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怎樣給那些配角和路人寫一個故事?


我姓祝,名無雙。
十二歲我爹因故去世,留給我一塊半圓白玉,玉體晶瑩剔透。「是塊好玉啊!」長老嘆息道,「可惜只有半塊,就不值錢咯。」
彼時我十二歲,被幫里的嬤嬤領去學做飯炒菜,長老的手重重地放在我的肩上:「小無雙啊,幫里的伙食就靠你了。」
「嗯!」我點點頭,傻笑著跑進了廚房。

我六歲開始用菜刀,幾年下來,功夫不見長進,切菜的手藝倒是進步不少。我能在一柱香的時間裡切出幾朵胡蘿蔔花,我喜歡胡蘿蔔花,也喜歡做菜。起初的時候,我總會在每盤菜上擺上幾朵胡蘿蔔花,布局的位置很講究,放在盤子的右上角,不突兀不搶色,恰到好處。
沒多久嬤嬤就發現我的胡蘿蔔花了,我昂著小腦袋,期待著嬤嬤的表揚,她們卻搖著頭劈頭蓋臉給我一頓罵——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浪費蘿蔔?」
「雕花的時間又可以炒一鍋飯了,幫里這麼多人餓著,你哪兒來的閒情逸緻?」
「以後不能這樣了。」
……………………
夜涼如水,我一個人坐在房頂,手裡攥著最後一朵胡蘿蔔花。心中的委屈翻騰似海,閉著眼堵住眼淚的時候,有人拍了拍我的後背。
「二胖兒,聽說今天你被嬤嬤罵了?」來人姓白名玉湯,是我最敬佩的兄長。
我哽咽著,說不出話。
「哎沒事兒,師兄就覺得你胡蘿蔔花雕得可好了,葉是葉,花是花的。」師兄嬉皮笑臉著,「雙兒啊,你那兒還有啥吃的嗎?師兄餓了。」
我攤開手:「就這一朵胡蘿蔔花了。」
「好吧,」他蹙眉,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開口就唱到,「手捧著窩窩頭,菜里沒有一滴油……算了胡蘿蔔花也是花,等我明天出道了有的是山珍海味吃!」
出道?我一把收回胡蘿蔔花:「你明天要幹嗎?」
「行走江湖啊,從小到大在幫里白吃白喝這麼多年,是時候去感受一波兒快意恩仇了。哎雙兒啊,胡蘿蔔能給師兄嗎?」
「師兄,我想和你走!」
「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好好在幫里燒菜做飯,等師兄弄一票大的,就回來找你……」
「師兄!」我打斷道,「我說真的,我想和你一起行走江湖!」
「哎呀你這二胖兒!你走了幫里這麼多人吃什麼喝什麼啊?咋一點也不聽話呢?」師兄側過頭,又咕囔道,「再說有很多事兒都是身不由己的,你還小,不懂。」
「比如呢?」我問道。
「比如,你先把胡蘿蔔花給我!」語罷,師兄一個點穴定住我,拿走蘿蔔花,一口吞下,洋洋得意,「師兄又不是不回來,等回來了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
他給我解穴,我嗆著咳了好幾聲,又問道:「那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的約定嗎?」
「記得記得!師兄忘不了。」他爬下來樓,「我有些困了,先回屋歇了,你早點睡吧二胖兒。」
「嗯!」我心滿意足地點點頭。
為了那一天我已經準備好了一攏紅衣,青色雲袖。只要他一開口,我便能給出最快最美地回應。
他是我最敬佩的兄長,也是我的蓋世英雄,更是我的,意中人。


師兄走後,我滿肚子的話再無人傾訴。
我還是會雕胡籮卜花,一刀下去切不斷的是我對他無盡的思念。我的武功倒數第一,爛也有爛的好處,總是給師兄墊底。小的時候我把師兄的面子看得大過天,故意裝傻插科打諢只為討他歡心。現在我卻開始擔憂,他那三腳貓的功夫能在江湖上立足嗎?
師兄會被欺負嗎?江湖又是什麼樣子的呢?
能和我好好說話的人只有嬤嬤,我的問題來得總是不合時宜,在嬤嬤忙著炒菜的時候,我問道:「嬤嬤,你知道,江湖是什麼樣子的嗎?」
嬤嬤擦著汗,敷衍著我:「你還小,長大就明白了。」
人們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的夢裡卻沒有師兄,也沒有江湖,只有一葉扁舟,一棟小屋,兩三道清粥小菜。
我在這樣的夢裡醒來,清晨擁抱我的往往是遠方,是有師兄的遠方。

我沒有等到師兄。
葵花派的解體說來就來,不過一次私下裡的麻將聚會,這個極其缺乏向心力的組織就四分五裂,人仰馬翻。
嬤嬤拉著我的手,滿臉悵然地回答著多日前我的問題:「雙兒啊,江湖就是這樣,暗藏殺機,血雨腥風。」
她又說道:「江湖很險惡,也很包容。江湖之大,總有安身立命之處。」
我幫她收拾著行李,拚命忍住眼淚,如果江湖是這樣的,師兄的日子豈不是很難過?
他餓的時候會有人幫他熱菜暖胃嗎?他失意的時候會有人陪他涕泗橫流嗎?
…………
嬤嬤問我將來的打算,我只是淡淡地說道我想去找師兄。
她搖搖頭:「雙兒啊,有這個空閑何不暢遊山水,清粥小菜,亦不快哉?」
同樣的話幾個月後我再次聽見,說這話的人是一名退任御廚,幾日內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這話和我的夢境不謀而合,駕一葉扁舟,快意山水,聽一首小調,詩意年華。
彼時我已經找到了師兄,他在一間客棧當跑堂,混得不好不差日子卻過得有聲有色。我曾問起他前些年的經歷,他苦笑,說:「人生啊,還是平平淡淡地好。」
平平淡淡,是我所期待的生活。我看著御廚離去的背影,又滿懷希望地看向師兄,突然就被掌柜的叫了過去:「無雙~」
師兄站在她身旁,舔了舔嘴唇,終於開口:「無雙,你聽好了啊。」
——「誰說我不想娶你。」

我喜歡他四千三百九十三天,終於等到了最後一天。

喜悅是以閃電雷鳴的方式穿透我的身體的,我的內心春暖花開生成了一片花海。我興奮跑回房間,一路上,桌子是甜的,石磨是甜的,甚至是燒著熱水的大鍋我都想上去舔。
我穿上帶有雲紋的紅裝,掌柜的等在門外,我一開門她就忙慌慌地向我解釋說師兄是吃了吐的。
我說:「四千三百九十三天,有這麼鬧著玩兒的嗎?」
掌柜得意地笑笑,繼而問道:「那他,要是不喜歡你呢?」
我勝券在握:「他要是不喜歡我,怎麼會娶我?」
我低下頭抑制住內心的興奮,默默規劃著單身派對的時候,師兄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我跟前,他說:「無雙,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親妹妹。」
「沒別的。」

「明白了。」
「我先幹活去了。」我轉身就逃。
終於,我成功感動了自己,噁心了別人。

是在心上開了一槍,十二年的期待,乍泄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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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要看的話我繼續寫呂秀才的。
補充一點吧,從小看這部劇,很討厭無雙。
隨著自己慢慢長大,更多的是可憐她,進而可憐自己。每個人身上都有無雙的縮影,畢竟幸運兒是少部分人,更多的時候我們都是在機場等一艘船。
她是那些年只配錯過的好姑娘。

感謝評論糾正,無雙是十二歲那年父親去世後進的葵花派。


0,

我是在很多年前成為一名巫師的,與黑袍和咒水為友。

我住在海域的盡頭,和師傅相依為命。那裡暗無天日,廖無人煙。

老巫師曾對我說,海中有婀娜的人魚,海外有多姿的人族。然而這一切的光鮮,都不屬於我們。人類以烈火焚燒女巫,海族對女巫敬而遠之。

一個巫師,該有巫師的宿命。什麼也不要看,什麼也不要管。

1.,

我覺得世上大多數人都是虛偽的,他們厭惡巫師,又艷羨巫師的神力。

就如海王,擁有萬千財富,家庭和睦,卻還是疑神疑鬼。可笑的是,他禁止子民來向我祈禱,自己卻悄悄的來。

海王有六個女兒,最小的那個最漂亮,也最可愛。前五個公主都是我師傅來測命,而這一次輪到了我。

當我看見她時,她正在海中漫遊。眼神若星子般湛藍,肌膚如雪。但她的命運卻是悲慘的,她會得到一份沒有歸路的愛情,就像是泡沫般渙散。

『『巫師,我可否知悉她未來的命運嗎?』』海王虔誠的乞求道,將珍珠堆滿了我的洞窟。

『『如泡沫般渙散,如泡沫般消弭,這便是她美好又短暫的一生。』』我嘆了口氣。

『『那有沒有什麼補救的辦法?』』

『『沒有!』』

『『混賬,平日里對你們大事小事無不應允。事到臨頭,連替我女兒避災祈福都不願意做。』』海王勃然大怒,叫人把我壓了起來。

鯨魚巨大的陰影遮天蔽日,天黑了。

2,

『『你真的是一名巫師嗎?他們都說巫師會喝小孩的血,焚燒人的骨頭。』』小人魚怯怯的問我。

『『不錯,我們會喝小孩的血,你這樣的小女孩是巫師最喜歡的。』』我沉著嗓子說道。小人魚是陽光的,美麗的,和我卻節節不入。我大概是明白師傅為什麼不來給小姑娘測命了,這讓他很不舒服。

海王把我關在水牢里,海帶捆縛著身體,叫人很難受。

這小丫頭讓人很煩,我有許多種跑路的方法,現在卻只能耐著性子和她聊下去。

『『你幹什麼?』』小人魚在向前走,叫我心裡不停晃悠。她的手指剝開我的黑袍,露出我的臉來。

『『你滿意了吧。』』我垂頭喪氣,就像只落敗的雞。我知道我們的樣子大概不會討女孩子喜歡,臉是有刺青的,嘴唇因為常年飲咒變成了青黑色。

『『巫師先生,你真有趣。』』小人魚解開了我的繩索,放我離開。

『『可是,放了我,你父親會責備你的。你的命數。』』我忽然有點說不下去,該早點跑路的。干我們這行的,見過痛哭流涕的,見過恨之入骨,這樣的良心主顧還是第一次遇見。

『『如果這是我的命運,我能怎麼辦呢。』』小人魚的臉上帶著凄涼的笑,很傻很天真。

這是我平生以來,第一次違背自己的誓言,我對她用了遺忘咒。

3,

我翻遍了巫師的典籍和書目,只求能找到一條可以改變的路。

『『從你回來後,我就發現你有點不正常了。』』師傅站在我的身後,聲音幽幽。

『『我明白,你還年輕。有些東西,不是非要等到頭破血流才後悔的。但是宿命,是無法改變的。人魚不能和人類在一起,她會有痛苦的結局,這不是你的錯。如果你篡改她命運的道路,你會遭到巨大的反噬。』』

我明白我是無法和人魚在一起的,我是選擇了詛咒的巫師,面容枯槁,將靈魂獻祭給惡魔。但我還是希望,她擁有美好的東西。

泡沫般渙散,泡沫般消弭。這就是小人魚的命運,這個殘忍的審判,我難以接受。

4,

那一天還是到了,小人魚長大了,卻已經不認得我。

她愉悅的心情,我能感受得到。

她說她愛上了一個人類的男孩,他的眼睛清亮透徹,有漂亮的捲髮。她救了他,她吻了他。這一切,註定都是命運。

『『據說你有讓人魚變出雙腿的葯,求你了。』』

我很紛亂,又驚又慌,這一天始終是到來了。她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選擇了一條沒有回頭的路。

『『你知道嗎?人魚不能上岸,即使使你長出了雙腿。你每走一步,都是難以遏制的痛苦。你不再考慮一下嗎?人類的世界,並沒有你想像中的那般美好。』』我的心靈在顫抖,說話很慢。

『『你不能說話,只能像踩著刀尖一樣的走路,你也願意嗎?』』

『『不,我不後悔。』』

我將藥水遞給了小人魚,呆在了原地。

5,

那個王子是註定不會愛上她的,有個路過的姑娘恰巧遇見王子,一切都錯了。

她不會說話,不會解釋。

『『只有一個方法了,殺了那個王子,一切都會迎刃而解。。』』我咬破手指,紅色的血慢慢滲透了一個木偶。我要變出一個影子,殺掉那個王子。

『『住手,你這樣做,就能阻擋這場悲劇了嗎?』』師傅越發衰老了,說話伴隨著咳嗽聲。作為一個巫師,壽終是一件很難的事。

『『給你,拿住吧。。』』他給我一把刀,上面還有著碧綠的火焰。

『『這把刀,你用沒有用。得是那個小人魚自己出手,王子死了,她回到海里。』』他用顫抖的手遞過來那把刀,渾身戰慄。

火焰從他的每個毛孔中綻了出來,直到他化成灰燼。

『這是我最後一次能幫你的事了,希望你幸福。』』

6,

海風中有淡淡的海腥味,我悄悄的走著,就像是一道陰影。

人類的王國里,歡聲笑語。

大家都知道小王子要和來自鄰國的公主結婚,歡聲笑語。

那可憐的小人魚,躲在角落裡,用一雙美麗的眼睛看著人群之中的王子和新娘。

他們,是多麼美好的一對啊。

『『動手吧,不能再拖了。。』』幾個大點的人魚已經將刀子遞給了自己的妹妹,她們實在不忍心她就這樣孤零零的死去。

我想救回她的人就好,救回她的心太奢侈。

夜色漆黑如墨,我在靜靜等著時間。在岸上的每一秒,對我而言也是濃郁的煎熬。作為一個海巫,上岸就像是自殺。

我推開了那扇門,王子卻還睡著,安靜而又恬淡。

『『謝謝你,我知道你們都是為了我好,可是,我真的是愛他。。。』』小人魚的臉色越來越白,她拋下了那把刀,代表著希望和生存的刀,變成了一簇簇的泡沫,消散殆盡。

其實她不明白的是,在她身後,還有一個人,這般愛過。


-

我是一個兵,召喚師峽谷的兵。很早以前我就知道,對有些人而言,捐軀就是宿命。

先烈們身死殉國的壯舉常常被祖輩提起,他們之中,有些人被大範圍恐懼,有些人被扔來扔去,還有些人,甚至死於不明AOE。

憑君莫話超神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說來好笑,他們戎馬一生恪守忠義,最後卻只成了敵方補兵數上的一個「1」。

還在家鄉的時候,我就經常聽到一些召喚師的軼事傳言,聽說在這片土地上有人當局者禿,有人旁觀者毒,有人耳機漏電,有人三丑歸一,有人R過假猴,有人騷成皮皮。

也聽聞有些人移形換影一戰成名,有些人50血翻盤感天動地,也有些人反向一Q千夫所指,有些人4396被求退役。

羨慕?不存在的。人世間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來到軍營的生活,單調又繃緊:觀塞下風景,看衡陽雁去,挑燈看劍,吹角連營,但聞宿敵來犯,一聲全軍出擊,前方已經烽火四起。

我知道很多兄弟跟我一樣,是一個從沒殺過人的弱雞,因為別無選擇,才會笑著說JJ斷了碗大個疤而已,怕他個屁。不然他們不會在寫下絕筆信之後還要把一碗烈酒一飲而盡,那可不全是無所畏懼豪氣干雲。

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哪有那麼多視死如歸,求只求魂歸故里。

陣前兄弟前仆後繼,敵軍卻勢如破竹一鼓作氣,我方因為將領督戰不力直失二塔只能退守高地。兵敗如山,高地被破水晶也岌岌可危。

我該走了。

我跟召喚師說,如果還能買的起號令之旗,請用在我身上,因為我很想活著回去。

他有些鄙夷地低聲應允,不知是不是心想生死攸關之際還有人妄想活著回來千戶萬戶封狼居胥。

黑雲壓城,我披甲上陣。

敵軍帶著龍BUFF有如神助,我則鏖戰廝殺到兵器卷刃。

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我不能死,一定不能。

只是說來無奈,有些人拚命發育苦練武藝,有些人卻生而優渥自帶無盡。

在敵方大破三路後整座城池的超級兵中,我砍得忘記了自己還有沒有力氣。

一陣劇痛,我覺得自己就要在眩暈中倒去。

恍惚間好像又看見了那年無所事事蟬鳴風涌的夏天,我跟她說等我推完塔就回去娶你。

-


老張最近感覺有點不太對勁。


他發現身邊總有些莫名其妙的人在模仿他。比如他今天穿了個藍格子襯衫,上地鐵以後發現滿車廂都是穿藍格子襯衫的。

好幾天都是這樣了。

老張就疑惑的問了個身邊的人:「你們是誰啊?為什麼穿著一樣的衣服啊?"

那人白了他一眼,說:「你不也跟我們穿的一樣嗎?」

老張叫他噎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回復了。

就這麼彆扭的坐了幾站,老張覺得鼻子里痒痒,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他的噴嚏剛打完,身邊穿藍格子的人也一個接一個的打起了噴嚏。

老張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卻又不好說什麼。所以他就躲了,提前下了地鐵。

這麼一磨蹭的功夫,他就遲到了。

老闆很生氣,他說:"老張吶,我知道你資歷老,但是老員工也得守規矩不是。"

老張就苦笑,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於是他就把地鐵上的彆扭是事兒跟領導說了。領導聽了,臉色更加的陰沉。

「老張吶,」他說,「遲到就是遲到,裝神弄鬼的就是你的不對了。」

老張張了張嘴,也就沒再說什麼。

後來這樣的情況越來越多。以至於老張去食堂打個飯,周圍都做一排跟他穿的一樣,吃的一樣的人。

老張跟同事說這件事,可是沒一個人信他。他就領著他們一起去食堂,可是同事一去,那些跟老張穿的一樣的人就不再出現了。於是他們就笑他,魔怔。

所有人裡面,就只有老王,相信老張的故事。他叫老張到他家去,給了老張一本書。

蘇菲的世界。

老張皺了皺眉頭,說老王看不出來你個大男人還用蘇菲。

老王說你拿回家,讀讀就懂了。

隔了半個月,老張又到老王家來。帶著那本蘇菲的世界。那天地鐵上,滿車廂的人都在讀這本書。

老張說:「我受不了了,你快告訴我答案吧。」

老王神秘的笑笑,「你讀完了嗎?」

老張說,「沒讀懂。」

「蘇菲是生活在書里的,她想要逃出來。」老王說,「我要說的是,我們,其實也生活在書里。」

老張瞪大了眼睛。「真的?」他問。

「比那還糟,」老王說,「我們可能僅僅是生活在一個知乎答案里。知乎你知道吧?」

老張搖了搖頭。

「行吧。」老王說,「不知道也好。總之看這個情況,你是這篇文章的主角,我們都是圍著你轉的。」

「我?」老張不信。

「沒錯,其實很多人都知道你是主角了。」老王說,「他們想了個計劃,想把你從主角的位置上幹下去,自己來當主角。所以你才看到那麼多人在模仿你,因為這樣你精神壓力很大卻沒法跟別人訴說,遲早有一天會瘋掉的。」

「那你為什麼幫我?」老張問。

「因為他們太蠢,主角瘋了的話,作者肯定會棄坑,這樣不光輪不到他們當主角,連這個世界都玩完了。」

「那我該怎麼辦。」

「結婚。」

「啥?」

「結婚。」

「跟誰?」

「誰都行,」老王說,「你想擺脫這些人,只能想辦法結束這個故事。一個故事要結束,有幾個辦法?」

老張想了半天,不知道。

「三個,要麼主角死了,要麼反派死了,要麼男女主角結婚了。」他停頓了一下,「或者大家都被隕石砸死了也行,你覺得哪個對你來說最容易?」

老張仔細想了想。「結婚。可是我跟誰結呢?我一個女孩子都不認識哇。」

老王低頭想了半天:「這樣吧,我把我妹妹介紹給你。」

老張驚訝了一下,老王的妹妹比他小不少,還是個小有名氣的小美女。「這不太好吧。」老張說。

「就這麼定了,」老王說,「省的那些人也天天上我這做動員來,老張你人品我也信得過,妹妹交給你我放心。」

老張千恩萬謝的走了。

老王的妹妹就從裡屋走了出來。

「謝謝哥哥啦。」妹妹聲音甜美的說。

「妹子呀,」老王說,「嫁過去以後,你就是女主角了,要多帶老張來,給哥哥我也多點戲份呀。」

妹妹笑了,甜甜的答應一聲。

故事,才不會結束呢。

老王狡黠的一笑。


我娘說,每天多吃饅頭就能活一百歲。
可是我不聽話,喜歡吃雞腿和雞屁股。
所以我沒能活到一百歲。
也沒了父母。

永安當是個好地方。
可是我還是想去長安見見我爹娘。
我想跟他們講我有一個老大,他帶我吃雞腿。
還認識了一幫朋友,天天活得可開心了。
我還想娶個老婆。
他們都告訴我,娶了老婆就有一個家了。

