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有哪些著名輓聯？

11-17

近日讀到劉咸滎挽友一聯，頗為動容：

五老只餘二人，悲君又去；
九泉若逢三友，說我就來。

我比較喜歡生前敵人留下的，所以查了點寫上來。敵人才是最了解你的人。

李鴻章挽左宗棠：

周旋三十年，和而不同，矜而不伐，惟先生知我；
焜耀九重詔，文以治內，武以治外，為天下惜公。

吳佩孚挽段祺瑞：

天下無公，正未知幾人稱帝，幾人稱王，奠國著奇功，大好河山歸再造；
時局至此，皆誤在今日不和，明日不戰，憂民成痼疾，中流砥柱失元勛。

蔣介石挽吳佩孚：

落日黯孤城，百折不回完壯志；
大風思猛士，萬方多難惜斯人。

上面的答案給出了不少坊間流傳的輓聯，包括真的偽的，文的白的，對仗的不對仗的。
我來說幾個學術界赫赫有名的輓聯——

1）趙翼挽畢沅
羊祜惠猶留峴首；
馬援功未竟壺頭。

這是輓聯中最常見的一種寫法，叫拉人作襯，難就難在為死者作襯的人物選擇上：地位太低死者不高興，家屬不答應，地位太高又可能 hold 不住。更何況畢沅因鎮壓白蓮教不力被嘉慶抄家，死後連謚號都沒混上。一個不小心牛逼吹得過大，就是與中央唱反調，作者可能連自己也搭進去。
作為幾十年的老基友，趙翼為畢沅精心挑選的人物模板是西晉名將羊祜，以及東漢名將馬援。撫胸而論，畢沅雖貴為乾隆狀元，官至湖廣總督，但與羊祜和馬援的歷史地位還是有不小差距的。但趙翼可謂回天妙手，緊緊抓住畢沅與羊祜在管轄區域上一致，以及與馬援在戰鬥區域上一致這兩點。荊州百姓在峴首立有峴山碑，以表達對好官羊祜的追思；馬援則在進剿武陵蠻夷時兵困壺頭山，與畢沅在楚鎮壓白蓮教有共同點，而後人有「壺頭夜月映丹心」的詩句，歌頌馬援對漢室之忠誠。此聯翻譯成大白話就是：畢沅好比羊祜轉世，繼續在荊楚大地上造福百姓；又好比馬援附體，就算是戰神也難免會遇挫，但無論如何對皇上是忠心耿耿的。
最後不得不說，羊祜對馬援，峴首對壺頭，清聯屬對之工，是當代甚至連民國也不能望其項背的。如果我是趙翼，可能很隨意就用龍陽對羊祜（畢沅是大清名 gay，趙翼曾作《李郎曲》調戲他的男寵李桂官），不僅格調盡失，還容易暴露自己與死者的姦情。

另，相傳彭玉麟在斬掉貽誤軍機的知府外甥之後曾有輓聯：
定論蓋棺，總系才名辜馬謖；
滅親執法，自揮老淚哭羊曇。
這裡用的是諸葛亮揮淚斬馬謖，以及謝安與外甥羊曇的典故，同樣一馬一羊，各見機杼。

2）曾國藩挽湯海秋
著書成二十萬言，才未盡也；
得謗遍九州四海，名亦隨之。

這個輓聯之所以著名，聯語倒不見得如何高妙，主要因為挽者與被挽者都是奇葩。
曾國藩和湯海秋本是同鄉好友，又一起到京城當了大官，卻因為區區輓聯反目成仇。據《南亭筆記》載，某年元旦，湯到曾的府邸賀歲，發現曾的寶硯之下壓有紙張，便想搶過來一睹為快，不料對方誓死不從。最後湯海秋力氣大（據猜測是因為剛嗑完葯），搶在曾國藩把紙塞進嘴裡之前看到了"海秋仁兄千古"云云。原來曾國藩平生有個怪癖，就是撰寫輓聯。竇鎮在《師竹廬聯話》里說：」曾文正公國藩學業勛名，冠絕一代，而自言生平無他長，惟輓聯一卷，頗愜己心。「現代人附庸《曾國藩全集》，殊不知其中最精華的部分竟是寫給死人。官場上甚至出現了」江忠源包送靈柩，曾國藩包做輓聯「的流行時尚。但那些當官的醫療條件優越，一時半會也死不了兩個，曾國藩手癢得不行，只好拿湯海秋們練手。據傳當時的版本是：著書貫諸子百家，其學亦博矣；得謗遍九州四海，而名即隨之。湯海秋差點沒當場氣死，拂衣而去，雖曾國藩再三請罪，依然割席，從此友誼走到了盡頭，再也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至於湯海秋之死，說起來也是蠻拼的。據史載，某日暴暑，湯海秋召集了一幫朋友在家裡嗑藥。有人說，大黃為猛烈藥品，不可妄服，但湯偏偏不信，曰：「是為吾常服品。」於是馬上稱了幾兩當眾演示。大家嚇壞了，一起抓住他的手臂，但此時人類已經無法再阻止湯海秋。只見他一口暴下，旋卒。享年44歲。時人評曰：好奇至甘以生命為交換，可雲咄咄怪事。
湯海秋一死，曾國藩終於可以掛出這幅著名的輓聯，以饗粉絲。引用吳恭亨的說法：挽湯作尤奇，氣噴薄如干莫，不可逼視。後來曾國藩意猶未盡，又寫了一篇八百字作文，那便是著名的《祭湯海秋文》。其中有」一呷之葯，椓我天民「、」死而死耳，知君不悔「、」伐肝盪肺，與命為仇「、」君不能釋，我不肯輸「等名句，一舉奠定晚清文豪的地位。從內容上看，祭文應該是死了以後才寫的。
後人有曰：為得佳聯期友死。這大概是另一種清新別緻的愛情吧！

