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電影的「港味」到底指什麼?為什麼現在很多港片都讓人覺得沒有「港味」了?
補充,不僅是警匪片,也包括一些甜蜜蜜、新不了情這類市井小人物的愛情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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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談第一個問題:
什麼是香港電影里的「港味」
我所理解的「港味」,就是電影《食神》里史蒂芬·周炒的那碗叉燒飯。
趕工而做的生活日常,但卻是用了心的,讓人癲狂,卻又隱隱地讓人神傷。
儘管早早出現了好萊塢電影這樣的佛跳牆,但在很長時間內,它比不過這碗本土燒制的叉燒飯。
這碗港味是二十多年裡香港市民的最愛。
因為這碗叉燒飯里,他們能品出自己的喜怒哀樂,失落與幻想。電影里全部都是小人物的故事,小人物的夢想,或是有情飲水飽,或是一夜變富佬,或是寄寓鬼怪,善惡有報,或是縱情江湖快意恩仇。
一、「趕」出來的叉燒飯
在香港電影最繁榮的時候,每年要出三四百部電影,平均每天就有一部拍出來。祖籍四川的演員鄭裕玲,曾經一天趕過9個片場(劇組)拍戲,人稱「鄭九組」,龍套演員每年拍的戲更多;周星馳最火的那幾年,早上6點多起床,收工接近凌晨,每天工作18個小時;黃百鳴曾經用一個晚上寫出《開心鬼》的劇本,劉鎮偉20多天拍出《東成西就》救了王家衛的場,這些都被傳為香港神話。
這些電影拍得確實很趕,時間緊張得就像周星馳製作那碗叉燒飯。這些電影看起來也確實用不了多少成本,演員還都沒什麼「腔調」(格調)。但在這些電影里,很少有創作人員和演員是敷衍的。因為競爭太厲害了,你不付出心思與態度,你就會被別人替代。不賣座的電影,可能上映幾個小時就被撤掉,從此默默無聞。
這種氛圍,不亞於一場「食神」比賽。你不得不趕,而又不得不用心。這些電影,每一部都寄託著主創和演員的歡笑與汗水。
這些趕製出來的電影,更加註重有創意的橋段和打鬥,還有近乎生活化的表演。這些電影不需要多深刻的思考,迎合了忙碌的觀眾在閑余時間消遣娛樂的需要。
周潤發在《監獄風雲》片場的休息間隙接受採訪:他已經連續三天沒有睡覺了,雖然很累,但他覺得這樣的工作令他感到愉快。
二、叉燒飯中的「人間煙火」
香港電影里的「生活氣息」主要是體現在電影刻畫的人物、故事、場景和對白中。
這些電影,或有喜劇片,或有動作片,或為江湖傳奇,或為鬼怪故事,或是校園青春,或是社會險惡,歸根結底,大多是小人物的喜怒哀樂,寄託著香港平民對生活的感想與期望。
比如王晶的電影。王晶最得意的就是他曾是香港最多產最賣座的導演。他有兩個殺手鐧,一是「賭」,二是「追」。《賭神》、《賭聖》系列給人發橫財改變生活的憧憬,《精裝追女仔》系列,兜售窮小子追上意中人的夢想。
在《精裝追女仔》中,周潤發等人飾演的修車工和張曼玉等人飾演的窮女孩不約而同偽裝成富人去追求對方,最後經過種種誤解,終於接受彼此的真實身份而相愛。離奇的劇情以現在的眼光來看是不成立的,但生活化的場景道具、充滿俚語的對白、演員的表演風格都使這樣的愛情童話在搞笑的同時,不失真實和親切感。
香港電影從不吝於展現一些街道、樓宇、住宅的鏡頭,香港觀眾對之充滿認識甚至能感受到就在他們周圍;一些取景地如九龍城寨、廟街、皇后碼頭、深水埗等等這些,連外地觀眾也不乏印象。
香港電影的另一個重要符號是粵語對白。儘管我們看的許多港片經過國語配音後仍然保留了對白生活化的品質,但粵語裡面一些只有幾個字的俗語(不限於粗口)本來非常形象,但普通話需要一兩句話才能解釋得清,這部分在配音時被大量省略或另譯了。
1993年上映的《重案組》是最後一部在九龍城寨內取景的電影。九龍城寨這個香港電影中重要的符號,在同年被拆除,從此成為歷史。
三、不可替代的洋蔥
不管是土生土長的香港演員,還是北下的大陸演員,亦或是南上的華裔演員。在香港這塊土地上,都得慢慢打磨,才能變成璞玉。而當中一些佼佼者,其本身的演員特質,是從出生起就被熏陶出來的。這種偶像特質,就像叉燒飯中的洋蔥,是能讓人唏噓動情的核心材料。
我們看香港最受市場歡迎的「雙周一成」三位演員,他們都能把自己鮮明的小人物的特質反映到角色身上。周潤發出生在南丫島,10歲才搬到香港的貧民區;成龍是武行出生,從小挨打長大的;周星馳連演員培訓班都考不上,當了幾年的兒童節目主持人和電視演員才出道演電影。他們無一例外都經歷過跑龍套的歲月。
三人之中周潤發的戲路寬廣一點,但電影中的他無論是在《英雄本色》里扮演落魄的江湖殺手,還是在《賭神》里扮演失憶變傻的賭神,或是在《八星報喜》里扮演GAY里GAY氣的花花公子,都能從不同方面表達出小人物的氣質。「雙周一成」都是從社會底層爬上來的人物,他們自然散發的那種草根氣息和拼搏的氣質,不是現在養尊處優的小鮮肉們所能模仿來的。
這些明星在電影中塑造小人物神話的同時,自己在現實中也化作一種神話,這既是一種偶像崇拜,也是一種文化符號,不僅僅等同於今日的「追星」現象。
比如梅艷芳,家境貧寒的她自小就要登台表演賺錢,19歲通過歌唱比賽出道,最後成為影音兩方面的巨星。可以說,香港的觀眾看著阿梅如何一步步從小人物變成大明星的。在過身後,她被稱為「香港的女兒」。
梅艷芳在舞台上說自己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把自己嫁出去,其實她早就嫁給了香港和全球的華人歌迷與影迷。
如上所述,這些被精心趕製出來的香港電影,在融合了本土化的語言、生活符號後,再添加上演員戲裡戲外的表演與氣質,散發出了一種屬於小人物的的「港味」,體現的是一種樂觀向上的草根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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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談第二個問題:
為什麼現在很多港片都讓人覺得沒有「港味」了呢?
首先,是香港電影里一些重要的符號消失了,而且這種符號缺乏替代品。
比如說九龍城寨,它為什麼能成為一種文化符號?因為它曾經是香港最負」盛名「的貧民窟,在這裡充斥著各種三教九流、底層亂象。它作為一種背景被展示出來,就隱性的表達出各種社會問題。比如在《省港旗兵》的後半段,九龍城寨就為警匪對峙、兄弟反目提供了一個相當緊張的空間環境。警察、渴望留下的小弟、有情有義的劫匪大哥『、安心做娼的舊情人,九龍城寨將這些人物襯托得真實且鮮活,最後也加重了這群省港旗兵的悲劇色彩。
在1997年的《香港製造》和2008的《天水圍的日與夜》中,導演也用了屋村和深水埗貧民樓來構造空間,但它們並未能化身成九龍城寨這樣形象的符號語言。
另外一個消失的符號是演員。香港演員在今天斷層的局面十分明顯。三十年前的老電影,我們看成龍、周星馳、周潤發、梁家輝、任達華、吳君如這些人,三十年後的新電影我們還是看他們。其中更有一些已經離世了,張、梅兩位大牌不說,還有像大傻成奎安、老道長午馬這樣的綠葉演員。
香港電影當真沒有本土氣質的接班人嗎?答案是有的。
但遺憾的是,出現了「艷照門」事件。
」艷照門「,整整毀了香港一代希望之星。謝霆鋒、張柏芝、陳冠希、TWINS。尤其是謝霆鋒和張柏芝,他們本是香港唯二的影帝、影后夫婦。他們本來擺脫了壞孩子的形象,年紀輕輕演技就獲得廣泛認可。但今天呢?一個成了傳說中脾氣暴躁的單身母親,一個心灰意冷無心電影事業開始低調做人。事件的另一位主角,說到做到徹底離開了電影圈。觀眾只有在觀看《狗咬狗》和《無間道》時才感嘆:啊,他原來是那麼有表演天分。
在《狗咬狗》中大部分時間裡都沉默的陳冠希,用他內斂的表演,表現了角色的孤獨痛苦與不馴。
其次,是觀影人群的變化。
是什麼導致了香港電影的繁榮?
不誇張的說,是一群女人,一群車衣女工。麥兜的媽媽,就是一位車衣女工。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香港製造業興起和繁榮,制衣就是其中重要一項,大量原本只能在家相夫教子的女人走進了工廠,成為賺錢養家的勞動力。當時車衣女工被認為是」一份可以做一世的好工「,許多女孩甚至小學畢業十三四歲就借身份證進工廠養家。儘管工作很苦很枯燥,但是女性有了消費能力以後,她們開始走進電影院,以此作為消遣。當年輕的女人走進電影院後,年輕的男人還能去哪裡呢?
這群文化程度不高的年輕人(沒有貶義),最容易接受的,就是不用思考逗人發笑的生活喜劇,而且他們主要的目的也是為了放鬆。所以,他們能吃得下「香港電影」這碗叉燒飯。
另一方面,由於艱苦的生活,他們對於電影中小人物的理解,對於樂觀向上的精神,更容易產生共情。生活經驗彌補了他們文化知識的不足,使他們更能理解這些電影的表達。
而今天,不只是香港的觀眾,包括大陸的觀眾,很多都是含著金鑰匙長大的,接受過高等的教育,他們對於電影視效的要求提高了,對於苦難的理解降低了。娛樂、刺激和」燒腦「成了更直接的需求,也難免投資方和創作人員把資金投向一些大片當中了。
有各種各樣的佛跳牆,喜歡叉燒飯的自然少了,何況是少了幾味調料的叉燒飯。
《天水圍的日與夜》劇照。在電影中,鮑起靜扮演的阿貴十四歲就進入工廠做學徒,先後資助了兩個弟弟上大學。在平淡生活中展現女人(小人物)的堅強和獨立,是許鞍華電影突出的主題之一,這是隱藏在種種外衣之後,」港味「的內涵。
再次,是電影市場中心地位的變化。
80、90年代的香港,正處於經濟騰飛的黃金時期,是整個東南亞的電影文化中心。在香港電影中,周圍地區都是附庸和落後的角色:菲佣「瑪利亞」、大陸來的「老表」、台灣來的黑社會;儘管港片中的本港人也都是些市民小角色,卻個個樂觀向上,結局一團和氣。那時候的香港電影,充滿人間煙火氣。
隨著大陸經濟的高速發展,香港已經失去它作為華語電影市場中心的地位。原本香港的資金和人才很早就流向內地了。
在電影市場重心的轉變過程中,原本香港是有機會把重心留在本土,吸引大陸人才和資金流向香港發行電影的。但是香港電影人並沒有展現這種包容的態度,相反的,他們對於和大陸的合作,從一開始的高姿態,到轉變為防禦姿態,最後只剩下一小部分堅持本土創作,對外界呈現出一種抵抗姿態。
這一點不在此展開。因為如果香港電影以包容的心態去迎接內地影人,沒有粵語和其他束縛,那時候港味也可能會產生另一種變化。
只從目前看,「港味」變質了。
用許冠文2005年的話說:香港在成為「四小龍」之前,香港人沒錢,但是有情,他們很快樂;成為「四小龍」之後,香港人感情淡薄了,但是有錢,他們也很快樂;但是金融危機之後,香港人既沒有錢,也沒有情,於是他們不快樂了,不僅不快樂,而且很憤怒。
在香港人「憤怒」以後,更多香港電影人傾向拍攝反省港人港事的題材,試圖找出本港人的精神內涵。從《老港正傳》、《金雞》到《細路祥》再到去年的《老笠》,莫不如此。但年代越近,越發透出死氣沉沉的宿命感。在《香港製造》、《老笠》中,都有年輕人跳樓自殺的場景。在今年的電影《毒誡》中,本來是一個救贖的主題,但影片灰暗的基調卻讓人印象深刻。導演著力渲染了空間對人的束縛力。
同樣是生存在狹小的空間,以前的小市民樂觀、堅持,相信努力會有收穫;現在香港電影中的小市民,更多是感到悲觀、絕望,認為沖不破這樣的空間。
在這種心態下,他們緊縮身體,下意識的認為這樣更安全,表現出的自我意識更加強烈。個人認為這部分香港人對現狀存在這種矛盾心理:一方面認為空間限制了自己,一方面又蜷縮於這種空間當中,懷念過去甚於迎接新的未來。
但是,如果香港不能以更樂觀開放的心態,去包容和面對外部世界的變化,那麼我們,只能在老電影中緬懷曾經的香港精神了。
為什麼要給我吃這麼好吃的叉燒飯?我以後吃不到怎麼辦啊!
