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家族史是什麼樣的,或者說你的先輩在過去是如何生活的?


我外婆,財主變貧農,經歷了抗戰經歷了文革,28歲開始守寡,大字不識。沒有家譜了,早就燒光了,她一輩子只認識自己的名字。
小時候是地財家的小女兒,不用讀書識字,只需要每天做女紅裹小腳,閑得發慌了就給小貓做鞋子打發時間,她爸爸是抽大煙都抽不倒家業的那種大戶。
可是,她十二歲的時候,日本人來了,她老家是河北的,可以想像那裡的慘狀了。日本人來了之後能搶的都搶走了,她大姐那時候16歲,被日本人QJ了,然後上吊弔死在自家房樑上。我外婆和她媽媽趁亂躲了起來,逃回家找人順便看看有沒有剩下東西的時候看見她姐姐的屍體。我外婆說弔死的人真多會吐長舌頭,而且手腳都是黑的,我想可能是懸掛起來血液都沉積在四肢了吧。
我外婆十三歲就嫁人了,鄰村家裡窮得叮噹響的農戶,因為怕日本人再來。相親就是她媽媽帶她出去走一圈,那男的在遠處看一眼,看中了就成了,看不中就不成。因為以前都是養尊處優,不會伺候人,不會幹農活,被她婆婆天天拿挑水擔子打拿爐鉤子抽。因為太小,或者吃的太差,連續流產了兩回才連著生下我大舅舅和二舅舅,總算不會再被婆婆打了。生到第六個孩子,我外婆才28歲,有兩個孩子沒過滿歲得病死了,一個是百日咳,一個還不知道是啥病就沒了,都是兒子。最後我外婆兩兒兩女。
我外公29歲就得了癆病死了,我媽那個時候才幾個月大,所以我媽媽對她父親是一點印象也沒有的,連張照片都沒有。從此我那個目不識丁的裹腳農村外婆,開始帶著四個孩子過著守寡的日子.外婆幹不了力氣活,身板小,又是小腳,又連著生孩子,就是靠小時候家裡富的時候會的女工養活一大幫孩子。我小時候的衣服大都是外婆給改的,別人給的舊衣服改好在邊邊角角都綉上花,也不顯得那麼舊了。
後來闖關東逃難(其實按時間年份,這個時候大遷徙闖關東的時間已經過了,不過我感覺我外婆那一輩的習慣把河北和山東來關東的都稱為闖關東。),我外婆帶著孩子來了東北投奔她大哥,那個年代沒電話,我外婆不識字,也沒辦法和她媽媽通信,我外婆跟我講,她稍微有點錢了就 回了趟河北,也沒辦法先跟她媽媽講,一路趕了大半個月才到河北,擔心娘是不是走了或者病了甚至是死了,結果回河北的村子的時候,就看見她娘站在村口望,一邊望一邊擦眼淚。在家那幾天,她娘都抱著她睡,我外婆說抱得她生疼,因為抱得太緊了。她娘就一直在村口那麼盼著,等了好幾年才看得到唯一活下來的女兒一眼。
文革的時候,因為外婆已經換了地方,沒有人知道外婆家之前是財主,只以為是貧農身份,所有沒有什麼影響。我外婆沒有給我講過文革時的故事,或者是那個時候太窮了,自己也忙於生計吧。
」苦哇「
我差不多算是外婆帶大的,從小就聽她一直在說」苦哇「,總是聽她絮絮叨叨地說以前的事情,小時候當故事聽,長大了拼湊起來,發現這是外婆的人生,我們都不了解的另一種人生。
是啊,真的苦啊,我也深刻明白這個世界上沒有感同身受這回事,我很難過,但是我無法體會外婆的苦。
外婆一輩子沒有改嫁,她覺得那是不要臉,所以儘管我父母的婚姻很不幸,外婆也不同意我父母離婚,甚至我媽跑回娘家時還以死相逼讓她回去。
我愛我的外婆,很愛很愛,外婆不是最愛我,因為她喜歡兒子,喜歡兒子的兒子,也就是我哥哥。我外婆對我很好很好,因為我最懂事聽話,她喜歡讀書的孩子,我讀書好,更喜歡我。傳統的農村婦女,對男孩與生俱來的好感吧,因為她有了兒子才不繼續挨打的。我外婆骨折的時候,我哥哥在我家照顧她端屎端尿,我哥哥貪玩跑了,我很自然地替他給我外婆端屎端尿,我沒覺得有什麼,但是我外婆就哭了,覺得她使喚了外姓的女兒,讓她外孫女受苦了,都是她不好,我怎麼安慰都不行,後來收了她硬塞給我的50塊她才不哭了。即使她現在已經老年痴呆了,只要我喊她,她還能喊出我的小名。以前我放假回家,幾乎每天都會去看她,因為她記不得昨天發生的事,所以總是以為我是最近第一次來,每次都從內褲上縫著的口袋裡掏出一百塊錢給我,然後我再給我媽媽,我媽媽趁我外婆睡著的時候再塞進她的內褲上那個口袋,第二天我外婆再翻一遍口袋,再給一遍,晚上我媽就再塞一遍。我不在家的時候她會把一個布縫的小老虎放在枕頭旁說我來了給我玩。
我結婚的時候,外婆已經很恍惚了,卻特別特別高興,我想她根本不認得我的臉了,只是覺得該高興就高興了。
現在,我希望我的外婆可以等到我明年帶著我的孩子回家。
外婆,千萬要等我。
我外婆沒有家族史,她是嫁進來的媳婦,但,這,都是她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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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不來這麼熱鬧了的說(≧▽≦)/
平淡的語氣講出外婆不平淡的人生,原來也可以蕩氣迴腸
珍惜現在的生活吧,珍惜在身邊陪著你的人吧。外婆不止一次地說已經記不得外公的樣子了,夢裡見到了都看不清臉。是啊,去了半個世紀的人,當年窮的連張照片都沒有。我們現在覺得失望的壓抑的生活,是先輩們想都不敢想的美好。


好多貧農後人,那我這個地主後代來強答一個吧。

我爺爺的太爺爺,傳說和張作霖是年少時期的結拜弟兄,後來成了我老家遼寧昌圖縣的剿匪總司令。話說當年住的大宅子里就有一個加強的警衛排,個個背著大洋槍。我爺爺的太爺爺挎著兩把盒子炮,騎著高頭大馬,往村門口一站,就像縣長把老百姓接見。

因為是剿匪總司令,所以總有鬍子找麻煩。最嚴重一次,我爺爺的爺爺差點喪命。那天我爺爺的爺爺正領著家丁們在那種地呢,結果一夥兒鬍子來搶糧,我爺爺的爺爺拿著槍跟他們一頓干,到底還是被虜走。鬍子管我爺爺的太爺要三千塊大洋贖人,不給就撕票。老頭也倔,跟鬍子說,反正我倆兒子,你殺一個我還有一個。鬍子急眼了,跟我爺爺的爺爺說,你爹不要你了,明天我們就把你整縣城門口斃咯。我爺爺的爺爺氣不打一處來,麻辣蛋,老子還不值三千大洋嗎?給他爹一頓罵,罵得地動山搖,嘎,昏厥了過去。看守的小啰啰看他抽了,就出去喝酒。我爺爺的爺爺聽他們出去之後,立刻清醒過來,是裝暈的喲。然後一點一點把這幾天磨擦得差不多的繩子靠著牆磨斷。到後半夜,再偷摸從窗戶跳出來,鳥悄地就翻牆跑出來了。接著後面就出來人追,我爺爺的爺爺嗷嗷跑,也不回頭,就是跑啊,跑啊跑,跑到個大草甸子,實在精疲力盡,就躺草甸子里,聽天由命。
老天眷顧,鬍子們沒發現他,我爺爺的爺爺僥倖活了下來。
後來的故事就很平常了,家道中落,到我爺爺輩(三四十年代)出生,家裡就是普通的小地主。

再後來,你懂的。

到了最危險的六十年代中期,我爺和他二哥,為了活命,爬上了去往大興安嶺的火車。沒錯,是爬上去的。

那時候剛剛開發大興安嶺,條件極為艱苦,但是鬥爭會輕很多。
我爺和我二爺身上有八十塊錢,那是全家人給他們硬湊出來的巨款。
我二爺背著我爺找到一個老農戶,花五十塊錢買了他的戶口。

在車上不知道幾天幾夜,啥也沒吃,就向別人借杯子喝了幾口開水。總算是到了大興安嶺的加格達奇。下車後,就在候車室,等待分配去哪個地方工作。
實在太累,加上一路上的擔驚受怕,他倆躺在地上就開始睡覺。趁著我爺熟睡,我二爺把戶口本和剩下的三十塊錢塞進了我爺的口袋裡,自己上了一列不知道去哪裡的火車,走了。

等我爺醒來,發現戶口本和三十塊錢,卻早已找不到我二爺。
從那天起,我爺爺就不再姓王,開始姓孫,變成一個純粹的貧農。

他跟著最後一個隊伍走,上車。只知道自己要在一個叫塔爾根的地方下車。前途未卜。

那年,我爺23歲,我二爺25歲。

好在天高皇帝遠,而且生產最重要,沒有人發現我爺是冒名頂替的。我爺爺也漸漸放下心來,只是不知道我二爺的生死。

在那個通訊不發達的年代,所有人都以為老王家老二老三都已經死了。

好在世上就有巧合的事。
我爺去的地方是塔爾根,我二爺去的地方是塔源,二者都屬於新林林業局。只不過一個在南,一個在北,倆人三年多沒見面,其實就隔了一個多小時火車車程的距離。
終於在1970年,他倆一個作為塔爾根的勞模,一個作為塔源的勞模,到新林鎮參加表彰大會,兩個人66年在火車站一別之後才終於見面。
默默無語兩眼淚。至親就在眼前卻不能相認。
上台佩戴大紅花,所有人都在台下切切私語,老孫和老王長得好像啊。
兩人也裝,好像啊。說啥要出去單獨嘮嘮。
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兩人抱頭無聲痛哭。
一嘮嗑,才知道,我二爺已經有了兩個兒子,我爺的大兒子就是我爸,也剛剛過一周歲。
昔別君未婚,兒女忽成行。
接下來我爺和我二爺不敢以兄弟相稱,只是互叫王哥小孫。
1972年,我爺因工作出眾,要入黨,組織派人到昌圖縣調查,到處找不到我爺這個孫姓小夥子家。調查員拿出相片,給村長一看,村長脫口而出,這不老王家三兒王懷義嗎?再調查,我爺原來是地主少爺,軍閥後代。再深入,把我二爺牽扯了出來。
調查員拿著調查材料,回到塔爾根,當天晚上就找到我爺,把東西給我爺看,我爺看過以後,不說話。
這個黑材料,能讓人死。
我奶抱著我老姑哄睡覺,我爸在炕上自己玩,桌子上擺著一堆蓋著公章的稿紙,牆上貼著勞模的獎狀。
兩個人對視著,好久都沒有說話。
最後,調查員說,師父,黨,你就別入了。
我爺點點頭。
這個調查員,是當年在火車上,一直跟著我爺的一個小孩。等他們到了塔爾根車隊,就一直跟我爺學修車。因為機靈聰明,被調到鎮政府當上了辦事員。

風平浪靜又忐忑不安地到了1976年,所有的事情終於結束了。等到改革開放後,我爺終於敢和我二爺相認。那時,二人都已是年近不惑的中年人。

現在,在我們家的族譜上,我們這支只到我爺這輩,我爸和我都上不了族譜,因為我們不姓王。

那又怎樣呢?如果當年我二爺不把戶口本給我爺,或許就沒有我爸和我了呢。

對了,為啥我二爺用真名還沒受打擊呢?因為我二爺他們那趟車下車後,只有窩棚,沒有住宿的房子。領導就問,誰會蓋房?我二爺正好學過瓦匠和木匠,就主動站出來,說他會,於是開始負責蓋房子。沒想到蓋的房子非常好,領導很滿意,就把我二爺抽調到特殊工種的隊伍里,我二爺就成了寶貝疙瘩。那個年代生產最重要,還缺少專業人才,加上好多都是成分不好的人,也就沒人在乎我二爺的身世了。

所以說,還是有一門技術在手好呀。


不邀自來……不匿了,沒人認識我
我想引用我之前問的一個問題的描述 「如何緩解我奶奶的強迫性潔癖症?」
我奶奶出生於1945年前後,江蘇一個小鎮,一個開小店的家庭中。家裡兄弟姐妹十個,她是老四,因為性格倔強,被在城裡女中上過學的母親欺負。
兒時被家裡的僱工有過性騷擾行為(性侵未遂)。沒敢和別人說,除了之後和我爺爺。「變得暴躁而敏感(自述)」
和我爺爺談戀愛時,我爺爺已和她家鄰居女孩有婚約,因此經常被鄰居女孩家罵。出嫁時她母親潑出一盆髒水,說,別回來了。 生下我爸爸幾年後,大約70年代,開始有潔癖症癥狀。先是把家裡別人用過的澡盆拿到家後面河裡去洗很多遍自己才用,後來越來越嚴重,不容別人觸碰身體,連我爸爸也抱不了。
90年代我爸爸結婚後,我爺爺奶奶跟隨他來到南京生活,但是為了拆遷、勞保等等瑣事仍然與老家保持著聯繫。經常麻煩老家親戚跑腿,卻因為潔癖症沒法招待他們來南京,也沒法回老家,幾個兄弟姐妹的葬禮也沒能去成。雖然常常給親戚們錢,親戚打電話時還是頗有怨言。我奶奶很傷心,經常抱怨親戚不理解她的病,哭訴幾十年的苦痛。 我和我爸爸媽媽勸她想開一點,不要在意他們講什麼,或者是和親戚徹底斷絕聯繫,她聽不進去。
我小時候我媽媽和爸爸經常和她吵架,後來我們和爺爺奶奶分了家,仍然每天到他們家吃飯,吵架卻少了。去上海精神病醫院看過,無果。 我奶奶的病狀大約有:不停地洗手;分臟衣服和乾淨衣服穿,晚上沒有花一個小時洗澡之前不穿乾淨衣服睡覺,早上起來再換臟衣服;不讓外人進家門,有外人(修電視機,水龍頭的)進來之後要花很長時間擦洗家裡;出門回來要花很長時間洗澡和洗衣服;視老家為極端不幹凈之地,從老家來或者到過那裡的東西都要洗很多遍才能接受;我爺爺也必須按她的規矩來。 我爸爸媽媽不聽她訴說,她就經常對我訴說。
我覺得初步的原因是兒時受到的性侵未遂,母親的漠視不關心,還有小鎮陳舊觀念的暴力。認為自己「不幹凈」了,只有洗乾淨才能得到母親寵愛。強迫症和對老家的愛恨交織也成為了她剩餘人生的價值,她沒辦法也不想根除。
大概就是這樣……我奶奶的父親因為被日本人抓去做過幾天偽官,文革時被批鬥的。我奶奶全家成了農民戶口,她母親也要每天下田勞作。相當辛苦地走過來了……也讓我能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很不容易呢。
如果大家看過我的答案以後能多多關注強迫症人群,那就更好了。