3）張佩綸挽陳寶琛母
狄梁公奉使望吾親，白雲孤飛，將母有懷嗟陟屺；
孫伯符同年小一月，東風不便，弔喪無面愧登堂。

品讀此聯必先交代歷史背景。張佩綸與陳寶琛都算是官二代，早年同張之洞、寶廷並稱「樞廷四諫官」，專以彈劾大臣為樂；加之對外作戰慾望強烈，李鴻章（與日主和）、完顏崇厚（與俄主和）等都吃過他們的苦頭。但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最終哥倆被曾國荃（與法主和）收拾了個乾淨。先是清軍在「越南自衛反擊戰」中被法軍擊潰，陳寶琛因「薦人失察」之過，被朝廷降五級調用處分；而後張佩綸督軍福建水師慘敗馬尾海戰，坐等朝廷處罰。陳寶琛以母親過世為由告老還鄉，從此淡出晚清主流政壇。這幅著名輓聯就是在如此悲催的背景下誕生的。
張佩綸雖然打仗不行，但好歹是翰林院侍講，口才文筆還是杠杠的。此聯聯眼在腰，「白雲孤飛」與「東風不便」皆是成語熟典。上聯把陳寶琛比作狄仁傑，狄仁傑任參軍時曾因思親，登上太行山遙望河陽方向，對著孤飛的白雲說：我的母親就住在那片白雲之下啊！上結出自詩經：「陟彼屺兮﹐瞻望母兮。」下聯張佩綸把自己比作周瑜，照理說這個比喻有點無恥，但佩綸兄明確指出：周瑜和孫策是同年出生的發小，周瑜小兩個月；而我和寶琛也是同年出生，我只小一個月。接下來全聯的精華就出現了：假如「東風不與周郎便」的話，即使是英明神武的周公瑾也難免會水戰失利，就像我張佩綸現在一樣，你們懂的。
相對於趙翼為基友的戰敗開脫，張佩綸為自己的戰敗開脫顯得難度係數更高。值得一提的是，失勢的張佩綸投奔了昔日政敵李鴻章，最後老李竟為老張生下孩子，也算為延續張家文脈作出了貢獻。他們的孫女可能大家比較熟悉，名叫張愛玲。

4）康有為挽譚嗣同
逄比孤忠，岳於慘獄，昔人尚爾，於汝何尤？朝局總難言，當偕孝孺先生，奮舌問成王安在；
漢唐黨禍，魏晉清流，自古維昭，而今尤烈！海疆正多事，應共子胥相國，抉目看越寇飛來。

論及康有為挽譚復生，必說「復生不復生矣；有為安有為哉！」巧則巧矣，但作為輓聯出現未免傷佻。事實上我略有懷疑這副嵌名聯的真偽，因為傳說戊戌事變之後康有為還挽過劉光第：光第真光第也！有為安有為哉？感覺康有為有點自黑狂魔的傾向。倘若本人@王不二也忝居六君子之列，想必康公還會挽一聯：不二真不二也！有為安有為哉？
相比之下，上頭那副雄聯更合康大師口吻。我們前面提到拉人作襯的手法，通常是上下聯各拉一人，但康有為老師的組織能力強，一個輓聯恨不得請出一百個古人。「逄比孤忠」指的是被夏桀王囚殺的關龍逄，以及被商紂王剖心的比干；「岳於慘獄」指的是力抗外侮反被下獄的岳飛和于謙；「漢唐黨禍」指的是東漢的黨錮之禍與大唐的牛李黨爭；「魏晉清流」指的是以清談為幌子進行聚眾酗酒嗑藥活動的無政府主義者。你以為亡黨亡國的例子收集得差不多了，作者在最後分別拋出方孝孺和伍子胥，將慘烈推向高潮。兩個結句皆非憑空而來，「奮舌問成王安在」將慈禧太后軟禁光緒帝比作朱棣篡位朱允炆（成王），而「抉目看越寇飛來」則拿伍子胥懸睛待寇之說借喻八國聯軍入京。全聯好比趙半山發飛鏢，目不暇接，一氣呵成，譚復生泉下有知，當復生也！

5）黃道讓挽塔齊布
溯七百餘里潭州，八日捷，五日更捷，何物井蛙自大，妄說飛來，奇哉今古雙忠武；
數三十九歲名將，岳家哀，盧家猶哀，惟公戎馬善終，允膺恩遇，愧殺宋明兩思陵。

前文分析了兩副為戰敗者說話的軟聯，現在我們來看看萬一不小心打贏了該是何等的任性。在我眼裡，此聯當得古今中外萬千輓聯的巔峰之作。當年我曾專門為之寫了篇軟文以供員工們學習，叫《如何將馬屁拍得細膩》。
塔齊布，男，滿洲鑲黃旗人氏，曾國藩湘軍新晉副將，在與太平軍湘潭一戰中五日打跑林紹璋，後久攻九江不下，含恨吐血而亡，享年三十九歲。首先作者的選材思路十分清晰，九江之役是不必提及的，湘潭大勝才是寫作重點。歷史上有誰在這個區域打過勝仗呢？最大牌的明星當屬戰神岳武穆。可是憑空把區區提督拔高到武聖的位置又顯得不太委婉，於是乾脆不予置評，只搬出數據說話：岳飛當時的計劃是「不八日可破賊」，實況是「果八日而賊平」；而塔齊布則是「五日更捷」。可謂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在岳飛平亂之時，反賊楊么曾恃其險曰：「欲犯我者，除是飛來。」史家為了神化岳飛，把這句大話形容為一語成讖，飛字雙關。所以作者評論「井蛙自大，妄說飛來」，用井蛙與下聯的戎馬形成了精緻對仗。除去潭州平亂之外，塔齊布和岳飛還有三個相似之處：（1）都死於三十九歲；（2）死後都謚「忠武」；（3）都是紋身愛好者，岳飛後背紋有「盡忠報國」，而塔齊布左臂紋有「忠心報國」。當然不排除塔齊布是在向偶像致敬的可能性。
除了塔忠武和岳忠武，歷史上還有一位死於三十九歲的名將，那就是明末兵部尚書盧象昇。岳飛被秦檜陷害，盧象昇被高起潛陷害，都可謂不死敵手，而死於蕭牆之內；只有塔齊布是真正的因公殉職，並沐浴皇恩得以厚葬。於是作者腦洞大開，想起岳飛的主子宋高宗埋在紹興的永思陵（後人尊稱「思陵」），而盧象昇的主子明懷宗（崇禎皇帝）也是埋在明十三陵之思陵，於是發出「愧殺宋明兩思陵」的感嘆。這時大家才恍然大悟：原來前面那一大堆細膩的馬屁都不是在拍塔齊布，而是在拍當今聖上啊！

