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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多為白色或粉色,為什麼要說「一枝紅杏出牆來」?

古詩詞 ,植物 ,生活常識


其實這個問題吧,我疑惑過好久。後來查了些資料,又對著花細看看,覺得總結起來就是一句很討厭的話:認真你就輸了 - -~因為這的確和植物學關係不大,主要涉及的是兩方面:中式文人的喜好,描述形象的「通感」。
好吧~我還是來認真一下好了~

1. 杏花本尊的顏色
首先客觀而言,杏花的確沒有紅色花瓣的。但是杏花的主體色調,也的確是紅色。有興趣的同學春天可以仔細觀察一下杏樹的花萼,新葉與細小枝條,基本都是深紅褐色。

《廣群芳譜》廿五卷也有關於杏花的描述:
葉似梅,差大,色微紅,圓而有尖。花二月開,未開色純紅,開時色白,微帶紅,至落則純白矣。
相關詩詞,真正描述杏花的時候,也難有描摹其紅色鮮艷的,反倒是說「粉薄紅輕」「粉紅腮頰」「欲白仍紅」。可見紅顏色並不是杏花值得大書特書的地方。

2. 為什麼是紅杏?
如果仔細讀古詩詞,你會發現,其中出現的大部分植物都有約定俗成的一致形象。蘭花必是幽谷自處,菊花必是南山隱士,牡丹必是國色天香,白梅必是傲骨錚錚、香自苦寒來。
「紅杏」的形象,包括它後來衍生出的一系列擬人化的形象,也都是基於這種花文化而來。

有人以為「紅杏」之「紅」並非突出其顏色,而是其「紅顏」性質。其實這樣解也算是妥當的。春季類似杏花的薔薇科植物,梅花太早太傲氣,梨花與李花都雪雪白,櫻花開得快謝得快,桃花不是薄命就是禍水,海棠雖嬌艷綽約可是風情太過,只好稱之為「花中神仙」……唯獨杏花,花型團圓周正,又不如櫻花和桃花易零落,配上濃紅暈染,疏朗紙條,的確會有工筆白描的大方,也最具備「紅杏枝頭春意鬧」的質感。

《三柳軒雜識》里有一段非常毒舌的話:
「梅有山林之風,杏有閨門之態。桃如倚門市倡,李如東郭貧女。」
雖然我非常反感他對於桃李這樣作踐臧否,但不得不承認空穴來風並非無因。言下之意,最適合作為大家閨秀典範的,還是杏花。

3. 吐槽
所以大家要YY紅杏出牆啊!這才是深閨美女春光乍泄的最佳代言啊!桃花本身就是個風流女出不出牆都無所謂啊!梨花那樣雪雪白的出了牆也讓你沒有慾望啊!這些詩人真是意淫到家了有沒有!

而且這樣「言過其實」的遭遇並不只是杏花才有啊!不說別的她的好姐姐梅花也是同樣的形象被扭曲了啊!梅花其實根本不耐寒的好嗎!而且人家開花的時候明明開春了啊!哪裡像如今詩啊歌里寫的fighting嚴冬啊!都是文藝青年惹的禍啊!

最後附圖一張供參考,幾種扎堆開花的薔薇科樹木。雖然我的拍攝視角有限,大家眼光也不同,但嘗試以一個古代人的審美去品味吧,或許還是能感覺到杏花那股唇紅齒白里的端正:)


@蔓玫姑娘的見解挺不錯的。我想從另一個角度解釋這個問題,供題主參考。
簡而言之,古文中的「紅」與我們今天理解的大紅是不同的,《說文》曰:紅者,「帛赤白色也。春秋釋例曰。金畏於火。以白入於赤。故南方閒色紅也。論語曰。紅紫不以爲褻服。按此今人所謂粉紅,桃紅也。」注意到了么?「以白入於赤」,這是古人所謂的「紅」。
而我們今天所說的大紅,古人稱「絳」,《說文》:「絳,大赤也。大赤者,今俗所謂大紅也。」