幾年前,八十來歲的奶奶有天收拾房間突然發現一匹布,她頓時哭得老淚縱橫不能自已。因為,也許她大半輩子的命運,都是因為這匹布了……

我爺爺是東北人,滿族鑲黃旗,個子不高,話不多,有點東北式的大男子主義,他年輕時支援邊疆去了新疆南部最貧窮的區域下屬的一個縣,在那裡擔任幹部。奶奶是江蘇人,典型的江南女子,眉目清秀,會針織女紅,燒得一手好菜,是家鄉的「一枝花」,上山下鄉時去了爺爺所在的那個地方。爺爺當時年紀漸長,組織給我爺爺奶奶安排了這場沒有戀愛基礎的官方婚姻,他們由此走過了每日拌嘴相怨相依的幾十年。

奶奶在新疆時起初是有份正式工作的,直到有天公家的一匹布丟了,爺爺正好是審查這起失竊案的主要領導,雖然奶奶沒有偷並認為是另一個人偷的,但一切證據似乎都指向了是我奶奶偷的布,於是我奶奶受到了處分,從此背上竊賊的名聲失去工作,只能每天留在家裡做家務帶孩子,一切經濟來源都依靠我爺爺,連原本工作時的一些社交也沒有了。在我爸爸成年後,爺爺奶奶趕上了返城的政策,他們帶著我的兩個姑姑回到江蘇定居。由於奶奶之前長期沒有工作,也沒有一定的社會工作技能,回到江蘇時年紀又不小了,她一直沒再擁有一份正式工作,於是她總是捨不得消費,晚上黑著燈開電視都開小聲省電的那種,心裡總是擔心爺爺以後年紀大了去世了自己沒有經濟來源。

直到奶奶突然發現那匹布,她才醒悟到:自己沒有偷那匹布,那匹布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家裡?那隻可能是爺爺把布從新疆帶回來的。爺爺為什麼會有那匹布?那一定是爺爺審查案件時發現了真兇才繳獲了這件贓物的。那爺爺為什麼當時不為奶奶平反?我媽媽在我問她這個問題時回答我:那是因為爺爺覺得奶奶漂亮能幹人緣好,出去工作會讓他不放心,怕自己守不住奶奶,所以讓奶奶丟了工作不得不一直靠著自己……我想如果是幾十年前奶奶發現那匹布,也許平時就跟爺爺合不來的奶奶甚至不會和爺爺過下去了,但當她八十來歲才發現這匹布後,她除了哭過痛過,就只能還是日復一日地照料爺爺了。

奶奶這一輩子跟爺爺沒有什麼共同語言共同愛好,也看不慣爺爺不會做事不聽管束的樣子,幾乎每天都要跟爺爺吵架,爺爺只是嗯嗯哈哈不怎麼回應她,而姑姑說奶奶其實是通過吵架來和木訥悶聲的爺爺交流感情的。爺爺從新疆回來時就有明顯的肺病了,不會做任何家務也不會照顧自己的他在奶奶的悉心照料下安然過到快九十歲。無論爺爺奶奶之間是否有過真正意義上的愛情,沒有他們,就沒有我們,無論他們是否甘願,這都是他們的一輩子了。

在爺爺最後的日子裡,奶奶每天從縣城坐很遠的車去市區的醫院看爺爺,爺爺也在醫院待不住總盼著奶奶來。我因為在外省,去看爺爺的時候並不多,最後一次看爺爺,爺爺說謝謝你來看我。孫女來看爺爺不是理所應當的嗎,爺爺說的這句話似乎太客氣了,既像是和我生分,又像是拜託我以後多來看看他。只可惜,這是最後一次見爺爺。

爺爺生前每月的工資都是交給奶奶的,奶奶只給他少量零花錢,但以前每次見爺爺,他都會偷偷摸摸掏出五十一百的給我,怕我在學校讀書不夠花,後來我工作了,爺爺仍然想塞給我錢。現在想想,爺爺是怎樣省出錢給我的啊,爺爺在這個遠離他故鄉的親朋好友,處處說著和東北話不一樣的吳儂軟語,除了妻子和女兒沒有幾個相識的江南小鎮生活了這麼久,他也是寂寞而無奈的吧。然而這一切都像奶奶和爺爺的一生,沒有回頭路再去改變了。


外公和外婆的故事簡直可以拍一部講述歷史變遷的電影。
外公嘉興人,復旦大學畢業,在黃埔軍校培訓過,後來在英國駐中華民國大使館工作,任一等秘書。
外婆是南京一個商人家的第十個孩子,南京某條街道一整條街的鐵器製造和買賣都是她家的。由於她是最小的一個孩子,倍受寵愛,去家族開的私塾讀書是三天打魚兩天晒網,風大雨大太陽大都不會去的,所以一直到老了認識的字都不太多。

兩人算是半自由戀愛,彼此先見過面互有好感然後再由父母提親的。
但是兩人的婚姻生活說不上很幸福,彼此之間思想差異大,脾氣性格又都很硬,彼此不夠包容妥協,或許還是太年輕了。
雖然前幾天外婆還在跟我回憶當初每個周末穿著時髦的衣服去軍官太太俱樂部看電影聽音樂的場景,但實際上他們吵過非常多架。
外公跟外婆聊工作聊文學談論時事變化,她聽不懂也沒有興趣去了解;她喜歡打麻將他很不屑斥之為庸俗市井。
然而即使不算快樂和諧,在和平時期,日子也是那麼過。
外公國標跳得很好,寫得一筆好字,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語,在大使館工作時也是頗受讚賞的。未免也有一點清高自許,文人通病。

很快內戰爆發了,隨著國軍節節失利,外公攜家眷逃亡重慶。
外公一直沒有找到很合心意的工作,外婆則從有傭人服侍的官員太太一夜間淪為操勞的主婦,怨言叢生。兩人的關係更加惡劣。
解放前後,我媽和二姨、三姨相繼出生,日子過得更加緊巴巴。媽媽說那時曾經有個本地機械廠特地來請外公去當翻譯,因為外國援助的機器看不懂說明書。可是外公信心滿滿地去了,卻沮喪地回來了,無他,因為那個時候在向蘇維埃老大哥學習,機器是老大哥援助的,說明書是俄文。
據說外公回家來黯然了很久,喃喃自語:「為什麼那些字母頭上都長角呢……」也許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時代過去了。從此在工廠做普通的文書工作——畢竟是那時少見的大學生。

後來,運動開始了,外公作為一個又倔強又清高的文人自然看不慣很多亂象,經常忍不住要發表一些「大逆不道」的言論,幸好廠里的人都比較包容他,也沒有誰認真把他的話當回事。然而有一個小人為了邀功偷偷寫了檢舉信告到革委會去了。說起來這個人曾經多得我家幫助,度過了好幾個生活難關。最後去舉報的卻是他。
上面派人下來調查,工廠給他打掩護,說他不懂交際不擅長說話被別人聽誤了,這時如果外公也跟著這樣說大概也就算了,但是外公那文人臭脾氣又來了,頭一抬:「就是我說的,我為了國家發展得更好才提意見,我有什麼錯?!我不信國家不讓我們提意見!」
於是他立即被抓起來,送到新疆去勞改。
本來好像是五年,但外公不服氣,寫信去申冤,申冤的結果是加刑五年。
還是不服,又寫信。
又加。
又寫,又加。
於是足足坐了將近20年牢。

而外婆,因為外公被抓失去了經濟來源,曾經的十小姐、官太太不得不面對現實,到餐館幫工,所以一直做得一手好菜。(我在另一個答案里提過)但是她只學會如何工作,還沒學會如何當貧苦人家的媽媽,對三個女兒接近放任自流,我媽媽作為大女兒,不但要照顧兩個妹妹,還要給全家做飯,做家務,出去撿煤炭花回來燒。
對外公,她從一開始的傷心、驚恐終於發展到後來有點恨他。
為什麼要這麼犟?
為什麼為了自己出口氣,我們四母女你就不管了?
我覺得,她對外公並非沒有感情。只是那感情因為時代的衝擊而變了模樣。
調查組來「深挖」外公更多罪行時,可能是覺得外婆一定知道什麼在包庇,於是告訴外婆「你還幫他,傻不傻,他外面都有人了!」
晴天霹靂。外婆一拍桌子大聲喊道:「這個狼心狗肺的,我要跟他劃清界限!」
其實那個所謂的「情人」是外公在跟外婆結婚前短暫交往過的女人,早就不知道人去哪裡了。而外公也並沒有更多「黑歷史」可供挖掘,這次調查唯一的結果就是讓外婆受到點打擊。
外婆對外公隱瞞這段「情史」非常耿耿於懷,外公去世多年她都一直念叨這件事。

我都已經出生了,外公才終於被平反,回到重慶,腿腳有嚴重的風濕,心肺功能受到較大破壞,但他從來不肯跟家人具體說這二十多年的生活。
外公非常喜歡我,我剛上小學時興緻勃勃教我寫字,這件事我仍然有印象。但他跟外婆仍然合不來,發展到兩人不能住一起。媽媽只好讓外公跟爺爺奶奶住一起。
大約在我八九歲的時候外公因病去世。人生的最後那幾年依然要抽煙,要喝咖啡,看全英文的書和報紙,聽古典音樂。
遺言要求骨灰撒長江,不搞燒紙點香送靈那一套。

外婆今年93歲,身體尚可,有些小毛病,但除耳背外無大問題,腦子非常清楚,生活完全能自理。生日時要燙髮。平時永遠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齊齊,出門一定會精心打扮,冬天穿套裝,配同色系的圓頂禮帽或淺色毛線帽,夏天會戴那個玉鐲,和發箍。
辦八十大壽時特意訂做絲絨旗袍一套,那天有點涼,我們勸她換一件厚點的,堅決不肯,穿了一天。
性格還是略有些固執和古怪,硬是不準外公骨灰放在她房裡,但是逢年過節只要能走動都會去江邊祭奠外公,還是忍不住要燒幾張紙。

這是我外婆,大概三年前的照片,旁邊那個是我姐,由於她表示自己沒外婆照得好,so馬賽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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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5
更新一張外婆今天出門的照片


我是來曬照片的??(???????)??
因為覺得外婆外公當時結婚很時尚很拉風~啦啦啦

外婆出生在澳門,被遺棄在孤兒院。幾歲(究竟多大我不清楚)時被領養,後跟家人來到廣州讀書。初一的時候遇到外公,外公是剛大學畢業入職當老師(而外公的爸爸則是那所學校的校長),師生戀!!不過外公並沒有教外婆(不同班級),只在星期一的升旗禮上看見外婆領唱國歌,就心動啦!
一翻追逐之後外婆就答應做外公女朋友,此後升旗禮上眾人都會私下八卦「台上領唱的是校長的未來媳婦」 (??????????????) 對此真心覺得,那個年代,如此公開早戀師生戀,好時尚喔~

放張外婆18歲的照片,是結婚前拍的,拍拖了幾年準備著滿18歲就結婚。


再來一張剛結婚後的,成熟了好多。

而這都不是重點!其實我是來炫耀婚禮的!!
先看看那個時候結婚和現在一樣要化妝!要伴娘噠!有專門化妝師!

然後,穿的是長拖~長拖~長拖~還是頭紗長拖喔,並不是禮服,那時候流行??

知道為啥一路有跟拍嗎?因為當時是請了個攝影記者去拍攝整場婚禮。

主婚人在說話

我覺得外婆的妝沒有真人好看,有點偏當時日系風?估計是那時的審美。


其實婚禮的過程拍了很多,只是文革時期都被燒掉了,這些都是悄悄留下來的了。

好啦,真心說,我覺得那時候的拍攝和化妝真是沒把我外婆的好看拍出來,上張後來的素顏照(全家福),當時外婆已經生了4個孩子,我媽媽是第4個最小的~

感覺年紀越長越好看。

80歲的時候拉她去拍了藝術照,她表示除了小時候(18歲那陣子)拍過藝術照,以後都木有拍了,很是高興呢。

什麼家族背景的,我說不太清,只是那婚禮在當時夠隆重,而還有這些相片能保存下來,也確是不易。分享一個贊吧?( ?????? ?)?


今天看到這個主題,想想俺家的家史也算挺豐富多彩的了,六位老人及更早的祖先都各有自己的經歷,俺打算先寫個提綱(黑體)放在這裡,回頭慢慢讀老人們的留下的文字,慢慢往裡填。中間還會有一些俺將自家的家史放到中國和世界史背景下去看時所產生的胡話,算是俺讀史的一點兒感想,也算是給家史做注了,博方家一笑,也歡迎拍磚。

爺爺(源自湖廣小城的技術人家):
我的祖籍屬於湖南的岳陽。老家那一片雖說政區上屬於湖南,但是方言上其實屬於贛語區。具曾經看過族譜的六爺爺(爺爺的堂六弟)說,我家應該是明朝萬曆年間從江西臨江前來岳陽所屬的這個縣城的。在現在的臨江(今樟樹、新余、新乾等地)還可以找到我們這個不大不小的姓氏的聚居村鎮,同時也可以找到方誌和其他文字資料的佐證。這麼說來,俺也算是廣義上的江西填湖廣的後人了,又或者可能是瓦屑壩的後人。從這個來看,江西真可謂是近古時代最重要的移民策源地之一了,與山西同列。這或許與江西(山西)不處於南北(東西)大通道上有關吧。而且,以今天的資料來看,瓦屑壩、孝感鄉傳說的歷史還原度,較之大槐樹和珠璣巷可能還要更實在些。至於家裡祖上移民岳陽的具體原因已經不得而知了。不過各種研究表明,江西的稅負較之湖廣,在整個明代都是更重的。現在有案可查的湖南宗族中,多一半是遷自江西,湘北、湘東地區尤甚。而這個江西填湖廣的過程,又與湖廣填四川的過程相伴隨。有統計顯示,這種沿長江的東西向遷徙至少從明初到清中延續了四五百年,而且有可能有更為悠遠的歷史和更為深刻的背景。至於更早的家族史,就是各種說法了,早的有唐代避中原之禍亂而南遷的。具體采哪一說,待日後去實地看看再詳加考證了。