塔齊布吐血陣亡之後，全國的對聯達人都難掩亢奮，幾乎所有名家一起練筆。其中聯壇學霸彭玉麟寫的是：謚並武鄉侯，湘鄂戰功青史在；壽同岳少保，古今名將白頭稀。同樣作比岳飛，但在材料準備上顯然不如黃道讓來得細膩。而輓聯狂魔曾國藩寫的是：大勇卻慈祥，論古略同曹武惠；至誠相許與，有章曾薦郭汾陽。表面上褒揚塔齊布，其實潛台詞在於：這哥們兒是我提拔的。無論是褒人，還是達己，都在黃道讓這一副歌頌吾皇於無形的雄聯之下黯然失色。黃道讓摒棄了傳統「兵分兩路各襯一人」的線性結構，而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始終在非線性的結構中遊走，並且通過對仗呼應（第一分句的數字，第二分句的自對，第三分句的動物，至最後結句的奇巧——「雙忠武」與「兩思陵」）實現綰合。難怪吳恭亨在《對聯話》中感嘆：才人之筆，真可石破天驚！

6）鄭雅南挽徐寶山
江淮保障，宿望惟公，諸父老共歡迎，居然簞食壺漿，睹合境熙熙攘攘；
草澤英雄，成名幾輩，大丈夫輕生死，難得碎身粉骨，演這場烈烈轟轟。

光看聯面，以為挽的是救苦救難、捨身取義的蓋世英雄，其實死者乃著名老流氓徐寶山，並且死相不甚雅觀。徐寶山是青幫大佬，身材魁梧，膂力驚人，人稱「徐老虎」，不熟悉的可以參見《方世玉》之雷老虎，就是動輒「以德服人」的那位。徐老虎曾參與「仙女廟劫案」，被朝廷捉拿發配甘肅，途中在山東逃脫；後來干起私鹽買賣，據說黨徒數萬之眾，在官府看來相當於現在持有軍火的販毒集團首腦。
徐老虎的一生，是亂入的一生，是中出的一生，是節操碎了一地的一生。他先是借青幫勢力打劫朝廷，然後得到大清招安又轉過來征剿清洪的兄弟；辛亥革命爆發，徐老虎毅然決然地改投革命黨，肅殺滿清餘孽，被黃興舉薦為揚州軍政分府都督，被孫中山任命為北伐第二軍上將軍長；袁世凱上台之後又毅然決然地投靠北洋，開始圍剿革命黨人，最終被忍無可忍的陳其美和張靜江暗殺。當時徐老虎正在理髮，聽見外面敲門說：有你的快遞。徐接過郵包一看，果然是熟悉的江浙滬包郵，上頭題云：「重寶躬啟之。」原來徐是古董收藏愛好者，時有馬屁精進貢古董投其所好。徐老虎大喜，腦袋還沒來得及沖水就打開了包裹，結果連剃頭師傅一起炸死。《申報》第一時間做了個黨中央打大老虎的專題，《真相畫報》甚至殘忍地刊出血腥照片。人曰：彈裂炸死，蓋所謂貪夫殉財也。

綜上所述，輓聯的創作難度是不小的。作者上聯借用了《孟子》：「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豈有他哉！」徐老虎瞬間化身梁惠王，化身偉光正，走上人生巔峰。下聯更加機智，將一起恐怖襲擊粉飾為「大丈夫輕生死，難得碎身粉骨，演這場烈烈轟轟」，活活把徐老虎寫成了董存瑞。這個案例告訴我們，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文人干起活來，有時比武將更加沒有節操。

7）章太炎挽孫中山
洪以甲子滅，公以乙丑殂，六十年間成敗異；
生襲中山稱，死傍孝陵葬，一匡天下古今同。

章太炎是民國著名老憤青，噴起口水來誰的賬也不買，人稱「章瘋子」。黃侃、魯迅、劉文典這一系列罵人狂都是他教出來的學生。國學大師們罵人很講究技巧，必須罵得端正，罵得玄奇，罵得對方竟無言以對。章太炎在壽慈禧、挽南京川籍革命烈士等諸多名聯中都體現出了這種天賦，面對康有為、孫中山、袁世凱這些政客時更加不遺餘力。據說有次罵完孫中山，旁人附和了一聲罵得好，章太炎立馬給了他一耳光，掉轉槍口罵道：「你算什麼東西！總理是中國第一等偉人，除我之外，誰敢罵之？」人類很難理解章太炎對孫中山付出的這一種特殊的感情，罵孫中山彷彿是他獨有的神聖不可侵犯的權利。
這副輓聯是在中山南京歸葬大會上懸掛的，文字尚算直白，但學界爭議很大，有人認褒，有人認貶。上聯拿洪秀全跟孫中山作比就十分大膽，太平天國原本毀譽參半。正方意見是洪秀全和孫中山都致力於推翻腐朽的滿清政府，只是洪失敗了而孫成功了，這是用洪來襯托孫的偉大；但反方意見是孫洪二人除了成敗之外並無差別，歷史上將洪秀全和楊秀清附會為「紅羊劫」（諧音），而紅羊劫正好六十年一輪迴，章太炎是在強調這一點。下聯拉來推翻蒙元的朱元璋和徐達作襯，徐達死後追封為「中山王」，朱元璋死後葬在南京的明孝陵，而孫中山化名「中山樵」，死後葬在孝陵旁邊的紫金山。正方意見是歌頌孫中山在驅除韃虜的功勞上與朱徐相同，反方意見則是死了還不忘風水，大葬在皇陵旁邊，諷刺孫中山披著天下為公的外衣，享受的是帝皇待遇。