薛家燕在《食神》中的台詞,一語成讖。
(原文對艷照門的評價爭議較大,為避免將讀者的視點引入不必要的地方,還是不說了。)
———————以上完結,下面是片尾廣告時間,不看可以散了————————————
吃了這碗叉燒飯,還有幾個菠蘿包。
影子:如何評價《英雄本色1》這部電影?
講一講有關《英雄本色》的英雄往事。
知乎用戶:有哪些非常牛的電影配角演員?
主要講香港配角演員。
知乎用戶:有哪些質量很高的冷門電影?
幾部香港電影推薦。
知乎用戶:洪金寶在圈內的地位是不是比成龍還高?
80年代洪金寶的幕後故事。
所謂「港味兒」,本質上是一種江湖氣,是把安定祥和的近現代香港的社會秩序和社會規則虛擬為武俠世界的江湖規矩。
裡面的人物的行為邏輯大多受強烈的情緒影響,不理智的程度(但並非愚蠢)非常誇張。背後隱藏的道德標準和倫理並不遵循現代的法律模式,過分強調義氣和有仇必報等人際關係的處理方法。因而,港式電影對於善惡的判斷和現實世界的法律道德標準有很大差異,其人物邏輯幾乎和現實世界中人物的思維方式迥異。
這一被大衛?波德維爾稱為盡皆過火滿是癲狂的模式在全世界幾乎是獨一無二的,完全建立在香港幾代電影人和通俗文學大家的集體智慧的基礎上,無論是張徹吳宇森,還是徐克成龍,亦或是杜琪峰周星馳,其講述的敘事邏輯上天馬行空(或者直接點說其實就是荒誕)的故事能夠成立,完全依賴的是才華和創意的揮灑,而非敘事的合理性。也就是說,就像廣告行業一樣,香港電影是一個高智力(天賦)含量、低技術(後天努力的熟練技能)含量的特殊行業,因為一般性質的行活根本在那麼巨大的產量里無法存活,這種競爭是非常殘酷的,只有最強的人才能勝出,比好萊塢殘酷多了,可能有NBA那麼殘酷吧。大家完全可以回想一下,港片當年的創意能力(一句話概括人物關係和故事情節,特別讓人想說WTF的單場戲,特別贊的表演或者選角、對故事的改編都可以)是不是比現在的中國電影還有好萊塢電影強。
說回來,港片的一大特點,是不看重人物的思維方式的變化,性格的成長和情節的發展的合理性的,完全是奇峰迭起的製造密集的矛盾點,然後重點體現在類似的衝突中不同人的態度和表現,通過其反應的不同判定好與壞善與惡,因此你會經常看到一些人物對事件不可思議的反應,這本質上都是日本漫畫的表現手段。
至於那些所謂的現在的香港電影,都是由香港人拍的low版好萊塢電影和中國電影,開始追求人物行為邏輯的合理性和遵循現實世界的一些規矩(這也有審查的因素在啦,隨便報仇殺人啥的審查不讓呀),於是不僅束手束腳失去了想像力釋放的空間,而且也暴露了他們本身讀書不多文化比較淺主要靠樸素世界觀看世界,感性遠高於理性的特點,於是不但故事編不好,人物的魅力也打折扣了,即使演員們還是那些特別屌的傢伙。
這方面,只有杜Sir和韋生能夠避免,因為杜Sir有大才(影像創造上的天賦)而韋生是香港電影界少數邏輯嚴密的人(可惜影像控制力也就是活兒不行,自己拍的東西比杜Sir差遠了)。其他還在拍戲的人,全都沒多少文化還試圖講故事邏輯,最典型的就是《掃毒》,陳木勝試圖維持好萊塢式的控制,勉力了四分之三,最後四分之一終於力有不逮控制不住自己崩盤了。還有《寒戰》,空有噱頭和控制力,最後居然是那麼小家子氣的解決方式(也就是說,那倆主創書讀太死,缺少男性荷爾蒙,故事寫得太娘炮)。再比如《風暴》,本來還真是要拍港片(而且還是林嶺東式的試圖用現實邏輯拍港片,製造人物和環境劇烈的矛盾),可導演還是太貪心非要搞好萊塢式的好人的墮落,結果邏輯自己壞掉了。
我說這麼多,就是想告訴你,那種港味兒是回不來的了。因為那樣高智力含量的娛樂片,由於對環境上的壟斷和人才天賦的兩方面的苛刻要求,在全世界都很難保證產量(還有可能殫精竭慮最後賣得很差)。倒是韓國現在有這個勢頭,作品創意(智力)上、產量上、本土市場規模上和片種上都有當年港片的氣象。不過韓國娛樂電影的很多題材還是跑不出他們自己國家那些事,對日本台灣東南亞等地來說不夠國際化,再就是缺少成龍周星馳這樣的巨星,這個問題不解決還難說能不能取得當年港片的成就。祝他們好運。
這種」港味」,私以為,是一種」市井氣「。
」市井氣「不是一個貶義詞,如果為了便於理解,可以將其部分地理解為」接地氣「。港片里讓人能夠感受到的那種市井氣,主要通過三個維度來表達:一是語言,二是場景,三是主題。
先說語言。
最近一兩年,我身邊很多粵語系的朋友都在感嘆:」家陣熒幕上的廣東語,越來越唔似廣東話啦!「(現在熒幕上的粵語,越來越不像粵語了!)。事實上,粵語版的港片里,原音也好配音也好,大部分角色說的也還是粵語,怎麼就不像粵語了呢?
用詞不對了啊。
我初學粵語,讓人教我說」講粵語「這三個字,那人教了半天,突然說道:」喂不對啊,我們很少會這麼說啊,應該說『講白話』才對味嘛。「——這就是」用粵語「和」講粵語「的區別。
黃偉文給盧巧音作詞的《垃圾》,最後一句」我以後,全無牽掛,什麼都不怕「。」什麼「這個詞可以用在歌詞里,不算違和。但是當有一天,我突然聽到」什麼「這個詞出現在熒幕上的粵語對話里的時候,卻有點被驚到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怪味。
但趨勢就是如此。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合拍片出現,為了便於內地演員的理解,也便於電影進入內地市場,我猜很多劇本的對話用詞,都刻意將原有的」港味「進行淡化,用詞也偏向正兒八經的普通話了。
事實上,這種港味用詞的淡化,不止是表現在港片里,整個粵語系地區都在慢慢地受影響。
」以前細個,我地叫冰箱做雪櫃;電梯叫lift;停車叫泊車;足球叫波。「但是和內地交流多了之後,尤其是在年輕人群體中,這種詞就越來越少了——冰箱叫冰箱,電梯叫電梯,停車叫停車……足球還好,因為整個廣東體育的強勢,還是叫「踢『波』」。
再說場景。
我第一次去香港的時候,是為了搭凌晨的飛機。於是半夜一點還在香港街頭晃悠。廟街當然還是燈火通明,但令我最記憶深刻的,是尖沙咀碼頭的7-11門口,一個縮在店門旁屋檐下,裹著毛毯睡覺的乾癟老頭。
對,《古惑仔》里也有這一場景。大飛放過陳浩南的那個天橋下,一個乾癟老人也是裹著毛毯,靜卧街頭。
就算是以刀光劍影熱血沸騰為主題的電影,也是會穿插這麼市井的一幕啊。
而這種市井的場景穿插,在早期港片是常見到的。早期港片在我的印象里,鏡頭是從街頭那些繁體字招牌一一掃過的,緊接著是狹窄而人頭攢動的街頭。而現在,大多影片一開始便是鳥瞰香港CBD,又或是給維港來一個廣角特寫,很大氣,但「港味」盡失。
不過話又說回來,也許存在我們記憶力里的那種「港味」,也只是真實「港味」的一部分。早期香港電影進入內地,大多講街頭市井間的小故事,於是我們便認為這就是「港味」。這大概就像老外對早期張藝謀電影里的「中國味」的感覺一樣吧,那些沒有大紅燈籠的中國電影,想必也是沒什麼「中國味」。
最近一次去香港,街頭小店,本想點個河粉卻上來米粉,於是和朋友討論是不是弄錯了。旁邊同為食客的老太太聽到,花了大概十分鐘時間跟我講「米」和「粉」的區別:「米系『米線』,『粉』系『河粉』,下次你地叫野食果陣要記得啊,唔好再搞錯喇。」(米是『米線』,『粉』是『河粉』,以後要記得啊,不要弄錯了)。接著老太太又跟餐廳的服務員寒暄:「距地想點河粉,但上左米粉。不過,唔系你地既錯。」(她們想點河粉,卻弄錯成米粉了。不過,不是你們的錯。)
這位老太太的一番話,頓時讓我感到一種小店招牌上「粥粉米飯粽」的市井感。我相信,類似的場景如果出現在港片里,又再加兩句香港茶餐廳的行業叫法——「老細唔該走青(老闆不要蔥謝謝)「又或者」飛砂走奶「(不要糖不要奶的齋啡)的話,一定是濃濃的「港味」。
但是,在如今這些以肌肉、特效、大場面為骨架的港片里,這些場景,似乎又沒有出現的必要了。
最後說主題。
個人印象里,近年來最具「港味」的一部片,是《歲月神偷》。三句記憶深刻的台詞:
1.颱風來了,老爸竭力撐住鋪頭,說」做人,最緊要系保住個『頂』!「
2.老爸說」鞋字,半邊難「;而老媽則說」鞋字,半邊佳「。」難一步,佳一步,難一步,佳一步「。
3.」這是我大伯,他和我老爸剛剛相反。大伯在巷頭剪頭髮,老爸在巷尾做皮鞋。「
羅進一奶奶絮絮叨叨的台詞說,當初帶倆兄弟從南海到香港,兵荒
馬亂的,經過這條巷子的時候發現沒人,於是就住下來。讓倆兄弟一個在巷頭剪頭髮,幫人打理個頭;一個在巷尾修皮鞋,幫人打理個腳。「日子就這麼過下來了,反正總不會錯的。」——這種生活觀,就是帶有"港味"的市井氣。
香
港不同於內陸,歷史上比較少發生戰亂,但並不代表它就是一個完全平靜的世外桃源。相反,正是因為表面上的平靜,反而讓人看到這個地方的人內心的衝突。劃為
英租地後,自我身份的認知衝突;戰亂時難民湧入後,一次文化融和帶來的衝突;七十年代腐敗猖獗時,傳統中庸與公民身份喚醒的衝突;九七回歸之後,又一次身
份認知衝突……這些內心的複雜,個人認為是一種可以稱之為「港味」的特有味道。
但,可惜的是,憑藉這種味道,似乎很難進入內地市場,至少也不會大火。就像《歲月神偷》與《天水圍的日與夜》,前者香港票房上佳但內地平平,後者似乎內地根本沒上映。
在這種導向下,且不說有「港味」的港片越來越少,但至少有「港味」的港片,很難進入內地的視野就是了。才過去不久的國慶假期里,一匹黑馬悄無聲息地出現,這就是王晶的《追龍》。
評分從7.4分升到7.5分,票房也突破了四億大關▼
九龍寨里巷子依舊逼仄,老面孔一個接一個出現,劉德華在茶餐廳把乾澀的菠蘿油塞進嘴裡。
彷彿那個動蕩的六七十時代仍舊沒有離開,每個人都還可以憑自己的努力,拼出個天地。
但走齣電影院後,小十君仍舊有些失望。
儘管這一次王晶認真嚴肅,關智耀的攝影非常加分,但《追龍》仍少了上個世紀梟雄時代的港味。
無獨有偶,香港黑幫題材電視劇《反黑》在九月末開播,一眾香港老演員客串出場,情懷滿分。
▲「山雞」陳小春在這部劇里飾演反黑組的鳳凰
▲曾經的大B哥
也有網友評價這部劇「沒有八十年代的質感,徒留情懷力不從心」▼
上個世紀,就在香港這樣一塊彈丸之地之上,誕生了全球數一數二規模的電影王國。
香港電影的豐富度與創新性,都令其他地區望塵莫及,動作片、無厘頭喜劇片、警匪片等等,都令人耳目一新。
▲1974年許氏兄弟公司的喜劇電影《鬼馬雙星》,創造當年的票房神話。
▲香港新浪潮的代表電影《投奔怒海》,許鞍華的早期作品,十分生猛鮮活。
▲雙周一成,曾稱霸香港影壇多年。
同時,香港電影年產量驚人。在1965年,香港生產了235部電影,這比法德兩國的總和還要多,堪稱全球電影史上的一個奇蹟。
然而,從巔峰時期跌墮至今的香港電影,似乎生機不再,港味盡散。
今日,小十君就來和你談一談「港片沒有了港味」這個問題。
港味是什麼?
