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的憂患意識

日本人的憂患意識

陳堅

地震、海嘯和福島核電站危機再次引發國人對日本民族國民性的議論。

日本雖然曾經是僅次於美國的世界第二大經濟實體,但它是一個資源窮國,它雖然有豐富的森林、水利資源,但是礦產等工業必須的資源匱乏,煤炭總量只有70億噸,石油儲量更少。工業用的主要能量原料絕大部分是進口。很早就聽說日本並不使用煤炭做主要能源,而是將進口中國的煤炭運到日本以後用水泥固定,沉入海底以備未來打仗或者全球發生能源危機時用。據說他們這些年存放起來的煤,已經相當於一個中等煤田了。日本的森林覆蓋率是世界上最高的幾個國家之一,比我們國家高好幾倍,而且森林不像煤,用完了就完了,它可以再生。但日本不這麼想,他們嚴禁砍伐森林,卻大量從我國進口木材。日本用我們的木材不說,他們進口我們的原木生產成方便筷、牙籤,用完了再回收,做成木漿,再出口給我們。

日本人對自己的評價通常是偏低的,認為自己國家除了海浪和空氣什麼都沒有,這是日本企業界經常說的話。在年人均GDP達4萬美元的國度,很多的日本人在一滴水、一度電上精打細算。僅舉一例:日本城市倡議空調不低於28度,結果所有社會團體、社區、學校一看都是28度。有的地方把空調的按鍵用膠帶封住,固定在28度上。這就是日本的國情、地理位置、國家資源等等引生的憂患意識。這種憂患意識就像一柄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日本人的頭上,使他們馬不揚鞭自奮蹄,不斷地進步。

日本在長期的歷史發展中,大量吸收中國文化特別是儒家思想,結合自身的國情形成特有的文化傳統。例如孔子「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孟子「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的教誨等,使日本人受益極多,非常推崇。這種文化理念使日本的憂患意識不僅具有應對災難等臨時性事件的功能,而且逐漸成為日本民族獨有的穩定的性格特徵,即使在環境好轉時也不會輕易丟棄。去年中國的GDP超過了日本,日本又一片哀嘆,說日本真的完蛋了,可是我們切記不要受其誤導,日本人的國民性格中就有一種根深蒂固的危機意識。

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時候,美國跟日本打仗,日本人在戰爭中的行為,美國人非常不理解,就召集了一些學者來研究日本人。《菊花與刀》這本書實際上就是美國政府委託學者做的有關於日本人研究的一個報告。《菊花與刀》裡邊有一句著名的概括日本人性格的話,這句話就是日本人既好鬥又和善,既尚武又愛美,既蠻橫又文雅,既刻板又富有適應性,既順從又不認擺布,既忠誠不二又會背信棄義,既勇敢又膽怯等等。這次地震也是這樣,最近這些年日本的政局不穩,經濟發展緩慢,國民心理的憂患意識隨著這一次大地震進一步加深,從地震中人們看到日本國民的防災救災,自我保護意識,以及大難臨頭的時候日本人的那種鎮靜、秩序、效率和互助的優秀品質,日本正是這樣不斷地在克服各種危機中走過來的。這次地震,是戰後日本經歷的最為嚴峻的考驗,日本民眾身處地震、海嘯與核泄漏三重苦難中。災難後,由於眾多中國媒體迅速進入災區持續報道,讓中國國內讀者第一次實時接觸了日本社會及日本人生活的真實圖景。筆者發現,在這些報道中,國內媒體常用「淡定」一詞稱讚日本人的災後心態。筆者以為,這種「淡定」與其說是一種「素質」,不如說是日本國民對命運所持有的一種堅忍以及對日本經濟的自信。

百年以來,中國大陸不斷有「崛起」、「躍進」乃至「盛世」之說,而「一衣帶水」之隔的日本,卻似乎與我們有著始終不一樣的國民心態。前些年某台有一個《大國崛起》的電視節目,主題是中國已經開始崛起了,是大國崛起。同樣的時候,日本卻在放一部電影,叫做《日本沉沒》。日本近代史證明:每當頭腦發熱、不自量力、浮誇冒進時,整個民族就會碰釘子、摔跟頭、吃苦頭。每當實事求是,冷靜自省,埋頭苦幹時,這個民族才會有起色、有出路、有發展。中國和日本近代化運動的起跑線是一樣的,中國有太多的理由超過日本。中國地大物博資源豐富,而日本的自然資源卻極其貧乏;中國的人口雖多,但人口密度卻小於日本(中國的人口密度為每平方公里130人而日本為每平方公里330人);100多年來,日本從落後於中國幾十年的東方島國,一躍成為領先於中國幾十年「脫亞入歐」的先進國家,這不能不讓我們看到這樣一個事實:日本在百年發展中經歷了諸多坎坷,但每次的失敗與坎坷,都被轉化為民族的憂患意識,轉變成凝聚國民精神的良機。這樣的憂患意識值得我們鏡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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