我爺爺的爺爺(高祖),是在縣城開米行的。江南的經濟,從晚明開始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狹義的江南(即長三角一帶的江南八府)成為糧食凈輸入地,其中主要的來源便是在南宋開始大力開發的湖廣地區。到了清代中後期,相當於狹義江南的整個城市人口都要依賴於外來的糧食。而說到這一節,相關的還有作為湘軍早中期最重要經濟來源之一的厘金。厘金作為商業流通稅收,包括糧食在內的大宗貿易是其重要項目。而不管是上面所說的供應江南工業人口,還是供應湘軍行軍打仗,都離不開湖廣糧食的採購和調運。在這種背景下,地處洞庭湖與長江銜接處有水運之利的老家縣城,就有了繁華的條件。而作米生意的高祖父也就有撐起一個小康之家條件當然,這其中有湖南在咸同年間算是戰爭相對少、相對穩定的地區這一因素。而據有的研究,湘軍在平了太平軍之後從江南等地輸入了甚多的財富,俺家的小康是否於此有關,尚需考證。

家裡對於這位高祖基本沒啥記憶了,不過他所做的對於我們後世子孫影響最大的一件事兒,莫過於送其長子——爺爺的父親,也就是我的曾祖(太爺)——去日本留學了。在清末,有一些見識的人多有將自家一二個子弟送出洋留學的。但是,因為去歐美留學跟去日本留學比,其花費上根本不在一個數量級,再加上相對於歐美來說,日本的風俗文化跟中國更相近,所以雖然歐美更為繁華髮達,但是多數留學生的首選還是去日本。清末民初的留學生人數,留日的在數萬人的量級,留歐美的則大體是千這個量級。在時間上計算,太爺去日本自是晚於甲午,應該在庚子前後。他在日本有沒有因為清軍的戰敗和清廷的慘淡經營而有特別的遭遇已經不得而知了。不過他去日本,大體與魯迅是前後腳的事兒,所以境遇應該有類似的地方。


奶奶(沒落世家旁支的奔波人生):


外公(華僑工運抗戰的鬥爭成敗):


外婆(二代華僑中產的興衰榮辱):

父親(嚮往廣闊天地的大有作為):


母親(生在紅旗之下的幹部家庭):


唐山人

曾祖父的時代還在唐山某個縣裡,那時候是布商,也算是當時的一個小富戶。。
於是被土匪搶了兩次QAQ搶的時候土匪們把曾祖父曾祖母綁在柱子上,刀放在脖子上。聽說解放后土匪被解放軍活埋了←_←
不過也算某種意義上的因禍得福,因為這兩次被搶,成分劃分的時候沒有被劃成富農啥的。


曾祖母更是一個「神奇」的人,北方以前長白黃等護家仙很流行,傳說她有長白二仙跟隨。偶爾會「犯仙」(發作時牙關緊閉,雙拳緊握,幾個大男人都掰不開,當然用現在科學來解釋也有可能是癔症呢一種)。據她自己說能看到長白的真身在她身邊跟隨,二仙也能為她預言很多事情,這些事後來也一一兌現。比如在那個沒有電話的年代,曾祖母突然說距離她百餘里的親家母(我奶奶的母親)去世了,後來果真等來了送喪的電報。


下面說到我爺爺,62年初中畢業後參了軍。後來當了連長,參加了珍寶島戰役。轉業後來到了唐山公安局,碰到了很多重口味的案子(比如一個老頭殺了她老伴之後卧軌自殺,現場肉沫橫飛之類)。
後來76年,遭遇了那場舉世震驚的大地震。爺爺那時候在值班,地震的時候他所在的那棟樓剛剛好只倒了一半,爺爺在的那一半整好沒倒。
(說句題外話,感覺地震這種東西有的時候真的能體現出命運的殘酷。同一個房間的兩個人地震的時候一個跳窗一個原地不動,沒想到在那個人跳出的瞬間,那棟樓和他同一個方向倒了下去。。。原地不動的人反而活了下來)


祖父系: 太湖邊上的農民+漁民
祖母系: 清末移民無錫的河南農民
外祖父系: 晚清以來是醫生,也務農,更早不知道
外祖母系: 錫北農民


寫下這些東西不為別的,只為記錄。畢竟那段舊時光一去不復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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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四十年代生人)的家族:
地點:
廣東沿海A縣甲鎮(甲鎮有公路,渡口,碼頭等重要交通設施,民國時期按照現代化城市建造,是A縣具有極其重要經濟地位的重鎮,經濟地位比縣城高,也是該區域數縣的交通樞紐)

  1. 外公母親家族:外公的外祖父是清末和民國時期的商人和地主,在A縣甲鎮開辦酒廠和經營藥材鋪,系鄰縣某著名食品企業的大股東,擔任A縣甲鎮某鄉鄉長。重視教育,家中女性可以接受教育,外公的母親在甲鎮的學校接受過文化教育。解放後,外公的外祖父的全部資產被沒收,被活活氣死。
  2. 外公父親家族:外公的爺爺是英國華僑,在英國從事攝影工作,賺取的錢匯往家鄉。於是在廣東的家族成為了一門富戶,家中有許多黃金。
  • 外公父親:紈絝子弟,敗光家中家產。在解放前曾經變賣多處祖產,換來的幾大麻袋的錢在通貨膨脹中變為廢紙。外公的母親在私塾接受過教育。
  • 外公父親的弟弟:家中次子,畢業於湖南省立第一師範學校,後使用家中黃金賄賂國民黨高官, 擔任民國中部某省政府末任秘書長 。因為在1949年該省和平起義歸順共產黨,被共黨留用為某縣第一中學校長。他後來在反右運動被打為右派,校長職務被免除,自此他避居遠處,親友也不敢和他來往,最後鬱鬱而終。
  • 外公:可以這樣說,外公的一生和時代背景息息相關。

解放後,外公家裡的情況大不如前。外公自小受他作為老師的姑姑影響,對文科產生濃厚的興趣,初中考上縣裡最好的初中。因家庭成分原因,他放棄了上高中去上他喜歡的政法大學的念頭。
外公在中考以全縣前十名的成績考取廣州一所工業類的中專。在中專期間適逢三年饑荒,廣州糧食供應不足,街面雜貨鋪可見貨物只有伊拉克紅棗,學校從廣州遷往湛江。該時期中專的一切吃穿用度是免費的。
畢業後因備戰備荒運動,被拉去服兵役,在珠海三灶修築機場,並曾經參與過捉捕特務的行動。
服完兵役後被分配去某市工廠擔任工程師,從事科研工作。後因該廠生產職能調整,分出一間分廠,該分廠百廢待興,外公被分配去該廠。以我外公為首的技術團隊將該廠帶入正常生產軌道。每次新品研發過後,外公都要去廣州從化的溫泉療養所療養。
文革期間二三事:因為當過兵的緣故,文革前夕外公從他的上司戰友得知有一場轟轟烈烈的運動將要展開。出於對政治的敏感,於外公沒有參加這場運動,得以明哲保身。
外公在文革時攜帶巨款乘坐飛機去武漢為工廠採購物資設備,被當地紅衛兵知道,想以攜帶巨資為由,批鬥我外公。於是夜襲我外公居住的賓館,幸虧我外公提前收到風聲,把錢藏到襪子里,紅衛兵遍搜不得,逃過一劫。
外公還曾經在武漢街上打豬油的時候,遇到差點被紅衛兵流彈打中,幸虧只打穿了豬油桶。
在七十年代末,外公一家幾口搬入當時該市最高檔的機關小區。
◆在八十年代◆,外公擔任過兩屆的市人大代表。
以留在企業有他喜歡研究的事物,興趣大點為由拒絕了市政府將他任命為市化工局副局長(行政事物繁多)的決定。
九十年代,國企改革,外公一手帶大的企業被廉價倒賣,一生心血付之東流。後來因國企不存在了,當時制度許多有許多漏洞,外公辛勞一輩子卻沒有退休工資了,和工友到市政府門前示威,市政府才給退休工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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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外婆成長在重女輕男不重視教育的位於廣東沿海某市市內和某縣近郊的家族裡(在市內有商鋪),沒有接受過什麼文化教育。外婆的父親在當地是一名小有名氣的醫生,外婆母親家族是由一位女性掌握大權的商業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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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和爺爺:其家族在廣東荒涼的海邊漁村。父親是英國華僑當地富戶,從小有傭人服侍長大。由於爺爺當初是貧農娶了我奶奶,在解放後通過私人關係把家裡政治成分改為貧農,後來才在歷次政治運動逃過一劫。
爺爺在六十年代逃港未遂被捕坐牢數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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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沿海荒村農民家庭里發奮讀書拼進市裡的山鳳凰。】
母親:【在計劃經濟時代輕工業發達城市中上層家庭長大的孔雀女。】
(父母一代隱私太多就不多說了,其中也有許多曲折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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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悟:家族曾經的過往都不關我事了,
我也只是個在中等城市中人之家長大的孩子。
有段話很俗,但可以總結我的家族史,「俺曾見,金陵玉樹鶯聲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話說如此,但是家風流百世。
從小到大外公對我的影響最大,
我外公從小長大在一個重視文化教育的家族,雖讀工科卻從小受家庭熏陶噬愛文史類,家中藏書如山,身上帶有不說違心話不做違心事的知識分子清高氣息(=_=其實會吃苦頭的,這也是他在廠內沒有擔任太高的職務的原因)。
所以,我從小自然而然的喜歡文史類,酷愛買書(′???`)(我才大一,宿舍的桌子快放不下我的書了_(:з」∠)_)。我自然也是不是八面玲瓏,長歌袖舞,委屈求全,察言觀色會諂媚的人。╮(╯_╰)╭雖然在社會上我這種人會吃苦頭,但我不會絕對破壞我做人的原則。加油吧!爭取留在象牙塔里做個教書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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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采不好,敬請諒解。(還有許多細節待補充)


以前搞的一個小作品,正好切合這個題目。

基本上是根據家譜和一部分老人的傳說加工而成的,概略地敘述了從突厥人歸化漢人至今的家系,明朝以前的部分有加工,之後的則比較準確了。

圖版是兩枚一組,正反兩面,大略的順序是:
西突厥
唐五代
南宋

明末
清季
民國抗戰
本朝解放
本朝蚊割

具體的故事回頭再詳談。

這圖片壓縮的細節損失不少,嘖。



這個話題有點意思。
我們家人真的比較內斂,對於我爺爺和太爺爺的故事我也是知之甚少,沒人跟我講!(在我出生之前我爺爺就去世了,所以我沒見過我爺爺)
說些零零碎碎的事吧。
我太爺爺有兩個老婆,我們都是二老婆的後代,大老婆據說難產死了。問題是我太爺爺和我太奶奶是表親,然後我爺爺和我奶奶也是表親,SO..........我們家人普遍體質比較差,身上小毛病特別多。比如我,今年才28,從小到大什麼鼻竇炎,鼻息肉,胯下靜脈曲張,慢性腸炎,胃潰瘍,習慣性腳崴(對!你沒看錯,經常走著走著腳崴了,平均一年一次),肺炎,支氣管炎,慢性咽炎,一口蛀牙(表面上看我牙齒挺白挺整齊的,裡面都蛀了),一顆門牙是假的。什麼傷風感冒就不列入計算了,算不過來。
說個勵志的!我爺爺是農村出生,但是那會農村真的太窮了,我爺爺和我奶奶結婚之後就來到上海打拚。那時候江蘇蘇北到上海沒陸路的,划船去,划了多久不知道。到了上海拉黃包車,後來由於我爺爺為人正直也識字被不知道誰推薦到村裡做事。那時候村是現在的上海閘北區,那時候閘北區真的「魚米之鄉」很窮,大部分人都是來自蘇北逃難來的,靠著做搬運工,拉車工,捕魚,洗衣維持生計。後來我爺爺做事也認真一直做到閘北的居委會主任。現在看大上海閘北區居委會主任那是不得了的官了,還是在當年陳毅手下,其實那會閘北就是小村,那個居委會也很小。
再後來國家分配土地了,我爺爺已經有了兩個孩子,那個小官工資實在太低全家吃不飽,毅然決定回蘇北,有田!吃的飽!
我爺爺回來之後依然是個有文化的人,又被推薦到「聯社」工作。很多人並不知道「聯社」是什麼,這個「聯社」後來分裂成兩個組織,一個是農行,一個農村信用社,也就是說「聯社」是中國比較早的對民間放貸的「銀行」。
順便說一下1980年左右要貸款2塊錢!對!兩塊錢,大概要跑3個月手續,具體怎麼跑,要什麼手續我也不懂了。
再後來我爺爺去世的早,他那個職位要人頂替,於是我爸爸接替了他的職位,一直到現在!


老家當年叫察哈爾省,日本人來的時候,爺爺是中醫,給日本人看過病,享受優待;給土八路看過病,秘密入黨;給土匪看過病,跟大當家結拜過把兄弟。。。爺爺的二哥學了西醫,給國軍當軍醫,後來去了台灣沒消息了。。。爺爺的三哥,在日佔時期當過偽鄉長,日本人剛給配了槍餉,鄉公所就被土匪劫了胡,連槍帶錢全部搶光光,還是我爺爺帶他上山找大當家討回了槍。。。爺爺的五弟,在鄉里當教書匠,沒什麼出人頭地的故事。。。爺爺的六弟,早年投身革命去了保定一帶(不知道是不是保定陸校),後來下落不明,許是死了吧。


謝邀!

看到大家都是顯赫的家族史啊!沒辦法只好把俺們據說是非洲人後裔這個事實搬出來。有圖喔!