首先,我們需要細細品一下「港味」這個詞。
港味,是上個世紀的經典港片(此處指大眾商業片)留在我們腦海里的整體印象。
這些港片曾讓我們拍手叫好,也讓我們捧腹大笑,抑或是哽咽流淚。
連同這些有溫度的記憶,港味留在了我們的心裡。
但感覺總是難以言喻,無法表述。所以這一次,或許需要從具體淺顯的表相出發,才能慢慢看清港味的真實模樣。
- 港味之物
港片中的港味,具體到實物,是擁擠無序的一街一巷。
面積僅一千多平方公里的香港,每一條街巷的模樣,都被菲林留下了永恆的印記。
▲《A計劃》《花樣年華》《文雀》里的石板街
▲《重慶森林》里的中環半山扶梯
▲在黑幫電影里經常出現的九龍城寨,曾是人口密度最高的地區之一,是無法無天小世界的象徵。
港味,體現在稀鬆平常的一蔬一飯。
▲《食神》里的撒尿牛丸
▲《新不了情》里的缽仔糕
▲香港電影的黃金配角——菠蘿油與奶茶
港味,源自交頭接耳的一言一語。
看香港電影,還是選粵語版為好,原汁原味,不會因後期配音損失過多細節。
而且,粵語具有完整的九聲六調,相比普通話,顯得更為抑揚頓挫,情感充沛,在傳情達意方面要更為細膩妥帖。
▲《旺角卡門》里鏗鏘有力的髒話
▲在粵語里,靚坤的這句台詞十分押韻,極有氣勢。粵語有俗語「見鑊打鑊」,字面意思是見一次打一次。
▲「黎耀輝,不如我哋由頭來過。」深情又令人惋惜。
- 港味題材
老一代香港人身無分文,白手起家,歷盡千辛萬苦,創造了輝煌成就,靠的是刻苦耐勞、勤奮拼搏、樂觀積極的香港精神。
刻畫香港精神,關注小人物的生活。周星馳最喜歡拍這樣港味十足的題材。
《喜劇之王》中的尹天仇,雖然窮困潦倒,卻擁有一個演員必備的自我修養。
雖然身處亂境,卻知世故而不世故,勤奮努力,樂觀天真。
這或許就是香港精神的最好體現。
同時,頗具香港特色的黑社會,也是港導們最經常拍的題材。
香港號稱黑社會世界之都。這些黑社會多源自反清復明的秘密組織,地下勢力十分強大。
據說在19世紀末,三合會(歷史上著名的反清秘密組織)成員就佔香港華人成年男性的三分之一。
之後,才一步步發展到如今我們熟知的犯罪集團。
▲圖轉自知乎@烤腰子
黑社會文化,早已成為香港文化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而香港黑社會插手香港電影產業,通過捧明星、拍電影的方式來洗黑錢,這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所以美化黑社會的香港電影不在少數)
有反抗必然有治理,香港號稱世界上最安全的城市,香港警察正義凜然的形象十分深入人心。
在香港,即使夜間很遲出門跑步,都能看到巡邏警察,這一點讓人十分安心。
因此,在香港電影里,警與黑,是兩個繞不過的題材。
▲李修賢經典警匪片《霹靂先鋒》
▲是黑是白,是左是右,港人身份的迷失也促成了卧底片的興起。
- 港味內容
港片向來以商業利益為第一要旨,很少在含蓄、深度方面下工夫。所以香港導演們十分擅長下「表面功夫」,總能拍出粗俗又過癮的一個個場景。
要麼是二話不說,直接開打。
要麼是粗口不斷,黃段子不停。
再或是血腥暴力,讓人看了心驚肉跳。
又或是無厘頭的插科打諢,讓人忍俊不禁。
不遺餘力地展現人類身上任何富有表現力的地方,步步逼近生理極限,以此突破每位觀眾的心理防線。
也因此,很多港片一度成為粗製濫造、屎尿屁的代名詞。
▲王晶的《O記三會合檔案》里吳媽吃屎
港片里的粗俗,猶如一個打翻的五味瓶,讓觀眾應接不暇,卻又躍躍欲試,準備接受一浪又一浪的感官刺激。
但作為港口城市的香港,文化一向包容開放,矛盾又複雜。
所以在港片里,雖有無盡的低俗橋段,但心中仍存有高尚的兄弟情義、倔強的自尊心。
熱衷開黃腔,但又單純痴情。所以港片里的愛情,總是顯得稚氣又浪漫。
▲十分唯美的《人魚傳說》
▲《大內密探零零發》里令人感動又羨慕的夫妻情
- 港味影像
港片中最可視化的、最直截了當的亮點,就是頗富特色的影像特徵。
香港巔峰時期年產三百部,沒有政府補助,這些都導致很多港片在畫質、場景與服裝方面顯得十分粗糙,缺乏動魄驚心的大場面。
▲彭浩翔小成本處女作《買兇拍人》,創意十足。
為了能在市場之中殺出一條血路,香港導演們力圖在同質化嚴重的時代,把每一場戲拍到極致,以此驚艷全場。
所以,不同於好萊塢大片的狠砸錢玩特效,港片多靠小而巧的奇思妙想來吸引觀眾,這一點也增添了港片的幾分趣味。
▲1993年的《侏羅紀公園》
在《香港電影的秘密》里,大衛·波德維爾如是說:「西方影迷認為港片『超額』的東西,或多或少都因風格強烈所致,導演費盡心思把對話與配樂、音效與燈光、色彩及動作等調配在一起,務求做到賞心悅目,又或觸目驚心的地步。」
耍盡心機,玩盡風格,粗糙的港片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一條精緻之道。
▲1999年的《槍火》,依靠風騷的走位為銀河映像省下一大把時間和金錢(250萬投資,18天拍完),為港片迷帶來一個不小的驚喜。
題材上的小人物與大精神、黑白對立,內容上的粗鄙與浪漫,影像上的粗糙與精緻,是香港文化包容性與矛盾性的最好寫照。
說不清道不明的港味,也都源自這種深入人心的港式文化。
為什麼沒有了港味?
在上個世紀,香港一度是亞洲電影的文化中心,香港電影一時叱吒風雲。
但不得不承認,現在很多港片失去了港味,這是一個客觀事實。
為什麼從整體來看,港片里的港味變淡了?
這還要從1997年開始說起,97年2月亞洲金融風暴席捲全球,香港經濟狀況一落千丈。
不僅僅是影視業,其他文化產業都遭受重創,港樂盛世、港影盛世、港劇盛世等等,都在九十年代畫下了句號。
▲自1997年起,香港港片票房冠軍的票房連續走低。
同時,盜版DVD的出現、好萊塢大片轟炸、東南亞市場流失,更是給本就脆弱的香港電影業帶來沉重一擊。
與此同時,大陸經濟發展神速,新興的電影業十分繁榮,給新人的機會也越來越多。大筆大筆資金往電影市場投,而票房也一路高漲。
舉個例子——2002年,現象級合拍片《英雄》上映,收穫內地票房2.5億元;而同年上映,被稱為救市之作的《無間道》在香港與內地合計票房僅6000多萬。
香港影人發現,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了。
所以在2003年,大陸與香港簽訂《內地與香港關於建立更緊密經貿關係》(即CEPA)之後,發展不利的港導們紛紛選擇北上尋找出路,香港電影業人才大量流失。
逐漸地,港片里的內地元素增多,合拍片成為主流類型。
▲合拍片《北京遇上西雅圖》收穫5.2億票房
▲《七月與安生》票房1.67億元
電影里,開始有不少演員操著一口粵普在內地生活,不倫不類。就算是在香港拍,也必然需要插入幾個內地演員。
▲《反黑》里的女主角,說話都是半粵半普,非常齣戲。
▲近幾年的王晶片被內地的整容風拉跑偏,曾經各具特色的晶女郎早已不見。
曾經,不少港導都是一流的城市攝影師,他們清楚香港哪裡的夜景最好看,哪裡可以抽煙吹水,哪裡的宵夜最好吃。
這些生活上的小細節,讓港片有滋有味,分外有煙火氣息。
在熟悉的香港,他們可以自在地呼吸。而來到了陌生的北京、上海,他們就只是一個冷靜自持的觀察者,拍出的電影自然很難有溫度有情感。
▲參照「志明與春嬌」系列
另一方面,港產電影的同質化也造成了我們的審美疲勞,單純的感官刺激已經不能滿足我們的需求。
大眾電影通過流水線,大量生產電影,翻拍、跟風、抄襲之風越來越烈。
▲賭神、賭聖、賭俠……
再比如當年的古惑仔系列,一年內就能出兩部。
兄弟情義的主題重複重複再重複,女神們一個一個接著出現,但看點已經不大。
▲自2以後,票房一部不如一部。
港導的北上,合拍片的增多,類型的重複無創意,使得港片里的港味變得越來越淡。
現在很多所謂的港片,只是亦步亦趨地賣情懷,妄圖能選個好檔期大撈一筆。
黃金時代的不少香港電影(那時糟糕的香港電影更多),之所以能在世界影史上留下一席之地,是因為細緻地刻畫了香港精神,描述了港人的生存現狀。
如此,港人看了有共鳴,外地人看了有新鮮感。
▲《跛豪》描述了六七十年代大佬發家致富的過程,和香港歷史緊密地結合在一起,有史詩之感。
值得慶幸的是,如今港片里的港味雖然淡去,但依舊頑強地存在。
只是時代不同,遊戲規則變了,我們變了,港味也變了。
《奪命金》里何韻詩一遍又一遍重複的「清楚明白」,和任賢齊想要買房時的左右不定,都映照出經濟危機以後,香港社會的集體窘迫。
而《歲月神偷》里那種漸漸流逝的溫情,是一代港人對於童年的懷念與追憶。
《樹大招風》里三位黑社會大佬進入內地,轉做正經行業卻被各種規則壓得透不過氣來。
整部電影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暗涌沉重,不僅道出了香港黑社會的現狀,也映射出97年以後港人的失意、迷茫與悲哀。
巔峰過後的衰敗在所難免,而有些導演還在孜孜不倦地描繪香港的精神面貌,道出現如今港人生活的快樂與艱辛。
他們在樂觀積極的港味里,加入了絲絲苦味與鹹味,豐富了港片的口感與層次。
所以,港片的整體港味淡了不是一件壞事。如此,還在專心拍「香港電影」的影人得以凸顯,而香港電影,還會努力地向前進步,變得更為精緻與純粹。
港片迷昆汀·塔倫蒂諾曾說過:「全球有三個地方的電影業有足夠的後續力,美國、印度、中國香港。他們之間的共同點是——有獨立的明星體系,本土明星人氣高,影迷願意花錢看電影,看他們鍾愛的影星。」
希望港片能爆發出足夠的後續力,那或許,我們也能在港片里品嘗到越來越豐富、越多越有層次感的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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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版詳見:為什麼現在的港片沒有港味了?