傳說章太炎當時還挽過一聯：
孫郎使天下三分，當魏德萌芽，江表豈曾忘襲許；
南國本吾家舊物，怨靈修浩蕩，武關無故入盟秦。

上聯借三國歷史，以曹魏比喻段祺瑞的北洋政府，以孫吳比喻孫中山的廣州政府，「孫郎」雙關得十分巧妙。這裡需要說明的是，章太炎支持《資治通鑒》以魏為正統的說法，認為孫吳襲擊魏都許昌的企圖屬於造反；另一方面章太炎是支持北洋政府的，甚至到死都拒絕以青天白日旗覆體，仍使用北洋政府的五色旗，藉此表達對孫中山的不滿。令人唏噓的是，章太炎曾經在1917年擔任過孫中山的政府秘書長，協助護法軍討伐北洋政府。由此可見，因愛生恨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下聯借戰國歷史，以楚國比喻中華，以秦國比喻蘇俄，指責孫中山為了聯俄而付出的主權代價。楚懷王因聽信秦國間諜張儀蠱惑，入武關與秦結盟，最終國破人亡。「怨靈修之浩蕩兮」出自《離騷》，是屈原怨恨楚懷王的名句。章太炎將孫中山比作楚懷王，將自己比作屈原，眾所周知，屈原始終對楚懷王抱有一種強攻若受、大直若彎的情感。
不得不說，章太炎已經具備現代社會差異化營銷的思想。當時官方先看到第二副聯，瞬間嚇尿，哪裡敢懸掛出來？之後再送上第一副，所有人都感覺氣氛和諧，劫後餘生。於是我們有幸在大場面上欣賞到這副皮裡陽秋的輓聯。

8）待續
後面還有一百多號待更， @黃繼新是不是給開個專欄…

兄弟我附庸風雅多年，這種題可以邀請我嘛~~對聯作為一種文體，晚清民國開始流行，傑作甚多，各種名人輓聯也是屢有佳構，這裡我挑十餘人說若干條，有文采，有意味，有名氣，還要帶趣味性，說點掌故逸事，大家看看。（二次更新）

張勳復辟，一場鬧劇。死後徐樹錚輓聯：

仗匹夫節，挽九廟靈，其志堪哀，其愚不可及也
有六尺孤，無一抔土，斯人已死，斯事難復為之

說的是復辟這種事沒指望了~~
好玩的是，同為遺老的辜鴻銘曾贈聯：

荷盡已無擎雨蓋
菊殘猶有傲霜枝

此聯是集蘇東坡句，擎雨蓋指的紅頂子，傲霜枝自然是小辮兒，他們有共同語言~~

康有為死後，梁啟超挽：

祝宗祈死，老眼久枯，翻幸生也有涯，倖免睹全國陸沉魚爛之慘
西狩獲麟，微言遽絕，正恐天之將喪，不僅動吾黨山頹木壞之悲

此時康梁政見不同，但對乃師還是比作孔子，尊重有加。
加一條之前章太炎曾撰一聯諷刺康有為：

國之將亡必有
老而不死是為

袁世凱一世梟雄，可惜未能全善而終，楊度挽：

共和誤民國，民國誤共和，百世而後，再評是案
君憲負明公，明公負君憲，九泉之下，三複斯言

馮國璋挽：

為天下痛，兼哭其私，一柱存亡關氣運
如四時行，成功者退，千秋華夏仰威靈

其時因袁稱帝百日，諷刺輓聯很多，錄數條：
蔡鍔挽：

辛亥革命，你在北，我在南，野心勃勃，難容正人，懼我怕我，竟欲殺我
海內興師，上為國，下為民，雄師炎炎，義無反顧，罵你笑你，今天吊你

某報載：

袁世凱千古
中華民國萬年

上下聯字數不同，意為袁世凱對不起中華民國……

假冒共和虛名，別具肺腸同路易
倘講君臣大義，有何面目見德宗

這裡的路易是被送上斷頭台的法國國王，德宗就是光緒了，用語也狠。

章太炎，狂狷之士，故事很多，死後吳偉樓挽：

經學駕唐宋之上
其人在儒俠之間

張元濟挽：

無意求官，問天下英雄能不入彀者有幾輩
以身試法，為我國言論力爭自由之第一人

撫今憶昔，一聲長嘆。

段祺瑞，為「北洋三傑」之虎，有幾則輓聯很精彩：
許世英挽：

一生剛介，三造共和，定大難，決大疑，峙如泰山，渟如止水，晚節念艱貞，莽莽乾坤能有幾
卅載論文，百年知己，言可坊，行可表，進思盡忠，退思補過，衷腸今割裂，茫茫人海更何人