清末母子三人由福建泉州逃難到宿遷皂河,給當地地主作傭人,兒子在私塾在偷聽,後來被家主人允許聽課。

後來做生意,主要是漕運,發家。

最興盛有三百多間房子,好像是332間,都聽我爸我爺爺說的,我覺得懸。

後來到我爺爺的爺爺,抽大煙,家就敗了,但家底殷實,靠賣家裡傳下來古董就夠了,過得還能很好。

文革的時候,被抄家,家裡古董不許砸不許扔,每天給你擺在屋裡,保管妥當,要批鬥的時候讓你自己搬出來,指著古董罵你打你,每天如此。

直到建國後幾年,家譜還在,過年福建那邊還會來人,漸漸就沒了。


我來娓娓道來,慢慢地寫,不為求贊,只求了個心愿,我一直想找機會把聽來的故事寫下來,感謝這個平台,我怕幾十年後我會忘了,那時物是人非,我找誰問去。(另外這些故事我可能會加插在文中,不一定會順著寫,不過我臨時會加黑,方便大家看。)這些家庭故事是我從小到大二十多年點點滴滴聽來的,故事都是零散的,時間順序我自己排的,大體差不多,寫的時候盡量用平實的語言,避免拔高,因為這就是一個普通人家的舊事。俺家在蘇北的一個縣城,我們村算是革命老區,也住過八路軍,屬於魯西革命根據地,村裡打過仗,村頭有塊戰鬥紀念碑,小時候清明節掃墓去俺村頭掃墓,我們兩人一排從學校出發,有部隊出征的感覺,小學一到六年紀共300人左右,小學離我們村一里多路,前頭部隊到我們村了,後面部隊還沒出校門,我看到我們老師站在那掐著腰,直點頭說,這要是幾十萬人的部隊,得多大陣仗!頗有指點江山之意,平時經常和夥伴爬到紀念碑上玩,碑後面有字,好像縣裡的大隊長犧牲在我們那,回頭我再仔細看看去。
一般老區都比較窮,我們也不能倖免,語言以及生活習俗屬於魯西南片區,說話有山東味,也有河南味,四十歲以上喊爸媽都叫:達達、娘(聽我爸媽這麼喊爺爺奶奶感覺特親切)。我們這個家族沒有驚天動地的光輝事迹,但是每個家庭都有自己獨特的經歷,有一定共性也有特殊之處,既有社會大背景下的奮鬥拼搏,又有社會底層的無助感,幾代人一個世紀的悲歡離合,時事所逼,人世無常,多少風雨,一家人走過,總有值得回憶的事。
山西洪洞縣是我們這一片共同的老家。大遷徙的原因一般都是兵荒馬亂和黃河決口,朝廷補充調配人口,元末明初,由山西洪洞縣遷到山東曹縣,過兩百年,明末清初一家弟兄二人帶著老父親從山東曹縣逃荒遷到蘇北農村,到現在村裡發現已經有一家原住民,為了表示尊重,以後每代人見了原住民這一支都要以長一輩敬之,兩百年來不變,職業就是種地,靠天吃飯。說祖宗十八輩都是農民那絕對是根正苗紅,毫無虛言。
這花開花落,烏飛兔走,又是兩百年。我爺爺大人要出場了。他老人家一九二七年(大概)人,他父親兄弟五人,我老爺爺是老五,早年好像去闖關東了,關外與我家有不解之緣,下文會經常提到,家裡剩他娘倆,十幾歲那年他母親受本家欺負上吊自殺,具體我小時候聽說是她當時因為一段樹枝和本家大娘起了爭執,後來被本家媳婦添油加醋,說是辱罵長輩,結果本家的男人們義憤填膺,擼起膀子就打,晚上老奶奶給我爺爺新蒸了一鍋饅頭,就上吊了,聽我爺爺說。半夜就聽見家裡羊亂叫,但是不知道娘上吊了,家裡人把她從房樑上取下來已經不行了,他在門外看到那腳還在抽搐。小時候我聽了是心中火起,我問爺爺,那些欺負咱的那些本家人哪去了,當時就有去找他們的衝動,爺爺嘆了一口氣,五八年都餓死了,絕了。可能既嘆息自家人的悲苦,也有對那個年代的恐懼。我問我爺爺,你經歷了打日本鬼子和國民黨,咋沒當兵當八路呢。他說,我小時候咱家駐過八路軍,那個團長相中我了,想讓我跟他當警衛員,我也想去,可是你老奶奶不同意,因為團長也得上戰場,怕我爺爺沒命,就沒去,我覺得很可惜家裡沒出個戰鬥英雄,小孩子不知道戰爭年代的殘酷。
自己娘死了,老家就待不下去了,他就去了東北,去找我老爺爺,他父親在吉林又續了一個老婆,他說他後娘很嚴厲,但是對他很好,以至於幾十年後還偷偷給她老人家寄錢過去,為什麼偷偷呢,因為我奶奶會不高興,理由很充分,咱們回頭再說。在那他就給地主家放羊,天不亮就去放羊,大清早回來,正好別人吃完早飯,他吃剩飯,每天都這樣,曾經得了重病,躺在床上,沒人關心,聽別人竊竊私語,這孩子是無益了,誰知道他命硬,硬挺過來了,我問他你上山放羊碰到過最危險的事是啥,爺爺說他見過狼,夜裡睡覺狼餓的都扒門,他說在山上有次碰到過很花的毒蛇,嚇的鞋都跑掉了,我當時想著爺爺的狼狽樣,那個笑啊,他也跟著笑。他就一直在東北待著,突然有一天我老爺爺給他說,我給你買車票了,你明天就坐火車回老家,我打聽過了,要抗美援朝了,要徵兵了,你趕緊回關里吧,就這樣我爺爺又回來了,我問他這抗美援朝十個裡面能回來幾個,他說能回來一二個吧,怪不得要逃回關內,我想著雄赳赳,氣昂昂,渡過鴨綠江,我沒想過他們能否回的來。
我爺爺回到老家了,自己爹娘不在,但是本家大爺還在,年紀也不小了,有人說媒,娶了附近莊上的一家的二姑娘為妻,就是我奶奶,她家姊妹二人,還有一個姐姐,挺我奶奶說,她娘註定命中無子,我奶奶聽她娘講原來自己還有兩個哥哥,兩個弟弟,但是都沒存活,後來碰到一個小八路,小夥子很機靈,她娘想收做乾兒子,小夥子八月十五那天興高采烈去認親,可是走在前面鎮子那,寨子門倒了,給砸死了!我聽了無言以對,真是命中注定,強求不得。所以老人膝下只有二女,身子都很健朗,她姐姐現在快九十了,四世同堂,好不熱鬧。我奶奶來時大概十六七歲,聽她講,那時也沒有什麼貧富概念,不想現在什麼都要好的,拿著鍋碗瓢盆就跟我爺爺過了,她家以前是富農,雖然破落了,但是吃飽飯沒問題,經常接濟我爺爺他兩口子。第二年和本家大爺分家了,單過。然後就得有孩子了,我爺爺奶奶有5個孩子,前兩個是姑娘,後三個是小子,我有兩個叔叔。就這樣,我大姑、二姑出生了,然後到了58年,我不知道有多慘,他們講的時候,半個世紀過去了,還是那麼悲痛,那麼後怕,他們說我們本家餓死了好幾個,欺負我老奶奶的那些就是那時候餓死的,隔壁省份餓的真的吃人肉,出殯一個村都沒幾個人出來送行,所有能吃的都吃了,樹皮,觀音土,河裡的雜草。。所有的。這時候我爺爺奶奶就謀劃著怎麼走,再去東北,比較他們的父母在那,情況也比這好,幸得我奶奶乾淨利索,被大隊選到食堂里做飯,平時紡棉,我奶奶能偷點棉油回家,然後用棉籽做成餅,給家人吃,希望渡過難關,我小時候吃過棉籽餅,好香啊。我爺爺在家裝瘸子,拄著木棍,去鄉里公社去蓋章,去東北,你可能會問去東北為啥要蓋章,因為那是管制嚴,國家也防止流民亂竄,影響國家安全,規定沒有公章,誰也不許出去,沒法坐車,所以得先蓋章,我爺爺走到公社時已經晌午,公社的領導下班了,要去吃飯了,領導姓曾,叫曾慶祥,他過世了,他幾個兒子還在世,我奶奶反覆提起他的名字,讓我們記住,他看到我爺爺,說老大哥你咋來了,我爺爺就說自己腿不行了,想去找他達達,想來蓋章,公社領導是附近村的,這十里八鄉都熟悉,認得我爺爺,但是章不在他手裡,在另外專門管章的主任手裡,那人不好打交道,是上面派下來的,也該著天不亡我家,那主任去吃飯了,抽屜沒鎖,老恩人拉著我爺爺就說,老大哥,我給你蓋三個空白章,你趕緊拿走,我奶奶現在時常念叨,那是咱恩人啊。於是我爺爺帶著我大姑先走,我奶奶帶著我二姑在老家繼續過日子,臨走時我奶奶給他爺倆烙了大餅,以為能撐到東北,我爺爺說,做的乾糧到濟寧就吃完了,我大姑現在呢也六十多了,她有時候就說哎喲,我那時怎麼這麼傻啊,不知道給爹留點吃,在路上買麵條,都是我吃完了,爹喝湯,唏噓不已。過了段時間,我奶奶感覺在家裡活不下去,就帶著二姑去東北找我爺爺,去的時候也需要蓋章,她就帶著我二姑去公社去找人蓋章,她老人家不識字,但是也明白事理,她到那並不直接去找曾慶祥,而是找人打聽誰管這事,讓人引導曾慶祥那,她說家裡孩他爹去東北了,自己帶著孩子沒法活,那時人都有個善心,就給她蓋了章,然後和我們村人稱活諸葛的紹峰一行四個大人,帶著小孩去濟寧坐火車去東北,按理說我們歸徐州管,因為靠近省邊界,反而離山東濟寧近,就去那買火車票,這個紹峰注意多,我奶奶拿到了蓋章的證明,他們沒拿到,就自己刻了個假章該上,但是在買票時被發現了,他對我奶奶說,俺是去不了了,你自己去吧,我奶奶就抱著我二姑,她聽說東北冷,還背著個花被子,去了東北,她不識字,但是也是個伶俐人,帶著我二姑,特別小心,那時候火車供應不足,大家都餓,想買餅乾,非得是有小孩的才賣給,我奶奶買了餅乾給我二姑吃,別人向她借我二姑用用買個餅乾吃,她說啥也不借,她給我說不是她心狠,那天那麼黑,她一個婦道人家帶著孩子,萬一孩子被搶被偷怎麼辦,我爺爺沒去吉林找他後娘,在遼寧鞍山幹活,我奶奶就一邊問一邊坐車去鞍山找我爺爺,我爺爺在鋼廠幹活,我奶奶也去了,結果進去之後看到廠子里的龍門吊從頭頂經過嚇得直接跪地上,她就幹了兩天就不在廠子里幹了,去人家菜園摘菜,這樣在那過了二年,後來也去拜訪了她的公公婆婆,前文書講了,婆婆是後娘,很拐,她的孩子和我大姑差不多大,我爺爺奶奶出去幹活,她小孩我得叫姑奶奶,就欺負我大姑,搶她的糖,讓她吃豬食,所以我奶奶不喜歡她們,而且她和我爺爺在老家過日子,從來沒受過她們一點恩惠,幾十年不見一面,何來感情之說,自然她不願意我爺爺寄錢給她們。我爺爺進了鞍鋼,六零年,他們留下了這一生中唯一的一張年輕時候照片,這張照片被我二叔上大學時帶去東北(又是東北),三十年後才找到,我有幸見到,一家四口,上面寫著鞍鋼留影,那時還沒我爸,有機會我把照片貼上。我曾經問我爺爺,您要是在鞍鋼不回來,會怎麼樣,他得意的說,那我最起碼也是個主任了,也有退休工資了,,那你為啥回去啊,你奶奶讓我回去的。我奶奶說那裡環境不好,油煙大,在那長此下去不一定多好,反正我知道,如果在那,他們就是地道的東北人了,也不會有我爸以及以後了。後來我奶奶先帶著兩個孩子回老家江蘇的,因為她娘病了,沒兒子,沒法照看,她就回去了,我爺爺好乾了一段時間才回來家的,最近我聽說當年回來是因為他丈母娘覺得我爺爺長得好看,又有工作,如果兩地分居,怕不要我奶奶了,我奶奶就拍電報逼他回來了。
於是到了六十年代初,有我爸了,我爸爸六三年人,我問奶奶,怎麼我姑姑和我爸相差這麼大,我二姑都比我爸大七八歲,她說那幾年都能餓死人,女人都絕經了,哪能生孩子,六十年代初雖然是窮,可是能吃上飯黑窩頭了,於是響應毛主席號召,各家各戶開始生孩子了,我爸出生了,家裡第一個男孩,我爺爺給我說,我那時都三十多了,我終於有兒子了,那高興勁就別提了,也是,傳統老觀念,又是中年得子,他專門託人從縣城買白糖給我爸吃,那時姑姑們都長大了。真是爸媽疼,姐姐愛,我大姑跟著生產隊幹活,一個姑娘家也跟著推板車一走幾十里賺工分,二姑年紀小就抱著我爸,她說那時我就覺得我弟弟真重,就想和鄰居家的小孩換。。我爸告訴我說他小時候吃雞蛋吃栽了,從小家裡所有雞蛋都給他吃,母雞下個蛋還熱著就給他煮了,他小時候總想不明白一件事,就是他去姥姥家住,為啥早上起來床上會多個雞蛋在自己小腳旁,還是熱的,哈哈。我的姑姑沒讀過書,她們說我爺爺也讓她們讀,但是她們不願意,再加上老年人思想覺得女孩讀書作用確實不大,家裡也窮,就沒堅持讓她們上學,我奶奶也不識字,但是我爺爺有小學文化,喜歡評書,歷史演義,我個人喜歡歷史,喜歡讀書很大程度是受他老人家影響,我從小熟讀評書,三俠劍,大八義,小八義,三俠五義,七俠五義,響馬傳,童林傳,隋唐演義,秦瓊打擂,薛剛反唐,楊家將,封神演義等等,我小時候他也經常在樹蔭下給老鄉親們念評書,大家聽得不亦樂乎,我也聽的津津有味,順便記下這些位大俠的名號,今古聖人艾連池;震三山、挾五嶽、趕浪無花鬼見愁、大頭劍客夏侯商元;聖手崑崙俠、神鏢將勝英勝子川,朗朗上口,如今物是人非,這些老人都不在了,我爺爺前年也走了。他生前有兩個願望,第一個是把三俠劍看完,三俠劍單田芳評書版本一共九本,他看了前三本,後三本,中間三本沒看,十幾年後我在網上給他買了,另外一個是我曾經問他看過最好的書是什麼,他說是大鼓詞:三省庄。年輕時見過,但是家裡窮,得幹活,沒錢買,家裡子女多,也沒時間看。現在有時間了,找不到了,這部書不好買,也是四年前我在孔夫子舊書網看到民國版本,十二冊。我省下大學伙食費,高價給他買了,一了平生夙願。這是插曲。有我爸三年後,我二叔出生了,他屬馬,此人打後幾十年直到現在都是我家的中心,家裡的興衰榮辱,是非人和都與他息息相關,又三年,三叔出生,三叔從小他就疼我,可能因為我懂事,對他脾氣,討他喜歡,也可能因為我媽來到這個家時,他才十三歲,長嫂比母,對他很照顧,感恩的心。我爺爺五個孩子,至此全部到位了。一家人艱苦而又平淡的生活著,現實迫使人改變,我有時候覺得挺自豪的,我家挺會想辦法的,用盡各種方法改善生活,我奶奶通宵達旦的紡棉織布,我大姑為她扯線,鄰居就羨慕我家,說這好歹也是收入啊,我爸爸他們小時候也賣過冰棍,尤其我三叔,他調皮,自己賣冰棍不捨得吃,就和人家賣麻花的換著吃,有一會我們吃飯他講起這事,說我賣冰棍時用棉布包著冰棍,我三嬸馬上提出異議,說這不對啊,大熱天用棉布包著不都化了嗎?我三叔笑她沒賣過冰棍不懂,其實棉布是隔溫的,能保護涼氣不出去。我大姑嫁在附近村,出嫁時沒錢,奶奶就偷生產隊的花生留著讓大姑拿去走著去十幾里外的集市去賣了,換新布做衣服出嫁。那時候沒有多少交通工具,人也勤快慣了,走十幾里不算遠,我奶奶講有一次她和我二叔來縣城給老親戚要錢,我爸爸給那個黑磚窯老親幹活工錢沒給,他老婆是我奶奶姨妹,有這層親戚關係,我奶奶就領著我二叔親自來找,來的時候我二叔騎自行車帶著我奶奶,六十多里地,路也不好,我二叔一路帶著我奶奶去他家,回家的時候下午了,我二叔說,娘我實在是太累了,我給你買張車票你搭車回家,我自己騎車回去,我二叔就給我奶奶買了車票然後就自己騎車回家了,誰知道天太晚,沒車了,我奶奶大字不識縣裡也沒熟人沒別的辦法,就順著路往家走,經過隔壁鎮上有親戚在,我奶奶也不願意麻煩人家,就接著走,那時已經半夜了,月亮很圓,照的地很亮,我奶奶聽到背後有聲響,有個貓跟著,而且貓喵的一聲叫,這下她受不了了,感覺全身發麻,頭皮都要炸了,各位自己設身處地的想想,一個婦道人家,走了半夜的夜路,四五十歲的年紀,黑燈瞎火,荒郊野外,孤零零的月亮煞白,後面有隻黑貓給你叫一聲,誰受得了,我奶奶覺得不能再走了,一辯方向,認準是附近的某個庄,想起這有我們村的姑娘有個嫁到這個村,就去投宿,敲開門人家一眼就認出我奶奶,請進家熱情招待,還給鋪上電褥子暖床,四十年後我奶奶談起這還對人家充滿感激之情,第二天一大早奶奶休整完畢,就走回家了,我二叔他們在家可是跟熱鍋上的螞蟻似地,奶奶回家了,大家的心也就放下了。大姑有兩段婚姻,第一段不太幸福,這家男人在油田工作,在河南,應該是中原油田,他不過日子,後來死了,我從來沒有見過,我媽見過,去他家幫忙干過活,但是據說連飯都不留下吃,我媽對這種做法頗有微詞,認為不厚道,我媽頗為自豪的一點就是來我家來得早,事情比我兩位嬸嬸經歷的多,資歷深,後來我姑又改嫁了我現在的姑父,在河南蘭考縣,焦裕祿那的,他們過上了好日子,也算是苦盡甘來,現任姑父經歷非同凡響,回頭有故事講,值得一聽。二姑後來也出嫁了,家在山東,我不太清楚,後來去了黑龍江,得有四十年了吧。所以到頭來我兩個姑姑離得都很遠,二姑家我從來沒去過,大姑家也就去過四趟,走親戚真難,所以我家親戚少,過年只用走兩家,一個是我姥姥家,一個是我奶奶的姐姐家,很省事。我爸爸小時候很享福,但是也有出力的時候,那是我姑姑出嫁後,他成了家裡的長子,弟弟們小,得幫著父母扛起擔子,他很聽話孝順,他們姐弟五個全都聽話孝順,從不敢給父母顏色看,現在都爭著贍養老人,父母平時也沒打罵過,這孝順輩輩傳,我想父母平時的為人做事在影響著他們,這是潛移默化的教育,有一回我大姑說我想買個手錶,我爸聽到了,說姐我給你去買,說完騎自行車就去縣城了,一去五十里,來回一百里。半天一來回手錶就買來了,到現在幾十年了我姑這手錶還戴著呢。我爸初中學歷,他說他小學成績好,初中就不行了,就下學了,回家幹活,那時家裡種地瓜,我們叫紅芋,那玩意產量高,可以做黑窩頭,葉子也能做窩頭,這個窩頭我排了個名,最好吃的是榆錢窩頭,然後就是紅芋葉窩頭、麥苗窩頭以及其他野菜窩頭,現在我媽經常做那些雜糧窩頭,我爸最煩看到紅芋面窩頭因為吃栽了,那時就想吃白面饃饃,但是產量低,沒化肥,我們是一大隊,分的地又是沙地,小麥多少年每人每年都是八十斤的白面,人稱老八十,這點面得留著逢年過節,家裡來客人吃,他小時候覺得最好吃的糕點就是干饅頭蘸點鹽,又脆又香又有味。。小浣熊的味道?我認為呢,一是確實饅頭是稀罕物,平時吃不到饞的,二呢,大家有蒸饅頭的都知道,自己家蒸的饅頭干吃都能吃倆,賣的饅頭只能管個飽。肉?平時基本不敢想,那個年代過來的人都喜歡吃肥肉片子,說是香,我爸現在要是放開了吃,還能吃一碗肥肉,我們現在都喜歡吃瘦肉,那個時候養豬沒有飼料,養個一兩年才宰殺,肉自然香,關鍵是肥肉還能煉油,做菜用,所以那個時候瘦肉沒人要,都想要肥的,想在供銷社買點肥肉都得託人,我問他咱託人了嗎?他說咱沒硬關係,只能買點五花的。大姐、二姐相繼出嫁,弟弟還小,他也不願意去上學了,他就成了家裡的老大哥,開始下地幹活。