關於這個問題,還真的認真思考過,有幾次在香港散步拍照的時候,腦海里正帶著這樣的疑問。
首先來試著總結一下:
香港電影中的『港味",對於大陸觀眾,特別是對於出生於70-80年代這一批大陸觀眾來說,其實是來自香港電影中對南方繁華都市生活的描摹,算是開啟了中國大陸整整一代人的城市印象。
這種「港味」概括了香港的地理位置(海洋性亞熱帶季風氣候),經濟結構(開埠初期的轉口貿易,二戰後的輕工時代,以及80年之後的第三產業),人口組成(多人種精英階層,華人中產,華人平民),建築風貌(握手樓和九龍寨城+現代建築群),宗教信仰(儒、道、釋、天主、基督、伊斯蘭多種信仰共存),飲食習性(粵菜、川菜、上海菜,日式、韓式、泰式、法式、越南菜、印度菜),交通狀況(港鐵、電車、小巴、渡輪,以及依山傍海的道路),語言特點(港式普通話、粵語、港式英文、繁體書寫)……
在這些特色的基礎之上,所展開的各種影像,帶有濃厚的地域特性,這種地域特性就是我們俗稱的「港味」。「港味」混雜著東方文化與西式生活之間的融與不容,通過各種版本的「小人物」故事,超脫在了都市電影的包裹之外,滲透在了古裝以及動作片之中,恰好迎合了一代大陸人的迷茫心態。
在改革開放的前二十年,在經濟大潮的推搡之下,城市的未來是怎樣的?普通人該何去何從,大部分國民或許只有從香港電影中能窺探到幾分自己的未來。那些在香港電影中被頻繁表現的小人物,正是當時大陸普通觀眾心理投射的最佳載體。對於生活在1997年之前的大陸觀眾來說,香港電影中的都市生活帶有濃厚的幻想色彩,這種色彩同時也貫穿在了所有的香港電影中,於是,「港味」成為了某種批判現實的標籤,其內涵已不僅僅只是一種電影製作和制景風格。
1997是破壞這場幻夢的開始,2000年加入世貿更是宣告了香港電影逐步遁入平庸,但是,並非香港變了,而是大陸觀眾變得太快。
好萊塢大片伴隨著分賬和盜版在90年代後期大肆傾入大陸,開啟了一個更豐富的想像空間。隨著長三角、珠三角兩地經濟的發展,華人都市的風貌逐漸被更多普通平民所了解,無需再藉助電影這種載體。港澳旅遊市場的開放,更是讓越來越多的人對香港難以懷有獵奇的心態,電影中的「港味」也逐步回歸到了它的地理屬性,甚至因為廣深、澳門、新加坡逐漸趨同的緣故,這種地理屬性對大陸人來說也不再那麼明晰了。
放幾張照片吧:
上面這張忘記具體的拍攝位置了,看角度應該是在美領館附近。港島的居民依山傍海,住宅從下至上,幾乎就代表了階層,太平山頂是地理上的高位,也是心理上的翹楚。立體的城市結構形成了不同階層的地理間隔,也形成了香港電影里平民與中產截然不同的生活形態。
下面這張拍攝於九龍,這樣的小巷對於港片的意義,如同衚衕相對於北京,曖昧可以從中滋生,混亂也可以在其中生長。每一位香港導演應該都有將他們對於小巷的記憶釋放在了電影中,所以我們才看到了香港衚衕里的百家生態。
信仰在香港電影中的位置也很有意思,我看的港片不多,記憶中大多現實題材的香港電影里,似乎沒有多少東方宗教的元素,當然,關公除外,各種喪葬法事鬼片除外(也可能是西方主生,東方主往生,大家各有分工)。印象中似乎牧師啊神父啊這類角色都是以正面形象存在的,或許是林尚義在《古惑仔》中所飾演的牧師太過生動,又或者是《大三元》中神父張國榮太過俊俏,因而讓我忘記其他了。
不過香港教堂實在是多,經常一拐彎就碰到一個,孤兒院、教會學校、教會醫院等各種公益性組織也非常發達,因此香港電影中各種西式宗教元素就不為奇怪了。
計程車也是香港電影中最著名的符號,這種紅色的老款皇冠,對於當時只能看到黃面的大陸來說,不知又代表了什麼。
還有夜景,維多利亞港灣的絢麗就不說了,在香港電影中著墨最多的或許還是那些都市裡的昏暗燈光。如同這樣
又或者如同這樣
當然,還有那些霓虹閃爍人頭攢動的片段,默默宣告著香港與大陸當年完全不在一個層面的繁華。
按照香港的面積,和香港電影的產量,這個城市的犄角旮旯或許都曾入鏡過,這樣高密度的不斷重現,難免會讓這個城市在銀幕中生成另外一副摸樣,成為某種符號。都市生活的壓力之下,港人愛看的電影,其實與TVB一脈相承,小人物、勵志、嬉笑怒罵、大團圓、莫名其妙的彷徨、墜入心底的寂寞、稀里糊塗的惡搞、百無禁忌的亂燉、如影隨形的恐懼。身在其外的大陸觀眾,雖然不明覺厲,但收穫的觸動反而更加豐富。
所以,與其說「港味」是香港導演們集體的意念,不如說是大陸一代觀眾共同的想像。港片中的港味不再,或許不是因為港片,而是我們正在老去。莫要忘了,成熟的代價就是,當你知道的越多,能讓你感動的也就越少。
看到很多答案都說是「香港」的變化導致的,但我認為不是。
我覺得香港電影的「港味」不在「香港」,而在「電影」。
「港味」是香港電影人曾經走在世界電影水平前沿的體現,而現在缺失「港味」是為了迎合觀眾而丟失掉的神髓。
曾經的香港電影雖然看起來粗糙,但電影人的綜合素質一點也不差。
即便當年香港電影幾個星期就拍出來一部,即便當年香港電影是現場寫劇本,即便當年香港電影製作粗糙劇情隨意,即便當年的香港演員同時軋好幾部戲,但最終成片的「電影感」卻從來不會減少。
這些電影感來自哪裡?
都來自每個崗位上的工作人員的專業和努力。
吳宇森對電影的理解即便去了好萊塢也同樣適用。
杜琪峰的電影風格即便到了內地也不會改變。
徐克的天馬行空就算在粗糙的道具里也能淋漓盡致。
黃秋生就算拍三級片也會用心塑造角色。
周星馳為了創新可以得罪任何人。
劉德華即便是偶像也不敢放鬆自己非常努力的向實力派靠攏。
王晶就算只想賺錢也用心創作每一個三俗的段子。
柯受良在汽車特技方面的玩命程度不亞於成龍。
元奎、董瑋等武術指導就算拍給黑社會洗錢的爛片也會認真做好每一場武打戲份。
葉子楣胸再大也不會用眼藥水演哭戲。
……
…………
………………
以及等等等等。
彼時的香港電影,無論條件多艱難,都不會放棄做電影的決心。
為什麼說香港電影「竭盡癲狂,竭盡過火」?
因為每個人都有著「不瘋魔不成活」的執著。
為什麼說香港電影「常有佳句,少有佳章」?
因為環境艱苦難以做到氣勢恢宏、大氣豪邁。
現在的港片哪裡還是純粹的港片?
為了迎合年輕觀眾,為了迎合內地市場,或者為了所謂的「趕超國際」,都開始做著各式各樣的改變。
有的改變是惡劣的:
王晶還是要賺錢,但《澳門風雲》不用腦子拍也能賺錢。
徐克為了拍出壯觀的特效必須向投資方妥協。
周星馳都要用偶像派吳亦凡當主演了,但他可沒向劉德華學習。
AB小姐胸還沒葉子楣大呢,用眼藥水演哭戲,還指望著大滿貫。
《封神傳奇》的特效辣眼睛。
吳彥祖馮德倫謝霆鋒這些中生代都只能跟著市場跑。
但也有的改變是驚喜的:
吳宇森一直嘗試著拍攝更接近好萊塢的大片。
中生代的導演們更好的將老港片和味道和內地市場結合。
香港電影人和內地電影人取長補短的結合產出更多優秀的華語電影。
甚至很多內地導演,從小看著港片長大,拍出來的電影都帶著或多或少的港味。
也不是沒有人堅持原滋原味的港片味道。
《老笠》、《樹大招風》、《西謊極落之太爆太子太空艙》等港片也有,但受眾廣嗎?