我是當不了英雄的。
我只會胖乎乎的樂呵。
不像徐大俠那樣武力高強,也不如老大聰明。
我也沒什麼大理想,跟著老大後面一定有肉吃,有老婆娶,有長安去。

後來又經歷了很多事情。
必平雖然小氣但是人很好,雪見雖然驕橫但是人很好,徐道長雖然死板人很好。
我不知道怎麼描述一個人,但是他們都很好。
我娘還說,好人是不應該死的。
我娘是不會騙我的。
老大也不會騙我的。

我不大會算數,但是十個指頭比一個多我是知道的。
所以我那麼厲害等老大贏了就有很多很多錢了。
還好我不像老大那麼瘦。
還好我平時吃得肉多,割掉一點也沒有關係。
可是這每一刀下去都好疼啊。
疼得我走路都哆嗦。

我覺得血在不停的流,疼得我都不餓了。
老大越來越消沉,我要幫他。
老大你別哭啊,你一哭,就不威風了。
不威風了。

後記:景天乃大將飛蓬轉世,戰勝邪劍仙,為民除害,是第一大英雄。

錯了。

後記:許茂山沒能見著父母,也沒能娶到老婆,但以情義救萬千百姓於水火,後骨灰撒向長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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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劍三》是我童年的心頭肉啊,每每看到茂茂割肉換糧,雖知道劇情是編造,但是還是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
他的願望渺小得不能再渺小,人也長得不帥氣凜然,武功又不高,只會幫幫忙,耍耍寶。
最後景天抱著渾身填滿稻草的許茂山撕心裂肺的喊著:我的茂茂。
我的茂茂啊。
他不想做英雄。
但他依然是英雄。

後來景天賺了很多很多錢,卻不能幫茂茂娶一個老婆了。
後來我長大了,卻也不能變成在電視劇面前為一個故事哭得稀里嘩啦的小孩了。

茂茂沒有什麼三生七世,
沒有什麼愛恨情仇。

他說:「我喜歡雞屁股,雞屁股喜歡我。」

———————就將此篇獻給所有讓我動容的角色,它們也都是我人生里的配角——————
就好比被打動的一瞬間,或許我也能做一次你們生命中的匆匆角色。
歡迎光臨我的生命。


我叫呂文德,現在我被蒙古人通知要去認一認郭靖黃蓉的屍體。


我已經記不太清見到郭靖黃蓉之前我的日子過得怎麼樣。我只知道,自從郭靖黃蓉從天而降攪亂了我的宴會以後,我的人生就和這一對傢伙牢牢綁定在一起了。

平心而論,郭靖黃蓉剛剛進入我的生命的時候,我是十分討厭這一對情侶的。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就十分不愉快,郭靖在我左擁右抱的時候突然出現,差點沒讓我留下終身遺憾的病根,賬下軍士要上來拿人,結果黃蓉拿出一把匕首對著我的胸口,那把匕首明晃晃的照的我心慌。郭靖告訴我蒙古將要南下攻宋,我真是不太明白了,這蒙古不是和咱們大宋結盟了嗎?結果還真讓他說准了,沒多少時侯城外就湧來了蒙古大軍,黑壓壓一眼望不到頭。我嚇壞了,回到府里就想收拾細軟跑路,這郭靖黃蓉膽子也真大,竟然假傳聖旨說皇上把我罷免了,領著一隊老弱殘兵去和蒙古人血拚,結果蒙古人還真退兵了,聽回來的人說郭靖這小子帶兵還真有一套。

後來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郭靖黃蓉,慢慢聽說了郭靖黃蓉的一些事情,慢慢了解了郭靖和蒙古人不得不說的那些事兒,我一直覺得這人真的有病,大宋又沒有養過他,他幹嘛要幫大宋對抗這蒙古呢?我祈禱這輩子不要再見到他了,我也以為他不會來了,所以那天我回到府里發現這二人坐在客廳喝茶的時候,我是崩潰的。果然這回也沒有好消息,他們說蒙古已經蕩平西域,王爺忽必烈將要親自領兵,來取襄陽。。我嚇的腿都軟了,郭靖卻說他夫妻二人會拚死保護襄陽,我嘴上和他們應和,心裡盤算著怎麼逃跑。結果黃蓉那小妮子還真是厲害,每次我剛跑出府門來,就會被幾個武功很好的乞丐堵回來,後來我才知道這些乞丐都是黃蓉的手下,原來乞丐也有幫派,叫丐幫,這黃蓉就是丐幫幫主。我想也沒有什麼辦法,只好死馬當活馬醫了。


我給郭黃二人安排了一所大宅子,安排了僕從丫鬟,好好伺候著他們。郭靖親自操練士卒,這郭靖帶兵怎麼樣,我也不懂,但有一回我心血來潮去校場想看看,正巧趕上郭靖在教導士兵射箭,郭靖一把弓箭射的又遠又准,每箭若有風雷之聲。滿場士兵歡聲雷動,我和一堆親兵看的目瞪口呆。黃蓉也沒閑著,幫著設計了很多城防器械,還設計了種種陣法,我看著練陣法的士兵左出右進,右出左進的,一會兒就暈了。你別說,這郭靖黃蓉沒準兒還真行。

再後來蒙古兵就來了,我在城樓上,簡直不敢往外看,後來聽到城樓上的士兵歡呼,禁不住好奇往外一看,才知道郭靖這小子不但能帶兵,還真能打,一打起來就漫天飛小黃龍,還伴隨著虎嘯龍吟聲。那一刻我突然有種很依賴的感覺,看著不遠處一臉擔憂的望著城外廝殺的黃蓉,我感覺我可能要在今後的人生中無比依賴這一對夫婦。

從那以後襄陽就成了宋國和蒙古的戰爭前線。我安安分分的當著襄陽城名義上的最高統治者,看著郭靖黃蓉操練士兵,抵擋蒙古,白髮漸生。我也時不時感覺到羞愧,但自己也做不了什麼,有時候想著能從朝廷多要點兵馬錢糧,是不是就能稍微替郭靖黃蓉減輕點負擔?然而每次的文書總是石沉大海,得不到想要的回應。有次戰事不緊,我設宴請郭靖飲酒,酒酣耳熱之際我就問他,郭大俠,蒙古兵精,朝廷又不愛管咱們,你覺得咱們守襄陽到底守不守得住?郭靖沉默了很久,只說了八個字,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我明白,有些事,總還是要有人做的,郭靖這種人,生下來就是英雄,我是懦夫,我也成不了他這種人,有他在我的日子會過得比較舒服,我就安心的當個不拖英雄後腿的懦夫好啦。從那時候開始,我也慢慢翻閱從郭靖那裡抄錄的一本很厲害的兵書,然而也只是打發時間紙上談兵罷了,打仗是絕對不敢的。

這些年郭靖黃蓉的家庭也在繁衍壯大,第二次見他們的時候,他們帶著他家的姑娘,郭芙,後來他們有了二女兒,小兒子。黃蓉要生二女兒和小兒子的時候,襄陽一度告急,我當時以為這回要完蛋了,結果後來還是轉危為安了。那時候郭靖還有個不知從哪裡跑來的侄子,好像叫楊過的。這小夥子也是個很忠義的人,硬是從蒙古大營里把受傷的郭靖背回來的,聽說後來又把郭家的二女兒救了,還給黃蓉,我看著郭家的小女兒小兒子長大,心裡非常開心,在這些郭黃相處的年月里,我對他們的感情是非常複雜的。我依賴著他們,但是我又覺得他們像是我的子侄,我希望他們能做英雄,我也希望他們能像普通人一樣養兒育女。所以有的時候黃蓉對我不太尊敬,動不動拔刀嚇我一下,我也不放在心上。我有時候會把郭襄和破虜帶到府里,陪他們玩耍,讓他們坐在我的腿上看著太陽從襄陽城頭慢慢滑落,現在回想起來,我希望時間能停在那一刻。


慢慢的郭襄和破虜都長大了,郭芙也找了個叫耶律齊的夫婿。這些年年年都在打仗,郭靖黃蓉的江湖朋友來幫忙的越來越多,可是情況還是越來越壞,我看著郭靖的白髮越來越多,黃蓉眼邊也起了很多皺紋。我又開始恐懼,我感覺郭靖這回也沒辦法力挽狂瀾了。果然,壞消息一個又一個,小郭襄被蒙古人抓住了,綁在外面,威逼郭靖投降。郭靖的岳父,搞了個28大陣,幾個老頭老太太說是什麼武林高手的,加上郭靖一家,還有他的很多朋友,殺將出去要救郭襄。唉,我就是個懦夫,這事情到了危急時刻,我也顧不上那麼多了,我又想逃跑,結果一著急黃蓉又對我亮了刀子。我就又在城樓上看著這群人領著士兵衝進蒙古軍的汪洋大海。眼看著宋兵被分割開來,眼看著要被分散聚殲。眼看著綁郭襄的高台點上了大火,我本來以為這回真的完了,結果斷了一隻手的楊過回來拯救了大家,還打死了蒙古大汗,嚇破膽了我的趕快鳴金收兵。

那場戰爭之後,襄陽享受了十三年的平安,這十三年是我過的很安逸的十三年,但是這十三年間,對郭靖黃蓉來說絕對不輕鬆。因為他們的那些親朋好友慢慢的都離去了。先是黃藥師,又是周伯通夫婦,後來一燈老和尚也圓寂了。郭靖慢慢只剩下了黃蓉,和他的襄陽,對,是他的襄陽。大約一年前,蒙古兵捲土重來,郭靖苦苦支撐,城還是破了。我實在不敢抵抗,就投降了。來到蒙古軍中,忽必烈斥責了我一頓,還是賞了我一個官做,我鼓起勇氣打聽郭靖黃蓉的下落,忽必烈笑了笑說,你這麼想見他們?正好領你去認認。


我才知道郭靖黃蓉已經死了。屍體被忽必烈用棺木盛了起來,我感覺到恍惚起來,陪伴了我數十年的一對璧人,就這樣死了。我腳步虛浮的來到郭黃的棺木前,我看到那棺木,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眼前浮現出多年前第一次見到他們的樣子,繼而浮現出這麼多年來的風風雨雨。滿腦子都是郭靖那天告訴我的八個字,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我不敢看棺木裡面躺著的人,我感覺自己的喉嚨像被掐住了,說不出話來,眼淚大滴大滴的流下來。現在我不想再做一個不拖後腿的懦夫了,我想當一個能幫助英雄的懦夫,哪怕是做一點事。我痛苦極了,眼睛漸漸看不清楚東西,周圍的蒙古人發出鄙視的聲音,我好憎恨這群蒙古人,我好憎恨朝廷,我更憎恨我自己,憎恨我是個懦夫。我發現我身邊的東西越來越看不清,聽到的聲音也開始混亂,也許我會哭死在郭黃的棺木前?那就哭死吧。。


「呂大人,呂大人,醒醒。」 是誰在叫我?眼睛還是看不清,但是慢慢的清晰了。我不是在郭黃的棺木前嗎?怎麼,又躺在床上,這是,這是我的府里?我看到我身邊的僕從似乎要遠行。


「這是哪裡?」我問
「大人您怎麼了?這裡是池州啊。我們得趕快走了,蒙古人要打來了。」


我疑惑的看著身邊的僕從,腦子一片混亂,我不顧僕從的催促,縷了很久,混沌的腦子似乎慢慢透進一束光線。我慢慢的想起,我是呂文德,我是池州統制。我似乎做了很長的一個夢,姑且叫做夢吧。夢裡邊有一座和現實不一樣的孤城襄陽,有一堆奇人異士,能隔空取物,傷人於無形。更重要的是,夢裡有一對,陪伴了我數十年的朋友,最終他們為國捐軀。

我起身推開窗,一束陽光射進來,我看到街上一片混亂,百姓在呼兒喚女的逃難。這和我夢裡的襄陽別無二致。我呼了一口氣,在現實世界,在我的世界,沒有郭靖黃蓉,沒有英雄能保護一個不拖後腿的懦夫,那麼,就讓我來做這個保護懦夫的英雄吧,讓我呂文德,來做這個世界的郭靖。郭靖,我儘力去踐行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準則,如果能看到,請你看看,我對蒙古人的抗擊吧!


第一次寫東西。。就是個腦洞,文筆還有歷史細節都不太行,如果可以的話大家多指正。


修改:謝謝大家對我的鼓勵和支持,第一次在知乎寫這種長文能得到這麼多點贊真的非常開心。總而言之十分感謝,今後繼續努力!

再次修改:再次感謝大家對我的鼓勵和支持,甚至得到了我很崇拜的親王的點贊,還上了日報。真是受寵若驚,誠惶誠恐。評論區有很多朋友給我提出了很多建議,尤其是關於呂文德與呂文煥的問題。三聯版當中的射鵰和神鵰中出現的是呂文德,連載版和新修版都是呂文煥,呂文煥應該是更符合史實的。而呂文德這個人,在歷史上的具體表現我了解的很不夠,是一個相對複雜的人吧,我個人覺得在抗擊外虜上,他是非常值得我們尊敬的。最後,再次感謝各位朋友,大家對這篇拙作的看好讓我在搬磚的時候得到了很多鼓舞,彷彿搬磚也更有力量了。感謝!


建昭三年,春。

每年杏花開得時節,我會為剛入宮的少女畫像。她們都生得極美,選給天子的女子自然是極美的。只有最好的丹青手才配畫最美的人,而天下最好的丹青手當然是我。我曾經以為世上沒有我畫不了的美景,直到看到眼前的少女才知道是我錯了。我畫過杏花千朵,畫過溶溶日落,只有她的美令我難以描摹。

我曾見過她,在她入宮前,也是在杏花微雨的時節。她撐著油紙傘走過青石板街,走過烏瓦白牆。空氣里濕漉漉的,含雜著青苔的香。她隨手摺了一支杏花別在鴉黑的髮鬢上,花落了幾朵。好像注意到我在看她,回首淡淡一笑。我從前是不信驚鴻一瞥的,到那一刻才明白這四個字的意義。她的眼裡好像有灧灧春水,有淡淡遠山,有最好的丹青手也無法描摹的美。我還愣在原地,她早已消失在杏花紛亂的小巷盡頭。那日落在地上的杏花我帶了回去,夾在書里。我從前聽人說過,若是心誠心想的事情會成真。我每天看著杏花想,若是能再見她一面該多好。後來我才知道別人沒有騙我,只是我自己把願望許錯。華枝春滿時我如願以償的見到了她,只不過我日思夜想的這個人即將成為別人的妃子了。

我此生離她最近的一次,竟是奉她丈夫之命替她畫像,然後和其他三千粉黛的畫像一起交給他定奪。她就這樣安靜的坐在我面前,帶著幾分羞怯。待嫁少女的羞怯,為了即將見到的另一個人。我鋪紙研磨,下筆幾度出錯。那一次我雖然畫的不好也沒有太糟,但這不算太糟的畫還是毀了我的一生。多年後的稗官野史為我將理由寫好,不論是畫師貪財也好敷衍也罷,都逃不過故意二字。他們又怎麼會知道,有些東西是畫不成的,一片傷心怎麼能畫成呢?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開始重複的畫同一張畫。小橋流水,紅磚青瓦,撐傘的少女信手摺花。因為我知道有的人此生已經見過了最後一眼。而這一眼足夠我用餘生慢慢想念。我叫毛延壽,我曾以為我能延年益壽,實際上我的壽命很短尤其是得罪了天子的時候。

昭君請命出塞和親,陛下一見驚為天人。但是太晚了,結局早已寫好。他沒法怪匈奴更沒法怪昭君。總有人值得怪罪的,而我再合適不過。畫師失職,理當一死。

不論多年後的青史會怎麼說,沒有人會想到我曾在那青石板的小巷裡從清晨站到日落。

世人都說畫師貪財鑄成了大錯,其實我最珍貴的東西不過是書里乾枯的杏花一朵。

(完)

計劃寫這類的短故事關於古代的美人像王昭君 貂蟬之類的。有想看哪一位的可以留言名字我來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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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乃王朗,世居東海之濱, 初舉孝廉入仕,桓帝、靈帝之時 ,漢統衰落,宦官釀禍,國亂歲凶,四方擾攘。黃巾之後,董卓,李傕,郭汜等接踵而起,劫持漢帝,殘暴生靈。只因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以至狼心狗行之輩,洶洶當朝,奴顏婢膝之徒,紛紛秉政,以致社稷變為丘墟,蒼生飽受塗炭之苦!因而朗不欲同朝堂奸佞一殿而事、同流合污,憤而離去。

值此國難之際,朗主政會稽,保一方平安,還百姓安居。奈何孫策叛逆,理應匡君輔國,安漢興劉,卻反作逆賊,擾吾百姓!罪惡深重,天地不容!吾親引軍,討伐叛逆,舞蹈拍馬大戰東萊太史慈,戰到正酣,欲一騎討取敵寇,卻遭程普、周瑜引軍斜刺,前後夾擊。敗於逆賊,有愧百姓!江東孫策重吾高義,使張昭勸吾歸順,為吾所拒。

後應陛下徵召,北上面聖,路途艱險, 輾轉數年,一路之上深感亂世疾苦。朗無他願,但求盡朗之能,許百姓一段太平,儘快平息亂世。 歷任少府、奉常、大理、御史大夫,盡職守則,判案遇疑從輕,免造冤情。亦專經典,多有所著,教化一方。

文帝受禪,吾心淡然,非不念漢,實乃百姓為重,大漢天數已盡,縱逆天而為,使朗得薄名,然亂世離難,實苦蒼生,大魏也好,大漢也罷,只求天下太平,亂世不再。 朗得任司空、進封鄉侯,屢勸陛下減輕刑獄,扶助幼弱,與民休養生息。

......

那天,吾已七十有六,以一介老邁之身,離開朝堂、離開子孫,遠赴戰場,來到兩軍陣前,吾非不知吾已時日無多,實乃心存執念,亂世亂世,自小及老,亂世不休。連年兵戈、妻離子散、社稷崩壞、蒼生塗炭是為了什麼?天下姓劉姓曹就那麼重要嗎?

勸降敵軍,罷戰止戈,何其渺茫?吾豈不知?

然儘力一試,朗雖死無憾。

......

望著敵軍陣地,彷彿回到當年會稽之時。

只是幾十年過去,馬拍不動、刀舞不起,

怕是不用太史慈、程普、周瑜三人夾擊。

只需給馬兒一些驚嚇,馬兒都能把我給顛了。

......

望見對面軍陣,駛出一輛小車,車上一人羽扇綸巾。

吾一拱手,開口問道:


來者,可是諸葛孔明?