八十年代初改革開放大潮席捲中國,各地都大建設,給農村勞力提供了機會,現在話說就是農民工,他們乾的大都是建築工,他開始跟著七里八鄉的本家、親戚出去幹活,他到過大慶,去過瀋陽,闖過南陽,跑過新疆,這段經歷他很難忘,跟我講過不少故事,我理一理,在大慶他乾的是貼瓷磚,這活細,他曾經自豪的跟我講,他18天干好的了別人一個月的活,而且乾的還齊整,一炮打響,那社區里的老太太相互傳頌,都找他幹活,我說,哎那大慶不是有油田嗎,你不想去嗎,他說我做夢都想去啊,可惜沒機會啊,去南陽是去磚廠,是我奶奶的老親,帶著去的,這人很不好,剋扣工錢,我說那是黑磚窯嗎,我爸苦笑說不是也差不多了?還好有層老親,知道住哪,工錢雖然剋扣,也要來了些,這些年也沒有來往,反正一提起來不是好話,前些年翻老照片看到他的一張照片,我爸爸見了就撕了,可見當時受的苦楚。去新疆他記憶深刻,是本家兄弟帶著去的烏魯木齊,坐火車有名的三天兩夜,那八十年代的老綠皮車,速度慢,條件差,到處都是人,行李架上是人,座椅底下躺著的也是人,大人抱著小孩,小孩撒尿也不去廁所,就地就尿了,那尿都流到頭髮上了,那些人在地上睡著也不動地方,想想那場面,不好意思,讓我笑一下先。我爸說感覺賣票的就是你只要買,就賣給你,不管車上有多少人,能不能擠上去那是你個人的事,那真是坐地黑夠白夠,他說那的抱著火爐吃西瓜倒也是真的,反正西瓜特便宜,到站就買了一大袋。去之前還有個小插曲,是非恩怨,我聽我媽說的,我媽聽我奶奶說的, 我爸想跟著本家兄弟去干建築,他家搞點工程,在大隊里也是個官,好像是會計,有點身份,就有些瞧不起我們家,那天我爸和他一起喝點小酒,我奶奶說你們先喝著,我抄倆菜,他娘來了,說有事,就把他拉走了,我爸心細,覺得可能有事就在後面跟著,那天大霧,伸手不見五指,他們沒發現,我爸就聽他娘說,你為啥讓他去,讓他去是能搬塊磚還是能搬塊瓦啊。不過最後我爸還是跟著去了。現在兩家關係很好,三十年河東,這是小事,但是這事對我家是個芥蒂,這最起碼就算是三代人都知道了,可見惡語的危害,以後說話時要引以為戒,與人為善,有個故事說的好,砍一刀,傷會好,但是疤會在,農村人呢,沒文化,但是也渴望被人尊重,我爺爺從小給我講,他說你知道嗎,被人看不起的滋味多難受,我二叔的奮發,我家的奮鬥,說到底也是為了尊嚴而活。去瀋陽大概去了一年多,這次不是孤身一人,他領著我媽媽去的,家裡有張照片,是他倆在瀋陽小故宮的留念,可惜沒塑封,雨水一浸濕,就花了,疼死我了,我是忘不了這張照片,可是後來人呢,我的後代呢,他們看不到了,不過我一想,就算我有後代,他們最多對他們的父母感興趣,他們的爺爺奶奶年輕時候故事未必感興趣,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記憶,就隨它去吧,這樣想來,也就坦然了。在瀋陽還結識了個乾親,是隔壁縣的,他家閨女喊我爸媽乾爹乾娘,這家大爺大娘人好,幾十年的交情依然在,逢年過節相互走動還。我爸是干建築的,人家是干水暖,就此認識,結成乾親。瀋陽牡丹節我媽媽還照了照片,確實年輕,我媽媽說她跟著我爸幹活時,有個技術員對他們很照顧,人家是大學畢業,有學問,但是為人很好,兩家關係很好,但是回來時,沒有留下聯繫方式,這輩子都見不到面了,每每提到這事,她都唏噓不已,感覺可惜。我現在想想我們所處的時代真好,有電話,有網路,不怕斷聯繫,照片可以存電腦,不怕下雨,不用塑封,其行且珍惜吧。期間三叔也去干過一陣子,我二叔上大學放暑假也去過一陣子,我爸的一個本家弟弟在東北,當年一個人闖蕩,開著三輪就闖了關東去了瀋陽,現在在那定居,前些年他回家和我在一個鋪上睡,我問他現在幹嘛,他說種蔬菜,每天一大早給瀋陽城送蔬菜,好些年沒見了,在瀋陽時有一次他對我爸媽說,大哥大嫂,我帶你們去看飛機,就開著三輪車,帶著我爸媽,捎著我三叔去人家飛機場外圍看飛機,他們車上帶著工具,扳手,螺絲刀等等,人家機場保安遠遠看到有人,就來問是幹什麼的,農村人沒見過世面,膽小,關鍵車上這些工具不好說清楚,你拿著這些工具來是不是來偷東西的,所以他們一緊張連工具都扔了,開起三輪車就跑,我媽記憶猶新說那是她這輩子坐過最驚心動魄的一場車,甭管多麼窄的巷口,直接竄,開的飛快,都能嚇死人。後來我三叔發現工具沒了,他們倆過了幾天避了避風頭又去那找的,這事我最近我給我三叔提了下,他說你肯定是聽我說的,這事你哪能知道呢,我說我媽媽說的,他忘了我媽媽也在這輛三輪車上O(∩_∩)O哈哈~,我三嬸聽了樂得不行,說原來還有這故事。我推測我爸媽八三年結婚,我三舅以前是個木匠,家裡不少傢具都是他打的,我在我家看到一個洗臉架,上面有個畫片,寫著一九八三年,我多聰明了,我就問我媽媽,這個洗臉架是誰打的,我媽媽自豪地說,你三舅打的,她的意思是你看看你三舅打的東西多結實,用了這幾十年了還不壞,她沒料想我想從中得知什麼信息,哼哼。。可是他們要小孩要的晚,我是他們婚後六七年才要的,這在農村是比較少見的,我推測是因為身體不好?家裡窮?也沒敢問,等我成家了再問吧,我媽在她家是老小,算是沒受過罪,據她說他哥哥們受過苦,五八年差點沒餓死,我姥姥說餓的就坐在那不動,一看要不行了就灌點米湯緩一緩,等有了我媽媽,日子就好多了,反正能吃飽飯了,這就是天大的轉變,我媽和我爸同年,但是比我爸小,我不知道她生日,這可不怨我不關心,因為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問過我姥姥,我姥姥說她就是臘月人,具體哪天記不起來了,那時候平常百姓沒有過生日的習慣,不過我奶奶倒把我父親姐弟五個的生日記得清清楚楚,我媽小時候生活條件比我家的情況要好,這主要靠土地,她們那地濕,淤地,我們家那是乾的,沙地,沙地只能種小麥等農作物,那時沒有化肥,產量極低,上面提到的「老八十」就是這麼回事,我媽媽那不同,淤地可以種水稻,產量高,吃的飽,我媽小時候人稱小胖妮,她吃水餃不吃餡,只吃皮,拿白面換人家的窩頭吃,我爸經常拿這事調侃她,但是這確實說明生活條件確實比我爸家強了不少,我媽跟了我爸,沒少受罪,在家做姑娘時吃喝無憂,我大妗子說她能幹活,就是有點小脾氣,來了我們家幹活,做飯,小孩的吃喝拉撒,做衣服啥都學會了,其中的辛酸苦楚不少,我相信誰家的母親也都這樣,他們談對象那會要扯布,買衣服,我姥爺說,窮的那麼狠,還扯啥衣服,別買了,省點吧,就沒買,這不是看不起我家,是對他們小兩口的照顧,我媽說來到我家看到家裡就兩囤紅芋干,她從家帶糧食帶了兩年,這和我三叔結婚時完全是天上地下,我三叔結婚時,我爺爺他們推著平車到20里的鎮上賣了一千斤小麥,買的自行車做嫁妝,我三叔去她家走親戚,據說沒買羊肉,就沒留下吃飯,去縣城買衣服我三嬸的大姐領著去挑來減去看是不是皮子,是不是羊絨,我三叔說不買了我爸當時跟著說買!不能讓人家看不起,我爸身上帶著五百塊錢,我媽說她本家三弟也在縣城實在不行就找他去借錢,衣服隨她挑,好像最後也沒買成衣服,回到家一說倒把我爺爺氣的不輕,我三叔結婚不易,一呢,他是老小文化程度也低,就他一個沒對象了是個心事,二呢我三嬸比較漂亮,配我三叔綽綽有餘,所以呢她家就比較強勢點,據說有好幾次差點散夥,多虧了我爺爺的連襟,和女方父親關係好,從中說合,才成就這段姻緣,按理說呢感情這事哪有是非對錯,我三嬸長的漂亮,嘴甜會來事,人家要求高點也沒啥,我家這邊窮點,認為女方家也不富裕,大家既然都是門當戶對,你這條件不能太過苛刻,當時的一點小摩擦大概出在這個方面,我媽媽有時候呢,會想起這種事說上幾句,雖然說時間不同,背景不同,可說一千道一萬同是做兒媳婦的,這進門的待遇差距有點大,這點我媽媽和我二嬸有共同語言,因為她也沒要家裡置辦啥。她結婚花了幾十塊錢,我三嬸結婚禮錢是四百,二叔二嬸的家業是他們自己操辦的回頭再講,我記得小時候我舅舅還騎自行車送來兩袋糧食,那時是剛買了手扶拖拉機,估計家裡確實是吃不上了,我舅舅送來的,我姥姥他們家是地道八百的老實人,樸實,善良。我小時候最愛住姥姥家,吃飯三個舅舅家挨邊看,誰家好吃就吃誰家,我看中我大舅家喂的羊了,非要一隻回家養,我大舅就騎自行車送來了,後來發現把他家的羊財氣也帶來了,我家羊繁衍到二十隻,他家連病帶死,不剩幾隻,我姥爺來我家住著幫忙放羊,給我做鞭子,教我做鞭梢,好響,我記得有一會我爺爺領著我去趕集,賣小羊羔,我不捨得賣,吃了頓包子又抱回家了,我現在想想,估計是沒賣上好價格,不然我是留不下的。我外公去世的早,因為哮喘,聽說那天晚上打點滴打快了,那種治哮喘的得慢慢打,我曾經懷疑他家有哮喘的遺傳病史,因為我姥爺我三個舅舅都有哮喘,我媽說沒有遺傳哮喘病,那是因為年景差的時候累的,我看也是的,我那些表哥表姐都沒有哮喘,後來我們的生活水平慢慢迎頭趕上,因為我們這地多,沙地下雨多也不淹死裝莊稼,最主要的是我們開始種植經濟作物,不再是玉米小麥,而是大蒜洋蔥,碰到年景好的時候能賺一筆,不過,農民種的都是辛苦錢,一家就算種上十幾二十畝,年景頂好的時候也就剩下四五萬,這不算自己的辛苦費,年景以前計劃經濟時注意看產量,現在是看市場,市場行情波動很大,農民往往連虧幾年才能小賺一筆,所以說為什麼大家都往城裡趕,因為就算打工也不算累,工資就算兩三千也趕得上種地好年景,誰都願意去,現在很多城裡人羨慕農村人的生活,認為健康,認為大家純樸,喜歡農家樂,這是因為他們只是看到了一方面,把他們扔地里干一天農活顧不得吃飯,烈日高懸去噴洒農藥,半夜十二點去澆地,凌晨四點去鋤地,保證他們再也不想來農村。十八屆五中全會昨天閉幕,大家討論最熱烈的就是全面開放二孩政策,這計劃生育不能不提,這計劃生育三十年算是一個時代,從小我們村頭就寫標語,少生優生,優生優育。那種流傳很廣的「一人超生,全村上環」之類的霸氣標語我沒見到,可能等我識字了計劃生育已經不像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那麼霸道了,但是超生還是得罰,我兄妹二人,妹妹比我小一歲多,我們家連上我叔叔家,一共就她一個女孩,我諮詢了一下我媽,她說我妹也挨罰了,罰得不多,可能找了關係,又托我三嬸的關係上了戶口,當時村裡有人還說,一個小女孩上什麼戶口,現在看來上戶口真好,無論是分土地,還是別的,利在全家,現在我們村沒有土地的小黑孩多了去了。小時候對於計劃生育沒有一點好印象,我們村也有超生出去躲的,我爸說如果你家超生了,你鄰居也倒霉,把屋都給扒了,據說還有裸體綁著的等等,我看到有家人出去躲計劃生育,家裡荒廢的,我小時候計劃生育經常下村查訪,那小孩該躲的躲,按理說我家兩個小孩也得躲,結果我媽把我放到我奶奶家藏起來,她帶著我妹妹迎接檢查,我當時就想不明白,為什麼, 我是家裡老大,該躲也是她躲,憑什麼是我呢,由此就懷疑我是不是親生的,後來我問,我媽說,你妹妹當時小啊,離不開大人,你已經大了,就把你藏起來了,你又不哭不鬧,原來如此,這些查計劃生育的也是各種方法用盡,他們會查你們家的照片,這個小孩是誰,這個又是誰,這麼像你,是不是你家孩子,據說當時我媽對他們說我是我二叔家的孩子,我二叔在城市,他們查不到,就此過關,他們還會拿著糖誘惑小朋友,問那誰誰誰是不是誰家的孩子,有的小朋友就會招,我當時就覺得這計劃生育這幫人跟鬼子差不多。對於計劃生育,莫言小說《蛙》里有詳細的描述,他寫到他姑姑就是干這塊的,對於計劃生育,不能簡單的認為沒有人權滅絕人性,這事關國運,人民的生活指數,我們不能抹殺這幾十年來中國的計劃生育政策對人民生活水平提高做出的貢獻,現在開發二孩政策,也是基於長遠考慮,為以後可持續發展做計劃。我問過我奶奶,他倆是怎麼認識的,誰說的媒,我奶奶說是我們村西頭的一家說的,他家和我姥姥家有親戚,拉的線,據可靠消息,我爸當年去相親是和村裡一個長輩他們唱著戲去我姥姥家那的,我爸爸飾演丫鬟,演完在我姥爺家吃了頓飯,後來我媽媽就相中他了,他倆一起過日子三十年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中間的崎嶇坎坷數不過來。我看我爸年輕時照片,那也是個俊品人物,中學學歷,可有一樣,他手巧,什麼小玩意都能做,會過樂器,什麼二胡,口琴,笛子,隕上手極快,但是生活不易,哪有機會施展呢,我覺得是可惜了,在廣大的農村得有多少這樣的人才,因為生活所迫,沒有機會施展出自己的天賦,反正我是沒繼承我爸的天賦,五音不全,對樂器只能欣賞,不能親自上手,我給他下載太極拳教學視頻,他學的快,太極劍太極杖自己親自用木頭削,很精緻,最近我在推薦他聽評書三國演義,他聽的很上癮,最近在聽第二遍,我後悔沒給我爺爺推薦,他老人家喜歡評書,我認為袁闊成先生的這部三國演義是評書里藝術水平最高的,影響力也只有當年劉蘭芳先生的岳飛傳能與之媲美,但是藝術程度上還遜了一籌,八十年代評書火的時候,那農村人下地幹活前,非得在廣播里聽完這段評書才去幹活,可見人民熱愛之深,他們這一代人我覺得是全能選手,既有天賦,也有生活所逼,什麼扯電線,修理車輛,裝煤氣,蓋房子,炒菜做飯什麼都會,這人幹什麼確實悟性很重要,我媽媽對電子產品就不感冒,不如我三嬸上手快,現在對電腦只會找電視,手機只能接打電話和拍照,當然了,她們這代人年紀大了,不必要求什麼,現在我三嬸在開圖文店,五筆打字速度很快,裝訂材料樣樣在行,生意很紅火,儼然成了家裡的支柱,我三嬸學過裁縫,但是她針線活就不如我媽媽好,我媽媽做衣服,做鞋子,樣樣都行,我們姊妹從小都是穿她親手做的衣服,她前段時間做刺繡,是又好又快,不過年紀大了最近眼有點花,回頭給她配個老花鏡。到我這一代,反正就我個人來講,想學到他們的生存技能,還得繼續學習。我家的房子就是我爸他們從外面掙了錢回家蓋的,回家路上坐火車有個小插曲,他坐著睡覺,感覺有人摸他口袋,他佯裝睡著也不動,那人沒摸到就此作罷,因為這錢我爸爸是貼身放好,外面套了層毛衣。蓋房子沒找人,我爸和我三叔一起干,我二叔放暑假了回家也幫忙,什麼磚啦,泥啦,都是自己弄,就是最後要上大梁了,才請的人幫忙,我想這可真省錢,現在隨便蓋個房子沒有十幾二十萬拿不下來,我奶奶家的老屋也是他們自己蓋的,那是我爸小時候,我爸爸幫忙,我爺爺挑泥,我爸爸說那時他特別羨慕別的小朋友,別人都吃晚飯玩,他只能在家幫忙蓋房子,我奶奶家是農村的土房子,現在的角度看起來,土房子好處不少,首先它比磚房結實,而且是冬暖夏涼,有點窯洞的感覺,現在沒有這樣的房子了。我爸兄弟三人感情很好,兩個叔叔很照顧我家,他們也吵過架,但是只是在工作上,吵完第二天繼續在我奶奶家吃飯喝酒,沒有絲毫芥蒂,在生活上是互幫互助,我爸是老大哥,他們都很敬重,現實社會父子、兄弟反目的多了,因為倆子醋,蹦起來,那不是我家。有他們三個在我家,天就塌不了。