年輕的觀眾需要的東西不是老港味就能滿足的了。
時代變了,人也變了,沒有了電影人在那個時代的堅持,自然也沒了觀眾享受那個時代的審美。
面對老港片的衰落,曾經有著老港片陪伴長大的人們,多少會有些念舊,有些惋惜。
我們的懷念雖然是因為現在獲得的快樂不如從前,但不代表現在的電影存在就是不合理的。
它總有一個過程,總有黎明來臨前最黑暗的一段時間。
最後送上一首《喜帖街》,雖然唱的是一條街道的改變,但也像是曾經的香港電影,它沒有消失,只是重新開始了。
忘掉種過的花
重新的出發 放棄理想吧
別再看 塵封的喜帖
你正在要搬家
築得起 人應該接受 都有日倒下
其實沒有一種安穩快樂
永遠也不差
就似這一區
曾經稱得上美滿甲天下
但霎眼 全街的單位 快要住滿烏鴉
好景不會每日常在
天梯不可只往上爬
愛的人沒有一生一世嗎
大概不需要害怕
(忘掉愛過的他)
當初的喜帖金箔印著那位他
裱起婚紗照那道牆
及一切美麗舊年華
明日同步拆下
(忘掉有過的家)
小餐枱沙發雪櫃及兩份紅茶
溫馨的光境不過借出到期拿回嗎
等不到下一代 是嗎
忘掉砌過的沙
回憶的堡壘 剎那已倒下
面對這浮起的荒土
你註定學會瀟洒
階磚不會拒絕磨蝕
窗花不可幽禁落霞
有感情就會一生一世嗎
又再婉惜有用嗎
(忘掉愛過的他)
當初的喜帖金箔印著那位他
裱起婚紗照那道牆
及一切美麗舊年華
明日同步拆下
(忘掉有過的家)
小餐枱沙發雪櫃及兩份紅茶
溫馨的光境不過借出到期拿回嗎
終須會時辰到 別怕
請放下手裡那鎖匙 好嗎
很多人愛把香港的黑幫片做成江湖群像。其實那似乎是中國人在香港那個宏大的時代巨幕下,為江湖武俠找到了一種,除古裝劍客以外的詮釋方式。槍林彈雨替代了刀光劍影,偉岸瀟洒的男人皮衣長袍,雪茄煙,格洛克槍與頹廢而憂鬱的眼神。膠片微微泛出香港現代而復古的質感。膠片或許在那個年代所有的港片中都有不可或缺的地位,因為只有那樣古樸卻濃麗的渲色,才夠繪出那市井之中的精緻與優雅。這應該就是港味了。
最近,三部香港電影雄踞春節檔。《美人魚》昨晚票房已逼近20億,《澳門風雲3》和《孫悟空三打白骨精》票房均已破8億;它們的背後,是周星馳、王晶、鄭保瑞三位香港導演。
所以刺蝟君想在這個話題下說說那些讓人懷念的香港電影,以及我們所說的「港味兒」~
(如果不小心偏題別打我~~嘿嘿~
撰稿: 張宇欣(感謝刺蝟家美麗的刺蝟球兒~)
大陸觀眾對周星馳、王晶兩位導演尤為熟悉。星爺近年低調低產,他的新片讚美和厭棄的人似乎同樣多。讚美者愛他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愛他不變的天真、赤子心與理想主義,以及喜劇外殼下的樸素道理;厭棄者認為他早已過創作巔峰,愛情幼稚,老梗膩味,特效粗糙。但無論如何,太多人前仆後繼地為情懷買單,付一張二十年前的電影票,於是《美人魚》儘管藏著掖著點映都不搞,還是成了最有希望刷新內地票房總排名的電影。
肥晶早被冠名為爛片導演多年,北上後他憑藉超強的適應能力依然走得順暢,《澳門風雲》系列的前兩部他分別賺了超過5億和9億;而這部新作,他依然毫不在意地大炒自己的賭神IP冷飯(這種「自毀長城」的做派,恐怕也只有劉鎮偉可與他一爭高下),信馬由韁,全員開掛,觀眾罵爛,票房飄紅仍是他。今年王晶又聯合愛奇藝,請出鄭伊健拍了網路大電影,所以有點搞不清他的調性。
其實他們二位雖然走的路子十分不同,過去還是一對「最佳拍檔」:肥晶是和星爺合作次數最多的導演,共執導後者主演的8部電影,還有4部當了出品人;多年以前,他們倆曾是香港電影的票房保證。
然而在他們的近作里,我們可以看到越來越多的大陸主創,越來越模糊的地緣文化。我們不禁要問,香港電影這些年發生了什麼?
香港電影的八十年代
香港電影在八十年代走向全盛,許鞍華、譚家明、嚴浩、方育平、章國明、黃志強、劉成漢、唐基明……一批少壯派影人大量引入西方的電影觀念和技巧,狂飆突進,掀起了香港電影新浪潮。
這個時代有三個不得不提的人物:
徐克、吳宇森和王家衛。
徐克高瘦,蓄羊須,自稱影痴,精力旺盛,可以連續 36 小時工作,五天內完成剪輯、配音、混音、字幕、印片,在放映四小時前動手「小改」。他被認為是銳意創新及港片現代化的關鍵人物。
他的《第一類型危險》對殖民地社會有猛烈而巧妙的批判;《鬼馬智多星》「使摩登豪華的流線型喜劇蔚然成風」;《新蜀山劍俠》藉助好萊塢特效,打造了武俠的太虛幻境;他開創新風,《倩女幽魂》和之後的《青蛇》復甦了古裝神怪片風潮,《笑傲江湖》系列和《黃飛鴻》系列又點燃了新武俠片與功夫片。
他創造了最美麗的東方不敗、最有魅力的小馬哥和最噁心的巨型舌頭,打造了港片奔放的想像力。
徐克最好的作品都誕生於80 年代,不過幸得英雄未遲暮。恐怕也只有在徐克手中,《智取威虎山》才會從樣板戲變成了江湖中的山林往事,片尾想像的飛機大戰,仍然不脫頑童本色。
《英雄本色》奠定了吳氏暴力美學的江湖地位,也開創了黑幫英雄片的電影潮流。後來,吳宇森拍了更風格化、在本土和西方頗受歡迎的《喋血雙雄》、很受好評的《喋血街頭》、票房大賣的《縱橫四海》等片。他的角色會「邊凌空翻騰邊開槍」,同時遊走在道義和友情之間:「在道義上我們絕對尊重講信義的朋友,絕不縱容出賣朋友的人。」他的電影中有武俠小說元素和楚原作品的痕迹;也有交替鏡位、慢動作切出鏡頭等好萊塢技法。
王家衛幾乎是港式文藝片的代名詞。其導演首作《旺角卡門》在台灣賣座,得以成功開拍《阿飛正傳》,拿了金像五獎。後來的《東邪西毒》《重慶森林》《墜落天使》《春光乍泄》也個個經典。他盡情表現稍縱即逝的影像、迂迴鬆散的故事線、拼接的劇情,把港片邊拍邊寫劇本習慣發揮到極致。年輕人在他炫目或陰沉的視覺公式里認真、造作地嘆息愛情,尋找不能承受之輕。
那是香港電影的黃金時代。他們如不絕的浪潮拍打著香港島。
1993年以後,香港電影最好的時光結束了,原因來自多方面:台灣片商撤資,電影製作成本提升,大量影片淤積資金難以回籠,韓國等自身電影產業發展迅猛,明星青黃不接,盜版猖獗,亞洲金融危機……
1997年,新上映的港片不足 100部,入座人數下跌 8%,進口西片票房總額數十年來首次超過本土作品,這似乎是權力的轉移。合力救市的《無間道》應運而生,這個系列故事和視覺表現精緻,但沒能拯救市場,後續的許多港片反而喪失了天馬行空的生命力和無厘頭的親切。
此後,一批香港電影人湧向大陸,還有的堅守自救;香港電影的風頭逐漸被華語電影蓋過,「港片凋零」「港味淡了」的論調塵囂日上。
不可否認的是,香港電影對類型片的成熟做出了不小貢獻。
- 首先是武俠片。這股潮流是從邵逸夫的《江山美人》開啟的。60 年代後,在清水灣恢宏的影城裡,三位曾效力邵氏的導演於武俠片類型基礎上開闊出新天地。張徹以快速剪輯、手提攝影和精心構圖創新了武俠片技巧,他偏好肢解,注入暴力,講述冤冤相報的自虐式英雄故事;劉家良師承南派少林,不以功夫為手段拍電影,而用電影記錄與保存功夫,他的主角就是一心尚武的純粹符號;胡金銓則喜歡以「儒釋道三家互爭長短」的明朝為電影背景,在個人復仇及家庭孝悌的故事中拍政治陰謀、講歷史悲劇、謳歌俠義之風。武俠片到了黃金時代,在徐克和王家衛那裡又呈現出新面孔,更在新千年成為華語電影的主流。
- 二是動作片。1971 年後,從美國回港的李小龍憑藉《唐山大兄》《精武門》《猛龍過江》《龍爭虎鬥》等電影引領了數十年的功夫片熱潮。他自有套路:天下無敵,拖很久才和反派正面交鋒,重實戰不需要花俏的雜技。80年代後,成龍又在此基礎上耕耘喜劇功夫片,成為一代巨星。他的角色總是善良、刻苦、天資高,有普通人「由蟲變龍」的過程,打鬥過程中慘如人肉沙包,最後才險勝。通過一系列實驗,他發展了歷險片(《A 計劃》《龍兄虎弟》《飛鷹計劃》)、動作喜劇片(《快餐車》《飛龍猛將》)、警匪片(《警察故事》系列、《重案組》)等,將中國功夫打向世界。
- 三是喜劇片。周星馳的無厘頭喜劇有深刻的個人烙印:天真、赤子心,小人物的命運,理想主義的純凈,喜劇外衣下的嚴肅內核,從《大話西遊》《少林足球》《功夫》到《西遊降魔篇》《美人魚》,更有童話般的純愛;此外,還有王晶「時刻都在討好所有人」的大雜燴。他的電影噱頭層出不窮,四處挪用經典電影並消解成笑話,是惡作劇、失憶、催情葯、強力膠、屎尿屁各種胡鬧的洋洋大觀。
- 還有黑幫英雄片。「古惑仔」系列可算80年代英雄片的低檔粗線條版,講了以陳浩南、山雞為代表的一群年輕人的生活方式:參與幫派廝殺,愛恨情仇激烈,有一份風雨里不羈的醒與醉。《古惑仔之人在江湖》於 1996 年上映便引發熱潮,這系列被反對者看作是自我放縱與價值觀破產的縮影,但部分影評人看來,片中呈現的長幼有序、團結一致也情真意切。
這些類型片感官刺激,情感洶湧,交織著華彩段,體現出大眾電影的美學。
誠然,香港電影過分討好觀眾,煽情縱樂,血腥怪誕,又程式化明顯(偷聽、認錯人,巧遇、生氣撕照片、女扮男裝認不出,街邊小販皆懂拳腳、受重傷快速復原)。
但香港電影也有實用的影像風格、強烈的表現力、精妙的結構、普遍的感染力。「盡皆過火,儘是癲狂」,這句《紐約時報》的批評也可看做對香港電影技藝與特徵的褒揚。
回頭來看,令我們念念不忘的港味究竟是什麼呢?
- 首先是江湖氣。
它從張徹和胡金銓時代的武俠片而來,透過東方不敗的笑聲,傳至喋血街頭的黑社會,生髮出單打獨鬥的警察故事,最後凝成六字歌詞:情與義,值千金。
我們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話,是徐老怪教給任我行的。他還教過東方不敗一首詩: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皇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
杜琪峰吳宇森劉偉強的黑幫片中,自然橫亘著這股氣。深沉地說,就是「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江湖氣也在街頭。旺角、佐敦、灣仔、銅鑼灣、尖沙咀、屯門、元朗、缽蘭街、廟街是各塊地盤,街轉角的冰室或遊戲室里可能就有浩南和山雞。
香港作家皮亞說,港味是浪漫英雄主義,是通俗加料堆砌,是猛火爆真人騷,是射不完的子彈,是打不死的主角,是江湖兄弟情。
- 港片里還有煙火氣。
除了繁華的中環維港的夜景紅色的老款皇冠,更有公共屋邨、檀島、喜帖街、圍村、油麻地,有霓虹燈招牌下散步的男女,有教會醫院、教會學校這些港英政府的痕迹,有關二爺、地藏菩薩、水族箱,有用來打鬥的建築工地和升降機、發生槍戰的雀島市場,有萬寶路和沙龍,有醜聞、電視節目、俚語,有彷徨勵志的小人物和嬉笑怒罵的大團圓,有稀里糊塗的惡搞和百無禁忌的亂燉,更有可食的港味:烏龍的飯菜,反胃的聲響,一碟一筷皆可傷敵。
它是我們的集體想像。它帶著一半江湖氣,一半煙火氣,從港島吹到內陸。還有一些,從江湖中來,到街巷裡去,我們也不知道它是什麼,所以也把它歸作港味。
我們好奇那壇叫醉生夢死的酒是什麼味道。
我們都愛周星星。做人沒有夢想,跟鹹魚有什麼區別?