21歲給她的第一個印象,就是20歲的最後一天是宿醉中度過的。
三年前從家鄉小縣城考進這所大學並不容易。她在床上回想起那年夏天,她站在花車上,開車的是縣長本人。花車從縣城最西邊的平房住宅區出發,沿著縣城最繁華的街道,陸續經過縣政府大樓、全縣唯一的一家德克士、長途客運站、第一百貨商店,隨後穿過城門樓。
城門樓再往東原來是農田。她上高中後,才有了幾棟高層住宅。那是帝海雲天一期,二期比一期大上五倍,龐大的工地綿延向東,一直到接近原來的化人場舊址。當然三年後的今天,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這片工地——與世界上其他的建築工地一樣,作為所謂的「無用工程」——已經完全停工。但當時的她並不關心這片龐大的工地,因為帝海雲天的高層中,有屬於她的一間。
沒錯,不是她父母的,是她的。是她考上這所大學縣裡發給她的獎勵。當然,這功勞也離不開她父母送她的好腦瓜。
是,她是有個好腦瓜。正如她在五道口玩了一個月——整個十五、十六加兩個考試周,期末成績全是A,並且……怎麼說呢,沒花一分錢。
但她聰明的腦瓜現在唯一的任務是,想起躺在她身邊、睡得正香的這個男人叫什麼名字。
她失敗了。這讓她覺得渾身不舒服。她索性坐起來,穿衣洗漱化妝。化妝是個細活兒。幹活兒的時候,可以順便回憶這男人的名字。
按說這不是第一次和這個男人睡在一起。憑良心說,這男人長得還行,看不出年齡。身材不錯,活兒好,也會哄人。主要是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態度使他區別於這所大學的絕大多數男性——無論是學生還是老師。這深得她心。唯一的問題是,這男人的套路太過拙劣而明顯。在喝足了五道口假酒的夜晚,這個缺點不算什麼;但早晨醒來,在窗外射進來讓人腦子發脹的陽光下,這個缺點就變得非常使人厭惡了。
想不起來也好,她想,正好也不想聯繫了。她沒帶眼影,正琢磨如何用口紅暫時替代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陣大大的哈欠聲。她回頭,果然,男人醒了。她覺得男人的身體扭動得像一隻蟲子,搓弄來搓弄去的腳趾像是蟲子的觸角。她一陣噁心,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德性!」
男人好像不以為意。看來他也是約夠了吧。
她連早飯也不想吃,對面的男人也是。世界變得無聊,連酒店的早餐也越來越糊弄。電視越來越單調,化妝品的質量也越來越差。兩人對付兩口,連剛剛還抱在一起的肉體也覺得無聊,多一句廢話也彷彿浪費感情。那就走吧。好在五道口車來車往,多他們二人不多。
「回見吧您。」
她把包一甩,踏上馬路。就在這時,一輛卡車沖了出來,疾馳向她。
她呆住了。她感覺卡車離她越來越近,她感覺甩起的包好像打到了身後的男人。她隱約回憶起十八層的帝海雲天和眼前碧綠的稻田與碧綠的帝海雲天二期腳手架幕布,但她沒有動。她好像動彈不了。
她突然回憶起男人的名字。
他叫羅輯。


轉眼《人民的名義》都快播完了,早就想以陳海家的螃蟹為主角,寫一篇故事,不知不覺竟拖到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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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陳海家的螃蟹,我記得我離岸的最後一刻,是被漁網打撈上來的,伴隨著大大小小的魚蝦,被傾倒進簍子里。等我恢復意識時,已經被五花大綁起來,這群人類,又不是玩SM,需要這麼重口味嗎?

料想以後的命運大抵是凶多吉少,我很應景地淚眼婆娑下,突然發現旁邊還有一起被五花大綁的小夥伴。我笑了下,原來死到臨頭時,有個墊背的,真會有所欣慰。

我打量著我所處的環境,伸手不見蟹爪。旁邊幾顆小白菜告訴我,我們被關在柜子里,天啦,蟹生第一次這麼想出櫃。正憂傷,我聽到有個男人詢問另一個男人——家裡有私藏什麼好吃的嗎?

話音剛落,一道刺眼的光線就透了進來——櫃門被打開了,當然比光線更灼眼的,是那個吃貨男炯炯的目光。後來在快被蒸熟時,我又見到了那種目光,那是他在說抓貪官這個詞時。至此我才明白,被人矚目,除了因為別人愛上了你,更可能是因為別人要對你下手了。

說到愛,我看出來了飯桌上有個女的對這家的主人有好感,因為她的眼神不一樣,看我時,眼睛裡彷彿都能淌出口水。看家主時,目光有著完全不一樣的溫柔。

其實,我當年也有愛情故事,為了青梅竹馬的蟹小花,我還收集了很多石頭,打算築下愛的巢穴。要是與人類類比,妥妥的海景房。傳說上古時期,每個求愛的公蟹,都要給母蟹說上一句情話,母蟹如果心動了,就會陪公蟹一起幸福地吐泡泡,「泡妞」一詞似乎就是這麼來的。

至今,蟹族還保留著這個傳統,每次在知乎發言時,都不忘以「蟹邀」作為開篇之筆。我記得那時候我對蟹小花說的是「螃蟹在剝我的殼,筆記本在寫我。漫天的我落在楓葉上雪花上,而你在想我。」

然而,情話在現實面前變成了大瞎話。現在我的處境,分明是「草繩在剝我的殼,蒸汽鍋在問我。漫天的我落在醬油上芥末上,而你在吃我。」

惆悵之餘,耳邊的啼笑聲越來越吵鬧:

「螃蟹要洗刷乾淨,趁活著蒸才會有入味。「

「這反腐啊,也一樣,真金得經得住火煉,黨性不夠的一蒸就變色了。「

天啦嚕,太殘忍了,我又不是唐僧肉,怎麼人人都想把我活活蒸死,我就不能像鱸魚一樣,腦袋哐當一下,痛痛快快地結束這一生嗎?思慮間,瞥見案板上的白菜兄,這,活生生的一顆小白菜,都沒經過麻醉,就直接被鋸成兩半了。

原來在死亡面前,沒有什麼痛快不痛快,我們本來就是來自宇宙間的偶然,終歸也會歸於偶然。

「骨清猶似含春靄,沫白還疑帶海霜。」這是詩人讚歎蟹肉風味的佳句。可惜,很多人的褒獎,就像香水,聞著舒坦,真吃下去就成了毒藥。有時候貧窮不會毀掉一個人,財色權利的慾望卻能。前一秒還在纏綿女色,吟頌「膚如凝脂,手如柔荑」的有情郎,下一秒就有可能被情婦舉報,因而嘆道「紅顏禍水」。

臨死前,我感慨我這一生,和貪官一樣,橫行霸道慣了,但身為刀俎還是魚肉,卻沒意識到。終於,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我享受到了如SPA般的奢華水療。就這樣,在鍋里燉著,從沒流過的淚水,隨著蒸汽飄遠。

看著自己的殼由青澀變鮮紅,我的意識也漸漸模糊……

「紅」的代價可真大。



1.

孫悟空很弱,孫悟空真的很弱。

這是天上地下所有妖怪的共識。

當如來佛祖請求各地妖怪在取經路上設伏,並故意敗給孫悟空時,所有妖怪都拒絕了。畢竟戴上「被孫悟空打敗過」的稱號,能使一個妖怪從此抬不起頭。妖生漫長,沒有誰願意為了一點利益,毀壞自己一生的名譽。

當然,強弱的概念是相對而言,相對孫悟空,那些天兵天將就顯得更弱,所以這次西遊計劃促因之一,也是玉皇大帝的請求。

「如來哥哥呀,你可得幫我挽回點面子呀,你就找幾個很強的妖怪故意輸給孫悟空,讓世人覺得孫悟空賊厲害,就顯得我們天庭沒那麼弱了呀。」

回想起玉皇大帝兩眼汪汪的醜惡嘴臉,令人心悸。

於是,扮演這些「被孫悟空打敗過的妖怪」的重任,就落到了我地慧童子一個人的頭上。

請注意,是落到了我一個人的頭上!

翻開西遊項目計劃書,我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要依次扮演黑熊怪、白骨精、黃袍怪、金角大王、黃風怪、金毛獅子、虎力大仙、蠍子精、鯉魚精、大便精...

等等,是不是混入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大便精是什麼精?

算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這次演員之行圓滿完成後,居然只能得到一千個銅板!玩rpg的新手村任務也不止這點錢啊!你說這如來佛祖扣不扣!簡直是道德淪喪!

唉,也別抱怨了,誰讓人家是領導呢。

以上,就是我在佛祖眼前短短一分鐘的內心掙扎。

2.

「地慧童子,你是不是在心裡偷著罵我?」佛祖用腹語質問我。

不知道為什麼,他講話的時候就喜歡用腹語,似乎這種不張嘴就能出聲的感覺顯得他高深莫測。就為了練好這個腹語,他可花了好幾百年。

「怎麼會呢!我心裡可是對佛祖充滿了感激呀!」我堅定地回到。

「嗯...」佛祖緩緩道:「你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就好。」

「我都明白的。」我笑答。

我明白你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氣鬼!

佛祖掐指一算道:「唐僧師徒四人已經行至西番哈咇國,你差不多可以前去了,群演都已經準備好了,到那裡自會有人應你。」

我應了一聲轉身欲走,卻又被佛祖叫住道:「有什麼變化,我們再作聯繫。」

「用千里傳音?」我疑問道。

「根本沒有千里傳音這種技能。」佛祖搖搖頭,丟給我一個黑糊糊的東西。

「這是什麼?」

「對講機。」

我鄙視地看了對講機一眼,收入懷中,即騰雲而去。

落到人間,翻開西遊項目計劃書的地圖部分,一路尋至黑風山。

才剛上山,一個乾瘦的老頭就從林子里冒出來,在夜幕下見他,像是碳堆里跳出一顆碳,他急道:「地慧童子是嗎!你怎麼才來!唐僧他們都上山了!」

想必這就是另外一些和我共同演這出大戲,或者說共同被如來佛祖坑了的人。

「啊?我妝都還沒化呢!」我也驚道。

「沒事沒事,他們才到觀音禪院住下。」老頭從懷裡掏出西遊項目計劃書,邊翻邊說:「劇本你看了嗎?」

「看了看了。」

「嗯,我半個時辰後放火製造混亂,竊取唐僧的『錦瀾袈裟』,你再趁亂偷走,跑回黑風洞里,孫悟空自會去找你。」

「沒問題,敢問足下是哪個單位的?怎麼稱呼?」我問。

「我是藏經閣的澹臺芸,這次扮演金池長老。」澹臺芸說罷,匆匆跑上石梯,回身道:「待會兒,你看見火光就趕過來!」

我點點頭,呆在原地回憶起來。藏經閣的澹臺芸...好像是聽過這個名字。

忽地,莫名傳來佛祖的聲音:你再不去黑風洞算作上班遲到,扣工資,算作上班遲到,扣工資,上班遲到,扣工資,扣工資,工資,資。

是千里傳音!不對,是對講機!居然還有迴音!真是有種高深莫測的感覺,感情他還在監控我呢?

我到黑風洞時,已經有兩人等候在那裡了,一個人扮演白衣秀士,另一個人扮演凌虛子,算是我這個「黑熊怪」的朋友。

我問他們是哪裡人時,他們回本來就是地上的妖怪,白衣秀士是一條小花蛇,凌虛子則是蒼狼化的,兩妖是夫妻,打算接完這個活然後成親。我問你們不怕其他妖怪看不起你們嗎,兩妖笑而不答。

我按照計划上的說明,變作黑熊。後與白衣秀士及凌虛子坐在石桌上飲酒吃菜,天南地北地閑聊著。

涼風閑月,我突然覺得這差事還不錯,至少有吃有喝,對佛祖的怨恨也減輕不少。

「觀音禪院那裡出火光了。」凌虛子放下筷子道。

我回身遙看,果然火光衝天,應是澹臺芸放火了。

「地慧童子,你去吧。」凌虛子接道。

我應了一聲,也放下手中的酒杯,兩步蹬上半空飛去,只見不遠處觀音禪院已經陷入火海,熊熊燃燒的烈火為整個禪院披上刺眼的紅裝。

在觀音禪院門口,一個禿頭正朝山下狂奔,他手中的錦瀾袈裟隨風晃蕩。緊追其後的,是手持金箍棒,身著黃袍的孫悟空。

我再靠近一點細看,澹臺芸木然地奔跑著,倒是孫悟空喘著粗氣:「有能耐別跑,把我師傅的袈裟還回來!你算什麼男人!」

大哥,你可不可以把金箍棒收起來再追?那可是一萬八千斤啊!

孫悟空突然停住,一跺腳,凌空翻個跟頭,駕雲而起。他瞬間來到數十丈的高空,接著他俯瞰地面,慌道:「人呢?人呢?遭了,筋斗雲不能低空飛行,俺跟丟了!」

我一拍腦門,心想這猴子是個弱智吧。

我落地找到澹臺芸,他把袈裟丟給我,朝四周大聲喊道:「快帶著錦瀾袈裟藏到黑風洞!別讓孫悟空找到!」

我接過袈裟飛走。回身瞥一眼,那孫悟空已經尋聲找到李芸,質問他袈裟去哪了,李芸抱頭只說不知道,孫悟空卻抓耳撓腮,不知如何是好。
唉,真煩。

我朝著地面大喊:「我黑熊怪這就把錦瀾袈裟帶去黑風洞!我黑熊怪會把它好好藏在黑風洞的!黑風洞可真是個藏錦瀾袈裟的好地方呀!!」

「是黑風洞!」孫悟空一拍手,恍然大悟。

我趕緊來到黑風洞前,把錦瀾袈裟放在入口。差不多一柱香燃盡時,孫悟空終於來到洞前。

我猜他用這柱香的時間去問了黑風洞在哪裡。

孫悟空用金箍棒往地上一杵,地板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孫悟空開始叫罵:「那什麼什麼,黑虎怪!快把我師傅的袈裟還回來!」

是黑熊怪啊大哥!你是魚的記憶嗎?

我走出洞來,揮動手中的長槍,狠笑道:「想不到你能找到這來,要袈裟可以,問問我手裡的黑纓槍同不同意!」

「哼!」猴子提起金箍棒咬牙來到我面前,厲聲問:「黑纓槍,你同不同意我拿袈裟?」

媽呀,我要被氣死了。

「吃我一槍!」我提槍輕柔地刺向孫悟空,怎麼個輕柔法?大概就是想用黑纓槍去掏他耳朵的那種感覺。

孫悟空側身一閃道:「你這廝出手好生險惡!」

哪裡險惡了呀!!!

孫悟空反手揮出金箍棒,被我用槍擋下,又連續幾棒子朝我頭上打來,我躲開後喊道:「不愧是五百年前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實力果然強悍!」

這是計劃書里的內容,要求妖怪強調孫悟空很強,以證明他當初大鬧天宮是合理的。但是為什麼要我去吹他呀!這個人不是每次打架前都要自己先吹噓一番自己的嗎?

孫悟空眼睛轉了轉,正經道:「是啊,俺就是五百年前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怕不怕!」

怎麼像是我告訴你的一樣!!

「不怕。」我冷言,一腳狠狠地踢在孫悟空胸口。

孫悟空連退幾步,我暗想遭了,沒太注意,這腳力用大了,這猴子該不會吃不住吧?不過也不應該,再怎麼說這貨也是精通七十二變的呀。

孫悟空持棍半蹲,幽幽地站起來,冷哼一聲:「三腳貓的功夫。」

我正要鬆一口氣,卻聽撲哧一聲,猴子嘴裡噴出三尺鮮血。

完了,得趕緊輸掉這場決鬥,這猴子比我想像中還要弱。

孫悟空鼓起力氣將金箍棒抬的老高,我見狀自己來了一個後空翻,撲倒在地上,佯苦道:「好強的威壓!我喘不過氣來了!別打別打!我要死了!大聖饒命!」

這下就行了吧。

「那俺老孫今天就打死你!」孫悟空怒道。

別呀兄弟,很難演的好嗎,就你的水平我站著讓你打你也傷不了我半分吶,再者說我很怕我裝死以後這猴子根本就找不到錦瀾袈裟在哪,即便我已經把它放在黑風洞入口。我趴在地上淡淡回道:「你已入了佛門,不能殺生。」

孫悟空收起攻勢,摸摸鼻子道:「對呀,那你快告訴俺,錦瀾袈裟被你藏在了哪裡?」

「我不會告訴你的!」

我這樣說,心裡想的卻是:在洞口,在洞口啊白痴,這麼顯眼的位置,你到底是怎麼沒注意到的。

孫悟空伸手揪住我的衣領把我像小雞一樣提起來,怒問:「你到底說不說?」

「不說。」

「說不說,說不說!」孫悟空開始劇烈地搖晃我的身體。我是不感覺難受,就是被這貨這樣搞很不爽。本來還想等他說出一句諸如「再不交代我就一棒子打死你」這種狠話後,再把錦瀾袈裟的位置告訴他,這樣顯得合理一點,但目前看來等不到了。我便生無可戀地屈服道:

「我說,就藏在黑風洞門口。」

這是我把「藏」這個字用得最糟糕的一次。

孫悟空瞳孔四處掃動,轉了幾圈後忽地發出金色亮光,縱橫探照著洞口。

我雙手捂住臉,內心無奈道:你的火眼金睛就只是用來照明的嗎?!

孫悟空見了袈裟,臉上一喜,欣快地跑過去撿起,還笑道:「沒想到,你這廝竟然把袈裟藏得這麼深!還好我機靈!」

聽完這句話,我心說你可真機靈,下次再有這樣的劇本,我乾脆把袈裟掛在腦袋上算了。

孫悟空捧住袈裟,回到我身前用金箍棒架住我的脖子,道:「黑虎怪,我既入了佛門,且不殺你,你隨我去見觀世音菩薩,聽從打落。」

是黑熊怪,你看我渾身上下到底哪根毛像只老虎了?...你能不能有事沒事就去找觀音菩薩?觀音菩薩欠你錢怎麼地。我不回這猴子,等待那兩個人出場。

「弼馬溫!」

一聲叫喊從洞中傳來,白衣秀士和凌虛子出場了。

沒錯,這場戲的最後,由他們兩位將孫悟空引走,我也就脫身了,反正猴子也追不上他們倆。據說這場戲還是觀音菩薩加的,觀音料到孫悟空這時定會去找她,乾脆就讓人引走他好了。

孫悟空,尋聲看去,凌虛子拔高聲音道:「你師傅被妖怪,哦不,被我們捉走了!」

「什麼?!」孫悟空怒氣逼人喝到:「你們膽敢抓俺師傅?」

「是公猴就跟過來!」凌虛子和白衣秀士閃進了樹林,孫悟空收起袈裟便尋去。

看著三人的背影遠去,我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搖身化回原形,坐到石椅上,看遠處火氣映得黑夜透紅。真不知道這場大火什麼時候結束,我只知道我的演戲生涯才剛剛開始。

「終於走了。」

我背後忽然傳來女聲,嚇得我回身差點扭到腰。

卻見一位少女,身著青綉羅裙,腳踩文金紗履,雲鬢花顏,螓首蛾眉,巧笑道:「不認識我啦?藏經閣澹臺芸。」

「哦...」我莫名慌張起來:「我...是文殊菩..薩座下地慧童子..那什麼..什麼來著..我叫喬臨瑜。」

澹臺芸彎眉側目,臉頰微紅,低笑不語。

地慧童子和澹臺芸,請去下一地點等候,去下一地點等候,地點等候,等候,候。

佛祖的迴音來了。

我也藉此打消尷尬,掏出西遊項目計劃書,打算查看下一個片場在哪裡。

然而光線太暗了,根本看不清計劃書,我道:「那猴子在就好了,借他的火眼金睛照一照。」

等等,我忽地想到,佛祖剛才是叫我和澹臺芸一起去下一地點,難道說我要和她一起演完這個西遊計劃的所有劇本?

怎麼會有點莫名其妙的高興?

「我看過了,下一個地點是白虎嶺,我們要演白骨精,還要被孫悟空打三次呢!」澹臺芸開口道。

「幹嘛要打三次?」

「不知道,都是佛祖他們安排的,我們聽從便是。」

這是為了使他們受離間之劫,為了使他們受離間之劫,使他們受離間之劫,離間之劫,之劫,劫。

說實話,時時刻刻被佛祖監視挺不是滋味的。

我拿出對講機道:「佛祖你不睡覺嗎?」

我是佛祖睡什麼覺,祖睡什麼覺,什麼覺,么覺,覺。

我又道:「可不可以把迴音關了?」

不可以,可以,以。

看來我不是要被孫悟空搞瘋就是要被佛祖搞瘋。

我怯看澹臺芸的雙眸一眼,又極速把目光縮回來,輕問:「你知道白虎嶺在哪嗎?」

佛說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林中,心不動則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則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我的心有些亂,好像體會到人間的某種痛苦了。

我不光是地慧童子,我還有很多方面,都是童子。
3.
話說這白虎嶺嵯峨險峻,有綿雲盤繞,我與澹臺芸已在此等候十日,每天守著山頭,靜等金蟬子一行人。

「喬臨瑜!他們來了!」澹臺芸從雲端降下。

我只見山麓出現幾個黑點,正往山上趕。

金蟬子本是佛祖的二徒弟,從前見了,也得尊一聲金蟬長老。

但今日不同往日,我們奉佛祖之命,非得讓他遭此劫不可。

我與澹臺芸退至谷地,看他們師徒走到坡上。金蟬子下了馬,和孫悟空小談幾句,大意是腹中缺食,便讓猴頭去找些吃的。

見孫悟空縱雲而去,我與澹臺芸對視一眼,相互點頭。

劇本我們早已熟透,又有天蓬元帥與捲簾大將做內應,接下來何如自不必多說。

澹臺芸化一個眉清目秀、月貌花容的俊凡女,左手提個青砂,右手提個綠磁瓶,徑直向金蟬子走去,身上卻故意發散妖氣,只等孫悟空回來指認。

天蓬元帥見澹臺芸,會意便道:「師傅,那猴子才說附近沒有人煙,要摘山桃給你,這卻不是人?」

這齣戲,佛祖要測測金蟬子有無凡心。

金蟬子一整衣冠,起身和笑對道:「女菩薩,這是要去往哪裡?」

澹臺芸回:「回長老,小女子住西山下,乃好佛之人,遠看眾人行路多時,特來送些吃的。」

「哦喲喲,原來如此。」金蟬子當即握住了澹臺芸的玉手:「敢問施主手裡提的是什麼東西?」

「是香米飯和炒麵筋。」

「哦喲喲,原來如此。」金蟬子滿臉堆笑,一吞唾沫。

我說金蟬長老,你就不能收斂一點嗎,佛祖可都看著呢。

「嘿。」天蓬元帥跑將過來笑道:「我看就別等那猴子了,我等且吃飽了,讓那猴子自己吃那臭山桃。」

我本以為金蟬子聞言會猶豫下,沒想到他轉身對天蓬元帥喜道:「我正有此意!」

捲簾大將卻道:「+1」

什麼鬼的+1啊,心疼孫悟空三秒!