我三叔是家中最小的,說是最小的,現在也年近五十,歲月不饒人啊。他學問不高,小學沒讀完,從小調皮搗蛋,他小時候在家裡做了個軟梯,在屋頂爬上爬下,很是得意,結果不小心從軟梯上掉下來,摔了個半死,把家人嚇的不輕。俗話說小的疼,大的愛。他是家中老小,大家都寵著他,他不好好上學,經常和同學逃學去村後河堤玩,偷人地里種的西瓜藏在床底下。他老師是隔壁村的王體珂老師,每次老師問起來,不是說俺娘讓我去打面去了,就是說俺娘讓我去放羊了,結果老師碰到我奶奶就問,你們家怎麼那麼多活要干。其實是他和他那些小朋友到處溜達著玩去了。他這個老師也教過我,書法很好,在我們縣是數得上號的,筆走龍蛇,鐵畫銀鉤,現在退休了,前幾年我在我同學弟弟的婚禮上,我還碰到了這位王老師,他退休了沒事幹,誰家有個紅白喜事就請他寫字記賬,沒事就喝個酒,練個字,很是愜意,我問他老師您身體還好,他說好,很明顯不記得我,古人說孔子徒弟三千,這些老教師教過的學生估計都比孔子多。這位老師對我影響最大的一件事倒不是教我哪些做人的道理,是我上三年級時,隔壁村小學只有二年級,那麼上三年級他們要轉學到我們這,我們要迎來一批我們不認識的同學了。本來我們的班主任想還是帶我們老班級,讓新來的重新組成一個新班級。校領導沒同意,就先混著坐,再統一分班,生活就是這麼有趣,往往一個小小的舉動,會對以後的人生造成深刻的影響,我左邊同學挨著過道,過道左邊一個同學在看連環畫,好像是葫蘆小金剛和金剛葫蘆妹。我也想看看,就和同位說咱倆換位吧,我想看畫書。同位就給我換了,我就側著身子,伸著脖子湊著看連環畫,不一,這個王老師(我的小學老師,大都是附近莊上的,姓王的很多)和我們班主任進門了,看到我在看畫書,劈頭就是一巴掌打下來。嚇得我不敢言語,趕緊縮回去,老實坐著,那個時候老師打學生很正常,我們也沒有所謂的維權意識,覺得是這天經地義的,也怕老師喊家長,被罰站更是奇恥大辱,留級很丟人,那時思想就是這樣樸素。但是我和同位就這樣坐了,位置沒有調回去,我坐左邊他坐右邊。這時台上兩位老師就發話了,靠左邊的去一班,右邊的去二班,於是我就這麼分到一班了。分班時並沒有什麼感覺,現在回想起來確實感慨萬千,因為到現在我人生中的幾個最重要的朋友,都是那次分班分到一起的,認識快二十年了,情同手足,是換心之交,我生病時他們領我去醫院,我回家時他們領我去他們家住,我對他們永遠心懷感激,前幾天回家還在他們家住了兩天,如今大家各奔東西,但是感情已經存下了,不會變質。一年也能見個兩次。換個角度想如果我分到二班,可能也會碰到很多好朋友,但是如今的朋友我已經覺得很滿足,我們沒有拜把兄弟,我覺得拜了顯得俗氣,並不能增進我們之間的感情,平心而論,我們之間的興趣,愛好,脾氣不盡相同,如果晚認識幾年,根本不能成為好友,感謝在對的時間遇到他們,也感謝那本葫蘆娃,我聽說他說,他當時回到家高興的給他媽說,我今天在學校交到一個好朋友,沒想到這一交就是二十年,我想還會持續下去,友誼地久天長。

我三叔小時候在生產隊不好好乾活,被大隊書記訓了一頓,小孩氣性大,和同村朋友一商量,離家出走,人家這離家出走可不是出去轉一圈再乖乖回家,他倆一合計偷了家裡十塊錢,兩人跑到濟寧,爬火車,去東北黑龍江佳木斯富錦縣我二姑家了!那時我爺爺也在我二姑家炕煙葉,據說我爺爺手藝不錯。他們倆爬火車,餓了就給人要吃的,困了倒頭就睡,有檢查車票的就藏車座底下,跟當年鐵道游擊隊有一拼。他倆這一走倒是瀟洒,家裡可就亂了套了,我奶奶快瘋了,天天坐在家門口,畫圈圈,祈求兒子回家,大隊書記可嚇壞了,都是沒出五服的近門,離得都不遠,這要是有個好歹,就是世仇啊,後果不敢想像。他們就到處找,我奶奶早上烙好餅,給我爸他們準備著,他們騎自行車去濟寧火車站找,一天一個來回,我爸說在走失兒童救助站碰到一個像我三叔的,仔細看不是,我家窮是不假,但是我奶奶愛孩子,另一個跟我三叔走的孩子家長說,要不是你們家解放(我三叔小名)也丟了,就我家那兒子,我就不找了。我家近門二奶奶走親戚時提到這事,說我家大嫂子兒子丟了,快瘋了,不知道怎麼辦。親戚出主意,說隔壁村渠黃庄有個算命的老太太,算的很准,就讓我奶奶去算算,我奶奶跟抓住救命稻草似得,趕緊就去了。算命的說,別擔心,你家孩子沒丟,過兩天有信了。過了兩天,鄉里來了電報,是我爺爺打來的。他倆已經安全到達,不要挂念。終於石頭落地,也難為他倆小孩,千里投親,居然還找到地方了。他倆在我二姑家住了個把月,然後就坐火車回家了,臨來時還挎著一籃子小貓,說是拿回家喂,結果在路上全死了,也不知道是餓的還是水土不服。我後來聽說這事覺得我三叔好厲害,他卻覺得不好意思,不是光彩事。我媽媽來到這個家時他才十三歲,我媽說他那時就是一個小孩,襪子個把月不洗,都是我媽給他洗,長嫂比母,他對我媽一直都很尊敬。我三叔能吃苦,早年跟著建築隊,原先不跟我爸在一起,也是在東北,他們建築隊為了激勵他們早起幹活,早上燒一大鍋豬肉湯,誰早起能撈到肉吃。過了一段時間我三叔覺得那條件太差,就跟本家兄弟在建築隊里做會計的說,在這不行了,你給我提點錢,我去瀋陽找我大哥去,我爸那時在瀋陽。他去找我爸了,那時我媽也在瀋陽,他哥倆在一個建築隊里,蓋了個六十米高的大煙囪,我爸蓋煙囪可是技術活,那時條件簡陋,蓋不好煙囪就歪了,得蓋一會就得矯正,那時保護措施也不好,就一個保護網。不知道那煙囪現在還在不在。

我三叔說當年的李連杰少林寺他看了三遍,我說你怎麼沒去少林寺當和尚去。他談對象是隔壁村的,他倆一起到我村看戲,我三嬸偷偷跑到我家看過我奶奶,那時天熱,農村老太太一個人在家幹活習慣不穿上衣,她偷看到了,還攔著不讓人進,這事他們娘倆笑了二十多年了。