我們都怨永遠跳票的王家衛,想送他一個鳳梨罐頭,寫明一個期限。
在這鍋永不沉悶的菜肉煲里,我們跟著他們,由悲慟到傷感,傷感轉入感動,感動變為純動作,不停地跳來跳去。
港味還在嗎?前年的金像獎提名電影混剪視頻下,有觀眾留言:「香港電影從錄影帶到DVD再到互聯網,我們越來越浮躁,香港電影也越來越老,只是畫面里的人,永遠可以假裝年輕的樣子。」
我們再懷念也只得傷信。
也許懷著美夢與熱望的我們,愛的是過去港片里的獨家記憶。但李宗盛不是唱嗎,「在愛里念舊不算美德」。
也許香港電影最好的時光,也不是真的逝去,只是在十三年前搭上了去往布宜諾斯艾利斯的游輪。
參考資料:
1.大衛·波德維爾,《香港電影的秘密》,海南出版社,2003年1月。
2.於遠芳,《香港有個荷里活》,時代文藝出版社, 2011年11月。
3.魏君子,《香港電影演義》, 文化藝術出版社,2010年4月。
4.石琪,《香港電影新浪潮》,復旦大學出版社, 2006年1月。
5.陳清偉,《香港電影工業結構及市場分析》, 電影雙周刊出版有限公司,2000年12月。
6王義之、Pan Fan等,《知乎圓桌·香港電影浮沉錄》:https://read.douban.com/reader/ebook/6497025/
九龍寨城這樣的地方是不是很有「港味」風貌?
不過已經拆掉了。
私以為江湖氣確實是香港電影的一部分,比如在無間道古惑仔笑傲江湖系列裡面體現得淋漓盡致。但是首先它不是全部,是其中的一半。香港作家皮亞寫的《掃毒》的影評,裡面也討論了港味是什麼,他說港味是浪漫英雄主義,是通俗加料堆砌,是猛火爆真人騷,是射不完的子彈,是打不死的主角,是有點「做戲咁做」的演技,是「古裝溝時裝、警匪溝武俠」的混雜江湖兄弟情。這就是無間道、古惑仔、掃毒、笑傲江湖這類電影的核心氣質。
但這只是一半。我心目中的港味還有最重要的另一半,這重要的一半在《甜蜜蜜》里,在《男人四十》里,在《月滿軒尼詩》里,在《歲月神偷》里,最最在《細路祥》、《香港製造》、《人民公廁》里。這重要的一半說細點就是「打不死、富創意、有朝氣,絕不高高在上,富有人情味」。
如果留心感受這些電影,就會發現:
第一,它們的取景常常在公共屋邨、檀島、喜帖街、各個圍村、油麻地等等這類港人最熟悉也是香港特色保留得最好的地方,不會去重點拍什麼中環維港,最多一帶而過;
第二,它們都不吝嗇展示市井生活里的煙火氣。普通市民的吃穿住行,黎民百姓的喜怒哀愁,都是這類電影描述的重點;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無論電影的主題是什麼風格是什麼,這類港片始終堅持保留一點點積極自信的態度走向結局,說白了,再悲慘再麻煩再倒霉,生活反正最後是能想辦法過下去的而且多數時候還過得不錯。失戀了?失業了?死人了?沒事,痛苦埋在日子裡,飯照吃舞照跳。這和香港發展歷史以及香港人的心態有關。從漁村到國際金融中心,經濟騰飛,自信爆棚,一頭栽在經濟神話的亢奮里,回過頭又面臨房產泡沫,金融危機,97回歸,具體不多說,簡言之就是經歷許多,香港人的心態很複雜,既謹慎,又不得不放手一搏,資源少人口多什麼都得爭,簡直入世到了極點。但又心心念念要在這夾縫中把日子過得地道。我覺得這就是香港精神,香港精神是一種普世精神,不分出身不分高低融入在生活里。也是港味電影里始終沒有放棄的東西。
回答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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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看到有人評論才發現,題主是問了兩個問題呢,不是只問港味是什麼,還問了港味為什麼現在在港片里找不到了。其實本來就很想說這個的,到底當時是為什麼沒說,我忘記了啊……反正現在說也是一樣的就是了。先聲明我是一個普通的電影愛好者,並非專業人士,所答一切都是一己之見,僅供參考。謝謝。
現在的港片沒有「港味」了是媒體和觀眾們一邊倒的評論,大家都爭先恐後的扼腕:「港味沒了啊。」其實這正是媒體和我們觀眾的口味造成的,同時也是市場競爭造成的,說到底呢是時代變換而香港電影跟不上這變換腳步造成的。
市場的開放和熒幕數量的大幅增加,把我們大陸電影觀眾給「寵壞了」。不像90年代初港片充斥市場的時候了,現如今我們的視界寬廣,我們被好萊塢寶萊塢美劇英劇韓劇日劇輪番轟炸,我們選擇太多了。現在什麼電影最受歡迎?掰著指頭數一數就會發現最高票房的電影大多數有這麼些個特點:或者大製作大場面(動輒上億美金的成本外加IMAX3D效果狂拽炫酷吊炸天,比如阿凡達地心引力之類),或者故事離奇百轉千回我們普通人敲破腦袋都想不出來(比如盜夢空間之類),或者成熟的漫畫及文學作品搬上大熒幕群眾基礎良好(飢餓遊戲、暮光之城、漫威公司所有系列等等),或者受眾群廣老少咸宜故事喜慶人物可愛動畫片(迪斯尼皮克斯所有系列),或者抓住媒體和大眾關心的嚴肅問題尤其是時政問題使勁兒整(逃離德黑蘭之類),再或者搞些莫名其妙的小製作拿去電影節弄個獎再殺回國賺票房(太多了不舉例了)。
所以,當市場反覆用票房來教育香港電影人:「你看啊現在受歡迎的電影是這樣的」的時候,他們會拍什麼樣的電影?他們還會拍什麼細路祥香港製造嘛?他們也想弄出點大陣仗來讓觀眾乖乖買票,坐到電影院裡面去。但是大陣仗這件事情,有好萊塢呢,又如何拼得過?要命的是多元化才有「港味」,既要有江湖又要有市井、既要有刀槍又要有人情才是「港味」,大陣仗的電影里若想兼容並蓄的表現這些元素,太考技術了。
再一點,就是當年把港味展現給我們的許多一線導演與演員都向國際化發展,再或者就是來內地進行合作拍片,他們不像90年代初期只專註於香港電影,這在某種程度上是香港電影屆的人才流失,而後續的香港本土電影人又沒跟上,青黃不接,這嚴重影響了香港電影的成長速度,也導致既吸引市場又保留港味這樣的技術活兒,沒有條件來實現。但成長速度不夠並不影響香港電影向市場靠攏,所以我們今天看到的那些個找不到「港味」的香港電影,也是香港電影人一味向市場妥協的結果。
這下是真回答完畢了。港味應該是一種感覺。
港人懷念的是鄉土情懷。從電影里熙熙攘攘的集市街坊,賭場和賽馬會快意輸贏,到加班、執勤回家後老婆說餓了吧我給你煮碗面,黑社會都會向攤主打招呼等,都是讓觀眾懷念的往昔。喜劇片的嬉笑、武俠片的義氣、警匪片的快意恩仇,乃至三級片的淫靡,切合的都是當時整個社會的情緒,切合當初香港的積極繁榮,比大陸感覺優人一等的景況。
但這些都一去不復返了。
電影是反映時代的,既然時代不同了,電影也會有變化。暖色調的街道消失了,賽馬也是躲在陰暗的出租房了,加班回家面對的都是家人的怨言,黑社會越做越大殺入警界高層了,無間道映出的是一片的冷色調。和香港社會的焦躁、迷茫,不知前路在哪兒的氛圍也很貼切啊。但港人多難過?哪些繁榮溫情的鄉土情懷去哪兒了?
可是即使給他們看同樣的東西又怎樣呢。
家有喜事再拍續集也沒法挽回社會現狀的改變,三級片拍了讓爺爺甚至奶奶們都去懷舊但挽不回三級片影院都準備放最後一場後關門的現實。警匪片里為兄弟兩肋插刀然後被兄弟再插一刀讓港人好憤怒,回看現實浮想聯翩,但你拍個講兄弟義氣的片子出來,港人只有一個評價:你tm在逗我?
歸根到底是回不去了。
所謂的港味是一個時代的烙印。時代都變了,當然就留不住了。好比春晚,從開播時萬人空巷,小品積極向上,到現在放一次罵一次,以催淚制勝,也是時代的改變。按80年代風格拍一次春晚,我們也只能看了說你tm在逗我?
港人懷念的那種港味註定只能懷念了。既然說港片的味道是江湖氣,市井氣、煙火氣,最能體現其味道的就是警匪黑幫片。
那麼我就試著從《英雄本色》系列,到《無間道》系列,再到《寒戰》系列,這些江湖警匪電影發展變遷,試著回答這個問題。
所謂的「港味」,是指我們這些70、80後小的時候在錄像廳里看了大量港片之後,留下來的一種直觀印象,然後現在我們30、40,驀然回首往時,那些經典港片經過歲月的發酵,在我們心目中沉澱下來的一種感覺。
香港電影的「港味」,大多數情況下,是和我們兒時昏暗的錄像廳聯繫在一起的。請大家記住這個細節,港片就等於錄像廳,是和泛黃的舊照片,和膠片時代的顆粒質感聯繫在一起的。所以,現在的香港電影沒有了港味,其實很大一個原因是:它和我們兒時的印象偏離了。
香港電影的黃金年代(80-95年左右),新人輩出,流派紛呈,迸發出了無限的想像力和無窮的生命力,時人稱之為「盡皆癲狂,盡皆過火」,這句話包含了兩層意思,你可以把它當做是一種批評,因為港片多荒誕不經;也可以理解成一種讚揚,因為雜糅爛燉的港片創意無限,但不管如何,那個時候的香港電影獨具特色,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達到了相當的高度,其中最成功的類型片有三種,分別是喜劇片、功夫(武俠)片和警匪(黑幫)片。喜劇片具有很好的減壓效果,往往是人們去電影院消遣娛樂的第一選擇,功夫片勝在火爆的場面,極大滿足了人們對於視覺奇觀的刺激追求,而警匪片則是以情動人,用跌宕起伏的劇情吸引人。這三類電影的代表人物分別是周星馳、成龍和周潤發,號稱「雙周一成」,是最有票房保證的代名詞,壟斷了香港電影黃金年代所有票房冠軍。
所謂的港味,「雙周一成」的電影也最具有代表性。讓我總結一下,關鍵詞是:想像力出眾和情節誇張、畫面火爆、雜糅爛燉充滿野性活力,最關鍵的一點我認為就是野性活力,夠野,夠荷爾蒙,是和我們青春時代聯繫在一起的啊。
1986年的《英雄本色》,正值港片黃金年代開啟之時,最終取得3465萬,打破之前票房紀錄。當時還是票房毒藥,拍一部票房撲街一部的周潤發,憑藉此片鹹魚翻身,一舉奠定了此後的票房之王地位。此後,他在吳宇森的《喋血雙雄》、《縱橫四海》以及林嶺東的《監獄風雲》等片中,繼續出色地塑造了一系列有情有義的經典形象,成為香港電影黃金年代警匪片的經典。
90年代後期,港片衰落,香港電影人精英紛紛出走,周潤發和後來的成龍等人去好萊塢打拚,並隨後轉戰內地,周星馳和徐克等人則逐步將重心轉移到內地,從此香港電影的黃金時代徹底結束了。後黃金時代的香港電影,電影製作數量和票房產出一再下滑,2002年一部救市之作《無間道》橫空出世,票房5504萬,是當年本土片票房冠軍。香港警匪片以無間道系列為標誌,風格從此改變。導演劉偉強之前是靠古惑仔系列成名,同樣也是警匪片,但古惑仔就是很傳統的江湖義氣警匪片。
受無間道系列鼓舞,香港電影在新千年前後又出現了一波小高潮,但在電影類型方面,除了周星馳、甄子丹偶有新作,喜劇片和動作片都幾乎消失不見,只有警匪片類型還在延續。除了劉偉強和搭檔麥兆輝陸續推出的《傷城》、《竊聽風雲》之外,最有影響力的要屬銀河印象杜琪峰出品的一系列電影,劉德華正是憑藉《暗戰》第一次獲得金像獎影帝。
此後港片徹底沒落,2007年香港本土電影年產量已不足50部,港片票房只有2億出頭,基本只相當於巔峰時期的十分之一。能夠顯示港片未死的,就只有近些年陸續出現的警匪片了。2012年《寒戰》上映,票房4280萬,再次取得年度本土電影冠軍。並再次帶熱了新一輪警匪片,包括《風暴》、《赤道》,今年的《三人行》、《使徒行者》。
英雄本色、無間道、寒戰,三部電影,三次年度票房冠軍,代表了香港警匪片的變遷。
從《英雄本色》,到《無間道》開始求新求變,然後到《寒戰》又是一變,這構成了香港警匪片的脈絡變化。
在香港警匪片變遷的背後,有哪些情況在變化呢?