上面的許多知友(@蔓玫 @張睿 @楊甚麽 @殷絳 等)已經提出了不少很好的看法。我想對其中引發的一些問題進行進一步的探討,並試圖在此基礎上,得出更加全面的結論。

1. 「紅」及相關漢字的含義和用法
@張睿引《說文解字》,指出「紅」和「絳」的區別。在此基礎上,我想先分析一下古人常用的幾個和紅色有關的字:
赤:《說文》「南方色也。從大從火。」 段玉裁注「爾雅:一染謂之縓,再染謂之竀【赬】,三染謂之纁。鄭注士冠禮云:朱則四入與。按是四者皆赤類也。鄭注易曰:朱深於赤。按赤色至明,引申之,凡洞然昭著皆曰赤。」
縓:《說文》「帛赤黃色。」 段玉裁注「赤黃者,赤而黃也。禮喪服注曰。縓,淺絳也。」
纁:《說文》「淺絳也。」 段玉裁注「鄭注禮曰。纁裳,淺絳裳也。」
朱:《說文》段玉裁注「朱本木名。引伸假借爲純赤之字。糸部曰。絑,純赤也。是其本字也。」
:《說文》「大赤也。」 段玉裁注「大赤者,今俗所謂大紅也。上文純赤者,今俗所謂朱紅也。朱紅淡,大紅濃。大紅如日出之色。朱紅如日中之色。」
:《說文》「帛赤白色。」 段玉裁注「按此今人所謂粉紅桃紅也。」
根據以上信息,大致可以得出如下兩個意見:
第一,《說文》所指向的時期(東漢或上古),人們心目中,「赤」是基本的字(火和太陽的顏色),其他相關字是在染布工藝中(應早於漢代),為了區分染出來的赤色程度之不同,創造出來的,並且它們之間的赤色梯度關係大體上是:紅 &< 縓 &< 赬 &< 纁 &< 朱(絑)~ 絳
第二,至少在段玉裁時期(清朝),和《說文》所指向的時期(東漢或上古)相比,」紅「的含義已經泛化了,已經有」粉紅/桃紅「和」大紅「這樣的程度之別,因此,某人單說了一個」紅「字,聽眾或許已經拿不準其所指,到底是」粉紅「,還是」大紅「,抑或是二者之間的某種過渡的」紅「。

那麼,很自然的一個問題就是,從《說文》到清朝之間,」紅「的含義的泛化到底是如何一步步發生的?這個問題比較大,需要詳實的史料分析才能徹底解決;不過,就lz的問題來說,我們其實只需要弄清楚,在唐詩宋詞的時代,」紅「字的含義是否已經出現了泛化。
通過查證資料,發現在漢代,已經有一些跡象表明,」紅「字已經不局限於表示」赤白色「:如《史記》」(孝文)帝崩於未央宮。……已下,服大紅十五日,小紅十四日,纖七日,釋服。「 到了唐朝,在唐詩中,我們可以發現,不僅有淡色的紅——對最初的狹義用法的保留——」薄紅梅色冷「 」倡樓粉色紅「 」粉痕零落愁紅淺「,還有」紅蕖裊裊秋煙里「 」紅碧相雜敷清流「 「千里鶯啼綠映紅」 」紅霞拂繡衣「等中等的紅, 以及」平原燒火紅「 「日出江花紅勝火」 」盤花捲燭紅「 」紅葉亂朝霞「等深色的紅。大家可以在唐以後的各個朝代的資料中,自行對此看法進行判斷。我相信,得出的結論應該是相似的。(註:我們這裡的分析,僅是基於文字描述,要進一步確證,或許需要結合唐朝的書畫文物和文字描述記載,才有可能對唐人稱之為」紅「的一系列顏色有更加可靠地把握。)
和「紅」的含義泛化相伴隨的另一個情況是,至少在唐朝時候,「紅」字的使用已經變得十分頻繁,超過了其他類似的字。譬如,在全唐詩中,「紅」字出現4000多次,其次是「丹」和「朱」字分別在2000次左右,接下來是「赤」字800多次,「絳」字300多次。我的看法是,正是因為「紅」的含義出現了泛化,所以在描述不同程度的紅色的時候,它都可以被使用;而絕句律詩是簡潔的,在不需要精確指出何種紅色時,一個「紅」字,既節約,又能給人以想像的空間。(註:@殷絳 提到了「紅」字的情感導向,我覺得也是說的通的,而且,如果我們追問這種情感導向,是如何在中國文化中出現的話,也不可避免需要對歷史上「紅」字的含義和用法的演變進行一番追溯。)

通過上面的分析,我們得出的結論有別於@張睿知友:即「紅」的含義,至少在唐代(漢代的證據我只列了一條,恐不夠充分),就已經出現了泛化,不再是局限於上古狹義的「赤白色」,而是可以指示從淺到深的一系列不同程度的紅色。與之伴隨的,是「紅」字在詩歌中的廣泛使用。