九十年代初,我二叔在徐州開了公司,賣辦公設備,計算機,複印機等,我三叔就跟來徐州,學習維修複印機,他一個人拆卸複印機,住在公司,我曾經看過一個筆記本,上面歪歪斜斜寫著一行字,大概是我得未來在哪裡。我猜是我三叔寫的,複印機維修也是他未來二十多年的主業。我三叔為人爽直,幹活賣力,我二叔家搬家幹啥的,都是他出力,非常孝順,以前他和三嬸吵架,我爺爺一巴掌打了他,他眼淚汪汪不敢說話,在我家都是這樣,我爺爺奶奶很有地位,不是說我爺爺奶奶平時嚴厲,他們平時很和善,也講道理,前幾段時間我奶奶在公園推著小車散步,突然就下雨了,她把傘給了另外一個老太太,說老姐姐,你腿腳不好,離家也遠,這傘你拿著,她自己推小車回家了,我在樓上看到她在路上慢慢地推著小車走,趕緊下樓去接。他們的行為影響著下一代。我三叔對我很好,好似他的親兒子一般,主要我也對他脾氣。小時候每逢暑假,都到城裡住個把月,他每天都騎自行車下班把我接回他家吃飯,第二天上班騎自行車把我送到公司,我和他兒子小時候關係最好,後來越行越遠。去他家的路上每天給我花一塊錢買五串羊肉串,再買個洛饃,讓我卷著吃完再去他家,我也很懂事,到他家不多言,不炫耀吃,不然又徒生是非,惹得不高興。路上經常讓我買盜版光碟看,我小時候明星就認識流個,成龍,洪金寶,元彪,李小龍,李連杰,劉德華。前面五個是因為我喜歡看武打片,自己認得的。劉德華是因為四大天王名聲太大,早就聽說,不過其他三個天王就不知道叫啥了(對不起學友哥)。這多虧他帶著我買光碟,看了很多香港電影,碰到家人都喜歡的電影,三叔還表揚一番,是我買的。後來我生病,他答應我病好了送我一款手機,我病好了,他領著我去買手機,我相中一款貴的,他錢不夠,說過兩天我給你送去,現在錢不夠,過了兩天他真給我送去,這事我當然不會給別人炫耀。哎呀,我不該讓他為難的,他家的錢在我三嬸那,他身上錢少啊。小時候經常和他下象棋,臭棋簍子一個,還經常悔棋,還能偷偷把你的棋抹去,這是本事,人家馬走日,象走田,他神不知鬼不覺就能馬走田,把你得車給吃了,每次和他下象棋都能爭半天,我爺爺在旁邊看著笑著不說話,這樣的日子不會再有了。前幾年在陝西那邊從壓路機上掉下來,胳膊壓在石子上,硌斷了。醫生讓他住院治療,他不願意,那邊沒親人,他讓醫生包紮一下,先坐汽車,再倒火車回到家才住的院,把胳膊接上了,那些天我天天騎自行車去醫院看他,給他洗頭時發現,有不少白頭髮了。他是他家的頂樑柱不假,但是賺錢多的卻是他老婆,我三嬸很會來事,學問也不高,但是會鑽營,口也甜。她以前學裁縫,後來不幹了,因為我三叔維修複印機,有優勢,就學了五筆打字,開了列印店,現在這店越開越大,每月利潤在數萬元,我三叔工作因為我二叔公司原因,很不好做,所以他家全憑三嬸,他兒子沒有工作,就在店裡幫忙,你看到他們店裡生意好,主要是我三嬸十幾年積累的結果,做生意很會來事,回頭客多,她賺錢不能隨便眼紅,他經常加班出材料,複印材料一印就是一夜,那也是很辛苦掙來的。沒有白來的午餐,這持家工作方面,我三嬸是令人佩服的。現在出現的問題就是他家她掙錢,我三叔在在奔波,需要花錢,就經常給她要錢,收支不平衡,所以偶有摩擦。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現在我不想呈現給大家太多不和諧的事情,畢竟現在他們這輩人都還健在,寫太多影響不好,等合適的時間在呈現給大家。

二叔,哎呀,慢慢寫吧,我寫不了太多他的故事,他的事他自己寫最好,我只能從後輩子侄的角度去窺探一二,他生肖屬馬,比我爸小三歲,比我三叔大三歲。人講五十而知天命,他剛過五十,可是我還是覺得他們永遠是風華正茂的年紀,時間總在不知不覺間流逝,轉眼我爺爺也不在了,他們雙鬢也星星點點了。我爺爺說他是我們家屬相最大的一個,也差不多,家裡有屬牛的,兔,蛇,羊,雞,猴,鼠的,好像就他的千里馬最大,規格最高,只有我二嬸和他是一個屬相。

他小時候瘦,結婚後才胖的,他小學啟蒙老師和我說一個老師,我們一個村的,也是我的啟蒙老師,也姓王,按輩分是我太爺輩,他老人家教了一輩子書,他說他曾經教過一家三代人,算起來是有可能的,他年紀很輕就參加工作,過去人上學也晚,結婚早,跟他上完學沒幾年結婚,生了孩子跟他上,過二十年孩子的孩子也跟他上,這種情況當時也少,但是也說明他教學時間之長。反正我家我爸爸叔叔,我和妹妹都是他教的,我叔叔家的孩子都在城裡沒機會跟他老人家上學。我上學時,老師給我講我叔叔的事,說他上學很積極,吃完飯就去學校,路過豬圈,老師在豬圈幹活,就給老師打聲招呼,說老師我去學校了。他並不是那種從小看來聰敏絕頂的人,但是很認學。他從小就愛看書,愛學習,從小就想改變命運,我爺爺對小孩上學是很重視的,雖然家裡窮,但是只要你認學,就供養你去上。那時沒有風扇,大熱天在煤油燈下看書,那又熱蚊子又多,我爺爺家的小屋是不行,在村中間,也不透風,村裡有放電影的也不去看,我奶奶常說,就算有玩活人頭的,玩把戲的他也不去,就在家學習,大年初一,人家說哪來一個瘋子在河堤上吆喝,一看是他在讀書,最煩有人給他介紹對象,人家有一家四五個姑娘,說讓他隨便挑,他都不願意,還惱了,耽誤他學習。他成績不錯,但是不是那種頂級的好,是認學不放鬆的結果,支持他的動力就是想改變命運,初中在附近村叫葛庄聯中的初中上學,這個學校在我小學時砍了,都統一去鎮里上學,他作文好,筆名王雁,現在我二嬸有時候還叫他這個名字,寫過一篇文章《隔閡》獲得了省里二等獎,獎勵了一本中華字典,我小時候看過作文原稿,大體寫同學之間的隔閡,又冰釋前嫌的事,字典讓我用壞了,原稿讓我弄丟了,現在想起遺憾不已。好在我現在懂得藏書,家裡我收集了有不少七八十年代的文化典籍,世界名著,都小心翼翼的保存。我家有著保護東西的傳統。我爺爺奶奶一樣東西保存好多年,一桿秤用了三十年,一個鐘錶比我年紀還大,她家有個紡織機,我小時候見過,後來沒了,我問奶奶怎麼沒了,她說拆了給我三叔打床了,原來是物盡所用,倒也不虧,不過有點可惜,它可比床有價值多了。我二叔給江蘇省著名作家趙本夫寫過信,還得到人家的回信了,我說過他如果不做商人,可能是個作家。他考上高中就得去隔壁鄉去上高中,我們鄉沒有高中部。家裡有破自行車,爺爺讓他騎,他不願意,說走著能看書,這一去就二十里,過去路不好,交通工具也少,以前結婚老三件曾經是,手錶,自行車,和縫紉機。以後又變成冰箱,彩電,摩托車,再後來又添了三金等等,現在找對象越來越難咯,我得好好賺錢才能找對象。過去人走路腳程也快,他們也累,但是習慣了,沒有別的路走,倒不是刻意苦行僧一般,誰不願意享福呢,我們班主任王老師說以前上課的教材都是老師自己買,他和我們村另外一個老教師大清早五點鐘出發,一人背一個包,去縣城新華書店買書,不走大路,專門找小路走,抄近路,就這樣還得晚上才回到家,這來回一趟就是百里之遙。想像著這個場面,兩位老師,踩著朝露,踏著晚霞,背著書,一步一個腳印走在路上,他們兢兢業業的傳遞著知識,教育著一代又一代人,讓人感動。我爺爺他們那會跟著生產隊送糧食,比去縣城還遠,拉著平車(板車),早出晚歸,走來不易。

班裡就屬他和一個同學穿的爛,我奶家鄰居家姑娘和他是同學,說大嬸子,這一個班裡就我二哥和一個姓董的穿的爛,俺奶奶說這不咱家裡窮嘛。那時候能考上高中,在農村已經算高學歷了,高中一共兩個班,上高中並不容易,在這裡他認識了我二嬸,同班同學哦。我家還有很多他當年的學慣用書,一直沒賣,不過讓我小時候撕了不少,可惜了。他的成績不突出,但是偏偏有股子韌勁,就是上學,本家還嘲笑過他,能上高中就不錯了,還想著考大學。沒錯,他想考大學,八十年代,大學,中專都很吃香。他的成績是考不上大學的,怎麼辦呢。我奶奶給我講過一個勵志的故事:你二叔當年去你二姑家考學,三個月不見老師,困了用辣椒油抹眼睛,終於考上了大學。小時候我一直作為榜樣學習,到底也沒敢用辣椒油抹眼,不過那時小,沒多想,長大了回憶起來,這就是高考移民啊!沒錯,我叔是比較早的高考移民。那時在農村消息這麼閉塞有這個意識很難得,也多虧在東北我二姑家在那。那時高考移民比現在容易的多,人去了,去大隊一蓋章,戶口就算是轉移了,當時就是那麼容易。可是光轉移也不行啊,還得考試啊,他就在我二姑家自己複習三個月,沒進學校,晚上熬夜看書,困了用辣椒提神,終於考上了佳木斯計算機大學,當時是大專,現在應該早就是本科院校了,他是86級,我爺爺生前還保存著他的學生胸牌呢,我看過,我爺爺每次都是小心翼翼地拿出來說這是咱家第一個大學生,你得好好上學,將來像你叔一樣,我頭一歪,要考大學肯定要比他好。我二叔去東北複習高考,家裡也是下了很大決心的,我爺爺送他去濟寧火車站,可是票難買,擠不上,根本買不到票,那時火車也少,買的人多。可是我叔要去準備複習,如果去了東北不能高考他還得趕回來考試,那時坐個火車得兩三天車程,十分不易,所以時間很緊迫,爺倆一籌莫展,我爺爺領著我二叔在火車站旁邊一個茶攤喝茶,我爺爺就和賣茶的老頭談上了,我爺爺故意攀談,閑聊問道,老大哥這火車站這麼大,怎麼就您這一家茶攤啊,老爺子得意的一笑,那是,咱在火車站有人,他兒子在火車站工作。我爺爺心想大事成了。就把我叔的事跟老頭說了一遍,請他幫忙,說老大哥,這五毛錢茶錢您也別嫌少,別找了,請您幫忙給孩子買張票吧,老爺子聽了很感動,認為這孩子有出息,大腿一拍沒問題,你幫我看著攤,我幫你去買,錢我不多收你的,我爺爺說我幫你看攤子,你就放心?他說我放心。不一會就買出來一張票。貴人相助,我叔考完試回家時還看望過那老爺子呢,只怕現在早已經去世了吧。他走之前我奶奶給他買了一大包開酥果子路上吃,結果他在火車上看到一個母親帶著一個小孩子沒飯吃,分給人家了,他走之後我奶奶哭了一夜,覺得這個孩子沒出過遠門,一個人遠方求學,跟放出去的風箏似得。我爺爺說,我叔走了之後他也有點後悔,但是既然走了,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幾個月後消息傳來,考上大學了。哎呀,那場面我沒機會看到,不敢描述,反正我考上大學時我爺爺奶奶高興地一夜沒睡著,那麼設想他們在那個年代,自己兒子考上大學,那份改變命運的喜悅,別人恐怕難以體會。我二叔是86級,計算機系,那時計算機這東西他見都沒見過,我聽爺爺隱約說過86年是國家最後一年包伙食,以後學費伙食費都得自己出錢。家裡窮啊,孩子好不容易考上大學不能斷送了,他就磨香油,挑著挑子去外地賣,一去幾十里,無論颳風下雨,我媽媽說我爺爺苦了那幾年,磨香油的工具現在還在我家放著呢,據說當時還有一個大黑騾子拉磨,我三叔有一會趕著騾子去隔壁村我大姑家,騾子就是不走,他就想,以前毛驢拉磨都把眼睛蒙上,他就把騾子眼睛蒙上,結果連騾子和車都進溝里了,後來騾子賣了,那年我不滿一歲,對大黑騾子實在沒印象,我二叔也想著法掙錢,我媽在他上學時送他一塊好幾十塊錢的雙絲表,他沒捨得用,換了大雞煙,去倒賣香煙換錢。我二叔畢業前給我爺爺寫信,東北那富錦縣安排工作,進入政府,分房子,局長相中他,還要把女兒介紹給他,把我爺爺奶奶接過去生活。他問我爺爺怎麼辦,呵呵,設想一下,現在大夥碰到這好事誰會和父母商量,直接同意了,相信父母也不會有異議吧。我爺爺想了一個晚上,給他回信,讓他回來,不在東北,我問過我爺爺為什麼,我爺爺說,我和你奶奶去了倒是享福,可是你爸爸,三叔怎麼辦,他們就要就在老家,以後這就斷親了。所以他讓我二叔回家。我二叔就回來了!我問過我二叔,您這代人這麼聽我爺爺的話啊,我二叔說,那是,你記住,老人的話要聽,他們弟兄三人從來沒有給兩位老人家紅過臉。他上學人家縣政府給補助了兩千塊錢,他既然不在那干,那麼人家讓他換錢,才肯放,我爺爺就在家貸了款給他還錢。我二叔回到徐州跟別人干計算機公司,後來自己干,開啟了創業之路,我三叔也跟他干。他回來了,我二嬸他倆又聯繫了,後來就結婚了,實事求是我二嬸家條件比我家好,家裡人不太同意不過我二嬸認準了他,兩人就在一起了,據我二姑夫說後來人家東北的姑娘來找過我二叔,我二嬸還生氣了。關於我二叔創業的事,這是近二十年的事。


我去歇歇,回頭再講。


=========本篇保持更新,0902==========

父系:
曾祖父是當地憤青,也是非常仗義的好小夥子,人生目標就是操翻地主,鋤強扶弱。可惜這個個性害苦了家裡人。他生了倆娃一閨女,大娃是我爺爺。曾祖父和地主/當地權貴對著乾的時候,動不動就被抓,一抓他就躲,他一躲別人就抓我爺爺去替他蹲大牢。因此我爺爺幼年有非常豐富的蹲大牢經驗。好在當年中國風雲變幻,權貴也三個月河東三個月河西。每次換了新權貴,放了我爺爺,我曾祖父就跑回來種種地。