吳佩孚挽：

天下無公，正未知幾人稱帝，幾人稱王，奠國著奇功，大好河山歸再造
時局至此，皆誤在今日不和，明日不戰，憂時承痼疾，中流砥柱失元勛

性然和尚挽

人生原如夢，試看河殘山破，公能放著即解脫
往事已成煙，當此月冷風悲，忍聽億兆哭元才

林白水，民國著名新聞人，與邵飄萍齊名，嬉笑怒罵，視死如歸。後為張宗昌所殺，
袁克文（袁世凱次子）挽：

多言致禍尤，犯忌殺身，遙思德祖
有女稱貞烈，捐生殉父，繼美曹娥

上聯說的是楊修因言被殺，下聯說的是林死後，其幼女服毒殉父（後救活）。
撫今憶昔，想想我大天朝連個新聞法都沒有，林、邵二公魂歸何處？再發一嘆。
既然說起對聯，有一則很有名的諷刺慈禧老佛爺的對聯，就是林白水寫的：

今日幸頤和，明日幸北海，何日再幸古長安，億萬民膏血全枯，只為一人歌慶有
五十割交趾，六十割台灣，七十更割遼東地，廿余省版圖漸蹙，預期萬壽祝疆無

黃興，革命者中聲名僅次孫中山，惜英年早逝，章太炎挽：

無公則無民國
有史必有斯人

于右任挽：

謗滿天下，淚滿天下
創造共和，再造共和

曹典球挽：

有拿破崙豪邁不霸之才，秉華盛頓純潔無疵之行，橫攬宙合，僅見斯人，二十載遠道神交，愧我亦秋士腐儒，憂國只杜陵詩草
當賈長沙痛哭流涕之後，捐謝太傅優遊養望之年，歷劫英雄，忍此終古，四百兆同聲哀悼，盼公懷江篙薛繭，歸魂先寶慶靈棋

吳佩孚，出生秀才，後為軍閥，但不積財，不納妾，堅決不作漢奸，為第一位登上美《時代》周刊封面的中國人，其死因不明，疑為日人所害。
曾自撰聯：

得意時清白乃心，不納妾，不積金錢，飲酒賦詩，猶是書生本色
失敗後倔強到底，不出洋，不出租界，灌園抱瓮，真箇解甲歸田

蔣介石挽：

落日黯孤城，百折不回完壯志
大風思猛士，萬方多難惜斯人

五十大壽時康有為贈聯，雖非輓聯，但文辭錦繡，錄如下：

牧野鷹揚，百歲功名才半紀
洛陽虎視，八方風雨會中州

陳公博在抗戰後被判死刑，臨刑前曾手書一聯，也算自挽，其人可嘆，其文可觀。

大海有真能容之量
明月以常不滿為心

蔡鍔，智勇雙全，討袁護國，與小鳳仙的佳話更是一代傳奇。病逝於日本。
黎元洪挽：

一身肝膽生無敵
百戰靈威歿有神

何金鑄挽：

討滿為援，討袁為首，兩次事竟成，天地不朽，功名不朽
前年哭宋，前月哭黃，一個今又弱，中國何堪，湖南何堪

張汝明挽：

初造共和，再造共和，名共和，實未共和，我公安得遽死
今日統一，明日統一，外統一，內不統一，斯民何以為生

小鳳仙挽二則：

不料周郎竟短命
早知李靖是英雄

萬里南天鵬翼，君正扶搖，哪堪憂患餘生，萍水姻緣成一夢
廿年北地胭脂，自悲淪落，贏得英雄知己，桃花顏色亦千秋

弘一法師，不用太多介紹了，
章錫琛挽：

一念真如，問華枝春滿，天心月圓，幾輩修持曾到此
妄言何適，悵晚照留晴，秋英含秀，甚時飛錫更重來

弟子挽：

瞻玉相，贈金經，一瓣心香常塌地
為文人，成佛子，萬緣念凈永生天

感謝各位鼓勵，繼續：

王壬秋，民國名士，以帝王師自許，曾自挽：

春秋表未成，幸有佳兒述詩禮
縱橫計不就，空餘高詠滿江山

有人諷刺：

忽然歸，忽然去，忽然向清，忽然親袁，恨你一事無成，空有文章驚四海
是君妻，是君妾，是君執役，是君良友，嘆我孤棺未蓋，憑誰紙筆論春秋

下聯說的是王喪妻後和家僕一個老媽子生活，

葉德輝挽：

先生本自有千古
後死微嫌遲五年

下聯說的是死得比袁世凱遲了五年。

吳熙挽：

文章不能與氣數相爭，時際未流，大名高壽皆為累
人物總看輕宋唐以下，學成別派，霸才雄筆固無倫

楊度為其弟子，挽：

曠代聖賢才，能以逍遙通世法

平生帝王學，只今顛沛愧師承

秋瑾，女中豪傑，文采亦一流，就義後孫中山挽：

江戶矢丹忱，多君首贊同盟會
軒亭留碧血，恨我今招女俠魂

另二聯未知作者：

巾幗拜英雄，求仁得仁又何怨
亭台悲風雨，雖死不死終自由

化身為自由神，姓氏皆香，劍花飛上天去
嘔心作長吉語，龍泉一嘯，詩草還讓君傳

下聯說的秋瑾曾有句：「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龍泉壁上鳴！」當是時也，英傑輩出，快意恩仇、捨身報國者不知凡幾，令人神往！