澹臺芸見狀假意扭腳,闖進金蟬子懷裡。

「哦喲喲!」金蟬子滿臉通紅,雙手挽得用力,問:「女施主,你這是怎麼了,快起來,我們出家人坐這種姿態不合適。」

那你倒是把手鬆開一點啊!就你這個表情,知道的說你是大唐高僧,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山賊披袈裟呢!

天蓬元帥和捲簾大將自迴避幾步,金蟬子放在澹臺芸身上的手卻顫抖個不停,羞澀道:「女施主,這樣不好,佛祖可看著我呢!」

嘿,你還真說對了,佛祖真的在看著你。

就在此時,孫悟空捧桃而歸,行至半空,與金蟬子對上了眼。金蟬子這才將抱住澹臺芸的手鬆開,一拍行裝,念一聲阿彌陀佛。

「師傅,你這是在玩啥?」孫悟空落地問。

「這有位女施主齋僧來了。」

「那感情好!開吃吧!」孫悟空瞟一眼澹臺芸。

好個屁啊!她身上那麼重的妖氣你看不出來嗎?你的火眼金睛真的只能照明嗎?

眾人正要分食,我彈指在澹臺芸的背上寫出「我是妖怪」四個字。

孫悟空見了,頓了頓,揚手指道:「這女施主背上還寫著字呢?我是....我是...?這後面倆字俺不認識。」

我氣得直拔地上的草,心說是妖怪啊,是妖怪啊!

還好捲簾大將及時救場,誇張地喊道:「大師兄,那兩個字是『妖怪』」

此言一出,眾人都停下了動作,孫悟空聽了一楞,呆看兩秒,便掏出金箍棒道:「果然是妖怪!」

說罷,孫悟空揮棒當頭打去。

「悟空!你幹什麼!」金蟬子喝道。

澹臺芸變個法,出神而走,留個假人吃猴子一棒,後假人應聲而倒,眾人皆失色。

孫悟空收棍輕躍道:「師傅,你凡眼不識此妖,她化人騙你來了,幸而被我火眼金睛看破,一棒將她打死。」

「不.不會吧!」金蟬子斗膽湊近看地上的假屍。

天蓬元帥卻伸出一個豬頭冷哼道:「師傅,這弼馬溫見不得自己摘桃卻有人送食給咱,氣不過一棒打死了施主,又怕你念咒,才說出這種話來哄你。」

「獃子!」孫悟空一掏臉氣道:「師傅肉眼凡胎不識妖也就算了,你也看不出來?」

「我是沒看出這位施主有什麼妖氣。」

眾人爭執不已,澹臺芸卻在不遠處化作一個老婦人,拄著拐杖大哭著走向眾人。

孫悟空咬牙切齒地指著地上的假屍:「她是妖怪!」

天蓬元帥道:「她不是妖怪!」

「哇,她就是妖怪!」

「她不可能是妖怪!」

「你這隻豬!」

「我本來就是豬啊。」

「你這個夯貨!」

「反彈!」

「反彈無效!」

金蟬子和捲簾大將則坐到石頭上,翹起二郎腿,咬著桃子看兩個人爭執。

你們能不能別像小孩子一樣鬥嘴啊!澹臺芸在旁邊站這麼久了,就沒人理她一下嗎。

澹臺芸見自己哭訴沒人理,實在尷尬,便一頭抱住地上的假人,哭道:「兒子啊!我的兒子!你這麼死得那麼慘啊!」

唉喲我的芸大仙,你剛才還在色誘金蟬子呢,這會兒這麼變兒子了?

澹臺芸忽然意識到自己口誤,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孫悟空和天蓬元帥。

他們停了嘴,正瞪著澹臺芸。

「你看,人家的母親來認屍來了,這下禍可闖大咯!」天蓬元帥一攤手,轉身對金蟬子驚道。

「等等。」孫悟空拉住澹臺芸,問:「我分明聽到你喊的是兒子!」

「是....是兒子呀。」澹臺芸微張著嘴,眼珠左右一晃:「只不過他有女裝癖。」

「感情還是個女裝大佬。」天蓬元帥又補充一句。
孫悟空點點頭:「原來如此,請問這套女裝在哪裡買的?」

你一個猴子問什麼女裝?!你才是真正的女裝癖吧?我求求你行行好再用火眼金睛看一下吧,早點演完收工我們好去吃午飯!

孫悟空一擺手喊道:「不對!」

我暗鬆一口氣,他終於意識到問題不對了。

孫悟空繼續道:「我乾脆把這套衣服脫下來,不就能穿了嗎?」

你到底是有多想穿啊!

還好捲簾大將及時救場,站起來道:「這老婆婆話語混亂,怕不是有問題哦,大師兄,你再仔細看看。」

孫悟空又端詳了澹臺芸一會兒,心中有數,大叫一聲:「妖怪!」便把那金箍棒凌空一舞,敲在澹臺芸變的老婦頭上。

「悟空,你幹什麼!」金蟬子站起來打算阻止。

澹臺芸故技重施,脫身來到我身後,低語一聲:「喬臨瑜,該你上場了。」

我點點頭,變作一個老公公,尋思差點什麼,問澹臺芸要個拐杖。

「你怎麼什麼都不會變!」澹臺芸嘟嘴抱怨,拔草做了個龍頭拐給我。

我提著拐杖上前,他們正爭到反彈和反彈無效到底有沒有效這一問題。

「啊!」為了避免出現澹臺芸那種尷尬,我率先大喊,又道:「我的孩子和老婆啊!」

「怎麼又來一個。」孫悟空茫然地盯著我。

盯吧,盯吧,快看出我是妖怪,然後打死我,讓金蟬子怪罪你吧。

「師傅。」天蓬元帥哭喪道:「這可了不得了,方才大師兄殺了人家孩子,又殺人妻子,老漢來尋人,我們可要賠命哩!沙師弟賠一命,俺老豬賠一命,師傅,你自去取經吧。」

「說什麼晦氣話!」

孫悟空喝了一聲,回頭繞定我,走上三圈,望著我的眼睛道:「你是妖怪!」

「哎喲!」天蓬元帥又道:「大師兄這是要把人家一家三口都滅了,看來白龍馬也得賠進去,到時候大師兄再使個遁術回那花果山,可得苦了師傅您老人家啊。」

是啊,是有點奇怪,這個金蟬子怎麼不受挑撥?按照佛祖他們所算,在孫悟空打殺前兩個人的時候,金蟬子應該念緊箍咒並把他逐出師門了呀。
「你這長老!」我直指金蟬子的鼻子:「任由徒弟為非作歹,殺我妻兒,你卻充耳不聞,視而不見!!」

金蟬子頓了頓,合掌當胸,長吁一口氣。

良久,他抬起頭來,輕笑道:「我誠然不可辨識人妖。」

我才不是人妖呢!

金蟬子踱步扶住孫悟空的肩膀,雙眼裡儘是堅毅,卻鏗鏘道:「然師徒行走於江湖,幾多磨難,如果師傅都不信任自己的徒弟,又何稱師徒?路途兇險,如果師傅都不信任自己的徒弟,又上什麼西天!出家人若連信都做不到,豈敢稱教!所以悟空稱你是妖,你便是妖,只因為我為其師,僅此而已!」

我的眼眶有些濕潤了,想不到金蟬子竟有這等情誼。

捲簾大將卻兩步踏到我跟前,低語道:「快配合一下演完吧,師傅早就把緊箍咒忘了,根本拿那猴子沒辦法,更別提說那猴子一個不是,他說這番話只是想包庇猴子。」
卧槽!

「哼,多謝師傅信任!」孫悟空朝金蟬子點點頭,又朝我舉起金箍棒,惡狠狠道:「你這妖怪三番五次捉弄我師徒,今天我便殺了你,免得再生禍端!」

我瞟了一眼金蟬子,他垂著眼瞼,抿著雙唇,斜視地面。

大哥,你不要表現出一臉縱人行兇的愧疚啊!
糟了,忙去看金蟬子了!回過神來,金箍棒已經落到了我的頭頂。

我只覺劇痛無比,眼前霎時黑了下去,這猴子怎麼突然這麼厲害?難道是因為金蟬子給他加了buff?

我倒在地上快要失去意識之際,澹臺芸一邊罵著「喬臨瑜這個白痴」一邊闖上來將我拖走了。
後來我聽說,在天蓬元帥和捲簾大將的圓場下,孫悟空和金蟬子還是沒有察覺出什麼異樣。
4.
十四年過去了,孫悟空俞變俞強,在與他對決時,我俞來俞需要假戲真做,甚至拼盡全力。佛祖說,他們功德圓滿之時,可賜猴子「斗戰勝佛」。玉皇大帝再也不用擔心別人說天宮不堪一擊,連個野猴子也能輕鬆戲耍。可惜如今已沒人再談論「大鬧天宮」。

我和澹臺芸在這十四年里又順著佛祖的旨意扮演了各種各樣的妖精,只是大便精那場戲最終取消了。

最後一場戲,由澹臺芸獨自賜予師徒四人無字經書,也就是說,我的戲演完了。

「金蟬子他們到靈山腳了。」

我和澹臺芸佇立在雲端。

「那我回藏經閣等候了。」澹臺芸轉過身。

「嗯。」我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等你演完咱倆再聚聚吧。」

「說什麼呢。」澹臺芸背著我道:「佛門弟子哪能私下會面。」

「說的也是,我先回佛祖那去吧。」我轉過身,駕雲而走。

沒走出三步,我忽地回頭。

只見一雙濕潤的眼眸,像清泉流過白牆,流過很長很長的白牆,目不能窮。

每個人都叫我地慧童子,只有她叫過我的名字。我忽地想到白衣秀士和凌虛子應該成婚好久了吧。

我把頭扭回來,掏出懷裡的一根枯草丟下,看了一眼頂上的雷音寺三字,繼續仰頭向前飛去。

遁入空門紅塵斷,空戒凈,青燈燃。


(一)

我叫曹正淳,是一個不想當皇帝的奴才。

父親親自幫我閹割,父親是個殺豬漢,不是什麼外科醫生,手起刀落,鮮血一片,七歲的我就知道,從此以後,我不能稱作一個男人了。

閹割後,我大病了一場,燒了三天三夜,好在命不該絕,病情在第四天有了好轉。也就是在第四天,宮裡面一位叫小春子的公公去世了,需要來招替補的太監,父親給了好多好處,終於把我塞進了宮裡。

父親看著我上了去往皇宮的馬車。一生沒讀過什麼書的父親縱情大笑。「孩子,爹的榮華富貴可都指著你了!」

我沒來由的感到一絲厭惡,原來我在父親眼裡,不過是一座生錢的機器。我的幸福,性福和他美好的生活比簡直不足一曬。我坐在跌跌撞撞的馬車裡,看著遠去的道路,就像看著我再也無法改變的人生,隨著馬車的行進,慢慢展開。

(二)

不是什麼人都能叫做太監的。

在明朝,剛進宮時只能當典簿、長隨、奉御,如果表現良好,方能被升遷為監丞,監丞再往上升是少監,少監的頂頭上司才是聞名遐邇的太監。

那天,招我入宮的太監奶聲奶氣的對我說。「從今以後,你就叫做小淳子,在宮裡做一個長隨,聽見了么?」

「小人明白。」我慌忙的道。

「要說奴才!」太監臉上稍有怒意。「在宮裡,你連小人都算不上,你就是個被人呼來換取的奴才,明白了么?」

太監沒理會我,從身旁拉來一個和我年歲相仿的長隨,他長得很清秀,濃眉大眼,膚色白皙的像個女孩,他有些欣喜的看著我。「小淳子,以後宮裡的事你就多和小德子學,有什麼事也讓小德子領著你干,明白了么?」

「奴才明白。」

領頭太監冷笑一聲。「狗奴才,算你識相。」隨後他大搖大擺的離開,我還是弓著腰,不敢起身。

「喂,起來吧!」小德子看著太監走遠,拉我起來。「你叫小淳子是吧,以後咱倆就是好哥們了,來,我先帶你來皇宮轉一轉,有些地方是去不得,可有些地方也好玩的緊。」

我看著他那俊美的臉龐,初來乍到的陌生感也去了一半。我欣然答允。

我倆偷偷摸摸的轉了皇宮好些地方,做完該做的雜工,我們就把宮中各類宮殿轉了個遍,好似來宮中是旅遊一般,到半夜睡不著覺,我和他就爬到房頂坐著看星星聊著天。

那天,我又和他在半夜逛著不睡覺,我們躲過侍衛,偷偷跑到御花園的假山後面。他有些神秘的看著我道。「小淳子!看,這是啥!」他突然從手中掏出一小壺酒,沖著我炫耀道。

「這,這是御酒!」我驚呼起來。

小德子慌忙捂住我的嘴。「噓,小點聲,我從御膳房御廚那偷出來的,來,快來嘗嘗。」

「這可是死罪!」我有些嚴肅道。

「你不說,我不說,誰能知道?」小德子狡猾的一笑。「快來嘗嘗!」他把壺往我嘴裡倒了一些,那個滋味,到現在我還記得。

「小淳子,你有什麼夢想么?」酒後,他看著我道。

「我不想做奴才。」我本想說出我的心聲,但話在嘴邊,終究讓我咽了下去。「就像踏踏實實的過一輩子。」

小德子點點頭。「那也不錯。」隨後他又喝了一大口。「我夢想就是做個少監,太監,然後把那些平時懲戒我的公公們都罵個遍,那才過癮嘛~」

我陪他哈哈大笑。

又過幾天,小德子因為表現出色,被調到了劉貴人那裡做奴才,我心裡不勝歡喜。看來他距離他的夢想又近了一步。

三個月後,我還在清掃走廊,正看見兩個來往的宮女,這兩位我是認識,正是侍奉劉貴人的兩位宮女。我快步走上前,笑著問道。「兩位姐姐慢走,小德子最近怎麼樣了?」

一位宮女皺了皺眉。「小德子?……哦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很好看的小男孩!死了一個多月了!劉貴人心情不好,抽了他幾十鞭子,給抽死了啊。」

我如遭雷劈。

宮女看著我激動的神情,冷笑一聲。「怎麼,不就是一個狗奴才么,抽死就抽死唄,有什麼大驚小怪的。」然後兩位宮女匆匆走去。

我魂不守舍的來到御花園的假山,想著那天晚上我們酒中閑聊。淚水噗嗤噗嗤的往外掉,我沒想到宮中是這樣冷漠無情,人命如草芥。我在假山後面慢慢跪下,磕頭。

「我不再做奴才了,絕不。

(三)

又過了幾年,我慢慢成長了起來,也做了監丞,被調到了東廠做事。那天我第一次見到東廠的大都督馮保,他在書房裡喝茶,和幾位侍衛談笑風生,我心中無限神往,因為他不必再被人叫小保子,而是有了自己的名字馮保,他終於不再是個奴才,而是一個主人。

我要做這樣的主人。

他看了我一眼,隨後讓我停步。「你,叫什麼名字?」

我回看他,怔了一會。「曹正淳。」

「放肆!」旁邊的太監驚叫一聲。「小淳子,你怎麼敢說你本名?來人啊,掌嘴!」

馮保沒有做聲,只是看著倔強的我被幾名太監扇著耳光,十幾個過後,他看著我好像還是沒有悔改之意。笑了笑。「停手吧。來,曹正淳,你過來。」

我滿嘴血污。但激動萬分。「是,大人。」

我走到他身邊,他從懷裡掏出一本書。「認識字么?」

「認識不多。」

「我給你半個月時間,把這本書看完,回來我要考究你,你要是做得好,我就提拔你做東廠的四當家。」馮保看著我,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意思。旁邊的太監驚的目瞪口呆。

因為那本書叫做。「天罡童子功。」

馮保起身離去,而我,則不分白天黑夜的勤練。不知為何,我修鍊這門武功事半功倍,不出半個月,我就進入到了天罡正氣第一層,武功絲毫不遜於皇宮的帶刀侍衛。

馮保看著進步神速的我。「有點意思。」

從此以後,我被馮保當做關門弟子,青囊以授。不出十年,我已經是馮保之下的第一高手。我終於不必再被人叫做小淳子,而是有了自己的名字,那個我已經忘了許久的名字,曹正淳。


(四)

「你這個不識好歹的狗奴才!」皇帝把我打出去。痛斥道。我只能唯唯諾諾的跪在一邊。「皇上息怒。」

馮保死後,我接手了東廠,權傾朝野,當我以為自己再也不是奴才的時候……

「狗奴才!息怒?你這是要氣死朕!滾,滾出去!」

「是,是……」我慌忙離去。

我終究,不還是個奴才么?

小淳子、小德子、曹正淳……這都是一樣的,只要我們還是奴才,那就是讓被人殺就被人殺,沒有一點尊嚴。

我羨慕鐵膽神侯,因為他是皇室,他就可以不用那麼努力,有了絕世武功,有了護龍山莊,有著最好的情報機構,甚至做起事來都那麼名正言順。

而我,無論做什麼,都被扣上了反派的帽子,我是奸臣,是宦官,是閹狗,是奴才。

我不甘心。

當我把朱無視成功送入牢獄,看著他自殺身亡,心中竟有些悲哀。

「我的真正敵人是他么?」我問自己。

恐怕不是。

我想起了把我送進宮中父親諂媚的笑,想起來因為一點過失就把我一頓毒打的少監,想起了宮女聽說小德子死去時候的冷笑,想起來我被人打的滿嘴血污。

也許真正的敵人,就是這宮中死寂般的沉默,是冰冷的體制下蕩然無存的人情味。是等級森嚴下人泯滅掉的良心和尊嚴。

我為鐵膽神侯的死感到遺憾,我由衷的敬佩他。

雲羅郡主叫我曹閹狗,而只有朱無視,從頭到尾都會叫我曹正淳。

拿到兵符的那一天,我第一次抬起頭正視這個皇宮,從乾清宮到御花園,從紫金宮到奉天門,那時候,皇上也終於不敢叫我一聲狗奴才。

但是我真的不想做皇帝,我只想在宮中有尊嚴的活著,我願意拿一切去換小德子復生,因為這個時候我們再去喝御酒,再也不用偷了吧。

(完)


一個法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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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海


很久以前,我在杭州城的春雨樓里做殺手,中間人叫春十三。

那天是一個窗明几淨的下午,春十三請我在二樓喝酒,對面是杭州城裡最大的青樓,名叫楓林晚。

從二樓望出去,我在楓林晚門口看到了李修緣。

姑娘生的俊俏,一襲紅裙,身姿婀娜,眉目之間有英氣,嘴角還帶分疏懶的笑。

我當時許是瞎了眼,竟一眼看上了這姑娘。

我徑直下樓,問姑娘道:「你有仇人么,我幫你殺他。」


李修緣


如果人生分四季的話,我的前十七年全是冬天。

父母對我的期望很高,參禪修道,習武學文,管束非常嚴苛,我時常望著杭州城裡的鶯鶯燕燕扼腕嘆息。

十七歲那年,我的父母死於一場大火,我坐擁萬貫家財,有著花不完的銀兩。

但是我的人生再也沒有冬天了,連四季都沒有,只剩下滿目荒蕪。

從那天開始,我過上了紈絝子弟的生活,我看上眼的姑娘沒誰能逃出我的法掌。

參禪修道,習武學文,如果我爹娘泉下有知,知道我用這些本事勾搭妹子,怕是會氣活過來。

我多希望他們氣活過來。

最近我看上了楓林晚一個姑娘,也是我唯一一個沒有追上的姑娘,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這姑娘喜歡的是女人。

我在家裡練了三個月,換上一身女裝,決定再試一把。

然而還不等我走進楓林晚,就看到一個愣頭青走過來。

愣頭青一副死了爹的表情,沖我問道:「你有仇人么,我幫你殺他。」

我愣了三秒,才反應過來這是在搭訕。


法海


姑娘怔住了,我猜她是被我嚇到了,我有些緊張,不知道該對姑娘說什麼。

我說,你別怕,我不是什麼好人。

姑娘剛反應過來,又怔住了。

我想我可能不太適合講話。

於是我決定展現下我的本事,我按住刀柄,對姑娘說:看刀!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拔刀只為給人看。


李修緣


我開始覺得眼前這愣頭青不只是愣頭青,此人簡直是個智障。

他握住刀柄,喝了一聲看刀。

我忽然寒毛直豎,猛地意識到此人可能不是智障,他的手掌有繭,腳步輕靈,開口便是殺人,顯然有經驗得很。

他問我有沒有仇人,我的仇人自然就是殺我父母的賊人,只是我一直沒有查出是誰下手,難道我浪蕩這麼多年,他們懷疑我有了線索,特地派人試探?