2. 「紅杏」問題
既然我們得出結論,「紅」字可以指示不同程度的紅色,那麼,「紅杏」一詞,到底用的是否合理?或者說,到底是現實主義的用法,還是浪漫主義的用法?
為了解決此問題,我擬從兩方面著手:一是杏的實際顏色到底是什麼,二是詩詞中對杏的顏色的表現是否與實際一致(如果不一致,我們再考慮浪漫主義和文化等其他因素)。

首先,杏花的實際顏色到底是怎樣的。
@蔓玫知友所引用的《廣群芳譜》是很好的資料,如果說文學作品中可以有想像的成分,那麼作為一本花譜著作,其中對顏色的描述應當是緊扣實際的。「杏……葉似梅差大,色微紅,圓而有尖。花二月開,未開色純紅,開時色白微,至落則純白矣。花五齣,其六齣者必雙仁,有毒。」 這裡面已經很明確地指出,杏的花蕾是純紅的,花苞綻放的時候白中帶紅,待到掉落的時候則變為純白。相似說法參見百度百科:杏花_百度百科 含苞和開放的不同階段的圖片:圖片_百度百科
(註:除了杏之外,偶爾有詩文還提及野杏,其花在開放的時候,仍保持亮紅色,參見:圖片_百度百科)

其次,詩詞中對杏花的描寫是否寫實。
我搜集了一部分詩詞,發現文人騷客們,對杏花顏色的描寫,大概可以歸為四類(詳見附錄),除了只說」紅「的之外,還有深紅、紅白、純白等三種。
看這些詩詞的具體內容,我們可以注意到,一個有趣的事情:時節和杏花顏色的關係
說杏花紅和深紅的詩句,有不少是早春時節,這時候描寫的其實是杏樹上滿是紅色花苞尚未開放的景象:如」一枝紅杏出牆來「是」春色滿園關不住「的時候,這不能理解為仲春,否則園外遍地都是春,何必要說」關不住「,」園「里的還有什麼可稀奇的?又如」紅杏枝頭春意鬧「也是在」曉寒輕「的時候,」杏花燒空紅欲然「是」正月二十四「而且還下」霰「,也是早春情況。
說杏花是紅白的詩句,往往是寫杏花開放的景象。如楊萬里說」欲白仍紅」,「政是微開半吐時」,很明確地指出了這一點。
到了說杏花是白色的時候,往往是杏花零落了。如張昱《織錦詞》「牡丹花紅「和」杏花白」對比,當知是四月中下旬(牡丹花開)以後的景象;又如范成大「一天風露,杏花如雪」,從「風露」可推知大約是入夏時候了,否則何來露水;梅堯臣「孤素髮殘枝,非關比眾遲」,「殘枝」 「遲」和題目中的「暮春」都說明描寫的是花謝時節的景象。
這樣,通過詩詞中隱含的時節差異,以及杏花從花苞到綻放到凋落各階段的顏色變化,大體上可以解釋為什麼詩詞中杏花的幾類顏色。由此可以認為,許多詩詞,寫杏花的「紅」色,是寫實的,而非浪漫主義或文化因素。
值得一提的是,這不僅支持了我們在上面所提出的「紅」字的含義在唐以來就已經是泛化的,而且甚至暗示,在泛泛而談「紅」的時候,最有可能的意思就是中等程度的紅色——也就是我們今天意義上的「紅色」,而不是《說文》所謂的「赤白」,也不是另一頭的「大紅」。


附錄:詩詞中杏花的四類顏色
第一類:泛泛而說「紅」
」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葉紹翁《遊園不值》)
」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宋祁《木蘭花》)
」暖映垂楊曲檻邊,一堆紅雪罩輕煙。「(王禹偁《杏花》)
」桃未芳菲杏未紅,沖寒先喜笑東風。「(《紅樓夢》)

類:丹紅/艷紅/深紅
杏花燒空紅欲然,柳色亦復青可憐。「(趙蕃《正月二十四日雨霰交作》)
"垂楊艷杏,絲軟霞輕,綉出芳郊明媚。"(柳永《內家嬌》)
」滿目淺桃深杏,露染風裁。「(柳永《拋球樂》)
」西溪丹杏,波前媚臉,珠露與深勻。「(晏幾道《少年游》)