孫中山，國父。故後各地輓聯經估計共逾十萬幅，舉數則如下：

伍朝樞挽：

萬歲三民，三民萬歲
一人千古，千古一人

鈴木格三郎挽：

煙雨凄迷，並海有人凝血淚
音容寂寞，黃河流水是哀聲

宋慶齡挽：

志在求大同，熱愛黎民熱愛我
星沉亂方寸，痛哭社稷痛哭君

徐樹錚挽：

百年之政，孰若民先，曷居乎一言而興，一言而喪
十稔以還，使無公在，正不知幾人稱帝，幾人稱王

馬敘倫挽：

革命雖未成功，賴有化身遍世界
吾儕自應努力，毋徒揮淚哭先生

段祺瑞挽：

共和告成，溯厥本源，首功自來推人世
革命勇往，無間終始，大年不假問蒼天

陳炯明挽：

惟英雄能生人殺人，功首罪魁，留得千秋青史在
以故交曾一戰再戰，私情公誼，公憑一寸赤心知

楊度挽：

英雄作事無他，只堅忍一心，能成世界能成我
自古英雄有幾？正瘡痍滿目，半哭蒼生半哭公

冷遹挽：

三千年帝王本紀，一筆勾銷，建中國新世元，五族共和，旋轉乾坤憑赤手
四百兆人民主權，萬邦公認，棄天下如敝屣，九州多難，披肝瀝膽為蒼生

于右任挽：

綜四十年胼手胝足之功，直是為生民立命，為天地立心，歷程中揖讓征誅，視同塵土

流九萬里志士勞民之淚，始知其來也有由，其生也有自，瞑目後精神肝膽，猶存人間

劉揆一挽長聯：

天心太不仁矣，胡喪斯空前絕後之完人！揖讓邁堯，征誅踵武，辯才優於鄒孟，博愛廣於墨翟，平等真於釋迦。數千年專制權威，純賴苦衷改革。旗張白日，初困雷鄉；血染黃花，再挫南越。論到援寧救鄂，策畫尤艱。光復漢山河，巍巍元首，敝屣尊榮。豈期約法無靈，群雄多僭多割據。珠江開帥府，揮淚興師，利鈍非所知，惟有鞠躬盡瘁死。
國運亦奚衰乎，誰竟此三民五權之主義？克強早逝，松坡雲亡，項城深負公托，黃陂徒有公心，河間直與公敵。二萬里共和樂土，漸成滿目瘡痍。神聖勞工，疇為主宰。職業政治，痛失導師。記得行易知難，學說不朽。陶熔新社會，眷眷同盟，仔肩責任。自愧壯懷虛抱，昔時曾受命阽危。行館讀遺書，服膺垂誡，精神永相感，何容亂世苟全生。

此聯在網上常被誤以為李大釗所撰，實為劉揆一。

以上說了不少名人，現在說幾則挽亡妻的，

陳寅恪挽亡妻：

涕泣對牛衣，卌載都成腸斷史
廢殘難豹隱，九泉稍待眼枯人

是挽妻，也是自挽，老先生七十高齡，以雙目失明、一腿骨折廢殘之軀，依然要接受批鬥和凌辱，此處隱去評論一萬六千七百八十五字，請自行腦補。反正寫了也要被刪。

婦人自挽：

我別君去，君何患無妻，倘異時再葉鸞占，莫謂生妻不如死婦
兒隨父悲，兒終當有母，願他日得酬烏哺，須知養母即是親娘

節婦自挽（實為文人所擬）：

夢裡人，生勿見，眼中淚，死勿枯，黃土莫埋情，午夜鴛鴦華表月
心上事，天為憐，身後名，地為載，白梅堪作伴，千秋冰雪墓門花

挽妻聯二則：

如此艱辛，知卿必死，所恨者，夫妻十六載，眉皺未舒，頓教夜榻風凄，夢裡時驚兒覓母
幾經飄泊，於我何堪，今已矣，雲水數千程，歸期難卜，從此秋砧月冷，天涯應嘆客無衣

本八字安排，以致累卿貧到老
做一番打算，自然先我死為佳

最後，說幾位革命烈士和無名英雄的，革命年代，為國為民，死得其所。佳聯太多，略舉一二。

張學良挽淞滬抗戰將士：

百戰為公理，浩氣丹心，贏得譽滿全世界
千里吊英雄，凄風苦雨，忍看血染吳淞江

梅子雨挽馬日事變：

史無名英雄，是真英雄，英雄雖死，英雄不死
要畢生革命，才算革命，革命難成，革命竟成

周恩來挽戴安瀾：

黃埔之英
民族之雄

葉劍英挽葉挺：

三十年戎幕同胞，六載分離成永訣
五千里雲天在望，一腔熱血寫招魂

1949年南京學生遭鎮壓，有一則無字聯：

？？？？？？？
！！！！！！！

9·18後挽死難學生聯：

死
生（上下顛倒）

意為寧肯站著死，不願倒著生

遙想清末民國風雲激蕩，中華大地多少風流人物，人生不滿百歲，與其營營於柴米油鹽，何不瀟洒自適，把酒高歌！英雄一世，文章可傳千古，空活百年，不過黃土一抔。記此以自勉。