愣頭青出刀,單刀離鞘的那一刻,殺氣四溢,如汪洋大海,沖刷而過。

這他媽不是試探,這他媽是要滅口吧!

我深吸口氣,常年不離身的匕首滑入掌中,袖中飛出一道驚鴻,寒芒刺破刀風,轉瞬刺入愣頭青的胸膛!

轟隆。

一聲巨響,那柄單刀掠過我的耳畔,砍毀了半座楓林晚。

我眨眨眼,覺得事情好像有哪裡不太對。


法海


我對姑娘說,我的刀,好看吧?


李修緣


愣頭青說完這句話,又低頭看了看胸口的匕首,一臉茫然。

然後他就咯嘣一下,倒在了我的懷裡。

我愣了十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此人的的確確是個智障。

這個智障胸口還在流血,他還盯著我看,看你媽個頭啊,兩隻眼都快睜不開了還看。

咯嘣一聲,這智障終於暈了過去。

我:……

沒有辦法,我只好把他帶回了家裡,臨走之前,我似乎聽到對面酒樓上有人捧腹大笑。

我抬頭,看到一個身影,像極了那年大火之中模糊的仇人。


法海


當我醒過來的時候,躺在一間豪華大床房裡。

至於為什麼說房間豪華,我殺過許多達官貴人,他們房間的布置跟這裡相像。

殺這麼個人,花紅得是第一流的。

我想起來,那個姑娘刺了我一匕首。

那姑娘好快的出手。

如果要殺這個姑娘,估計就得是天價了。

在這個時候,我聽見吱呀一聲房門打開,姑娘端著碗葯緩緩走了進來。

姑娘笑著說,喲,醒了啊,想什麼呢。

我回答說,殺你要好多錢。


李修緣


我心底一顫,腦海中閃過無數傳聞,有許許多多的殺手都是先博得被害者的信任,最後才痛下殺手。

穩定,妥當,且這樣的人還都是一流高手。

難不成眼前的智障早已看出我身負武功,所以才刻意用了這種法子?

媽的,欺人太甚。

我不動聲色,悄悄向葯碗里加了點毒,好在我這兩年整日準備著仇人上門,如今終於派上了用場。

我將葯碗向他一遞道:「來,喝葯。」

為了消解愣頭青的防備,我還在跟他聊天,我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他回答說,我叫法海,是個殺手。

喲呵,這就自己說出來了?

我看著他一點點喝下藥湯,伸手接過碗,心想這次你該死定了。


法海


我把葯碗遞迴給姑娘,皺眉道:「殺你仇人,就要更多錢了。」

我想起春十三,這一波生意如果被他知道,肯定又要說我血虧。

我突然感到一陣腹痛,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李修緣


我:……

我端著葯碗,不知所措。

我一巴掌抽到自己臉上,狂奔去書房找來解藥,給法海灌了下去。

對天發誓,以後我絕對不再高估法海的智商,這貨一個智障,沒有任何套路可言。


法海


我果然被姑娘救下了,這姑娘心思好多啊,還投毒,我一個頂尖殺手還看不出有毒么?

真好,又能多住幾天了。


李修緣


這兩天我又去了楓林晚,有法海在家裡,像是有了觀眾,我的女裝扮相越發無懈可擊。

我相信楓林晚里的姑娘,一定看不穿。

只是我忘了楓林晚被法海一刀砍穿,沒有三五天還不會營業。

我嘆了口氣,只好到對面的酒樓去吃飯,我走到二樓,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

如果沒記錯的話,那天我看到的身影就坐在這個位子上。

幾經輾轉,我終於知道了那人的身份。

春十三,春雨樓最大的中間人,他手下負責的殺手裡,最有名的便是法海。

我坐在樓上,一杯接一杯的飲酒。

隨後的幾天里,法海已經能下床走動,毒傷都已見好,某日我回家的時候還大吃了一驚。

法海把家裡都收拾了一遍,又提著大包小包,給我家置辦了東西。

廚房裡開始有炊煙,院子里多了叢花草,門口一隻小狗正在搖尾巴,裡面還有隻貓趴在法海的肩頭。

空蕩蕩的李府里,像是忽然有了生機。

這如果不是套路,那就是這個智障看上我了。

而我竟然還覺得有他媽的一絲溫暖。


李修緣


吃晚飯的時候,我注意到法海神情比往日更加凝重,難道他已經知曉我查到了春十三?

還是說,法海也參與了殺我父母的行動?

應該沒有,否則也不至於跑到我家來鞍前馬後,更不應該不知道李府只有一個漢子。

既然如此,能讓法海凝神的事情只有一個,那就是春十三要殺我滅口,將法海夾在中間。

春十三是他的中間人,他們相識多年,情深義重,怎麼說法海這種愣頭青都不會站我這邊。

我深吸口氣,食不甘味。

法海


今天做的飯有點咸了。


李修緣


事情還是要解決的,我在杭州城裡等了三天三夜,終於等到春十三。

春十三身手不錯,但可惜中間人當久了,不在生死間過活,反應還是慢。

我將匕首貼在他脖頸的動脈上,問他究竟是誰要殺我父母。

春十三臉色蒼白,苦笑道:「干我們這行的,死都不能說,何況即使我說了,你也不知道真假啊。」

我笑了笑,說那好啊,那咱們黃泉再見。

春十三急了,說你這人怎麼這樣,就不能討價還價嗎?

我一腳踹飛春十三偷摸掏出來的暗器,一邊笑得燦爛,「我沒什麼耐心,你最好直接一點。」

春十三甩了甩髮麻的手,說辦法總是有的,你加入我們的組織,成為內部人員,自然有權力看那次行動的資料。

我:哦?

我問他,那如何成為春雨樓的人?

春十三說,要當殺手,自然要殺人,歷來規矩都是先殺一個懸賞最高的人。

我:哦?那現在最值錢的人頭是哪個?

春十三整了整衣衫,輕咳兩聲道:「法海。」


法海


我接到一個任務,名字只有三個字,李修緣。

我去找春十三,問他這是怎麼回事。

春十三說,李修緣想殺你,那天我告訴她殺了你就能進春雨樓,就能查明是誰出錢殺他父母,他決心殺你。

我沉默了很久,說這是我的果報,你不必管。

春十三告訴我,春雨樓派出的任務,還沒有收回的道理,你不做,自然有人去做。

我皺起眉頭,死死盯著春十三。

春十三望天,目光悠遠。

「沒有人能威脅春雨樓。」他如是說道。


李修緣


如果法海還在我家住下去,來回晃來回晃,我懷疑自己真的會忍不住掐死他。

我問法海,你到底什麼時候走?

法海說,我不走。

我說你他娘的走不走,再不走我砍死你。

法海很鎮定,面不改色,說我不走。

我決定跟他好好談談,我說其實我父母的死,春雨樓也有一部分責任,所以我差點殺了你兩次也不是沒有來由,你承不承認?

法海想了想,說我不認。

我:……

我說好,那先不說這一茬,如今春雨樓里懸賞最高的人頭是你,我只要殺了你,就能進春雨樓查卷宗,能找到殺我父母的人。我很想替我父母報仇,你留下來,我就會不斷說服自己殺你有理,人性險惡,你留在這裡豈不是很危險?

法海搖搖頭,說不危險。

我他媽一腳就踹了過去。

踹空。

法海說,你看,不危險。

我:……

我決定放大招,我把衣服一脫,說你看,其實我是個男的,扮成女裝是想勾搭一個喜歡女人的女人,你現在可以走了吧?


法海


當我知道李修緣是個男人的時候,心情無疑是很複雜的。

究竟有多複雜呢?

我當場就把春十三暴打了一頓。

其實在春十三把任務交給我的時候,順便也把李修緣的相關信息告訴了我,這是慣例。

於是我就知道,李修緣是個男人,而且春十三早就知道了。

我每每想起來,都會再想暴打春十三一頓。

春十三笑得前仰後合,說他是個男人,你沒必要護著他了吧?

是沒必要。

我還是回了李府。

春十三的表情很陰沉,像是鐵鉛色的雲,隨時能滴下水來。

他沒有問為什麼,他問了我也回答不上。

而在李府之中,李修緣把衣服一脫,告訴我他是個男人的時候,我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說,我知道啊。


李修緣


我剛才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法海說,他知道我是個男人……

我還沒回過神來,又聽到法海說,你其實不用脫衣服的。

我打了個哆嗦,立馬把衣服撿起來,雙手護在胸前,說你你你,你別過來。

法海笑了,我很少看到他笑,他笑得很不習慣,像是剛剛學會這個表情,仿若一個孩子,天真爛漫。

我嘆了口氣,對這樣的笑容我一向沒有抵抗力。

我說,你究竟為什麼不走?

法海說,你威脅春雨樓,他們派我來殺你。

我:???

難道剛才那道笑容是殺人之前的變態微笑?!


法海


我看到李修緣驚恐的表情,不知道自己又說錯了哪句話。

我頓了頓,又說道:「我不來,殺手會來,我不走,能幫你擋。」

我發覺李修緣更驚恐了。

李修緣說,你對我究竟有什麼企圖?

我很奇怪,現在這個世道,行俠仗義已經這麼不正常了么?

李修緣大吼著,說你一個殺手講什麼行俠仗義啊,不是應該說僅僅活著就拼盡全力了么!

我想了想,點頭道:「有理。」

然後我又道:「但看著順眼,還要行俠仗義。」

李修緣失笑一聲,說去你大爺的。


李修緣


春雨樓的人很快就來了,我笑得很浪蕩,說你們回去告訴春十三,他已經中了毒,沒有我的解藥隨時會死,叫他不要再派人來。

法海在一旁若有所悟,像是剛剛才想到本公子自有後招。

奈何春雨樓的人一個沒走。

我詫異的望向法海,法海說,春十三這些年的武功漸漸放下,開始精研毒術,很有建樹。

好氣哦,可是我他媽的還要保持微笑。

我微笑著拽過法海的領子,說你以前怎麼不早說?

法海說,那現在說。

我笑著推開他,說好,那就現在說!

我抽出劍來,像是春柳乍發新芽,不動聲色便春意滿原。

春意滿原,便是劍意漫天。

殺手們紛紛掠開,找好位置準備潛襲,藏身暗影,竄高伏低,還有化作一縷青煙不退反進的。

我揚聲大笑,說法海,我四歲習武,你呢?

法海仍舊抱刀站在中庭,動也不動。

法海說:三歲,退半步。

我聞言立退,有一根微不可查的銀針從我鼻尖飛過,我聽到背後有單刀出鞘,天地間陡然大亮。

我嘴角的笑意更濃,說法海,我十三歲時喜歡上第一個女人,是私塾里的同窗,坐我前面,你呢?

法海沒回答。

我沒忍住又問了一遍,幾個殺手突兀的從地底鑽出來,我沒有聽到法海的話,連理都沒理他們。

噗通兩下,兩名地底的殺手又落回了地上。

砰然一聲響,不知何時潛入地下的法海又竄了上來。

法海說,前幾天,楓林晚門口,這事不許再提。

我哈哈大笑起來。

我與法海背靠著背,一刀一劍,面對傾瀉而下的滿城春雨。

我說,其實我小時候最喜歡看佛經,如果以後有機會,我想去當個和尚。

法海說,善哉。

我說,你跟春十三有舊,這一戰打完,我自己去春雨樓,你就不要去了。

法海說,不善。

在殺手們退盡的那一刻,我喘著粗氣,還沒來得及調息,就感到後頸挨了一下。

臨暈之前,我看見法海板著張死人臉。


法海


只要春雨樓還在,李修緣一定撐不住,即使加上我也未必撐得住。

好在春雨樓里都是生意人,生意人不願意虧本,我跟李修緣去拚命,他們一定也很肉痛。

春雨樓不能被人威脅,所以他們只需要一個交待,無論誰去交待都是一樣。

那就我去。

只是在去之前,需要把李修緣給安頓好,他說喜歡當和尚,我就把他送到了靈隱寺。

春雨樓其實是一座莊園,院落很大,簾幕無重數。

春十三在大堂里等我,他知道我一定會來,他問我要怎麼給他一個交待。

春十三望著我,悠悠道:「當年你師父死在杭州,沒錢下葬,是我領你進的春雨樓,為了一個紈絝少爺賠上大好生涯,值么?」

我說,值。

春十三一定覺得不可思議,其實殺手本就沒什麼意思,我欠他的,任他還也就罷了。

或許是我這種滿不在乎的態度激怒了他,他沖我大喝,說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爬到你的位子,又有多少人想進春雨樓都進不了,你就是活的太滋潤了。

我搖忽然覺得春十三很可憐,他需要不斷欺騙自己,讓自己確認這些年的一切都很有意義。

苦海無涯,回頭對他來說就意味著一無所有。

所以他憤怒,他在我身上試了許許多多的毒,又將我的性命救回來,我抽搐過,吐白沫過,最終精疲力盡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春十三也喘著粗氣,看著我笑,他說你欠春雨樓的已經還清了,你想不想知道,李修緣的仇人到底是誰?

我想,我知道春十三也一定會說。

春十三拍著我的臉,笑得很開心,他說殺李修緣父母的人,就是我們春雨樓,除了接任務,偶爾也是會自己找點目標的。

「李家在杭州城家大業大,不儘早下手,春雨樓里不安生。」

我仍舊如死魚般躺在地上,聽到春十三猖狂的笑,他說你不是問過李修緣么,你問他有沒有仇人,你要替他報仇,現在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來殺我啊!

春十三說,不要說殺我,你現在既殺不了人,更救不了人,我已經派人去找李修緣了,找到他一樣會殺。

我瞪著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春十三嘴角抽動著,他說我不會讓你們這種人活下去,你們這種人活下去,我活著的模樣就特別像個小丑。

我長長的呼吸著,夢囈般的聲音從我口中傳出。

我問,你剛才說什麼,是讓我殺了你么?

春十三沒有聽清楚,附耳低頭一瞬間。

一瞬間,我抬起了手,剛才春十三說話的功夫,我將指甲磨出了一個尖。

虛影一閃,我笑道:「我從來沒聽過,這麼奇怪的要求。」

春十三怔了幾秒,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

我扶著他,踉蹌站起來,春十三想拉住我,他脖頸處的動脈破裂,鮮血砰然灑成一團紅霧。

我拎過春十三的刀,一瘸一拐,像著靈隱寺走去。

最後一波蛇毒還在我體內蔓延,我想我可能撐不了多久了,臨死之前我要告訴李修緣。

答應他的事,我做到了。


李修緣


當我醒過來的時候,一秒鐘不到我就明白髮生了什麼。

我從榻上跳起來,提劍衝出靈隱寺。

寺廟大門附近,還有影影綽綽的殺手,我來不及理會他們,瘋狂沖向春雨樓。

風中有牛芒針吹過來,我揮劍成圓,不要命般揮灑著體力,只為找到法海那個智障。

十七歲之後,我的生命一片荒蕪,終於出現一抹春意,我不想讓它再度失去。

西湖,斷橋。

有股殺氣從斷橋對面傳來,我陡然止步,無數殺手的攻擊落了空,紛紛現身出來。

斷橋的另一側,我看到法海單刀染血,還朝我咧嘴一笑。

法海說,你在,就好。

然後我就看見這個智障身子一歪,噗通墜下橋去,洪波湧起,法海在水面上沒有漂浮一刻,轉瞬又被沖向它處。

我驚呼聲還未出口,人已縱身而下。

奈何還有一群春雨樓的殺手,跟著跳了下來,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春雨樓已經走了大半,追出來的殺手全是春十三的心腹。

心腹是要效死的。

一群人不要命的攔著我,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法海漂流而去。

我生命中突兀綻放的一抹綠色,也隨之而去。

我罵了聲娘,有淚珠奪眶而出,長劍畫圓,腳底踏起丈高大浪,浪花被劍光擊散,成萬道流光長擊四周殺手。

有人說,那天杭州城裡雷音陣陣,浪濤不歇,斷橋之下的湖水一片血紅。


法海


那天師父將我救起,給我解了殘毒,我便在金山寺出家了。有時候我也會想起李修緣,不知道他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很多年以後的某天,方丈神秘兮兮的把我們一群人喊去大雄寶殿,說有重磅消息宣布。

我面無表情聽著。

原來是為了迎接辯經大會,方丈特地請來凈慈寺的外援,聽說別號濟公,法號道濟,很是厲害。

方丈說,主要是人家還不要錢。

師父說,讓我們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小師弟普潔啪啪啪鼓掌,我回頭望過去,發現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踏上長階。

我愣了三秒,脫口而出:李修緣?!

李修緣咧嘴一笑,背後朝陽初升,像是佛光普照。

文章作者: @房昊

首發於腦洞故事板公眾號3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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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百三十歲那年,愛上了一個男人。當時我不過是一隻剛開靈智的小白兔,踩到獵人的夾子後被一個男孩救下。獵人執意要拿我果腹,男孩倔強,死活不準,我就在他的懷裡,看著他被打到鮮血染紅了麻衣。獵人走後,他捧著我,傻笑說,小白兔,還是黑衣服好,不怕臟。

從此我只披黑袍。

我一百五十歲那年,被送進月宮,當做全族的希望來培養。可惜,我成神後的第一件事,卻是以權謀私,找到當年的那兩個凡人。在殺了他們之後,我流落虛空,淪為妖魔。

虛空之中,有人問我,玉兔大人,你要殺到哪裡才肯罷休?