我爺爺因為在大牢里啥世面都見過了,加上抽空讀了私塾(文化水平小學五六年級的樣子,在當地當時算是高學歷),有頭腦,膽子大,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長年以來,他爹不種地、他蹲大牢,他娘身體不好,他弟妹太小,地太荒,加上日本鬼子滋擾,也實在吃不上飯,在他爹的攛掇下,就跑到縣城一個鋪子里當學徒,混飯吃加上貼補家用。當了沒多久,實在受不了那個氣,拿斧頭砍了鋪子掌柜的,就逃了。這一逃不要緊,總得找個地方繼續混飯吃啊,然後他就聽說,加入共產黨,跟著打鬼子,有飯吃,有槍打,遂入黨。成為一名老黨員。

從此確實在黨的教育下走入正途,好好兒打仗。不過那時候我黨力量也有限,正面打槍的時候少,時不時搞搞鐵路弄翻點日本人的車也算是一種戰鬥吧。

我爺爺在部隊里還是越來越體面和受重用,終於熬到了日本投降。本來說就想回家去把地好好兒種起來,讓他爹娘享享福。沒想到解放戰爭接著打,反正只能身不由己跟著部隊轉(流)移(躥)了。

可憐我曾祖父,也就是他爹,憤青一世,躲過了那麼多牢獄之災,終究沒躲過國民黨還鄉團的迫害。他自己憤青結仇也就算了,兒子還是共產黨,面對還鄉團也十分硬氣。曾祖父最後被活埋犧牲了。現在烈士碑還樹在老家。

這邊廂說我爺爺,跟隨部隊一路向南,途中認識了我奶奶,一個15歲入黨,以埋地雷為樂趣的奇女子,二人戀愛結婚。我黨到了最南,打不過去了,我爺爺就和我奶奶結婚,然後又一路向北一路生,有了5個子女。

-----------0826更新------------
後面的故事因為涉及我父親這一輩人,太近了,說多了未免太泄露自己隱私啦。所以說起來就有詳有略,大家見諒。

父系的故事繼續下去,可以說說我父親的童年。他呢,典型的部隊大院小孩兒。我爺爺是個聰明逍遙的性格,不害人,也不摻和不攀附,所以很幸運地沒有在各種運動啊革命中受到太大衝擊,我父親的童年生活主題就是在大院里瘋玩兒,生活也很富足。怎麼個富足法呢?就是在最饑荒的年代,他和他的姐妹們也沒有過飢餓記憶,最多就是覺得某樣嘴饞的東西不那麼方便吃到了而已。後來他們幾個子女都紛紛參軍,複員,各自工作,暫且不表。

下面來說說母系的故事:
我外公的父親是個讀書人,應該家裡也有點地、有點錢。外公是家裡的四子,下面還有一個幼弟。因為外公去世得早(等會兒再說說有多早),沒人講他們家的故事,只能靠我外婆的敘述拼湊,可惜她也知之甚少。不過按照常理判斷,外公家直到他工作前,似乎家境也還不錯,因為我外公上了高中,這在當時還是比較高的學歷,後來因為家境敗落,他便不再讀書了。

按說我外公也是一個非常有抱負的理想主義青年,不過也是抱負和理想主義害了他,他在早年戰爭期間短暫地跟隨過國民黨軍隊,可惜沒跟著敗退台灣,雖然後來很快加入了共產黨,但是這個污點加上出身不好,為他短暫的生命埋下了伏筆。

我外婆的家庭,經歷了從中農到赤貧的過程,她父母對兒女還是很疼愛的,判斷依據是連我外婆這樣一個女孩子都讀了小學。但因為外婆父母身體都非常不好,在外婆十幾歲時,她父母雙雙病亡,她上有一個剛剛成家的哥哥,下有一個尚不懂事的妹妹。

父母去世後,她被哥哥賣作一戶人家的童養媳,妹妹則被哥哥送到了外國人開的孤兒院。外婆聽別人說,孤兒送到洋人孤兒院,會被挖心挖肝來吃,就偷偷逃婚出來,從孤兒院把妹妹搶了回來。可惜,兩姊妹走投無路又只能投奔哥哥,又被哥哥嫂嫂分別賣給了兩戶人家作童養媳。外婆的妹妹嫁給了一戶近親,所以後來生的孩子多少都有殘疾,生活非常不如意。這幾十年一直到去世,外婆的妹妹都一直在埋怨外婆為什麼要把她搶回來,如果被外國人領養走該有多好。外婆也一直自責愧疚,一心接濟她妹妹的孩子們,可惜有心無力,幫扶不起來。

話說我外婆自己也被賣到一戶人家,不過因為她年紀大些,懂得周旋,嫁的又是一個比她小的男孩,她一直把這個孩子當弟弟待,這戶人家對她也非常好。後來便獲得了很大的自由,為她脫離那個家庭並加入黨組織、投身革命工作獲得了空間。具體她如何脫離那個家庭,外婆沒有具體說過,應該是友好協商吧。後來外婆就獨身去往縣城文化系統工作,自己改了名字,開始新生活。

與此同時,外公也來到這個小縣城,成為了文化系統的一個小幹部。外公長得算是高大精神,追求者眾,可是他偏偏看上了比他年長、相貌不出眾的外婆。在外公的貼心追求下,外婆開始了人生第一場,也是最後一場自由戀愛,並且在黨組織的審查許可下終成眷屬。這裡必須提到的是,外婆和外公先戀愛了很多年才結婚,外公當時不肯早結婚的理由是,自己的弟弟還在讀大學,需要錢,自己要拿錢供養弟弟,沒有錢結婚生子。外婆沒有嫌棄外公,而是每個月也拿出一半工資寄給外公的弟弟讀書。現在想起來,真的是質樸,兩個人都很坦誠,沒有算計,沒有保留,只有共同努力。

更新兩張圖:
圖1和圖2是外公高中作業本


圖三是外公送給外婆的定情日記本:
千瘡百孔

前文說過,外公是一個仗義執言的人,又比較年輕,沒有什麼城府。結婚以後的一次黨組織會議上,他為了給一個冤屈的同事平反,多說了幾句,從此被打成右派。尤其因為他早年參的國民黨軍,49年才被接收入共產黨的,這個黑點讓他的生活百般艱難。和外婆結婚後,先是為了工作聚少離多,後來又經常去參加勞動改造,就更難相見了。

在他們最困苦的日子裡,外婆相繼懷了上了我母親和舅舅,這兩個孩子的到來給異地相思的他們帶來了最甜蜜的念想,也為生活帶來了極大的負擔,徹底改變了外婆後面幾十年的命運。

舅舅出生後沒多久,外公就因為改造過程中勞累過度、憂思纏身、缺衣少食病倒了,不是急病大病,貌似只是感冒加風濕,住進了醫院。

某一天傍晚,外婆照常背著舅舅、抱著媽媽去探望外公,外公在病床上和孩子玩了一會兒,就讓他們母子三人先回家休息。臨走前,囑咐外婆明早把報紙拿來。沒想到這是外公對外婆說的最後一句話。第二天早上外婆再來到醫院,病床上已經沒人了,屍體都運到停屍房冰冷了。醫護人員說頭天晚上外婆走以後,外公突然就走了,有人說可能是打針打錯了,改肌肉注射的葯打靜脈去了。

外婆悲痛欲絕,要求驗屍查明真相,可是組織上突然有人來勸她說,好好安葬吧,給外公留個全屍,追究已經沒有意義了,不如把活人的日子過好;如果堅持要驗屍,你個寡婦連屍體都領不回去了。外婆察覺了其中略有威脅的意味,她孤身一人無依無靠,為了懷裡的兩個孩子,忍氣吞聲,就這麼送走了外公。

外公得年27歲。外婆人生唯一一場愛情和婚姻,就不明不白地草草結束了。她開始了至今近六十年的寡居生涯。她說人生最怨念的事就是:明明我們結婚,雙方也都被組織政治審查過了,為什麼說打成右派就打成右派了,組織為什麼說話不算數呢?

--------------未完待續,本文嚴禁任何未經許可的轉載與傳播-------------------


我祖籍黑龍江,家譜上有李大釗


老家山西洪洞老槐樹下,元末明初遷來山東。
所謂山西洪洞老槐樹,就像閩南人口中的河南固始,廣府人口中的珠璣巷,是一個傳說中的原鄉。反正我是不信山東這9789萬人都是從山西一個小縣裡過來的。更大的可能是,這裡的洪洞縣老槐樹是一個意象,代表著當初官府組織遷移時的一個重要的集散點,官方移民機構的辦事處。元末戰亂,山東人口大量減少,山西由於西有黃河、東有太行山、北有長城、南還是黃河的天險之固,人口應該損失不大,所以明政府為了充實山東腹地,強迫山西百姓東遷。安土重遷的老百姓當然不願意,官府只能強制,傳聞是用繩子綁住雙手,防止逃跑,所以老百姓想要撒尿的話,必須哀求官差解開雙手,所以山東這兒方言把上廁所叫做解手。由此可見移民慘狀。
家譜已經毀於前無古人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所以只知道爺爺是在民國時期,孤身從山東棗莊逃難來到沂蒙山區,在這裡開枝散葉。爺爺後來被國民黨抓了壯丁,解放後的境遇你們可想而知。國民黨的將軍們可以被統戰、進入政協,即使被迫害也能被平反,恢復榮譽和待遇,像爺爺這種被迫當兵吃糧的小兵可就慘了,地富反壞右里有一號,等著大會小會的批鬥。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期間,爺爺竟然也被招攬進造反派組織,我也是想不通,這「革命」也忒不嚴肅了,竟然讓我爺爺這種「國民黨反動派的走卒」加入「神聖」的造反組織。後來一想,畢竟是偏遠鄉下,誰在乎那個,爭權奪利才是真,爺爺畢竟當過兵,大概有一定軍事知識,所以完全可以被作為「改造好的起義人員「被納入革命組織嘛。當然,最主要的可能是外來的革命小將們走了眼,沒認真審查,被爺爺瞞天過海,僥倖「混入革命組織」。後來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爺爺至死也沒說,大概沒瞞過去,受了一些委屈。
最讓我意外的是,爺爺和奶奶的奇怪組合。爺爺可是國民黨小兵,奶奶卻是大家閨秀,臨沂城裡有一號的大家族,奶奶後來還加入了中共組織,這感覺就像趙老太爺家的小姐追求進步,成了地下黨,還和阿Q結了婚。哎,風雲激蕩的大時代,我這個太平盛世的小年輕是不懂的。爺爺已經上了天堂(爺爺是基督徒,雖然不怎麼虔誠),奶奶也不願多講,所以這一段蕩氣迴腸的愛情故事,我就不知道了。
文革過後,爺爺也沒有被正式平反摘帽,本來嘛,平反摘帽那都是大人物才有的待遇,屬於統戰需要,但讓爺爺提心弔膽的清理階級隊伍、大鳴大放和別燒雞(一種折磨人的批鬥術,將人的雙臂使勁往後背拽,就勢把人按倒跪在地上,捆上之後,脖子套上大鐵牌,批鬥示眾)是徹底沒有了。
爺爺有七個孩子,四男三女,爺爺落實政策,重新回到白瓷廠上班,奶奶恢複名譽,因為識文斷字,成為村裡的會計,偶爾兼職識字課老師,大伯進入白瓷廠,老二(也就是我爸)進入國營紡織廠,三叔燒磚窯,四叔搞建築,三個姑姑各自嫁人,也都進入了國營工廠。想一想路遙的《平凡的世界》,那就是我的家族爺爺輩和父輩的生活。
90年代中期,朱鎔基總理搞國企改革,砸鐵飯碗,家族父輩相繼失業,大伯在外邊躲計劃生育,這個需要客觀的說,我對大伯為了所謂香火不生兒子不罷休的觀念非常反感,大伯家三女一男,就沒受過良好教育,三女早早出嫁,兒子也是在溺愛和棍棒下廢了,所以你說計劃生育血腥不血腥,當然血腥,但是對扭轉鄉村的陋習和觀念是大有益處的,不破不立。也不知幾年過後,大伯家的孩子們該上小學了,大伯總算回來了,在外打工賺了些錢,把拖欠的社會撫養費交上了,還帶著自豪,我只覺得愚昧。我爸顛沛流離,在雨後春筍般興起的私營企業(其實就是以前的國企,被各路領導、廠長以所謂改革的名義侵吞)里找活干,過了將近七年四處攬活的日子,後來到了現在的紡織集團(以前的國營第六棉紡廠),總算穩定下來。我的姑姑們還有我媽,隨著我爸一起進入了這家紡織集團,畢竟是紡織廠嘛,對女工是來者不拒。三叔的磚窯在治污的大趨勢下停產,改作狗肉生意,還不錯,畢竟我們小地方位於交通要道,來來往往的司機師傅大手大腳,是這裡的常客。你問狗肉從哪裡來?拜託,真的不是傳聞中到農村葯狗。狗粉們可以離開了,葯死的狗,你敢吃啊?現代化的養狗場聽沒聽過?你們這些城裡的狗粉,too young,too simple。四叔的建築隊生意則隨著行情,現在是越來越不好做了,所以轉行作飯店生意了,不怎麼紅火。不過四叔家挺開心的,畢竟曾經紅紅火火的房地產市場讓不少建築業的農民工攢了不少錢,少則三四萬,多則七八萬,當然在知乎大神里不算什麼,但對我們這個鄉下小地方不少了,所以可以過上好一陣子的小富農生活,一家人平平安安享受天倫之樂就好,大富大貴也無福消受。
我呢,是家族裡唯一的研究僧一枚,大概也是村裡屈指可數的研究僧。此處不是炫耀,而是呈現一個基本情況。我小的時候還有村小學,後來就全部撤併了。村裡的年輕人教育堪憂,讀書無用論盛行,初中沒上完就出去打工了,即使能上到高中的,基礎本來就差,和城裡孩子不能比,要麼迎頭趕上,要麼自暴自棄,最糟糕的是混黑社會,當小混混。據表弟講,現在高中的秩序很混亂,老師早就不敢管了,學生很精,動不動告你體罰,告你歧視,告你不搞素質教育,告你還實行所謂應試教育那一套,誰還敢管?好學生學不進去,差學生更是自我放棄,這可有什麼未來?知乎上許多大神對應試教育是很不屑的,但是,在這樣的小地方,你想搞所謂素質教育,無源之水,無本之木,怎麼辦?應試教育是底層青年為數不多的上升渠道,考公務員也是,別笑,也別鄙視。
啰里啰嗦太多了,就此打住。


有沒有朱熹、張九齡、黃庭堅的後人,貴祖曾在敝人祖先畫像後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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