第三類:粉紅/輕紅/紅白/淡紅
」杏腮輕粉日催紅,池面綠羅風卷皺。「(歐陽修《玉樓春》)
」不學梅欺雪,輕紅照碧池。「(鄭谷《杏花》)
」倚江楊柳自高下,照水杏花能白紅。「(曾幾《三霄亭和韻》)
」絕憐欲白仍紅處,政是微開半吐時。「(楊萬里《郡圃杏花二首》)
」梅花耿耿冰玉姿,杏花淡淡注燕脂。「(楊萬里《瓶中梅杏二花》)

第四類:白色
」行家織錦成染別,牡丹花紅杏花白。「(張昱《織錦詞》)
"一天風露,杏花如雪。"(范成大《秦樓月》)
孤素發殘枝,非關比眾遲。「(梅堯臣《永城杜寺丞大年暮春白杏花》)


當是「紅」字在中國文化語境里有特別的情感導向。
以下引用自周汝昌《千秋一寸心》中分析王實甫「花落水流紅」一句對紅字的點評:

「——你會質問:紅字在詩詞中太常見了,太普通了,太「平凡」了,為何給它這樣的高評價?豈非阿諛王實甫,為名人錦上添花乎?非也。且聽我來一講。
紅字在中華文化生活中,哲理認識上,都無比重要。要領會:綠是宇宙的生命生機的顏色,而紅則是這種生命生機的結晶與升華。因此,你看,欣欣向榮的草木,一派碧綠,而草木之華——即花,則以紅色為代表。儘管花也有白、黃、藍、紫……雜色不同,但都不具代表資格。老杜說:「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李後主說:「林花謝了春紅。」他們為何不用白用藍用紫?再說,在我中華文化生活中,紅永遠是吉祥、快樂、喜慶的首色:新年的春聯,婚嫁的裝飾,祝賀的拜貼……,哪一樣不是大紅的?因此,紅也就成了代表美好的佳色,比如中國的婦女,稱為紅顏、紅粉、紅妝、紅袖、紅裳、紅裙……,連美人之所居,也是紅樓!那麼,紅就標誌著一切美:美的韶華,美的景色,美的日期,美的人物……」


寫紅杏而不是白杏除了習慣和詩詞的意境需要外,更重要的是出於吟詩時的音韻考量,如需要朗朗上口,吟起來要有一種音樂旋律般的感覺。還有一種硬性的要求,即平仄,具體是指漢語有四種音調,平上去入。其中平即為平聲,上去入合稱仄聲。今普通話無入聲,平生分為陰平與陽平。古詩寫作朗誦多以《平水韻》為準。詩一般要求寫時要求如下格式:如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或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可以變化,但這說來有點啰嗦,不多說了。具體「一枝紅杏出牆來」是仄平平仄仄平平,這個是允許的。如果改白杏或粉杏,就成了仄平仄仄仄平平,這會讓我們這些懂平仄的覺得很拗口。


古代也有色盲這病…


因為正常的杏花不出牆


看了這麼多答案..為什麼我第一反應是這個


就是紅色的杏花,就是長出牆了,碰上被寫這首詩的人在牆外看到了,並且有感而發寫下詞句,不要牽強附會啦!


媽蛋,二十多年腦海里出牆的都是一支紅彤彤的杏子啊!沒想過是杏花啊!為什麼啊!吃貨本質嗎!


暗示紅肚兜


道白非真白,言紅若不紅,請君紅白外,別眼看天工。


一支紅杏,可能指的是那根樹枝帶萼片看上去紅色的吧


我覺得這是個修辭手法,紅杏是作者的 "感",可能作者遊園時看到了意外的 美好的 欣喜的景象 或者是可人的美女 而正好在觀看一片杏樹,於是產生一種類似通感的意境,乾脆就把這種通感表現成並不存在的 紅杏吧!

想想看 這樣多生動 多美妙 多符合詩人靈動俏皮的詩意,甚至帶有羞澀的意味。 若是對著一堆杏樹寫一隻杏樹出牆 那就像寫實寫生 完全沒有了意味。

考慮到後人對紅杏的演繹,雖然我不確定其含義,但感覺此處更象作者遊園時驚喜於紅顏!


杏花的顏色應該有白色、粉色、紅色。
或者,詩中的「紅杏」指的是「紅杏的花」(果實是紅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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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有變色的特點, 含苞時純紅色,開花後顏色逐漸變淡,花落時變成純白色。——引自互動百科。


一個可能性是,古代有這個品種的杏花。


俄羅斯矮杏的花
Prunus tenella flower

俄羅斯矮杏(花冠玫瑰紅色)

不確定中國古代是不是已有類似品種。
像樓上諸位解釋的含苞杏花也講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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