我從沒有回答他們,正如我從不曾停下腳步。

直至如今,我眼中只有天下無敵,沒有兒女情長。一路走來我掃蕩宇內,最終在一條銀河前停下,那裡有個男人站在岸邊,手中是九齒釘耙,身後是八萬天兵,我跟他打了一場架,輸了,代價是永遠留在這裡守護。

我問他,天蓬,你為什麼不殺了我?我只要活著,不論是否被困在銀河,這天下地下都不會太平。 天蓬淡淡說,留你在這裡賣命,是讓你明白保護好一個東西的難處。只有這樣,你才會懂得戰爭帶來的痛苦,你才會後悔自己所犯下的罪孽。

我看著面無表情的天蓬,心下凄然。

當年的男孩終於成長為一天一地的英雄了,卻早已忘了我。我想這就是成神的好處吧,他扛起釘耙,從此盡忠盡責,無情無欲,永遠去為天下蒼生灑一腔熱血,再記不得一隻懵懂的兔子。

如果神仙允許有愛情,我會在當時告訴他,說天蓬你錯了,我懂得征服的難處,更懂得相思的痛苦。我玉兔後悔過,是後悔我殺了凡人被流放,才與你分離這麼久。

我是玉兔精,玉兔一族五百年通靈,一千年化人,以心地善良享譽三界。我化人那年被當做曠古天才,可惜同年我便殺死了兩個凡人,從此被流放到虛空最遙遠的星球。從那天起我不懂守護,只會征服,在我的身後,無數生靈曾跪拜在我的神像前。

這就是我的一千六百歲生日,我曾想送給自己三界中最強大的寶物,銀河。卻只是因為我的身後沒有河流,只有焦土。可這一夜,有個男人把我送給銀河,我沒有反抗。

我在銀河上舀過三兩世界水,裡面摻七情六慾,傳說喝下世界水的人,能轉瞬歷經人世悲歡,回味過後已是淚流滿面。我喝下三兩,無色無味,不悲不喜。銀河上的天兵都知道,新來了一個女人,能把銀河水當酒喝,這個女人無情。

很多年以前,我遇見過一個叫金蟬子的和尚,他告訴我,世界上了除了白痴,絕不會有人做到真正的無情,說不悲不喜,都是笑話,連和尚不也是想求一輪圓光。六道之內,都是畜生,畜生都有慾望,誰也不用抬舉誰。

當時我很想殺了這個和尚,但他佛法無邊,最終笑呵呵離去。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沒有後悔。這次他沒有死在我的手下,總會死在別人的手上,畢竟心裡有那種想法的人,終有一天會走上神魔不容的地步。

第二次遇見金蟬子,是在銀河岸上,他提九環錫杖,一身白袍破破爛爛,顯得落魄不堪,他見到我,問你不是虛空中那隻自稱永不停留的玉兔精嗎?怎麼在這裡停下了? 我告訴他,我輸給了一個用九齒釘耙的男人。

金蟬子舀了一壺世界水,喝一口,搖頭離去,落魄背影傳來他的話:玉兔,咱們是一種人。我有我的佛法,你有你的戰爭,誰也不會放棄追尋心中的那方世界。既然你不是一個會停下來的人,那我希望你是因為這裡的什麼東西才留下來,而不是認輸。

他說這句話時,我想起天蓬對我的承諾,他說你放心,我不會永遠讓你留在這裡的。等世上再沒有妖魔,我就送你這一條銀河。 我說好。

如果你已經忘了,那重來也好,如果你已經不能再送我一個擁抱,那銀河也好。

後來我對天蓬說,金蟬子說的沒錯,我是大妖呀,怎麼能因為你隨便一句承諾就甘心留在這裡呢!你看到那輪月亮了嗎?一百五十歲那年,我從那裡被流放到最黑暗的虛空中。我是個記仇的人,總有一天,我要重新殺回那座月宮。

天蓬問,玉兔一族都是善良的,為什麼你這麼無情? 我苦笑,說,你不懂,你們神仙又不懂有情無情。 天蓬聽了我的話,自嘲說,怎麼不懂。

天蓬懂不懂,我不知道。有時候天蓬會一個人在銀河邊喝酒,每次都會酩酊大醉。我問天兵們,他為什麼總要求一場醉。天兵都搖頭,只說元帥已經這樣喝酒喝了好多年。

有一天我搶過他手裡的酒壺,仰頭喝盡,回頭看到天蓬已經倒在地上,他閉著眼,喃喃說著妖與魔的言語。我坐在他身旁,靜靜看著月亮,心中不想復仇,只想這世上的妖魔何時才能除盡。

金蟬子對我說過,銀河上一定是有什麼寶貝吸引著我,才讓我甘心留下。我嘴硬,對天蓬說這話沒錯,我的目的才不是你承諾的銀河,而是屠殺月宮。

但我對天蓬撒謊了。

我告訴弼馬溫,我就是因為貪戀銀河才留下來的,它畢竟是三界最震撼人心的至寶,不拿到它我不會走的。但你不是,你來到天庭,憑白被拴上了枷鎖,可你是美猴王,你的終點是齊天,不是拜天,難道你此生只想養馬?你的猴子猴孫呢?你的水簾洞天呢?

猴子極易被人煽動,加上在天庭受著委屈,聽了我一番話後,當即紅著眼睛決定與我合作。 孫悟空與我不同,他是天底下最好戰的石猴,有猴子猴孫六大妖魔做兄弟,我不一樣,我是族人流放的罪民,我的身後有屍體,有奴僕,有信徒,但我只選擇孤身前行,所以,天庭絕不是我單槍匹馬能撼動的。

孫悟空大鬧天宮那天,妖魔橫行天際。我約天蓬在岸邊喝酒,天蓬喝的醉了,用九齒釘耙將河流划出了九條支流,繼而支流又彙集成浪濤,他說,就在這裡吧,兔子。你既然說自己無情,這更好,神仙不允許有情,不能愛,不能恨,從今以後哦,就跟我在這裡做一個神。 我沒答應他,只問,你當年說過的話還算不算數。 天蓬握住我的手,算數。

天蓬昏睡過去後,我擬發了一條軍令,上書:玉帝入魔,天庭淪落,八萬天兵聽玉兔指揮,不得違令。

辦完這件事,我丟槍卸甲,換上我為妖時的黑袍,去找孫悟空。那一天由南天門起,萬妖雲集,猴子領頭殺了個通透,我在銀河發兵,手中三尺青峰直指凌霄寶殿。

我是玉兔精,在我最美麗的年紀,曾受到過萬眾寵愛,族人都把我當做全族未來的希望,可在我拜入月宮那天,靠神權找到並殺掉了兩個凡人,從此被流放到最遙遠的虛空,永世不得歸來。於是我開始學會殺人,學會無情,在我的身後,每個敗者都傳頌著我的天下無敵。

然而在千百年之後的今天,我不想天下無敵,不想征服三界,我只想讓一個男人送我一條銀河。那個男人曾經承諾,要等這世間再沒有妖魔。

可什麼是妖?什麼是魔?離經叛道即為妖,不敬諸神便是魔,如今我便要與猴子毀了天庭,叫世間再也沒有神,叫神再也不能定妖魔,叫人不是人,妖不是妖,神不是神,佛不是佛,叫人世間千萬生靈,都只是生靈!

我提一柄劍,率領八萬天兵,殺向凌霄寶殿,誰也不能阻攔。猴子在我身邊放肆狂笑,血染紅了他的金甲,像天邊的晚霞。

此時一邊妖魔,一邊天兵,彙集在凌霄寶殿之上,就等我和猴子取了玉帝的項上人頭。

值此千鈞一髮之際,從西方傳來一聲大喝,聲如洪鐘大呂,我抬頭,只看到一尊佛陀伸手壓下,是如來。一瞬間佛光大盛,我眼睜睜地看到孫悟空發生聲不甘吼叫後,被狠狠拍入凡間,緊接著,如來氣勢不減,揮手向我壓來。

「住手!」

一聲大喝,由遠及近,轉眼便有銀甲站在我身前。

他身上還帶著酒氣。

是天蓬。

他舉起九齒釘耙,擋住如來。鮮血迸發,從銀甲中溢出,卻依舊死死守在我面前,不曾倒下。

我忽然有些恍惚。

那一戰之後,天蓬跪在凌霄寶殿,俯首認罪。他平靜說,八萬天兵都是受他指使,與妖猴私下聯結,計劃要摧毀天庭,自封玉帝。

玉帝擺擺手,疑惑問,天蓬元帥,朕不懂,朕給你八萬天兵,銀河至寶,你還有什麼不滿足? 天蓬回,我沒有什麼不滿足,只不過我守護了千餘年的蒼生,也想保護好自己想保護的人。事已至此,我無話可說,只請玉帝寬恕我的手下,畢竟他們曾經立下過汗馬功勞。 玉帝說,好。

天蓬被貶入畜生道那天,我送的他最後一程,他沒有披甲,穿一身麻布衣,站在輪迴前,說,兔子,我能做的不太多,這是我最後一次保護你,兄弟們就交給你了。 我冷冷問,你為什麼要替我背負罪名? 天蓬沉默許久,只說,好好活著,能再見面,不容易。

我驚訝地望向他。

他回過頭來,看著我,身體向後仰去,落向虛無的他最後笑著說,兔子,我沒忘了你。

我伏在六道前,淚流滿面。

我聽說過一句話,說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我想這話太美好了,世界那麼大,再遇見該有多難呀,世間的相遇,那裡會都是久別重逢。

所謂久別重逢,不過是那個放不下的故人從遠方殺來罷了。

天兵們告訴我,元帥一輩子沒犯過錯,打過多麼殘酷的仗,受過多麼嚴重的傷,都不像這一次這麼委屈。以前元帥受委屈受欺負,笑笑就過去了。如今元帥犯了罪,他們認,但被貶為畜生,他們不甘心。 我問,大名鼎鼎的天蓬元帥以前也受過欺負? 天兵回,依稀聽元帥喝醉時提起過一次,他還是凡人時受過欺負,當時好像也就十五歲。

我沉默不語,天蓬十五歲那年,我一百三十歲。

我一百三十那年,愛上了一個男人。

天蓬走後,我再也沒有殺人,也再沒有披上黑袍,我只是坐在岸上,看璀璨星辰,每一個殺來這裡的妖魔看到我,都望而卻步,卻不知道我曾經一身的功法,都已經忘了。

我開始明白,如果青春也分前世今生,那一生青山連綿,送給年少痴狂,一生春去秋來,自己要學會取暖,情海鉤沉,青山作古,從此你有你的路,你要走你的路。

我的路,就是走向天蓬的路。

這條路我走了很久,最初我被他救下,愛上他,後來我在月宮上被流放,本以為已經無悔。卻在最後一次回眸時,看見銀河岸來了一個剛報道的新兵,從那一眼起,我就知道,不論我被流放到多麼遠的地方,為了銀河上的這個人,縱使走上一千年,一萬年,我玉兔會回來。

可我回來之後,面對的已經是嚴格遵守神仙教條,不允許有兒女情長的天蓬元帥了。

有一天,如來找到我,說,儘管你再度列入仙班,但元帥決不能是一個曾經是魔頭的人來擔任。 我問,你什麼意思。 如來慈眉善目,說的話卻誅心,他說,經是不可能讓金蟬子拿到的,八十一難最後一難是我精心設計,三大魔頭,妖力無邊,雖然取經人仍有一線生機,不過再加上你,他們斷無生還可能。 我問,你怎麼肯定我會去殺了他們? 如來笑說,我知道天蓬給你許過什麼諾言,等你辦完這件事,什麼都是你的。 我哈哈大笑,說,好。

那天之後,我跌落星辰,落向人間,座山為王,征服四鄰強國,被人尊稱一聲玉兔公主。我知道有人私下議論,說我總愛去和尚廟,意圖勾引和尚,奪取真陽。我沒有跟任何人解釋,我只是想找到一行從大唐來的和尚,那個隊伍里,有我的心上人。

日復一日,我最終只等到了如來派遣下凡的三大魔頭,為首的是大鵬精。三大妖我以前都見過,實力較我略弱一分。大鵬精告訴我,取經人就快來了,不要忘記你與如來的約定。 我說,不會忘。

最後一次看到天蓬,他已經改名叫做豬八戒了,人身豬頭,扛著破爛的釘耙。他們一行人風塵僕僕,面上滄桑,眼睛卻非常明亮,我想,應該是那些他們曾擁有又失去的美好,即使歷經苦難,如今也依然被放在心中妥善珍藏。

此時,三大妖魔列出,飛沙走石,黑雲壓下,有催城之勢,我站在他們的前面,有一瞬間,像是回到了在虛空中稱王稱霸的血腥歲月。

化作豬頭的天蓬看到我,愕然,問,兔...兔子?

我沒有回應,只聽大鵬精咧嘴一笑,猖狂說道:金蟬子,弼馬溫,天蓬捲簾,放心去吧!你們的位置,會有更適合的人來接手,現在,受死!

霎時,三妖沖了出去,與他們廝殺在一起,我遙遙看著,發現大聖天蓬捲簾都變弱了太多,金蟬子更是法力全無,淪為真正的凡人。然而在這場神魔大戰中,身為一個凡人的金蟬子不驚不懼,只閉目唱經,良久,他睜眼看來,望向我,有悲憫神色。

當年他對我說,兔子,我希望你是因為這裡一些別的什麼才選擇停下來,而不是認輸。

金蟬子,你也錯了,我的確是認輸了,我向那裡的一個男人認輸了,不是武力,是心。

戰況焦灼,三妖本就與取經隊伍實力在伯仲之間,此時雙方均已筋疲力盡,仍然不分勝負。 大鵬精抽出身,回頭喝問,兔子!你還不出手?!

我輕聲說,出手啦。

我提起劍,縱身一躍,來到場中,一劍揮去,斬去了一個大妖的頭顱。

大鵬又驚又怒,他的聲音一瞬間與如來重合,大喝:爾敢?!

一瞬間,我體內燒起了熊熊大火,這是與如來曾定下的約定,如今我違背約定,註定要受到來自西方的怒火。

我忍著絞心刮骨的疼痛,劍指大妖,說道,快走!

怎麼可能!天蓬聲嘶力竭,猙獰醜陋的豬頭在我眼中似乎還能看到當年男孩的影子,他衝過來,九齒釘耙全力砸下,又是一個妖魔命喪黃泉。繼而我帶著身上火焰殺向大鵬精,身側是天蓬,身後是紅眼的猴子與捲簾。我忽然有些感慨,一個人在虛空中殺了那麼久,如今才明白並肩作戰的滋味。

大鵬精在四人的齊攻下,無力抵抗。他死前帶著衝天恨意咬牙怒罵,玉兔,你以為你贏了?違背了約定,你以為自己活的下去?!

我沒有理他,任他煙消雲散。

一切塵埃落定,唯有我身上還在燃燒著佛光,我無力抗拒,癱倒在地,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任由天蓬抱起我,聽他慌張地一遍遍問,兔子,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我在他的懷中開懷大笑,想一想,原來自己還是記得怎麼笑的呢。但我沒有更多的時間了,不夠去笑,不夠去愛,體內的妖力傾瀉而出,連支撐我化人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歲月流轉,我終究還是變回了兔子。

天蓬捧起我,緊緊擁在他的胸口,嚎啕大哭。淚水滴在我的絨毛上,我好想幫他舔去淚水呀,卻已經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看得見遠方的夕陽,金燦燦的,似乎比月亮暖和的多。

天蓬,我在冰冷黑暗的虛空走了那麼久,終於走到你的懷裡了。

天蓬,天蓬,你不要哭啦。

就算你不能送我一條銀河,我也會陪你看一襟晚照。


首先,自報家門,我是青蛙王子中的那一隻青蛙。沒錯,我只是青蛙,王子另有其人。

我和那王子本是好友。當我還是個卵的時候,我就住在他們家後院的一個小池塘里。等我變成了小蝌蚪,我就開始找媽媽了。

途中,我就遇見了當時正蹲在池塘邊烤魚的王子。抱著試試看的想法,我問他,「你知道我媽在哪嗎。」

他告訴我,「你媽上岸去參加一個宴會,應該是……」

不等他話說完,我便一個加速衝出了水面,吧唧一聲,摔落在了地面上。

王子嚇得一聲驚呼,「你傻逼嗎!」

我聲音微弱地為自己辯解,「這個還有待商榷……畢竟我還只是一隻萌萌噠的小蝌蚪……」

王子用手去夾我的尾巴,我痛呼,「別動!斷了……」

王子鬆了口氣,又說,「你就慶幸吧你,得虧是尾巴斷了,反正以後也用不著。」

後來,他就把我捧回自己的房間,把我養在一個小魚缸里,小魚缸都是魚。

王子對我說,「這些魚都是我養來吃的,但是你不同,你是我用來做朋友的。」

我很感動。

我再次向他詢問媽媽的下落。

他說,「你以後不要想再見到她了,她回不來了。」

「為什麼?」

「知道她去參加的是什麼宴會嗎?」

「什麼宴會?」

「全蛙宴。」

我終於也為我成為青蛙以後的智商而感到深深的擔憂了。

有一天,王子過來對我說,「我發現我愛上了一位美麗的公主。」

這時,我已經成長為一隻青蛙了,對男女之事也有著自己的見解。我每天和一群食物待在一起,我的智商在它們裡面卓爾不群。

我說,「那就去草她啊。」

王子愣了一愣,然後說,「但我需要先接近她,你可以幫我個忙嗎。」

我說,「我一直就在等你這句話。」

後來的事,就是那樣了。我假裝成受到詛咒而變成了青蛙的王子,去接近那位公主。她的公主棒掉到了河裡,我幫她撿了上來,她對我表示感謝,但我要求跟她回家。這當然是個無理的要求,但我們料定她會答應的,因為她很善良。善良的人總是容易受欺負,不是嗎。

回到她的家,我非但不消停,反而變本加厲,要求這個要求那個,公主終於崩潰了,她問我如何才能放過她,我說,「你親我一下,你親我一下我就走。」

「當真嗎?」

「我保證。」

公主沒辦法,只好帶我來到外面,捧著我,親了我的嘴一下,就立馬把我丟開,彎下腰,噁心的乾嘔。趁此機會,王子溜出來,替代我,他把我一把抓起,我還未得及向他邀功,變被他扔進了旁邊的一口深井裡。

他定是怕留著我,終有一天會泄密。

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後來怎麼樣了,我不知道。但我想我們的計劃肯定是成功了,所以八九不離十,王子成功草到了公主。

而從王子最後關頭一句話不說便把我扔進了深井裡來看,他也從來沒把我當作真正的朋友。我能跟他做成朋友的原因,只是因為他不喜歡吃青蛙肉罷了,這也是為什麼那天他不去參加全蛙宴而是一個人跑到池塘邊烤魚。

但縱使知道了這些,我也依舊不恨他,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為在這口深井裡,我邂逅了我的愛情……

這個故事太過現實,以至於沒什麼意義。


我是一個惡魔,就是那種沒事兒就出去抓個公主放家裡供著,等著勇士來救的那種。很多人好奇我抓公主幹什麼,圖財吧也不要贖金?圖色吧也不動人一根手指頭,我只能說:無可奉告。

前幾天又來了一個年輕人,讓我幫忙抓一下他們鎮長的女兒,當時給我樂了半天,開玩笑我堂堂正正鐵骨錚錚一大魔頭?經我手嫁出去的公主少說十個八個是有了,接活兒起步怎麼說也是皇親國戚啊,鎮長女兒這種我怎麼會看在眼裡,太掉身份,接了的話你讓隔壁惡龍怎麼看我,讓鄰居獨眼巨人怎麼看我?真是的,沒有一點常識,如果我不是三年沒接到一單生意肯定拒絕他了。

我按照地址找到了鎮長女兒家裡,三層小破樓,再想想以前的辦公地點不是皇宮就是莊園,現在竟然淪落到了這種地步,真是世道炎涼。幹活吧!我作為一個魔頭,走門肯定是不行的,砸牆吧還得賠,跳窗戶也不雅觀,所以決定坐在屋頂上等著那個小女娃子出門再給她擄走,「誒,你是誰啊」一個腦袋突然從煙囪里冒了出來,眨巴著一雙湛藍色的大眼睛望著我。當時給我嚇的差點摔下去,我瞪了她一眼:「哪裡來的小妖怪,懂不懂禮貌!」她嘟囔了一下嘴:「我不是妖怪,我也不小了。」旋即眼睛一亮「你是不是妖怪啊,怎麼還有角,咦,還有翅膀!」邊說邊把手伸了過來。我打了一下她的手背:「小孩子別亂摸,你是鎮長他女兒嗎?」她反瞪了過來:「都說了我不小了,我今年已經十八了!並且我爹說了遇見陌生人不能透漏自己的身份,我是不會告訴你他是鎮長的!」我無奈的搖了搖頭,尋思她媽得笨成啥樣才能生出她來,順手一把攬著她的腰展翅而起。


「你們給我聽好了!我就是傳說中喜歡抓公主的惡魔!想要救她就先來打敗我吧!哈哈哈哈哈哈!」我帶著邪魅狂狷的笑容掃視了一圈,發現大半夜街上並沒有幾個人。不過流程還是要走,這就是職業道德了,說完台詞我就往家裡飛去,半路上突然聽見懷裡冷不丁地傳來一句話
「你好像沒說地址。
我在天上一個急剎:「你怎麼不早說!」
「我以為你故意的…」
「干……」。
我只能飛回去強調了一下自己的地址,她在我懷裡不停的笑:「我是很專業的惡魔!請尊重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笑的更大聲了
「你笑什麼?你不害怕么?」
「我笑你傻…你這麼傻,我為什麼要害怕。」
我漏出了自己兩顆鋒利的獠牙:「我告訴你我們惡魔可是會吃——誒誒誒你別摸我牙!!」