首先,是故事主題的變化。周潤發時代的警匪片,是古典警匪片,更像是武俠江湖,熱血兄弟、肝膽義氣,激情迸發,用他的經典台詞來說,就是「我等了三年,就是要等一個機會,我不是證明我有多了不起,我是證明我失去的一定要親手拿回來。」這句話快意恩仇,充滿了不服就乾的勁頭,可謂酣暢淋漓,配合他所塑造的人物形象,就是夠酷,夠帥,吊炸天。而後期的警匪片則是在警匪對抗中展現複雜的人生,用《無間道》裡面梁朝偉的經典台詞來說,就是「說好三年的,三年之後又三年,三年之後又三年!快十年了大哥!」這句話包含了說不盡的委屈和無奈,正是對影片卧底人生,黑白不分,永墮無間地獄主題的深刻寫照。
簡單的說,之前的警匪片,故事情節簡單純粹,節奏分明,完全靠氣勢取勝,越到後面的警匪片,故事越是複雜,人性越是迷失,到了《寒戰》裡面,已經從簡單的正邪對立,上升到了權力部門之間的互相傾軋,沒有一個好人,有的只是利益的交換。
其次,是故事基調的變化。正如《喋血雙雄》片名那樣,周潤發時代的警匪片整個基調無疑是暖色調。即使是同樣講述卧底題材,林嶺東的《龍虎風雲》雖然也充滿了背叛和憤怒,但整個基調依然是熾熱而爆裂的。而《無間道》的故事明顯很壓抑,很沉重,它的基調是黑白兩色,偏黑更多;到了《寒戰》這裡,就像它的片名和宣傳海報一樣,已經是冷冰冰的冷色調。
其實最能體現後期香港警匪片特色的,是杜琪峰所拍攝的一系列影片,諸如《PTU》、《槍火》、《放逐》,充滿了宿命的味道,故事中的人物,不管是警察還是匪徒,陷入宿命般的軌跡中,無處可逃,十足的悲觀主義。
簡單的說,港片給我們的感覺變了,如果港片是一個人的話,可以說是他氣質變了。從一個熱血青年,不服就乾的青年,變成了迷茫人生、輝煌不再的中年。
周潤發時代的警匪片,影片成像還具有膠片時代特有的顆粒粗糙感,那時候的電影經常會出現各種凌亂的小街巷,路邊的小店充滿了市井煙火氣,非常接地氣,也非常親切,故事中的角色無論多麼落魄,也都充滿了積極自信。而後來呢?後來的警匪片不再那麼古典,從無間道系列開始,一直到寒戰,街頭小巷出現的越來越少,高樓大廈出現的越來越多,再也沒有那種市井生活氣,電影畫面越來越精緻,但是親切感越來越少,以往的那種精神頭完全看不到了。港片不再那麼過火癲狂,港片開始變得嚴肅和一本正經,港片已經變了味道。
1986年的周潤發,扮演的小馬哥雖然落魄,但是正青春瀟洒;2016年的周潤發,扮演的大律師雖然處處都透露著精英范兒,可惜已老態畢現,30年彈指一揮間。
黃金時代的香港警匪片,正如盛夏的季節,熾熱而爆裂,疾風驟雨,忽而便來,又如青春年少,時刻迸發昂揚的氣息,逼人而奪目,那是荷爾蒙暴動的力量,像野草一樣,雖然欠缺了點章法,也欠缺了點美感,但是那勃發的生命力,依然讓人為之著迷。
現在的香港警匪片,像是閱遍繁華心態已老的中年人,開始學著好萊塢追求精緻的場面和邏輯緊密的環環劇情,開始思考人生,開始書寫複雜人性。
最根本的,是心態變了啊。是香港社會經濟上升的那個勢頭失去了,是香港城市奮發向上的勁頭失去了啊。香港人現在天天不高興,掙錢掙不到,房子買不起,整個社會充滿了頹廢迷茫,這樣的社會背景下,他們還怎麼拍出符合我們年少時光,荷爾蒙迸發時候的質感呢?
香港電影的黃金時代過去了,正如我們的青春一去不回了。
本文首發於觀察者網梁鵬飛:看著《寒戰2》,真懷念80年代香港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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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說一個:香港電影里粵語越來越標準
不信你去翻翻成龍,張國榮,劉德華,發哥演的老片,裡面經常面前5個人粵語腔調都不同,有的有潮汕口音,有的有廣東口音,有的帶普通話音,讓你頓時感覺這幾個人個性鮮明了起來。
反而現在粵語都像是在看TVB,每個人都字正腔圓,人物反而有點沒有性格了。
就如同大陸拍個電影,然后里面所有人一嘴新聞聯播的標普,聽著多彆扭。
仔細想想,這事兒和某些粵語文化思潮脫不開關係,越是要體現「正統」,語言肯定是要更規範,而不是更隨意。比如, 樓上有個高票直言不諱地指出某些人擔憂和指出「粵語被外來語系衝擊」
相反,各地方言俚語卻越來越多的出現在普通話的詞庫中,像什麼扎心了,老鐵/沒什麼卵用/仙人板板/個鎚子。沒有哪個覺得這些方言詞庫在衝擊普通話,反而大多數人都覺得,會講兩句方言,是個很俏皮的事。
這確實是個有趣的現象
這個問題很好,觸到了很多人一直爭來爭去的本原:什麼是港片?
到目前為止,很多人,甚至是電影行業從業者,都狹窄的將"港味"理解為香港電影黃金年代的部分電影,之所以說部分,是因為他們所指的,是描述香港本土場景和故事的那部分電影。比如以"兄弟"和"卧底"為特色的香港警匪片,描述都市男女愛情故事的時裝愛情片,本港特色的三級、恐怖、驚悚、殭屍等重口味片,總之要麼場景集中於本港,要麼故事始於本港,有香港人熟識的文化、口語、場景,這才算港片。
以上所述的這些,的確是香港電影的重要特色,但在這裡我想反問一句,港片只有這些么?港片始於 80年代么?那《大醉俠》算什麼?《胭脂》算什麼?《黃飛鴻之男兒當自強》算什麼?《新龍門客棧》又算什麼?
