:「笑起來那樣美,烏溜溜的眼神流轉那麼好看。再穿上了白色的衣裙就顯得非常的絢爛。這是什麼意思啊?」
孔子說:「這和繪畫好了之後再上白色的顏料是同樣的道理啊。」
子夏說:「夫子的意思是說,禮在德之後嗎?」
孔子說:「能夠帶給我啟發的,是卜商你啊!現在可以與你嚴肅的探討詩了」

註:傅佩榮教授說古代的繪畫是先上各種顏色,最後以白色分布其間,使眾色突顯出來。這與後來的繪畫不一樣,後來人們能造出很好的白紙,畫畫是在白紙上繪彩色。而現在挖出來的漢帛都是有顏色的,接近咖啡色或樹木的顏色,所以孔子那個時代畫畫要最後上白色,白色一上,前面黃的、紅的、綠的、黑的全都突顯出來。換句話說,白色本身沒有顏色,卻可以突顯其它彩色。

人的德行,通過「禮」的運用,就能一下子凸顯出來,從而教化百姓,這就是孔子說認為的「禮」。

而老子說:「在上者用「禮」,舉行國家的祭祀,以此作為大小的事物的準繩,但周王朝衰落,天子無德號令諸侯不聽,那麼這些「禮器」,甚至「禮」本身就會被人扔在一邊。君主先失道,然後不能承德,稱為失德,失德之後只能用仁愛的理念來號召諸侯,而連仁愛的理念都失去之後,就只能憑藉信義任由諸侯來實行霸政,最後連諸侯之間的信義都蕩然無存之後,那麼可以仰仗的只剩下那微不足道的禮。人心已經崩壞,禮又能起到什麼作用?禮這個東西,只不過是忠信的毫末,稱不上根本的大道,因為沒有道、德、仁、義,用「禮」來做號召的統治,只不過是亂世的開端罷了。」

三十多歲的孔子,在聽到老子這番充滿智慧言論的告誡之後,心情是相當複雜的。一方面,治國必須要有理論的憑藉和依據,另一方面,老子的言論鞭辟入裡、不容駁斥,那麼「復周禮」這件事情,到底應該怎麼推進呢,孔子發出了下面的感慨:「鳥,我知道它能飛;魚,我知道它能游;獸,我知道它能跑,(禮,我知道它應該怎樣去執行)。會跑的可以織網捕獲它,會游的可製成絲線去釣它,會飛的可以用箭去射它,(會識字的,我可以用周禮去教化他)。至於龍(),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它是駕著風雲而飛騰升天的。我今天見到的老子,大概他就是就是像龍一樣的人吧!(老子已經超脫了仁義禮智的範疇,變幻莫測就像龍一樣)」

隨著孔子周遊六國,在實現自己政治抱負的過程中,他也在不斷體會老子所說的「禮」的真正含義,然後有一天,年輕的子夏說除了「禮後乎」這句話的時候。

孔子似有所悟:沒錯,禮在德之後。我所真正追求的,原來和老師一樣,也是同樣的大道啊。

公眾號文章見這裡:老子如「龍」,孔子如「鳳」


太史公已經評價了: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心嚮往之。
今人用一種「社會進化」的觀點來看待古人,覺得古人都很落後很愚昧很原始,而我們今天所見才是真理的發展方向,這實際是一種狂妄。錢穆先生說:至少不會感到現在我們是站在以往歷史最高之頂點。
想要評價一個人,請回到他的時代,感受他的文化,看究竟能不能做到他所做的事情。孔子絕對當得起「聖人」二字。


打到孔家店
救出孔夫子

不把後人為了自己的利益逐漸加到孔子身上的東西去掉
那孔子還要接著給後人背鍋


北京大學教授李零這樣評價孔子——

「孔子不是聖,只是人,一個出身卑賤,卻以古代貴族為立身標準的人;

一個好古敏求,學而不厭、誨人不倦,傳遞古代文化,教人閱讀經典的人;

一個有道德學問,卻無權無勢,敢於批評當世權貴的人;

一個四處遊說,替統治者操心,拚命勸他們改邪歸正的人;