等到飛回家的時候已經半夜了,不過我們這些個體戶也沒地兒要加班費,我領著她到了我的私牢,雖說是牢房,但在一代又一代公主的強烈要求下已經很豪華了,果然這個沒見過市面的小姑娘進去就開始東摸摸西看看,可最後一臉嫌棄的說:「你這地兒是人住的嗎?臟成啥樣了!」我揮了揮手,用水元素將屋子清洗了一遍,又用火元素烘乾,果然震住了她,我昂起了頭雙手背在身後散發著一股王霸之氣。「你洗衣服好厲害啊!要不要來我家當傭人!」
「……」
「你說話呀。」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我壓抑住了心中的怒火
「半夜了快睡覺!天天熬夜長不高」
「你睡哪?」
「我睡樓上」
她撅了一下嘴「我不要一個人睡,我害怕妖怪…」
我忍不住咆哮了出來:「我他媽就是妖怪!!」
「哪有你這麼傻的妖怪!」
「……」
我發誓,以後接活兒一定要看下學歷,高中以下免談,211985八折。

已經過了快一個星期,那個年輕人還沒來,我已經開始盤算違約金的事情了,不過老龍和大眼都挺開心的,玩了這麼多年的鬥地主,終於可以打打麻將了。我看了看手中的牌,不動聲色地打了一張發財,老龍抽了抽鼻子:「現在怎麼生意這麼難做?」「誰知道,經濟環境不好吧。」大眼嘆了口氣。她好奇地問:「你們是做什麼的?」我搖了搖頭:「商業機密。」她失望的喔了一聲,但又眼前一亮:「龍龍你可以去帶人飛天啊,一個收十塊一次帶十個,肯定很多人的。」老龍一口噴嚏打了出來,把桌子和麻將一起燒成了灰燼。

那個年輕人終於來了,我皺著眉頭說:「你晚了三天了。」他眉頭皺的比我還狠:「你抓錯人了…。」我盯著他的眼睛說:「不可能,我問過她的,她是鎮長的女兒。」「對啊,可我想娶的是她姐姐…」我連忙找到了她:「喂,你是不是還有個姐姐啊?」她眨巴了下眼睛點了點頭:「有啊,你問這個幹什麼?」我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干……你怎麼不早說?」她跟著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干……你怎麼不早問?」我把錢又退給了那個年輕人,讓他把她帶回去,他搖了搖頭:「我救了她又不娶她,不是不給鎮長面子又輕薄於她了嗎?」說完他就匆匆的走了。我望著那邊正跟老龍大眼鬥地主斗的正歡的她也無奈的搖了搖頭。

我走過去敲了敲她的腦袋,「喂,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她撥開了我的手:「我說了幾遍了我不叫喂,我也不回家!」我有撇了撇嘴:「你不回家怎麼辦,難道要在我這兒賴一輩子?」她沒好氣的瞪了我一眼:「拜託是你把我抓來的現在又怪我,你的良心不會感覺到痛嗎?哦對了你們惡魔沒有良心。」「………」老龍又輸了,他已經把自己攢了五百多年的財寶全輸光了,他看過所有童話里的劇情,做好了充足的防禦手段,就是沒防到自己會在鬥地主上輸的一乾二淨,現在他連自己都輸進去了。她興奮的騎在老龍的脖子上左顧右半,如果記得沒錯的話她是這五百年來第一個龍騎士,有史以來第一個女龍騎士:「小魔頭,你確定你不跟我們一起去風之草原看看?」我擺了擺手:「算了算了,以前跑業務的時候天天去,我就不去了。」然後目送興奮的她和不怎麼興奮的老龍逐漸遠去,大眼靠了過來:「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干…我這麼有職業道德的惡魔,怎麼會喜歡上客戶。」

老龍回來了,他自己回來的,斷了半根龍角,翅膀上滿是刀劈斧鑿的痕迹。他神情有點萎靡:「她被抓走了,我們遇見了風之國的王子,我打不過他們…」
「干,你堂堂一條惡龍連那些雜碎都打不過?你是不是想賴賬?」
「風之國國主也在,雖然我能跟他戰個平手,但他手下人太多,我一不留神她就被抓走了…」
風之國國主,風系第一劍士…成名之戰就是砍下了風龍的腦袋,如果不是他我的業務也很難在風之草原開展,畢竟強魔難壓地頭龍…我晃了晃腦袋,不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大眼,走去救人。」大眼摸了摸我的額頭:「你瘋了?我們是壞蛋啊,惡魔從王子手下救出公主?小說也不敢這麼寫啊。」「你他媽是不是也想賴賬啊?保護客戶安全是我的第一任務…我是有職業道德的惡魔!」

我去卧室翻出了我的魔神鎧,擦的鋥亮,畢竟她現在也是公主級別了,規格還是要高一點,我瞥了眼大眼:「你能不能穿件像人穿的衣服,獨眼巨人也是人啊,跟你站一起很丟人的。」大眼瞪了我一眼:「你懂啥,我們獨眼巨人都這樣,老龍還不穿衣服呢。」「你懂啥,老龍他又不是人!」龍族的自愈能力比較強,老龍除了頭上的斷角,已經看不出受傷的痕迹了。我們北域三惡神這次一起出手,那是肯定萬無一失…我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提著我的誅天劍向南飛去。

大眼現出了真身,百米余高,比老龍還大。我站在大眼的肩頭,老龍翱翔在我的上空,好不威風,看她下次還笑不笑話我傻逼。我清了清嗓子:「我是喜歡抓惡龍的公主,快把公主給我交出來!不然——」大眼差點一巴掌給我拍下去:「台詞錯了!」「哪錯了!」「全他媽錯了,你丫來救人的不是搶龍的…」我這才反應過來,剛才腦子太亂,正準備重說一遍的時候城中飛起了四道身影打斷了我的思緒,為首是竟然是光之劍士那老不死的:「魔頭,膽敢在此聒噪!」我眼睛撇了一圈才發現那五個老小子這次竟然來了四個,大地騎士和炎魔法師也在。

我深吸一口氣,將體內壓抑的魔氣直接宣洩了出來:「干……你們快把她還給我!她是我的客戶。」炎魔法師應聲道:「爾等肖小搶人不說還搬弄是非顛倒黑白,看招。」恰好我也懶得跟這幾個人精打嘴炮,提劍就起向光之劍士砍去。老龍是條火龍。讓他去打那個火系魔法師肯定沒問題,大眼本身也是土屬性的,正好對上大地騎士。我就勉為其難以一敵二,在魔神甲和誅天劍的加持之下自問世間難有敵手,讓內小姑娘看到我的颯爽英姿肯定驚掉她的眼球。激戰正酣之際那倆老小子竟聯手打出一記雙劍合壁劃傷了我的左臂,讓我逐漸不敵。正在我心煩意亂時發現她不知何時登上了牆頭,發瘋一樣向我們三個喊道:「喂!你們有完沒完了,我他媽好不容易擺脫了你們還要追過來,能不能放過我!」我腦子突然有點空白,而就在那一剎那二人又是一記雙劍合壁洞穿了我的左胸,我從天空筆直的落了下去,老龍硬吃了一個火球接住了我,往回飛去。

還好惡魔不僅沒有良心,還沒有心,我躺在老龍的背上望著天空:「她是不是喜歡上王子了?」老龍晃了晃腦袋:「你被打傻了?她明顯只是擔心我們,騙我們回來啊。」老龍看來對那個王子還是十分記恨「她是被王子搶走的,怎麼會喜歡上他?」「可她當初也是被我搶走的啊…」「那不一樣。」「怎麼不一樣?」「你……」老龍氣的把我直接甩了下去。回去之後,我再不提救她之事,老龍和大眼都去過幾次,每次都被打的遍體鱗傷的回來,兩人都罵我是個懦夫,我也不做理會,他們也不找我來鬥地主了。其實我心裡也清楚,是他們不清楚,我是一個惡魔,自然可以背盡天下的罵名,可她不一樣啊,她如果愛上了我,不是要被所有人恥笑,現在能嫁給王子,不是每個女孩兒的夢想么?與其跟我孤寂在這個城堡里,不如堂堂正正的做一個王妃,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多好。


明日她就要大婚了,在幾十萬人的祝福中成為新娘,想想都很幸福。我翻了翻地庫,準備找幾件禮物托她爹給送過去,免得的那邊欺她出身不好,世界之巔的冰頂雪蓮,無盡深淵的九魂寒魄,還有當時從光明無常神君頭上硬扣下來的璀璨神石,全一股腦的丟到了包裡面。正當我打開大門準備出去時,小悠從門外飛了進來,小悠是一個戒指的戒靈,當時被她看見後死纏爛打要了過去。小悠看見了我,氣呼呼的飛了過來:「她這個人真是的,喜新厭舊,那個破戒指比得上我一點么?竟然解除契約把我丟了出來!」我聽到後立刻張開翅膀拔地而起,她怎麼想的,小悠畢竟還是個孩子,看不清楚,我卻能看得透徹,她這是一心尋死才會解除契約以防連累器靈。


一路疾馳,在全速飛行的情況下我分不出絲毫精力壓抑體內的滔天魔氣,到地方之後估計又是一次惡戰,想到出門又急未帶劍鎧,我不由皺了皺眉頭,但沒有一絲減速的想法。果不其然,還未到城門就有五個人影懸立城頭,我在半空冷眼掃過:「讓開,我要去救人。」暗黑巫師不改他沙啞的聲音:「風老頭果然猜的沒錯,知道你死心不改,叫了我們在此埋伏。那個大塊頭跟臭龍呢?讓我拔了它的龍牙明天送上去當禮物。」我舒展了一下身軀:「對付你們這群老不死的,一人足矣。」話罷左腳踏空而出,直取敵將首級。

雙拳難敵四手,何況對面是五個近乎人類之巔的人物,側身躲過一發炎爆,背上就結實的挨了一錘,彎腰閃過一記削峰,右腿就被划了一劍。不出一刻,我已是遍體鱗傷,好久沒這麼慘過了,上次被這樣按在地上打已經是神魔之戰時候的事兒了。我身上催發的魔炎愈發暗淡,體內的力量隨著血液瘋狂流逝,我無奈的搖了搖頭,暗自呢喃了一句,丫頭,不要被嚇到哦,這是他們逼我的。

「祭吾之身,喚汝之魂——魔神降世!」

龐大的力量在我體內涌動,大到我自己無法控制,伴隨而來的是無盡的殺戮慾望,充斥著我的腦海,眼角的最後一絲餘光瞥見匆匆趕來的老龍和大眼之後,再見之處全是一片血紅。首當其衝的就是那五個老賊,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他們參悟的天道都變成了笑話,出手的那一刻,我再也壓抑不住腦中的血色,一念成魔,有緣再會……

「對二。」 「要不起。」
「連對。」 「壓死。」
「王炸!一個三,沒了,哈哈哈,給錢給錢。」

干…我這是轉生了么,魔神決上所記使用魔神降世之後無一不是爆體而亡,只是沒想聽到這一世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鬥地主…誒,轉世怎麼還會有記憶——我一個激靈坐了起來,正看見她興奮的一腳踩在我那張千年楠木圓桌上手舞足蹈。
「喂,你把腳給我放下來!」
「還要我說幾遍,我不叫喂!」

我們改成了麻將,老龍新買的一副,我好奇的問起他倆怎看著都這麼萎靡不振,老龍幽怨地看了我一眼:「那日你入魔之後,連斬三人,剩下兩個也落荒而逃,可你殺心不止,向城門衝去,我跟大眼當時正把她救出,怕你壞了我們北域三巨頭的名聲只能上去攔住你。」「我跟老龍都是祭出了本源之力,可你小子太變態,根本攔不住,不過還算你當時有點良心,沒下殺手。」大眼插了一句。我很好奇:「之後呢?」老龍接道:「之後你就暴漏了不要臉的本質了,展示什麼叫兄弟如衣服女人如手足,看見她直接就蔫成了弱雞。」我餘光掃了眼她,看到了她臉上一絲回憶帶來的驚魂未定,心中瞭然:「我竟然沒有死,又是為何?」大眼扣了扣鼻屎;「算你小子命大,剛好帶著三樣至寶,冰頂雪蓮護住了你的肉體,九魂寒魄穩定了你的元神,璀璨神石泯滅了你的魔性。我跟老龍這些天是翻箱倒櫃把什麼人蔘靈芝虎鞭熊膽——」「可以了可以了」我連忙打斷了他,我說怎麼感覺有一點小反胃:「大恩不言謝,我的珍寶閣你倆隨便挑。」
大眼和老龍對視了一眼,撓了撓頭:「不用挑,我倆已經搬空了。」
「什麼玩意兒??快給老子搬回來。」
「恐怕他們搬不回去了。」
「為啥?」
「因為他們已經全部輸給我了,還有,你也已經被我贏過來了哦。」她陰險的看了我一眼:「快叫我女王大人!」

「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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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d ending

我寫不了悲劇,因為不愛看悲劇,雖然悲劇往往更能抓住人的內心,不過看評論大家求不虐我也剛好順水推舟寫個好結局,等有時間了再嘗試寫一個bad ending你們說吼不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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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開了一個配套腦洞,配合這篇文章食用更佳(沒想到啦番外都有了)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56540914/answer/151000895


誠惶誠恐,感謝大家厚愛的點贊及關注。
大家問可以轉載嗎?可以的。我覺得任何非商業性的轉載或者粘貼複製,都是對作者的一種肯定及喜愛,不過請註明作者「馬薇薇」。
我也是偶然在微博上看到馬薇薇寫的這個故事深有感觸,覺得應該分享給大家,當然錯別字還有其他什麼打人事件沒有寫的等等請多多包涵,我懶到的境界就是懶得改。

謝謝啦!—————————————————————
我是馬文才

我沒做錯過什麼事,我只是在十六歲的時候,愛上了一個姑娘:她在我家隔壁的院子盪鞦韆,她的頭髮亂了,小臉紅撲撲的。我娘說為我定下了她的時候,我讓小廝們選了一個最為粗壯的樹,嫁了個漂亮的鞦韆。

禮法的緣故,我並不能經常見到她。我常去拜訪她哥哥,他們眉宇間有隱隱的相似:如果她是個男孩子,也是很俊朗的嘛。她哥哥說她讀了些書,我說這也好,他卻一臉擔憂。我喜歡讀書的女孩子,喜歡盪鞦韆的女孩子,喜歡這個我見不到的女孩子。

太久沒有見面了,我快忘記她的樣子了,可是我還記得我的喜歡。熬著熬著,我們的婚期就進了。我親眼看著我家的聘禮出門,過了幾天,又親眼看著她的嫁妝進門。我在新房看來看去,生怕委屈了她,偷了爹的書畫掛在裡面——讀過書的女孩,可能會喜歡這個。爹追著我在家裡打,他說我不學好,連偷畫都偷了最不值錢的。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愛讀書,考不上秀才。可是我會做生意,家裡的鋪子都大瀝的妥妥貼貼,我保她一世衣食無憂,她盪鞦韆,她讀書,我看著就好。

我去迎親,我不會作詩,好在大舅哥也不為難我,他們好像跟我一樣著急呢。她披著紅蓋頭從屋裡被背出來,一動不動。她跟我一樣緊張么?我跟王公子學了好多笑話,晚上一樣樣講給她聽。

我在馬背上,挺直脊背,她會不會掀起轎簾偷偷的看我,好累,明明就在隔壁,卻要繞著城走一大圈。據說這是她提出來的。是啦,出嫁嘛,總要風風光光的告訴大家。想著想著,到了郊外,荒山野嶺,我們的幸福告訴誰去?更何況,前面還有墳。我覺得不吉利,招呼隊伍走快些。

然後,不知道為什麼,就亂起來了。後來,我怎麼也想不起來,她是怎麼到了墳前的。墓碑上有她的血,我沒有避嫌的衝過去抱起她,她滿臉是血,紅撲撲的,嫁衣也紅艷艷的,她是一團紅色的仙氣,馬上就要消散了。我再也不用避嫌了——我的妻子,在嫁給我的這一天,跟別人殉情了。

她沒有進我的門,我來不及問她,喜歡鞦韆么,喜歡字畫么……喜歡我么?她沒有認識我,她的愛情定格在別人的墓碑前,我的也是呢。

聽說那墳里飛出了一對兒蝴蝶,又聽說那是他們,還聽說他們早早相識。真好啊,我也沒去拆那鞦韆架,我在上面一晃一晃。

註:答案出處:微博@馬薇薇


在比現在小十歲的時候,我會跟著電視機裡面唱甜蜜蜜。那時候爸爸說我唱得比電影里張曼玉演的李翹唱得還好聽。而現在,我發不出一個完整聲音。

我上過三年學,是老師最喜歡的孩子。我只請了一次假,卻再也不能回到學校了。

那一天,我不知道怎麼的,一大早就沒精神,頭昏昏沉沉的。我早飯都沒有吃就去了學校,老師讓我們拿書出來早讀,我沒念幾個字就徹底昏倒了。

醒來的時候,是在村裡的衛生所。爸爸和媽媽都在床邊站著,爸爸沒有穿鞋,胳膊上還沾著幾點泥漿。我躺在床上有些餓了,我想和爸爸說我餓了,卻說不出來一句話。媽媽側身坐在我床上,摸著我還沒有退燒的額頭說。

「瓜女子,發燒了人不舒服都不講。沒事,水掛完就好了,你沒有吃早飯餓了吧?媽媽帶了餅乾給你。」

我吃完了餅乾仍然虛弱的說不出話,村衛生所的護士看見我一直不退燒,就讓我父母帶我去了省城。媽媽說,那場退不了的燒是上天對我們要債的手,拿走了我們家最美麗的東西——我的聲音。

從縣城回來,我成了一個啞巴。媽媽埋怨自己沒有關心好我,埋怨村裡劉醫生瞎治病,埋怨爸爸去城裡去的太慢。我很想對她說媽媽不要難過了,但是我說不出一句話。喉嚨里發出的聲音像是個毛木匠鋸木頭,吱吱呀呀難聽極了。我一發音,媽媽就會掉眼淚,索性後來我再也不發出聲音了,別人不想聽見,我也不想聽見。

我每天就背著裝滿書的書包坐在門檻上看著以前的同學去上學。他們嬉笑,吵架,罵人,每一個字都是那麼清脆,從我的左耳鑽進去,在喉嚨上跳一下,又從右耳蹦出來。

爸爸給我抱回來一隻小羊羔,他說給我找了個伴。我把書包卸下換上了爺爺編的小背簍。我在他們出門讀書的時辰去山上割一背草,在他們放學回來的時候又割一背草。我不說話,我喂的羊也不愛叫。我靜靜的喂它吃,它靜靜的吞咽,會用它的頭輕輕蹭我的手心,只是我們唯一的交流。

後來,媽媽又懷孕了。媽媽讓我跟著爸爸在地里幹活,爸爸做事的時候也沒有話。我割完草就會去地里找他,我很聽話的什麼都干。因為家裡以後就不只是我了。

媽媽生下弟弟那年,我十二歲。爸爸拉著我走到羊圈裡說:「大女子,你媽坐月子要吃點好的。我們把這羊賣了吧。」我聽見弟弟在屋裡哭的很有力,點了點頭。我向羊伸出了手,羊很乖的把頭蹭了過來。

「咩.......」

爸爸第二天把羊牽去了鎮上,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他又帶回來了一隻小羊羔和一大堆好吃的。我很自覺的去抱過了那隻小羊,那堆好吃的,我看了一眼,就去了羊圈。

早上起來,割草,看著弟弟,煮飯,餵雞,放羊。後來我在弟弟帶回來的書里發現有一個叫海子的詩人很是嚮往這樣的生活,我不明白這樣的生活有什麼好的,我指著他的名字去問已經讀大學的弟弟。弟弟說,他已經死了,自殺。在弟弟不解的目光中,我認同的點了點頭。

不知道是不是我不能說話的原因,家裡人已經不怎麼和我說話了。他們都在逗還沒有牙齒的弟弟。弟弟很棒,爺爺說他像小時候的我,愛哭愛笑愛說話。村裡的小孩要不叫我羊妹,要不就喊我做啞巴,只有他喊我姐姐。

弟弟也讀書了,第一天上學就被請了家長。爸爸帶他回來的時候很生氣,媽媽給他買的新衣服已經被扯破了。爸爸提著他往院子里一扔,就開始尋棍子。我和媽媽都跑來護著他,爸爸就一直問,你是個什麼牛脾氣,第一天就和同學打架,還一個打幾個,挺能耐啊。

弟弟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哽哽咽咽的說:「他們罵我是小啞巴,罵姐姐,罵我是羊崽子。」爸爸有些難受的扔下了棍子,掏了張紙給弟弟擤鼻涕,又摸了摸我的頭。

這一年,弟弟七歲,我十九歲。

鄉下姑娘要是沒讀書,都嫁的早。村裡過二十歲還沒有嫁的就只有我和隊長家的姑娘。我是沒有人要,她是在大學裡被人追。

我們村有好幾個考上大學的人,弟弟也很有志氣,他說也要讀大學,當醫生。村口開超市的陳叔家的兒子就是學醫的,小時候我還和他是同桌呢。讀過書的人就是不一樣,那些初中就輟學的小子就知道咋呼,他就不一樣,他斯文,好看。他高高瘦瘦的,皮膚比我白多了。他戴著一副黑色的眼鏡,戴上眼鏡和取下之後像兩個人一樣,卻都是那麼好看。

我喜歡他帶眼鏡的樣子,一看都是讀書人。每次過年他都會回來,他喜歡和我弟弟聊天,或許是我弟弟愛纏著他吧。他和我弟弟說學醫很苦,課很多很難,現在還有醫鬧什麼的。我弟弟估計和我一樣也不太懂他說的是什麼,但是卻還是睜著眼睛聽的津津有味。

每次他和弟弟聊完,我都會給弟弟打手勢,讓他好好向陳家大哥哥學習。我弟弟就笑我,說是向姐夫學習呢。這個壞小子,氣的我去撕他的嘴。

翻過年,我就二十二了。家裡也讓我相了幾個,但是他們聽說我不會說話,怕是會遺傳給孩子就不幹了。陳家那傢伙是學醫的,又和我小時候就認識,應該知道我只生病害了嗓子。他會願意娶我嗎?