二更：

說幾個趣味的：

第一個是新婚，剛結婚老丈人就掛了，女婿輓聯一則：

泰山其頹乎，吾將安仰
丈人真隱者，我至則行

太逗了，上聯說泰山傾倒，沒得高山仰止了，下聯說真是隱者，我一來就走不願見人……

第二則，有個道士仙去，某人挽：

吃老子的飯，穿老子的衣，一生到老，全靠老子
叫天尊不應，喊地尊不靈，兩腳朝天，莫怪天尊

另 @本尼兔兄問為啥都是近現代的，

先說對聯，古人寫詩，講究對仗，四六駢句也講究形式工整，所以對句自古就有，比如朱元璋出句「風吹馬尾千條線」，朱棣對「日照龍鱗萬點金」，宋趙鼎與秦檜不合，被貶嶺南，絕食而死，自挽：「身騎箕尾歸天上，氣作山河壯本朝」，此時還是以五七言對仗為主，如同作詩。到後來，各地建起來樓堂館所，比如城隍廟各地都有，大門照例要掛一副，開始流行散體長聯，字數不拘，內容無非是世道教化，但這些都不是關鍵，關鍵是八股文。找一篇八股一看就明白了，起承轉合，一比二比，就是一幅幅對聯啊，音節鏗鏘，內容堂皇，字數還靈活可長可短，明清八股取士，哪個讀書人和文臣不會寫八股呢，八股文寫得好哪個又不會寫兩幅對句呢，所以後來出現動不動幾十上百字的長聯，再到後來晚晴民國，國家廢八股，遺老文人技無可施，贈聯、輓聯，隨筆就來，其中最有名的算曾國藩了，尤好此道，就喜歡給人寫輓聯，像錢鍾書說的，文人就喜歡朋友死，好做文章……但是沒那麼多啊，所以曾國藩開始給身邊還活著的熟人寫，反正寫了先存著，到時候一把掏出來一堆，結果有一次放書房沒收起來被朋友發現了，還沒死呢，必須友盡！就這麼絕交了~~

蔡鍔死後，小鳳仙送了兩副輓聯，其一：「不幸周郎竟短命,早知李靖是英雄」。用典極貼切，情緒極映合。以最小字數承載了最多的信息量，將兩人身份、經歷、感情際遇、心意完美凝鍊成十四個字。堪稱完美。

正氣留千古，丹心照萬年。——挽文天祥
致敬。

紀曉嵐自挽:
浮沉宦海如鷗鳥，
生死書叢似蠹魚。

俞樾自挽:
生無補乎時，死無關乎數，辛辛苦苦，著二百五十餘卷書，流播四方，是亦足矣。
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浩浩蕩蕩，數半生三十多年事，放懷一笑，吾其歸乎。

斯諾、姚莘農挽魯迅:
譯書尚未成功，驚聞隕星，中國無人領吶喊；
先生已經作古，痛憶舊雨，文壇從此感彷徨。

蔡元培挽魯迅:
著作最嚴謹，豈徒中國小說史；
遺言尤沉痛，莫作空頭文學家。

魯迅挽瞿秋白:
是七尺男兒，生能舍己；
作千秋雄鬼，死不還家。

蔡元培挽梁啟超:
保障共和，應與松坡同不朽；
宣傳歐化，不因南海讓當仁。

嚴復挽李鴻章:
使當時盡用其謀，知成效必不止此；
設晚節無以自見，則士論又當如何？

李鴻章挽左宗棠:
周旋三十年，和而不同，矜而不伐，惟先生知我；
焜耀九重詔，文以治內，武以治外，為天下惜公。

左宗棠挽林則徐:
附公者不皆君子，間公者必是小人，憂國如家，二百餘年遺直在；
廟堂倚之為長城，草野望之若時雨，出師未捷，八千里中大星沉。

林則徐挽關天培:
六載固金湯，問何人忽壞長城，孤注竟教躬盡瘁；
雙忠同坎壈，聞異類亦欽偉節，歸魂相送面如生。

楊度挽孫中山:
英雄作事無他，只堅忍一心，能成世界能成我；
自古成功有幾，正瘡痍滿目，半哭蒼生半哭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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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詩詞里有哪些讓人讀過頓生豪氣？ - 越過海的回答

蔣介石挽吳佩孚：

落日黯孤城，百折不回完壯志；

大風思猛士，萬方多難惜斯人。

蔣介石挽王銘章

執干戈以衛家邦，壯志不還，拼取忠忱垂宇宙；
聞鼓鼙而思將帥，國殤同哭，忍標遺像肅清高。

陳炯明挽孫中山：

惟英雄能殺人活人，功罪是非，自有千秋青史在；

與故交曾一戰再戰，私仇公誼，全憑一寸赤心知。

南京航空烈士公墓，安葬的皆為空軍陣亡將士。870名中國軍人、2197名美國軍人、237名蘇聯軍人和2名韓國軍人長眠於此。何應欽題寫的輓聯：「捍國騁長空，偉績光照青史冊；凱旋埋烈骨，豐碑美媲黃花崗」。此公墓兩次被毀，第一次是南京淪陷，日軍所為，第二次是紅衛兵所為。

1947年，六一慘案。門首的輓聯：

捕教授殺學生，四項諾言，無非是騙術；求和平爭民主，一條血路，齊心合力慰英魂。

靈堂前的輓聯：兇手查兇手，兇手自唱自和，無恥；同學哭同學，同學流血流淚，傷心。

蔣中正也送去輓聯，學生在輓聯上面加了幾個字：貓哭老鼠。

梁羽生先生仙逝，金大俠輓聯： 同行同事同年大先輩；亦狂亦俠亦文好朋友；下面寫著：自愧不如者：同年弟金庸敬輓

袁世凱臨死前大呼「他誤了我！」楊度寫下挽袁聯：

共和誤中國，中國不誤共和；千載而還，再評此獄。
明公負洪憲，洪憲不負明公；九原可作，三複斯言。

沈從文先生逝世，張充和女士從美國寄來的輓聯： 不折不從，亦慈亦讓；星斗其文，赤子其人。 」誠哉斯言。

藍志一先生一生坎坷，離世前只留下一個五分硬幣，遺體兩旁掛著一幅輓聯：「美好的仗我已經打過了」，「所信的道我已經守住了」。

四鎮多二心，兩島屯師，敢向東南爭半壁；
諸王無寸土，一隅抗志，方知海外有孤忠。

已經有人回答這個了。說其反映了康熙的胸懷，的確沒錯。
但是康熙卻耍了小心眼，攻取台灣之後把鄭成功安葬在覆船山。
話說山原來不叫覆船山，但是後來不知道是誰改的這個名字。