一個古道熱腸,夢想恢復周公之治,安定天下百姓的人。

他很恓惶,也很無奈,唇焦口燥,顛沛流離,像條無家可歸的流浪狗。

讀他的書,既不捧,也不摔,恰如其分地講,他是個堂吉訶德。

」任何懷抱理想,在現實世界找不到精神家園的人,都是喪家狗。

搬運工009號亦無歡


沒資格評價


他溫柔敦厚,親善友愛,是一道光,不耀眼,但是溫暖持續。
較之老聃、莊周,他有煙火氣;(老莊高遠不群)
較之荀卿、韓非,他有仁厚心;(荀韓務實而寡仁)
較之孟軻,他有務實術;(孟子善求真,不能務實)
較之墨翟,他有平常心。(墨翟求同不存異)
故,閱其文,聞其事,如友友人,如訪故知,如伺親長,如沐春風。


-------------很早以前看到一篇文章,有個觀點很是感同身受, 所以貼上來分享。

死真是一件很討厭的事。

討厭就討厭在死了就失去一切發言權了,連你自己的事兒你也沒有發言權了。

任人打扮,隨人利用,由人糟蹋。
誰都一樣。

孔子那樣肯埋汰自己的一個人,死後還不是硬被子貢、有若、宰予等弟子以及後來的孟子、荀子之類活活抬舉成「聖人」了?千百年後的「大成至聖先師」之類,就更噁心。

早知如此,不如都預先在墓碑上刻好聲明,比如刻句「我死以後誰跟我叫大師我操誰大爺你們丫這是擠兌誰呢」什麼的。

沒刻,也沒留下這麼句話。
倒霉催的。
當然,留了也不一定有人聽。越是這種掏心窩子的實話越沒人聽。

說句「你辦事我放心」之類的,都記得清楚著呢。

哦,有時候我看見各出版單位巧立名目拼湊剪輯大批量出版的那些寫著「林語堂著」的出版物,也會有這樣的感想。

情況類似。我想,那些把孔子搞成聖人的弟子們,孔子要活過來,准啐他們:呸,你當都跟你們那麼沒羞沒臊呢!

古來聖賢皆寂寞。
這寂寞不只是生前的事。非常傷感。


原作者東東槍


(公孫丑問曰:)「宰我、子貢善為說辭,冉牛、閔子、顏淵善言德行;孔子兼之,曰:『我於辭命,則不能也。』然則夫子既聖矣乎?」


(孟子)曰:「惡,是何言也!昔者子貢問於孔子曰:『夫子聖矣乎?』孔子曰:『聖則吾不 能。我學不厭而教不倦也。』子貢曰:『學不厭,智也,教不倦,仁也。仁且智,夫子既聖矣。』夫聖,孔子不居;是何言也!
(公孫丑問曰:)「昔者竊聞之:子夏、子游、子張,皆有聖人之一體;冉牛、閔子、顏淵,則具體而微。敢問所安?」


(孟子)曰:「姑舍是。」


(公孫丑)曰:「伯夷伊尹何如?」


(孟子)曰:「不同道。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則進,亂則 退;伯夷也。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進,亂亦進:伊尹也。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孔子也。皆古聖人也。吾未能有行焉;乃所願,則學孔子也。」


(公孫丑問曰:)「伯夷、伊尹於孔子,若是班乎?」


(孟子)曰:「否。自有生民以來,未有孔子也。」


(公孫丑)曰:「然則有同與?」


(孟子)曰:「有。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 諸侯有天下。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為也:是則同。」


(公孫丑)曰:「敢問其所以異?」


(孟子)曰:「宰我、子夏、有若,智足以知聖人,污不至阿其所好。
宰我曰:『以予觀於夫子,賢於堯、舜遠矣。』
子貢曰:『見其禮而知其政,聞其樂而知其德;由百世之後,等百世之王,莫之能違也。自生民以來,未有夫子也。』
有若曰:『豈惟民哉!麒麟之於走獸,鳳凰之于飛鳥,泰山之於丘垤,河海之於行潦:類也。聖人之於民,亦類也。出於其類。撥乎其萃。自生民以來,未有盛於孔子也。』」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可至,心嚮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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