從那天那個玩笑之後,我開始破天荒的愛上了照鏡子。鏡子里的我有點黑黑的,臉上很乾凈,除了手上有點繭,身上都是那麼美好。我是漂亮了,不管我是不是啞巴,我都是漂亮的。

他再來和弟弟聊天的時候,我故意穿的很像城裡人的去給他倒茶水,給他添瓜子。就坐在他旁邊聽他們說話。他有些臉紅的看著我,我其實也很不好意思。他一看我,我就笑。不發出聲音,只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

那天走的時候,我送他出門。他開始和我說話,問我能聽見嗎?問我過的好嗎?問我很多。我就點頭搖頭,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我的聲音很難聽,我怕嚇到他。至那以後,我更想嫁給他了。我開始把鏡子想像成他,我在鏡子面前脫光所有衣服,用手撫摸過每一寸肌膚,就像他在撫摸我一樣。

他來的次數越來越多,開始還說是找我弟弟,後來直接說是來找我了。他會在沒人的路上牽我的手,第一次牽手的時候像是被他抓住了心臟,手在嘭嘭的跳動。

他給我說大學,說外面,說未來。我就一直笑著看他。有一次他說他過幾天就回學校了。我突然有些慌了,打著手勢問他,你會娶我嗎?

十里白雪,傲然青松。在我二十一歲的冬天裡,我看見了一個最美好的一次點頭。


我叫劉子驥 ,南陽縣人士。

我從十歲那年開始,就會做一個夢,夢見自己身處於一片桃林,林中有個與我年齡相仿的女孩子,她總是躲在桃花背後的縫隙中,偷偷的看我,眼神中,帶著些許惡作劇的調皮,彷彿,我們已經認識很久。每當我想走上前去,夢,就醒了。

我十二歲那年,夢,開始有了轉變。

我可以走近那個小女孩身邊了。從此我彷彿開啟了另一段人生。

她叫桃女,她說,母親是在這片桃花林生下的她,所以她也算是桃花的女兒,就取名,桃女。

桃女從來不叫我劉子驥,她更喜歡叫我鐵男。每當我問她為什麼的時候,她就會天真的笑著說

「因為鐵男,就是鐵男啊。」這種前言不搭後語的解釋。

後來,我也習慣了。

現實中的我,是個朝廷世家,從小就被父親灌輸著要繼承家業,有一番大抱負,大作為。從小到大,我一直在學習。四書五經,琴棋書畫。我都必須得樣樣精通。

我累了。我很喜歡做夢,我想繼續做夢。我開始嗜睡。

我每次來到這個地方,都是在這片桃林,從我12歲以後,我能跟桃女說話後,我在這個世界,就再也沒有了限制了。

這片桃林其實是個村莊,叫桃花鎮,民風淳樸,自給自足,桃花鎮以外,四面環湖,湖中山壁陡峭,從未有見過有人出入,村中一切飲食起居,全由村民自行栽種,無稅收,也無官員,夜不閉戶。我從進村以後,所有人都如同桃女一樣,叫我鐵男,對我已然認識很久。問其原由回答和桃女一模一樣。還是那套「鐵男就是鐵男」的說辭,毫無線索。

我來這裡已經八年了,我每天也會和這些村民一樣,開始種莊稼,開始餵養牛羊,開始學會了坐在大樹下一邊乘涼,一邊閑聊著村裡的八卦。如果不是我知道這是夢,我就認為自己是這裡土生土長的人,我就是鐵男。

我很想一直在這裡永遠待下去,可每當我在這裡睡著,我就會在現實中醒來。我已經分不清,到底誰才是夢了。

「鐵男,我美么?」桃女身著素衣。帶著一些嬌羞的看著我。

今天的她,特意打扮了一下,將平日披在背後的黑髮盤起。臉上淡淡的塗抹了一點胭脂水粉。美如畫中人兒一般。我禁不住。看呆了。

「好了,鐵男,別看了。我。。。我都害羞了。」桃女臉上湧起一陣羞澀的紅暈。黛眉微皺。

我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這種情況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桃女走過來,拉起我的手。「今天,是我的成人禮,根據習俗,我必須要選出一個今晚與我一起共舞的舞伴。」說到這裡,桃女低下了頭,語氣變得小聲起來「雖然你每次都像根木頭一樣,但你卻是我最熟的人了。只好選你了。」

按照村裡的習俗,在女子成人禮當天,她必須要帶著一個舞伴來共舞一曲,其實,這個舞伴,就是她未來的相公。

「啊?。。真的。。。選我么?」我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慌亂了神。開始手足無措。

桃女被我這慌亂的表情逗笑了

「好了,看你這木頭樣,走吧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我之前找了你好久都找不到你人,我還想著再找不到你,就隨便拉個人來跳算了呢。」說罷拉起我的手。向著村中跑去。

「嘿呀,桃女來了,你看他牽的,果然是鐵男嘖嘖嘖」

「我就說嘛,李老頭,叫你兒子別想了,鐵男種莊稼可勤快了,人家郎才女貌一對別人是差不進去嘍」

」瞎說什麼呢,我兒子只是把桃女當姐姐而已,小李這娃跟他鐵哥關係可好了,怎麼會去插手呢。。。。。「

村中小院已經坐滿了人,人群不多,但卻很吵鬧,相互調侃著。當看到和我牽著我手的桃女出來後,大家都就開始嬉笑起來,就如同剛才那樣。

「鐵男,桃女可是我們村中一隻花喔,今天被你小子給摘了,不知道你小子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鐵哥,其他話我可不多說,桃姐姐這麼漂亮,你等下在我這裡可以多喝幾杯喔!"

」好好好。「

」一定一定「

我在一片祝福聲中穿過嬉鬧的人群走到篝火旁。這時,人群便不再喧鬧。桃女的母親在一旁眼中帶著些許喜悅的淚水,而桃女的父親看向桃女眼中帶著欣慰,看向我時,卻一臉嚴肅,但眼中的喜悅卻是我能隔著火光感受到。

儀式並沒有司儀,我們要做的就是,在全村人的見證下,共舞一曲,桃花鎮的女子,一生只跳兩曲舞,一曲在大喜之日,兩曲,只為一人舞。雖說是伴舞,其實,我根本不用跳,我只需要站在一旁,站在離她最近的地方看就行了。

曲奏,舞起

桃女身著素衣,時而展翅如鳥,欲要扶搖直上,時而如雲,如夢如幻,美艷不可方物。舞間,眼波流轉,看向一臉獃滯的我時,臉色通紅底下眼眸,舞姿也出現了一絲停頓。

曲罷,舞停

人群又開始嬉鬧起來。我被村中漢子拉向酒席,而桃女也在嬌羞中,被村中女子拉走。

酒一杯一杯的下肚,我的頭腦也開始一點一點的昏沉,我透過人群縫隙望向桃女,看見桃女正滿臉通紅的聽著村中眾女的耳語,越聽,臉就變得越紅,手指在緊張的打著鑽。

我漸漸地不勝酒力開始昏昏欲睡,我不想睡去。我多想就一直呆在這裡。

自成人禮後,我就再也沒有做夢了。

我彷彿瘋了一般在寫了一封家書後離開了家。

世人都以為我要遊山玩水,逍遙人間,不為浮名。

可他們卻不會知道,我在尋找的是什麼。

這是我找桃花鎮的第四年,現在的我,正與我的遠房親戚,陶淵明結伴而行。

」子驥,不是我不信你,是你這個經歷我平生第一次遇到,你都找了四年了,以你的學識,和家境,你大可不必這樣在外奔波,你這,又是何苦呢?「

這不是淵明第一次跟我說這些話了,每次我兩一喝酒,他就會跟我說這話,企圖改變一下我的固執。

」不,我還欠她一曲舞,我還欠她一次婚禮,我這輩子,哪怕是死,也要找到她!「

淵明搖搖頭,自顧自的飲下一杯酒,不在提這事兒了。

我知道淵明是為我好,為了一個不確定的東西放棄了自己的仕途,自己的前程,

出來舟車勞頓,沒有目的的尋找。

我知道,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可我無法放棄,哪怕是全都是假的,我也願意。

我只想再看看那個身著素衣的她,只想再看看有她在的桃花林。

已經四年了,我不在了四年,她會不會想我?她會不會出來找我?桃花鎮四面環湖,湖中山壁陡峭,她會不會出意外?她會不會是以為我不要她了?

每當想起這些,我就心口絞痛。

昨晚,我也不知道我是多久睡著的,當我醒來時,已經在馬車上了。淵明坐在我旁邊。一臉無奈的看著我。

」這是去哪裡?「我搖了搖昏昏沉沉的頭。

」去桃花源。「

」桃花源??「我有些疑惑。

」你的故事裡,只有一個桃花鎮名字,我們已經跑遍了大大小小數十個桃花鎮了,沒有一個是你故事裡的那個鎮,昨晚你喝醉了,一直嚷嚷著桃花,桃花,店小二來收酒的時候聽到了,告知我,在這小鎮往東五百里有個小島島上一年四季開著桃花,是一個奇觀。我想著就帶你去看。「淵明一邊扶我起來一邊說道」這桃花源據說四面環湖,湖中也和你說的一樣有陡峭的山壁。。。。「

」你說什麼!「我的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抓住淵明的肩膀,我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給弄失控了。

我去過很多桃花林,也去過很多叫桃花鎮的小鎮,沒有一個有過這個特徵,這是我聽到過的,最接近桃花鎮的地方了,一樣的四季不敗的桃花,一樣的四面環湖,一樣的湖中山壁陡峭。我感覺,我就要找到她了。

」子驥,你先別激動,只是這個島有點問題。。。。。「淵明這話說的有點支支吾吾的。

」什麼問題?一種不祥的預感在我心中蔓延「

淵明看了看我,皺了一下眉頭說道:」這樣吧,等到了你自己看吧,我們,也快到了。「說罷,淵明便不再看我,而是起身去了馬車外與車夫攀談起來。

不祥的預感在我心中慢慢的蔓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預感。難道是桃女出事兒了??

不,不可能的,我雖然一聲不響的消失了,但是桃女不是那種會尋短見的人。

那到底是怎麼了?任由我萬般思緒,也沒有任何辦法。

不多時,車便到了湖邊。我們與湖邊的船夫商議,可每當我們說到要去桃花源的時候,沒有一個船夫願意送我們過去。船夫的這一舉動讓心中的不祥預感壓的我幾乎要讓我喘不過氣來。

我把行囊中最後的所有銀兩拿出來,買下了一首小船,在問明了方向後再船夫一臉晦氣的表情中將船劃向桃花源。與我同行的,還是只有淵明。

我們划過一段正常的小湖後漸漸的划到兩座高山之間,兩邊也漸漸的多出一些小岸,岸上開放著這個季節本不應該開放的桃花,淵明被這景色所震驚了,而我,則越劃越用力。

划過兩山,前方有一個洞口,洞口前有陸地,我與淵明將船停好便進入了洞口,初進時,很窄,只夠一個人側身過,但到後來越來越寬廣。我都已經看見了洞口那邊的光已經越來越明亮。從光亮中,我彷彿看見一群朦朧的身影,他們在耕地,在放牛,又看見一些生著炊煙的屋舍,彷彿正在做著午飯,這景色,是我呆了八年的景色是我永生都不會忘記的景色。

那麼她呢!她一定也在!我激動的跑向洞口的光源。。

當經歷一陣刺目的光源閉眼後,我緩緩的睜開眼。

沒有屋舍。

沒有人群。

沒有牛羊。

也沒有她。。

有的,只是密密麻麻的桃花樹,和桃花樹下那一個個經歷了時間洗禮破舊不堪的墓碑。

」店小二告訴我,這個地方曾經的確叫桃花鎮,據說當年為了避開秦國的戰亂,舉家搬遷到這裡,可剛搬沒多久,就被秦軍找到,以逃兵為由。。「淵明看著失魂落魄跪下的我嘆了口氣。

」以逃兵為由,將村中老弱婦孺全部砍頭,剩下的村民反抗就一樣全被屠殺乾淨,整個村子,沒有活下來一個人,後世一些與桃花鎮所熟悉的人,來這個地方為他們立了這些墓碑。據說這些村民死與戰亂冤魂不散,死後魂魄也無法離開這個地方,所以就乾脆留在了這裡。這也是這裡為什麼桃花常年不敗的原因。「

我彷彿已經聽不到淵明所說的話了,我的眼睛已經模糊了。

那我呢?我是誰?鐵男又是誰?桃女呢?那些村民呢?

」不!!我不信!「我站了起來,

」淵明我跟你說!那邊不是桃林!那邊是一片耕地!!!我在那裡面種過菜!!「我拉著淵明,一邊對他咆哮一邊指向一片密密麻麻的桃林。

」還有哪裡!!哪裡是老李的家!!我記得的!我每天都要去她他家吃飯!我記得的!!!!!「我所指的地方,沒有房舍,有的,只是悉悉索索的幾塊墓碑

」我記得的。。。我記得的。。。「我的聲音已經哽咽。

淵明沒有說話,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

」不,不,不。。。」

「!桃女呢!!桃女呢!「我站了起來,飛奔向記憶中桃女的家。

當我終於跑到,映入眼帘的,不是站在屋舍門口,身著素衣的桃女。

這個地方,只有一個墓碑,一個和其他人一樣的,連名字都沒有寫的墓碑。墓碑上,青苔滿布,已然不知度過了多少歲月了。

從認識劉子驥開始,我就發現他一直都很陰鬱,這麼多年,我因為仰慕他,也出來遊山玩水,直到我與他一起這麼久後,我發現他不是在遊歷,而是在尋找著什麼。每當我問他他在找什麼的時候,他就會給我講一個故事,故事裡他是一個叫鐵男的莊稼漢,和村裡的桃女相愛,並定下終身,後來鐵男出來了迷路了,找不到回去的路了。鐵男只想回去完成那個無言的約定,鐵男還差桃女一曲舞,和一場婚禮。所以哪怕迷路他也要找回去。

我不敢相信,就因為這個故事,子驥把自己當成了故事裡的鐵男,並放棄了前程,放棄了家族,就出來連目的地都不知道的尋找那個地方。要不是我與他相處了一段時間他才告訴我這個事情,我一定會認為他病了。

每次子驥提起這個事情時,眼中的傷痛,都不由得讓我這個局外人心頭一顫,就這個眼神就能讓人不再去質疑他的真實性。

我一直以為,這只是子驥當初由於一段錯過的感情思念成疾的時候,昨晚店小二的一番話,讓我起了疑心,不得不懷疑這個事情的真實性,所以我就連夜啟程帶上子驥來了這個與他故事描述萬分接近的地方。

不的不說,這地方真的很美,開著這個季節本不應該開發放的桃花,漫山遍野的開滿整個小島,如果不是因為那些墓碑,和那滲人的傳說,這裡應該會很出名吧。

子驥來到這個地方後,就像瘋了一般,明明全是墓碑和桃花的荒島,他卻指著小島的一些地方說著有耕地有房舍的胡話。

當他從哪個所謂桃女的墓碑哪裡回來後,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我兩在這裡坐了一天,太陽也開始漸漸的下斜。

」走了吧,天要黑了。「我拍了拍袖子站了起來走了。

我都走到洞口了,發現子驥並沒有跟上來,轉過頭,他還坐在剛才那個地方,紋絲未動。

」你幹嘛?馬上天就要黑了,還想來,我們明天來也行啊。「我站在洞口對他喊道。

他彷彿回過神來,抬起頭,看了我一眼。

」你走吧,我不走了「

」什麼??這可不是開玩笑,你吃什麼?這裡你怎麼睡??「

」淵明,你還記得,我們來的時候你看見的放在我包里的那瓶葯么?「子驥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向我問了一個問題。

「那個葯,其實是鶴頂紅,我當時已經想過了,如果我找到桃女,她已經不在了的話,我就會喝下這瓶葯。畢竟我還欠她一曲舞,一場婚禮,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欠了不還呢?」子驥沒有要我的回答而是自顧自的說了一通,我開始漸漸發現子驥的臉色非常的蒼白,我一直以為是他因為情緒失控導致的結果他說出這番話後我一瞬間覺得沒對。我匆忙的跑了回去。

我剛到子驥就維持不住坐下的姿勢了倒在我的懷裡,嘴中開始溢出獻血。

「淵明。。。。。麻煩你,告訴我父親,就說兒子不孝,死於疾病,不能再為他老人家。。咳咳咳。。盡孝了。」我慌亂的擦著子驥口中吐出的血。現在這種情況,找大夫已經不行了,子驥這毒,過了這麼長時間,早就已經蔓延全身了。

「子驥你說你,你這樣真的值得么?」我不知道我自己是否是哭了,我與子驥同行也有一年有餘,子驥是一個很難得的知音,一個朋友。

「值不值得,已經不再重要了。淵明,我想睡一覺,好么?我困了我想再做一場夢,一場再也不醒來的夢。。。。。」

看著子驥慢慢閉上的眼,嘴角揚起的微笑,我想,我現在抱著的,不是子驥,應該是鐵男才對。。

「鐵男,我美么?」還是那個聲音,還是那片桃林,只是桃女身上穿的不再hi素衣,而是一套紅色的婚服,長長的頭髮盤在腦後,淡淡的塗抹了一點胭脂水粉。眉間儘是女兒家的羞澀。

「美」我長長一笑,抱住了穿著婚紗的桃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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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人划船回到了鎮上,來往漁夫看見兩人去,一人回,在岸邊議論紛紛。我已經沒有心情再去管那些非議了。

我遊歷回家後,對於子驥念念不忘。幾經轉折後,我拿起筆,將子驥留於筆下。

晉太元中, 武陵人捕魚為業。 緣溪行, 忘路之遠近。 忽逢桃花林, 夾岸數百步, 中無雜樹, 芳草鮮美, 落英繽紛, 漁人甚異之。 復前行, 欲窮其林。

林盡水源, 便得一山, 山有小口, 彷彿若有光。 便舍船, 從口入。 初極狹, 才通人。 復行數十步, 豁然開朗。 土地平曠, 屋舍儼然, 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 阡陌交通, 雞犬相聞。 其中往來種作, 男女衣著, 悉如外人。 黃髮垂髫, 並怡然自樂。

見漁人, 乃大驚, 問所從來。 具答之。 便要還家, 設酒殺雞作食。 村中聞有此人, 咸來問訊。 自雲先世避秦時亂, 率妻子邑人來此絕境, 不復出焉, 遂與外人間隔。 問今是何世, 乃不知有漢, 無論魏晉。 此人一一為具言所聞, 皆嘆惋。 餘人各復延至其家, 皆出酒食。 停數日, 辭去。 此中人語云: 「不足為外人道也。」

既出, 得其船, 便扶向路, 處處志之。 及郡下, 詣太守, 說如此。 太守即遣人隨其往, 尋向所志, 遂迷, 不復得路。

南陽劉子驥, 高尚士也, 聞之, 欣然規往。 未果, 尋病終, 後遂無問津者。

武陵人是鐵男。

而劉子驥,也是鐵男。

END

無聊開的一個腦洞,臨時寫的,很倉促,文筆也不好,希望各位能將就看一下。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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