此日漫揮天下淚，有公足壯海軍威

光緒挽鄧世昌

有名的有很多，隨便舉幾個一下子能想起來的：
章士釗挽戴笠，不捧不貶：
生為國家，死為國家，亂世行春秋事，功過蓋棺尤未定；譽滿天下，謗滿天下，平生具俠義風，是非留待後人評。
張伯駒挽陳毅，據說毛在追悼會現場看到後很驚訝，讓周給張伯駒安排個工作
仗劍從雲作干城，忠心不易，軍聲在淮海，遺愛在江南，萬庶盡銜哀。回望大好河山，永離赤縣；
揮戈挽日接樽俎，豪氣猶存，無愧於平生，有功於天下，九泉應含笑。佇看重新世界，遍樹紅旗。
蔣介石挽胡適，總裁真是語言好貧乏：

新文化中舊道德的楷模舊倫理中新思想的師表

近五十年人間率性縱情快意江湖不枉此生，將三百本小說千變萬化載籍浩瀚當傳千秋。倪匡挽古龍。
你已竟去遠了，我還會久留嗎？倪匡挽古龍。
（古龍何幸，有友如倪匡；倪匡何幸，有友如古龍。）
來得多彩多姿，去得無影無蹤，不忘人間醉一遭；筆暗或許微微，安心稍待片刻，我們隨後帶酒來。三毛挽古龍。
你這一去可寂寞了這裡的書劍道友，我要三勸到得那邊立刻就對酒報仇。簡瑞普挽古龍。
流傳最廣：小李飛刀成絕響，人間不見楚留香。上面答案中亦有，時人多誤認為倪匡所作，作者其實是台灣武俠作家熊堃（又名熊開善、筆名喬奇、司馬嘯雲）。

還有最令我感動的一聯，是蘇軾寫給亡妾王朝雲的：
不合時宜，惟有朝雲能識我；獨彈古調，每逢暮雨倍思卿。
這聯有一個故事：
東坡一日退朝，食罷，捫腹徐行，顧謂侍兒曰：「汝輩且道是中有何物？」一婢遽曰：「都是文章。」坡不以為然。又一婢曰：「滿腹都是識見。」坡亦未以為當。至朝雲乃曰：「學士一肚皮不合時宜。」坡捧腹大笑。宋·費袞《梁溪漫志》
（多年後想起當日歡笑之事，卻觸動了如此悲切的情思。）

挽屈原聯
上官吏，彼何人，三戶僅存，忍使忠良殄瘁？
太史公，真知己，千秋定論，能教日月爭光。

旨遠辭高，同風雅並舉；
行廉志潔，與日月爭光。

挽司馬遷聯
剛直不阿,留將正氣沖霄漢
幽愁發憤,著成信史照塵寰

長沙賈太傅祠：
少年有痛哭流涕文章，問西京對策誰優？惟董江都後來居上
今日是長治久安天下，喜南楚敝廬無恙，與屈大夫終古相依

挽諸葛亮：
牧二州，排八陣，六齣七擒，五丈原前點四十九盞明燈，一心只為酬三顧；
取西川，定南蠻，東和北拒，中軍帳里變金木土革爻卦，水面偏能用火攻。

兩表酬三顧；
一對足千秋。

挽岳飛聯
青山有幸埋忠骨
白鐵無辜鑄佞臣

揚州梅花嶺史可法墓
殉社稷，只江北孤城，剩水殘山，尚留得風中勁草
葬衣冠，有淮南抔土，冰心鐵骨，好伴取嶺上梅花

康熙挽鄭成功聯
四鎮多二心，兩島屯師，敢向東南爭半壁；
諸王無寸土，一隅抗志，方知海外有孤忠。

斯諾與姚莘農合挽魯迅：
譯書尚未成功，驚聞隕星，中國何人領吶喊；
先生已經作古，痛憶舊雨，文壇從此感彷徨。

挽秋瑾聯
悲哉，秋之為氣！
慘矣，瑾其可懷。

康有為挽譚嗣同聯：
復生不復生矣
有為安有為哉

光緒挽鄧世昌聯：
此日漫揮天下淚
有公足壯海軍威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國父孫中山輓聯

復生不復生矣，有為安有為哉

康有為挽譚嗣同

想想最近我黨豬隊友表現的中宣部廣電總局，想到在炎黃春秋上看過的一副輓聯
挽朱厚澤：
因三寬而致四海歸心，以公之直，處今之世，應只餘斯人長嘆：
順民意而讓眾生說話，有利於國，何害於黨？似可供來者三思。

南京大學文學院教師挽高華：
「謗書非穢史，青燈不滅，鑒古知今繼司馬；直筆無虛言，絳帳遽空，大賢中壽等濂溪」

魯迅文學院學生挽周揚：
文苑鷹揚，一世忠勤擔道義；霜天月落，百年功過付春秋。

梁羽生為自己撰寫的對聯：
俠骨文心笑看雲霄飄一羽；
孤懷統攬曾經滄海慨平生。

蔣介石挽胡適：
新文化中舊道德的楷模，舊倫理中新思想的師表。

郁達夫挽徐志摩
兩卷新詩，廿年舊友，相逢同是天涯，只為佳人難再尋；
一聲何滿，九點齊煙，化鶴重歸華表，應愁高處不勝寒。

魯迅挽瞿秋白
是七尺男兒，生能舍己；作千秋雄鬼，死不還家。
魯迅贈瞿秋白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當以同懷視之。

共和誤民國？民國誤共和？百世而後，再平是獄。
君憲負明公？明公負君憲？九泉之下，三複斯言。

挽某敏感詞：

青史留名人心自在小朝廷何足道哉

難為漢相寧做楚囚大丈夫無所謂了

小鳳仙挽蔡鍔：
不料周郎竟短命
早知李靖是英雄

最近，何老去世，他的夫人的輓聯：阿梁莫走遠，待我結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