所以,談論港片的特色,不應該是只集中於所謂的香港地域特色和文化,而需要分析香港電影的內里氣質和精神。就像開港片市井諧趣文化先河的《七十二家房客》是楚原的代表作,但在香港電影歷史上,楚原先生更著名的是他拍的一系列古龍武俠電影,無人能比。香港電影,可以說模式,可以說演員導演,可以說情懷,但唯獨不能簡單的用故事和場景來套,以為必須要明確呈現除香港,才算有港味,那其實是非常狹隘的一種觀念,就像胖子彭浩翔唧唧歪歪的那樣,沒水平。
那麼,港味到底是什麼呢?容我細說。
1.寬容。
香港雖然被很多人稱為文化沙漠,但對於電影來說,不是。與大陸和台灣不同,97之前的香港是個獨特的存在,作為英國的海外殖民地,英國女王為最高元首,港督為最高管理首腦,在意識形態上秉承西方,文化創作上並沒有收到政治因素和意識形態的影響。就本土創作環境來說,只要不直接抨擊港英政府、不違背明確的社會道德文化底線(如兒童色情),在內容創作上是沒有太多限制的。當然這是個理想狀態,實際上出於重要的海外市場(台灣、東南亞、大陸)的考慮,電影從業者還是會有一些自我篩選的,例如許鞍華的《投奔怒海》以大陸為題材,原定由周潤發出演,但周潤發擔心會觸怒台灣發行方,因此當時拒絕出演,最後換成了張國榮。而張國榮後來接拍了大陸電影《紅色戀人》,在當時(尚未到97)也曾觸怒了不少人。但總體來說香港的電影創作環境是很寬鬆的,雖然有電檢條例,但諸如《人肉叉燒包》、《卿本佳人》這種血腥暴力情色題材的電影大行其道,說明創作者的自由度相當高。正是這種寬容的文化創作環境,讓香港電影在幾十年里從黃梅調開始經歷多次轉型,盛久不衰,直到1994年開始走下坡路。各種類型片如英雄片、喜劇片、殭屍片、神怪片、警匪片、武俠片、愛情片、動作片……百花齊放,呈現出多元化而欣欣向榮的狀態。
2.堅韌。
香港從一個小漁村,發展成如今的國際現代大都市,其間經歷了各種浮沉,這塊土地上的人們是非常堅韌的,所以才能營造各種傳奇,諸如白手起家的李嘉誠之類的故事多不勝數。這種氣質反映到電影中,就是電影里的主角無論貧富,總有一種不屈的精神,例如《英雄本色》里的小馬哥,「我不是為了證明自己有多強,只是為了告訴別人,我自己失去的東西,我一定要親手拿回來。」《少林足球》里的阿星「人若沒有夢想,和鹹魚有什麼兩樣」,黃飛鴻師父面對諸多強敵,永遠正氣凜然堅強不屈,諸如此類,數不勝數。透出香港人的自信和頑強,今天是草根,明天就是大亨。只要堅持奮戰,你可能不會贏,但一定不會輸。
3.情義。
「情和義,值千金」,在今年號稱致敬經典港片的電影《掃毒》里,劉青雲、古天樂、張家輝三兄弟憑欄遠眺,一起哼唱這首《誓要上刀山》。沒錯,情義,是香港電影中不可或缺的主題,這種在西方被稱為bromance的設定,卻是中國每個男人無法捨棄的東西。我們在香港電影里看到太多為了兄弟拋妻舍家,共同赴死的故事,就是為了一個義字。即使是最不講規則的黑幫片、警匪片里,警匪都需要拜關二爺,需要講義氣,(在杜琪峰的《黑社會》里得到了非常明確的體現),打破這條底線,不講義氣的人,都必定不得好死。不講法律,或者說法律姍姍來遲,情義永遠不會來遲,這是香港電影的不變特色。胡金銓、張徹、吳宇森、徐克、杜琪峰……這些導演,《英雄本色》、《喋血雙雄》、《倩女幽魂》、《新龍門客棧》……這些有情有義的電影,是我們那一代無法忘懷的經典。
4.市井
香港電影的興盛,是從49之前開始的,原因即在於遠東電影中心上海的人才和資源大量流動到了香港。因此香港電影興起之初,是以國語片為主,文化上也還是繼承大陸,諸如黃梅調的《梁祝》、古裝戲曲片《胭脂》、《三笑》、武俠片《俠女》等都是國語片,與香港本土銜接不多。打開這一局面的,是楚原導演的《72家房客》,這個以香港群租房裡發生的草根鄰里悲歡故事為主題的電影,當時打破了票房紀錄,同時也開啟了香港電影探詢自身、描述自身的大門,許氏三兄弟、王晶、黃百鳴、周星馳等人的作品更是將此發揚光大。從此之後,無論是警匪片如《英雄本色》、愛情片如《秋天的童話》、喜劇片如《新難兄難弟》等,港片的重點描述的都是香港人自身的喜怒哀樂。更不要說殭屍片、恐怖片、情色三級片等只有香港才能拍的電影。前幾年香港電影被稱為最有港味的回歸之作,如《桃姐》、《天水圍的日與夜》、《歲月神偷》、《老左正傳》也都屬於這些題材範疇,關注本土,關注草民,是香港電影不可忽視的重要特徵。
5.誇張
大衛·波德萊爾在《香港電影的秘密》中曾經用了這樣一個短語描述香港電影,「盡皆過火,儘是癲狂」。這句話早年是貶義,但後來卻變成了褒義,因為這種強調極端、誇張的電影思維,讓香港電影呈現出綺麗的特色。張徹的電影極盡陽剛血性、李翰祥的電影無比奢華細膩、吳宇森的槍火燦爛、杜琪峰的陰鬱宿命、徐克的大氣磅礴、周星馳則是「哈哈哈哈——」的無厘頭(粵語「沒理由,沒根據」之意,就是沒邏輯,誇張到不在乎因果邏輯的地步)。各種極端的風格彙集,讓香港電影的多元化分外鮮明,也特別好看。
6.迷失
王家衛評價金城武的時候,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他很出色,但為什麼不紅?因為香港人把他當台灣人,台灣人把他當日本人,而日本人則把他當中國人,反正都不把他當自己人,他當然不容易紅」。金城武出生於台灣,有日本血統(他的姓是金城,名武,是典型的日本姓氏),事業重心卻在香港。這種尷尬的身份認同,其實與香港自身的情況很相似。管制權上歸屬於英國,屬於西方。但語言文化卻是中國一脈,而意識形態既不同於大陸的社會主義,也不同於台灣的三民主義,這讓香港人自身其實很分裂。尤其是97越來越近,與大陸既親近,又抗拒的心理愈演愈烈,在電影中也得到非常明確的體現。武俠片、古裝片上,講述的都是中國的故事,是大陸的山河英烈。但時裝片則以香港本土為重,對台灣居高臨下,略有親近,對大陸則是抗拒嘲笑加防備,例如《甜蜜蜜》、《省港旗兵》、《警察故事》都突出體現了這種心理。而香港警匪片中永恆的「卧底」主題,一向被解讀為香港人自身的內心分裂,到底歸屬於哪一端,左還是右,黑還是白,難以辨別。《龍虎風雲》、《無間道》等電影即是經典代表,這也鑄就了此類影片不變的張力。原因就在於香港人,香港電影的身份迷失。
香港電影的特色還有很多,在此不多細加分析。就以上幾個方面來說,已經足以概括香港電影的「港味」所在。世易時移,香港的經濟、政治、文化、人口等因素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作為反映生活的藝術形式,電影是註定要改變了。但香港電影中的內里氣質是人的本源所在,應該能夠保持下去。在產業鏈上下游都發生巨大變化的如今,如何保持港味,如何再造經典,是香港電影人,以及熱愛香港電影的大陸人,需要共同思考,共同努力的事情。
以上均為個人意見,若有錯漏,敬請諒解並指出。歡迎討論。本文將同發於知乎電影群公眾號「知電影」zhimovie,歡迎關注。我覺得演員的缺乏很大程度影響了港味電影的延續,以前我們看香港電影,有周潤發,劉青雲,張國榮,梅艷芳,陳百祥這些耳熟能詳的名字帶來的不僅是親切情懷,還有香港的那種地氣,特有的香港文化韻味。現在的香港演員,感覺太過脫離實際,可能是成長環境的不同,香港的變遷,原有的那種味道已經消失殆盡了。我覺得新世紀以來,也僅有杜琪峰等幾個導演還會偶爾拍一些純粹的港式電影,例如文雀,歲月神偷
香港就像個大世界,容納著一切低俗卻又透著小資。
低俗小資,感覺像是被人巧妙的揉在了一起。
如果讓我說香港的味道,那就是市井平淡吧。
香港的電視劇或者電影中從來沒有刻意去表現香港這座城市的美或者發達,我喜歡香港片的市井氣兒,那是種踏踏實實的感覺。
香港有它獨特的街道文化,麻地,上環,中環,街道文化突出了港味的濃,世俗生活與卑微生活的相互交匯融合,草根與上流的碰撞 ,讓人一看這個場景就自然而然想到這是獨有的港味。
油麻地警署,(tvb中警局即是按照此處修建。)油麻地戲院,廟街,果欄。
大家就算沒有聽過,但你一看也許就能想起一些屬於你的港味回憶。
茶餐廳,馬賽,喝早茶,菠蘿包,鴛鴦咖啡,檸檬冰茶,干炒牛河,牛腩面,叉燒飯,燒味,綠皮沙發,舊舊的電風扇燈,永遠只穿白色工作衫頭髮亂亂的侍應生。
電車巴士,晚上亮起的霓虹燈,天台的啤酒,抬頭就看得見的熟悉。大排檔的食客,幾乎被店鋪佔滿的街道。
香港總是在不停的變化著,但人心卻沒有變,香港電影里,每個人都洋溢著活力,他們時時刻刻都好像迸發出一種力量。對生活的自在與不悲觀。
好像一切不好的情緒都能被安撫治癒。
他們認真的做著牛丸,認真的畫著畫,認真的看著喝著早茶,認真的去旅行,認真的做手頭每件事。
這種帶著點粗糙的真實,入世而不俗氣。
可以兒女情長 也可以江湖快意 最後還能相忘於江湖。 香港對於我們這些看tvb長大的人來說 就是記憶里的港味
有一個夜晚,你是否也想有一把六顆子彈的左輪槍?
還記得你第一次喝酒嗎?
那是一個冬天節日的晚上,我們好多人喝白酒吃豆皮和鍋巴。在那座單元樓的頂層,加速的脈搏讓我扶著鋁合金窗戶,透過裡邊鑲著的寶藍色玻璃,我看到晚歸的人還有被他們鎖起來的夜晚里的水泥地上倒映著的安靜。
這種夜晚是迷人的。原來我以為夏天是可以包容很多東西的,浮躁和狂想,現在才感覺夜晚,無人的清冷夜晚包容的更多。《ptu》里街頭槍戰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槍口飄出來的淡淡白煙只有在夜裡,稀薄的路燈和拉長的人影中才顯得那麼輕盈詩意,那一聲聲緩慢的槍響既沒有驚醒熟睡的人,又不會像流星一樣沒有目的和終點,使命一般的結束一條生命和一場事件,同時棋子般的讓事件被操縱到計劃的下一步。
就是這種夜晚,我們流浪一般的穿梭城市在午夜失落的繁華地帶,誇張酒精、友情和憤怒,甚至是自己的自卑,我們像完成儀式一樣的期待這種漫遊能帶來生命成長的質的變化,並在這一次次的放縱里藐視一個從你身邊路過的沉默路人,卻不知道他其實就能主宰你的生死。
再問一個問題吧,還記得打群架陪在你身邊的人嗎?
大二的夏天,我們打完架以後四散跑開,脫去身上穿的衣服,穿過居民小區,讓逃離的計程車停在離學校兩站遠的地方,坐在小賣部門前,買了雪糕和冰峰汽水等另外的人回來,商量晚飯吃什麼,吃完飯又沒事人一樣的在夏天西安的楊家大道壓馬路。
整個事件,被藝術加工以後就是《放逐》,幾個衣冠楚楚的成年槍手的風衣里藏著的不過就是幾個男孩而已,這幾個男孩有夢想嗎?有,深刻嗎?偶爾靠譜,有錢嗎?夠裝逼,好色嗎?喜歡看露著半個胸部的隔壁阿姨,說來說去不過幾個滿手老繭的大男孩罷了,可是這種友情,現在我們叫基情的東西,值什麼呢?導演的答案是晴朗夜晚、海邊、篝火和一瓶不需要杯子的酒而已。
關於江湖,大佬很實在的拍了《黑社會》,反覆幾遍以後,個人以為裡邊最精華的不過是尤勇穿著大褂演堂口老大的懷舊部分,戲份很少。和聯盛的原型是和勝和,也就是古惑仔里的洪興,其實重點在這個洪字上,其祖上是大陸的洪幫,一九○九年時,廣東洪門派人在香港設堂口,幾經興衰發展壯大。電影里無法刻畫其入會的儀式感,切口,手勢,幫規,行交等細節不過一帶而過,而其中的歷史卻是第一次被搬上銀幕。
去年底的《三聯生活周刊》有一篇報道就是和勝和要換坐館,也就是話事人,揸fit人,各家明爭暗鬥,請客吃飯,爾虞我詐很是熱鬧。想想和電影的內容十分之相像,不禁好奇,到底是藝術源自生活,還是藝術引領現實。但無論如何,兩者之間彼此的呼應很好的說明這種江湖生活的真實存在。香港和大陸不同,或者說人家官就是官,匪就是匪,分的清楚。
再來說說女人吧,大佬的江湖裡女人完全是個符號,甚至很多女人都被男人化了,更或者直接就是無情無義的橫隔在男人之間的障礙,我是個女權主義者,我持保留意見。
大佬的電影涉獵的太多,我才過第二個本命年,江湖也好,男人也罷,還有秘密一樣的女神們,其實我不過一個仰望者。
」吶 做人呢 最重要的就是開心「 港味,與我而言第一時間想到的大概是TVB味吧。
論港味與內地審查制度、內地市場的適配性。
不知道樓里有沒有人看過早期上字幕的香港電影。
現在已經很難找了,唯一能找到就是在廣東衛視重播香港早期電影的時候看到。
那時候香港電影的字幕是廣東話字幕來著。
例如:「你為什麼欺負他?」字幕會是「你做咩蝦佢?」
或者著名對白「梁非凡,你吃屎吧!」字幕會是「梁非凡,你吔屎啊!」
曾經香港電影立足香港,輻射世界,現在只能立足香港,適應世界。
也真的是唏噓。
補充一個港版死侍的截圖,翻譯得非常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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